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王志刚登时怒满心头,恨声喝道:“狂和尚,你来得正好!”
狂僧天愚怒扫他一眼,道:“王志刚,老衲来此已久!”
“你来这儿干什么?”
“为了‘续命草’!”
“哼!‘续命草’在下看中了,你休想动一动!”
“小子,你别逼人太甚!”
“大师此话怎讲?”
“如肯掉头滚蛋,不染指续命草,老衲网开一面,愿意饶你这一遭。”
“狂和尚,在下续命草志在必得,阁下颈上的人头也不放过,就算你肯饶我,区区也不会饶你,王志刚今天要是不杀你,赵姑娘何以瞑目九泉!”
“嘿嘿!你不提姓赵的丫头,倒也罢了,一提起这个女贼来,老佛爷就恨不得抽你的筋,剥你的皮,喝你的血……”
“狂僧,闭你的鸟嘴,你没有机会!”
“老佛爷就不信这个邪,倒要勉力一试!”
“少废话,咱们功夫上见生死!”
“梅花乍展!”
“寒梅吐蕊!”
“踏雪寻梅!”
盛怒之下,决心要他的命,三招“梅花掌”连环击出,快如骇电奔雷,力可开石。
狂僧天愚对他怀恨极深,早有杀人泄恨、吃掉他的心以尝夙愿之意,怎肯闪躲,当下怒喝一声:“来得好!”袍袖怒张,功力运足,以排山倒海之势硬撞上去。
刹那间,两掌已撞,震声如雷,场中狂风大作,激起漫天黄尘。
二人硬拼两掌,难分轩轾,第三掌轰然一撞之下,才分出胜负来。
狂僧天愚上次落败逃遁后,曾苦修颇久,为的就是一雪昔日之恨,万不料,自以为功力已有进步,依然不是这个毛头小子之敌,当场闷哼出声,倒退三大步,脸色苍白,面有惊容。
王志刚虽略占上风,仅仅身形一仰而止,但见狂僧功力已进,尤其旁边还有一个疯道无心,能否达到杀人雪恨、夺得“续命草”的目的,却连一点把握也没有。
当下情急生智,正准备以快刀斩乱麻的手法,先将狂僧毁掉,再作计较,疯道无心已挟怒纵出,扬掌直罩过来。
王志刚疾展“七星遁形”身法,闪身避过,沉声说道:“无心道长,在下和你远日无仇,近日无冤,道长此举是何居心?”
疯道无心怒喧一声:“无量寿佛”,怒容满面的说道:“小子,道爷早已告诉过你,狂僧疯道,如兄如弟,无心决意和天愚同进退!”
“无心道长,在下诚慰的希望阁下别淌这趟水罢!”
“此非多管闲事,而是义不容辞!”
“狂僧自有取死之道,务祈三思!”
“道爷心意已决,你别浪费唇舌!”
“这样说,道长是决心要和在下为敌?”
“天愚的仇人,也就是我无心的仇人,你已是武林二奇的生死大敌!”
“唉!”
“咦!小子,你叹什么气?”
“道长身为前辈高人,望重江湖,想不到会这样不讲理,怎不叫人齿寒!”
“小子,你敢教训我老人家?”
“在下不敢,只希望道长能够明辨是非。”
狂僧天愚不等疯道无心开口,便杀气腾腾的冲上来喝道:“王志刚,杀掉你就是是,饶了你就是非,你懂吗?”
一扭头,又对疯道无心说道:“无心道兄,和他-嗦,等于对牛弹琴,干脆先把他毁掉,再取续命草,如能同时将这小子的心和续命草分而食之,不久的将来,疯道狂僧就可作武林第一人想。”
想字出口,人已纵出,展开一轮猛攻。
疯道无心决意和他同进退,自然不肯袖手,暴喝声中,立即发掌攻来。
“武林二奇”功力不凡,这一联手合击,简直雷霆万钧,其锋锐不可当,王志刚全力周旋十几个回合,始终奈何不了对方,相反的,却被狂僧疯道逼得团团转,大有顾此失彼,穷于应付之感。
不禁气得他浑身发抖,杀机陡升三千丈,暗暗把心一横,呼呼连响四声,冲着二人各攻两掌。
这四招快攻,用足功力十二成,存心非死必胜,威势无伦,力猛如山,疯道狂僧反击无功,被迫连退数步。
王志刚得理不饶人,一挺身,一扬掌,照准疯道无心的中盘又添一掌。
王志刚出手快,出手准,疯道还手无及,踉跄退下。
无心后退未止,立身未稳,王志刚怒喝一声:“再接一掌试试!”
又接踵追上,猛攻一掌。
狂僧天愚看得一呆,惊惶失措的道:“小贼休得撒野!”
说话同时,人已不顾一切的扑上来。
万不料,甫进三步,蓦觉面前黑影一闪,王志刚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身扑来。
原来王志刚攻疯道是假,杀狂僧是真,仅仅做了一个假动作,害得无心闪身退避,他却早已腾身而起,扑向天愚。
当下出招如电,双掌交挥,两招“定魂掌”先后电卷而出。
狂僧天愚一见大惊,“上当!上当!”不迭,惶忙双臂上扬,企图硬对,因为王志刚去势太快,此刻想还手已经来不及。
“卡嚓”异响之声传处,狂僧一封挡不住,两只手臂竟被“定魂掌”力硬生生的震断。
双臂一断,功力全失,“定魂掌”力贯头顶而下,可谓生死须臾,危机一发。
此刻,疯道无心身形业已站稳,眼见天愚命危,心中大骇,狂喝一声:“小狂徒住手!”
