锦心红线曾翠玲不悦地道:
“就凭这只翠凤玉钗的主儿么!只可惜我们身有要事,没空!”涉涉神翁白地云飞笑道:
“三位可是要到‘人鬼愁’去?”曾翠玲冷冷道:
“有了毒宗古爷爷,用不着老前辈的‘香木珠’了,多承关怀。”
铁心秀士曾弼见爱女很闹脾气,真要推辞不支难免落人口实,哈哈一笑道:
“白兄,小女翠玲念母情切,言语开罪之处,尚请多多原谅,雾山之行,小弟遵命就是。”神算子梁一课道:
“敝师兄月前对令媛确曾有过偏激固持之错,她发发脾气也是难怪的,曾兄不必放在心上,既承金诺,请即上路罢!”
这样一来,锦心红线曾翠玲也不好说什么了。她乃是独当一面,经过大风大浪的人,刚才怒言相向,只因心中恶气难消,和一种父女之间的撒娇天性使然,并不是不明事理,这时,见渺渺神翁先后容让,当时,气便消了一大半,玉容一舒,面上也有了笑容。
路上,大家相互交谈之下,锦心红线曾翠玲更是胸无蒂芥了。她想起翠风玉钗的主人,用各种方法,追问了半天,渺渺神翁白云飞只略约的告诉她,这位翠凤令主,出道江湖,不过是近月间的事,但在云贵境内,已是家喻户晓的神秘人物,她不但功参造化,而且心地善良,不论黑白两道,莫不对她心悦诚服,如此而已。再问,便什么也不说了。
渺渺神翁这故作神秘的举动态度,甚至连毒手仁心古克道和铁心秀士曾弼这等高人,都不了奇心大加,极欲一见那翠风令主,更别论锦心红线曾翠玲了。五人脚程都快,不觉之间,便进了云雾山。
渺渺神翁原就隐在云雾山中,毒手仁心古克道曾经来拜访过,是以入山不久,便发现所行道路,并不是通往渺渺神翁隐居之处,就笑问道:
“白兄,这就会那令主去么?”渺渺神翁白云飞道:
“人家既然有请,还耽搁甚么?”
铁心秀士曾弼望着锦心红线微微一笑,是要她暂莫发问,反正不久就可真相大白了。锦心线线曾翠玲见乃父时时关注自己,心怀大是畅慰,身形步法,便陡觉轻快了许多。
他们转过三座山峰,然眼睛一亮,竟是一处百花盛放,四季如春的极好所在。谁也想不到,在万山从中,会有如此美好的景色。大家都有这种想法:“大概是到了。”
果然,渺渺神翁带着他们经过花后,走到一座石洞门口,道:
“到了!请三位稍待!”毫不施展功力的,向洞内走去。显见他对于住在洞中的翠凤令主极为崇敬。
锦心红线曾翠玲见他如此谨慎,心中大是不服,忖道:“有什么了不起!”
不久,渺渺神翁便回到洞外,道:
“请曾大侠与曾姑娘两位入洞,逢缴左转便是,恕小弟不陪了。”
锦心红线曾翠玲正觉这位翠凤玉钗的主人太不通情,为什么不知尊老敬贤,把毒手仁心古克道请进洞去,念头刚转,渺渺神翁和神算子已拉了毒手仁心穿过花丛,走到另一过去了。
铁心秀士曾弼也是疑怀满腹的笑了一笑,道:
“孩子,我们就进去看看吧!”大步向着洞内走去。锦心红线曾翠玲一挺胸,“哼!”了一声,走在后面。
走进石洞,当面就是分向中左右的三条甬道,洞壁上都有发光的宝珠,照得全洞如同白书,他们父女二人,一路左转弯,走到底,前面是一扇青石大门。他们走到门口,正要举手扣门,那扇青石大门,自动一闪而开,门内一边站着一个灵秀女童,躬身侍立,脸上都带着笑容。
石门打开后,就在门外,也可把洞中情形尽收眼底,因为这座石洞,并不太大,也没有支洞,自然一目了然,洞内有一张秀榻,收拾得甚是整洁,一个身穿素色衣裙的女子,面壁侧卧,似是不知已有贵客到访。
锦心红线曾翠玲看了大是不欢,想到:“好大的架子!”一脚就跨进了石洞,闪身又到了床边,玉手一抬,便向那侧卧的女子肩头抓去。
铁心秀土曾弼喝声道:
“玲儿不得无礼!”也闪身到了榻前。
那侧卧女子霍地翻身坐起,似是刚被他们二人惊醒,双目未张,锦心红线曾翠玲已是一声悲呼,扑到那女人怀中,道:
“妈!你看是谁来了!”刁丽卿抱住曾翠玲,低低的呼着:
“孩子,孩子……”同时,又抽出右手,揉了一揉秀目,疑惑的“呵!”了一声,推开锦心红线曾翠玲,尴尬地道:
“孩子真胡闹,有客人来了,也不先说声。”
这一对分别了将近二十年的一对情人,皆因对方岁月的增添,已非相见梦里的旧识,怪不得刁丽卿骤然间不认识铁心秀士曾弼了。铁心秀士曾弼要不是曾翠玲的呼叫,而是两人陌路相逢,也必难认出这个徐娘半老的美妇人,就是长系心怀的刁丽卿。
这时铁心秀士曾弼心中悲怆的感情泛涌,眼角已是挂下了二行清泪,抢行一步,戚容轻声,道:
“岁月催人老,二十年的时光,想不到我们还有团聚的日子,丽卿,你再看看我是谁?”
事情实在来得太突然了,刁丽卿的感情还没有准备接受这份天大的喜事,反而显得有点茫然失措,愕住了。锦心红线曾翠玲急得大声呼道:
“妈!他就是爸呵!”刁丽卿全身猛震,清醒过来,忽然,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她竟惊喜得不克自制,昏厥了过去。锦心红线曾翠玲情急心乱,掩面惊叫起来,铁心秀士见多识广,一手搭在锦心红线眉头上,安慰道:
“孩子,别急,你妈是激动过度所致,不要紧的。”
锦心红线曾翠玲抬起臻首,忽然绽颜一笑,拧身退出室外,铁心秀士曾弼讪讪地抱起刁丽卿,拥在怀中。这刹那,天地万物,都浮上了一抹笑意。
云雾山回春洞摆上了一桌山珍野味的盛宴,铁心秀士曾弼和刁丽卿夫妻团圆,就像新婚夫妇般坐了上坐。其次是毒手仁心古克道,渺渺神翁白云飞,神算子梁一课,举杯相贺。
锦心红线曾翠玲机心尽钦,恢复了青春少女应有的天真活泼,跑来跑去,添酒送莱,忙得不亦乐乎,她脸上的笑容,就像洞外的百花一样,又甜,又娇,她口中的连珠快语,就像是枝头上的黄莺儿,又清脆,又动听。
铁心秀士曾弼微微一笑道:
“玲儿,你也坐下来,敬各位老前辈一杯!”
锦心红线曾翠玲吟吟的先添满了渺渺神翁的酒杯,然后,自己也倒了一杯,举杯相敬道:
“白山老前辈,第一杯酒,玲儿谢谢白老前辈施救家母之德,并致适才言语失检的歉意。”
渺渺神翁白云哈哈一笑,干了杯中酒,凝注锦心红线曾翠玲含笑道:
“听你的口气,大约还有第二杯,你先说了再倒酒吧!”
锦心红线曾翠玲还是先为渺渺神翁白云飞添了酒,才银玲般地笑道:
“第二杯酒,是请老前辈不要让晚辈再猜哑谜了,家母如何被救,那翠风玉钗的主人到底是谁?请一并赐告。”渺渺神翁吁声一叹,道:
“玲姑娘,第二个问题,老夫自愧无可奉告!”这句话,甚至连铁心秀士曾弼都现出了疑讶的神色。
渺渺神翁迅速接着解释,道:
“老夫那天误会了八穷书生刁大侠后,心中至为懊悔难过,遂带了石家小兄妹,追寻刁大侠和玲姑娘。”
锦心红线曾翠玲道:
“外曾祖父不见谅于老前辈,便带着晚辈赶回湘省去了,老前辈自是找不着我们了。
渺渺神翁白云飞继续道:
“老夫跑遍了附近地区,非常失望的回到云雾山,那知前脚刚回窝居,后脚便有位白衣蒙面姑娘跟了进来。那白衣姑娘功力高绝,要不是她有心惊动老夫,老夫还不知道屋中来了不速之客呢。”锦心红线曾翠玲急急问道:
“她是否就是翠凤令主?”渺渺神翁白云飞颔首道:
“老夫起先还以为她就是玲姑娘,在歉疚的心情之下,便取出‘香木珠’,欲待交给她。
就在这时,却被石家二小看破了她不是玲姑娘。”锦心红线曾翠玲点头道:
“石家二小弟妹,聪慧细心,大约看出我们不同的特点了。”渺渺神黑白云飞道:
“令主蒙住了面容,体态之上与玲姑娘倒无多大的分别,只是有一种难以言传的气质,与玲姑娘大是不同。”锦心红线曾翠玲忍不住笑起来了。
她没有我凶是不是?”说完之后,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了。
渺渺神翁神往的回忆道:
“令主气质冲和,但有一种使人肃然起敬的神奇之力,她只向我说了一句:‘老前辈,请借“香木珠”一用。’老夫不能抗拒她,也不忍抗拒她,觉得信赖她,乃是天经地义之事。”
锦心红线曾翠玲不免酸酸的道:
“于是老前辈便将‘香木珠’交给她了。”渺渺神翁白云飞笑道:
“我自然将‘香木珠’交给她了,十天之后,她不仅回了‘香木珠’,而且救回了令堂。”锦心红线曾翠玲转向乃母,道:
“妈,你还记得起一些什么吗?”刁丽卿想了半天,道:
“我自莫名其妙的被百变天尊派人送进‘人鬼愁’后,就做了一场恶梦,一觉醒来,便在这洞中了,我也没有见过什么令主,是白老前找来上小姑娘服侍我,直到和你们相见。”
大家的眼光,又落到了渺渺神翁脸上。涉神翁白云飞干咳了声,道:
“令主送回令堂时,蒙面如故,只略为交待了几句话,便又悄悄的去了。以后,她凡是有事吩咐,都是在不知不觉之间,留书指示。老夫再也未会见过她了。”
锦心红线曾翠玲大是不服道:
“老前辈乃是江湖中一代奇人,这种盲信态度,晚辈不以为然。渺渺神翁白云飞不以为忤,道:
“玲姑娘,只要你和她谈过一次话,便不会这样想法了。何况近月来,令主在云贵一带做了许多不可思义之事,每一件事,细诉起来,无不是阳光普照,泽被众生,就连素来自大的夜郎七星,不是也当着你们的面叹声而退了么!”
锦心红线曾翠玲现在才知道,向他讨取“龙虎玉钱”的七个老人的名号。
这是一种不可言喻的感应,充满了整个的石洞,好在洞壁的深后,有一个云雾缭绕的白衣蒙面女子,向他们缓步行来,她周身散发着亦神亦仙的幽光,大家都不敢重声呼吸,生怕冒渎了她。锦心红线曾翠玲忽然低叹一声,脸上骄蛮之气尽涔。很久,很久,等到大家回过神来,酒菜早巳冷了。大家也离席而起。锦心红线曾翠玲想了很久,忽然大声道:
“我想那翠凤玉钗的主人,一定也是住在云雾山中!”渺渺神翁白云飞笑而不答。
锦心红线曾翠玲问不出所以然来,只好作罢。当天,他们就留在回春洞,第二天才迎着刁丽卿下山而去。
小翠儿穿天入云,找到查田时,已是在衡山附近了。八穷书生刁宇通和方小竹王玉莲也闻讯区踪尊至。
百变天尊刁逢仇一行人,是化整为零,各分途而行的。和查田走在一起的,另有四个六旬以上的老人,他们走到衡山附近,并不急于奔回勾漏山,却反而向衡山深处走去。
衡山号称五狱中之南狱,山有七十二峰,以祝融、紫盖。云密、石莲、天柱五峰头最大,其间岩洞处处,不可胜数。不少奇人异士隐居于此。
小翠儿一见查田入了衡山,心知他们必有所为,决心暂不惊动他们,要追究一个水落石出,以便知道百变天尊更多的秘密。于是在路上留了了暗记,神不知鬼不觉的紧紧跟在杳田等人身后。
山林之中,以小翠儿的灵巧,查田功力纵高,也是茫无所觉,知道另外有一对眼睛在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未几,小翠儿便从他们言谈中,摸清了那四个老人的根底。”
那四位六旬以上的老人,都不是南方江湖人物,原来竟是从关外长白山而来的长白四皓。
长白四皓:老大雪叟金一峰、老二风叟李飘、老三雷叟赵呜、老四电叟明毫,乃是板外惊天动地的人物。小翠儿对这四老,早有耳闻,想不到他们竟会和百变天尊搭上了关系。心中一动,更是放不过他们了。
查田和长白四皓,进入衡山后,五大主峰全不是他们的目的地,反而向山阴一处人迹罕到的绝谷奔去,这里虽然也有树木花草,只因山高背阳,显得毫无生气。小翠儿蹋着他们五人深入谷底,越飞越是阴森密冷,她要不是异于常禽,只怕早就忍不住了。
下谷以后,改为长白四皓先行,老魔查田隐形跟随他们走了很久,看地势,已是绝谷的尽头。谷中云雾弥漫,阻止了天光射入,白天里,尤较谷上黄昏时刻更为点暗,有一种说不出的阴森之感。小翠儿绕了一个大圈子,掩身越过查田,紧跟在长白四皓身后。
他们走到一块黝黑石头前面,同是一惊,雷叟明毫已是大喜出声道:
“在这里了!”雪叟金一峰像是放下心上千斤重扼道:
“不错!这块乌金石乃是长白特产,见石如见恩师,兄弟们!我们应以大礼参拜,聊表寸心,”
她心中一动忖道:“莫非这老人便是长白四皓的师父,不知他为什么离开长白,隐身到这人迹罕到的绝谷中来?”同时又想到:“长白四皓虽与恶人为伍,这份万里寻师的苦心。委实令人钦佩。”这时,长白四皓拜罢起立,云叟金一峰又道:
“恩师他老人家,一定就在附近隐修,我们万里寻师,总算是皇天不负苦心人,马上就可以叩见恩师慈颜了,愚兄这时一颗心差不多欢喜得快要跃出心脏来了。”雷叟赵鸣宏声道:
“小弟见了恩师,第一件事便是向他老人家磕四十个响头,稍慰别四十年,思念之苦。”
“恩师在长白时,我记得他老人家最爱天池冰湖不灵泉调煮雪山参芯的香茗,他老人家四十年不回长白了,一定对于别有风味的灵泉香茗想念得很。”风叟李飘埋怨电明毫道:
“四弟,我为什么不在长白时提醒我们大家一句,我们也好为恩师准备一些带来,让他老人……”
“二师哥你看这是什么?”从腰囊中取出一只大葫芦,托在手中。
雪叟金一峰大是赞赏道:
“四弟,你真是想得周到,恩师一定喜欢极了。”
四人你一言我一语,一片孺慕之情,溢于言表,这些话,尤其从六旬左右的老人口中说出令人听了更是感动无已。
小翠儿脑中一阵迷糊,再也分不出他们到底属于那一类的人了。好人?还是坏人?
怪石后的小老儿忽然冲天而起,口中发出一声震天朗笑,龙行一式,向长白四皓立身之处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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