双脚一点地,腾空而起,以天马飞渡之势压迫下去。
不幸,晚了!疯道人掌不到,蓦闻惨吼划空,血雨四溅,狂僧天愚的头颅已碎,洒下满地脑浆鲜血。
人死了,可是,他的尸体却卓立不倒,久久后才仆倒下去。
直看得疯道心惊肉跳,泪如泉涌,落在天愚尸旁一注目,咬牙道:“王志刚,你好狠的心,道爷和你不死不散!”
正待出手发难,王志刚眉头一皱,道:“冤有头,债有主,无心道长,在下不愿和你斤斤计较!”
“王志刚,少耍嘴皮子,看掌!”
手臂伸缩间,挟怒连攻三掌,势如惊涛骇浪。
王志刚想了想,忍了忍,退到一边。
疯道无心闪电追到,声色俱厉的喝道:“王志刚,你为什么不还手?”
“师出无名,在下不愿意蛮干!”
“小子,你少在道爷的面前来这一套,我要你抵命!”
说着,又像疯子似的猛攻上来。
王志刚被他撩拨得怒满心头,但一转念间,终于又忍了下来,实在不愿意伤害一个无仇无恨的人。
可是,忍让的结果,却换来了更大的羞辱与更猛的攻击。
疯道无心的功力本来就不弱,王志刚又不肯还手,这样一来,处境大是狼狈,勉强应付下二十回合来,卒被无心所伤,震得数步,胸中血气一阵翻腾。
无心乘胜疾进,又扬掌硬撞上来,决心要把王志刚置之死地。
至此,王志刚已深深明白,如果不把疯道制住,绝难摆脱纠缠、得到“续命草”。当下暗将钢牙一咬,道:“牛鼻子,你简直欺人太甚,想死就成全你吧!”
呼!话落招出,劈出一记“定魂掌”!
“定魂掌”诡异绝伦,疯道那能消受得了,两股掌风猛一撞,立即颤巍巍的站着不动了。
胸衣已被震碎,口角血水涔涔,面部一片灰白,全无半点人色。
不过,他并没有死,因为王志刚在出手前的刹那间,一念生慈,不忍心滥伤无辜,故而仅仅用了七成功力,并无丧命之虞。
一招得手,不再多言费词,立即纵身跃起,摘下“续命草”。
将“续命草”小心收起后,这才声沉语重的说道:“无心道长,天下万事不离一个‘理’字,希望这件事就到此告一段落,否则,那就未免太不幸了!”
这时,“定魂掌”的威力己失,疯道无心可以自由活动,气忿忿的喝道:“王志刚,今日之仇,如山似海,道爷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王志刚闻言一怔,疯道无心又扬眉说道:“道爷技不如人,今天甘心认栽,咱们青山不改,后会有期,再见了!”
发话之初,人已纵起,话音一落,人已在十丈开外。
王志刚望着他的背影,心底深处突然泛起一个奇异的念头:如在此时把他毁掉,也许是最明智的措施,不然很可能是一大后患。
但,继而一想,得饶人处且饶人,宁肯放过十个,也不能滥杀一个,不管疯道无心的心性如何,总该给他一个自新机会才是。
心意一决,故未答复,目送疯道远去后,便翻下骑田岭,直扑阴阳界。
日暮西山的时候,他已到达生死河。
沿河逆流而上,掌灯时分已身在阴阳界内。
阴阳界内寂静如死,白骨遍地,还是旧时模样。
但王志刚的心情却与上次迥然不同,觉得相当沉重,相当紧张。
“师父!师父!”
来至石室门口时,志刚呼唤了两声,结果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踏进石室,亦未见到师父魔中之魔西门无忌的踪影。
猛然想起师父曾说当伤发作时,另有密室躲避,心想:“他老人家一定是躲起来了。”
立在室内室外,展开一阵搜寻呼唤。
那知,搜寻了很久,呼唤了很久,却始终没有任何反应,也找不到密室究竟位于何处。
正感疑云满腹,无计可施间,忽然一眼瞧见师父常坐的那张石桌的玉尺下,压着一方素笺,移开玉尺一看,心头立告恍然。
这素笺,正是师父留给自己的,从上面寥寥数语中,他知道师父早在数日前已离开阴阳界,最迟要在三天以后才能返回来。
可是,师父却并未提及离开阴阳界的原因,他也想不透师父重创在身,为什么要突然离去,心中禁不住又觉得师父这个人实在太深沉,令人高深莫测。
当下轻轻一叹,坐在石桌前,陷入沉思中。
他必须速下决心,决定是否要和师父见见面。
更要决定在师恩亲仇之间如何处断的基本原则!
苦思两个时辰,在理智与感情的折冲下,终于作成决定。
他觉得这件事情太复杂,太严重,绝非一般事故可比,必须处之慎重,与其当面说,倒不如在纸上谈来得妥当。
因为,假如师父是位正人君子,当面说他老人家定会羞愧难当,下不了台。
如果真的是一个无恶不作的恶棍,这样做风险太大,他要猝然突施毒手,岂不大糟?
想来想去,还是给师父留封信,好好的谈一谈,是敌是友,是死是生,一切看他老人家的态度再从长计议,此时轻举妄动,确非智者所当为。
心想至此,自认稳妥,立即取来文房四宝,写道:
师父:
首先徒儿愿将离此后的经过向您老人家报告一下:
徒儿已遵命去过紫云谷,而且,已夺得九龙袍,毁掉紫云谷。
不过,九龙袍是半件伪品,早已毁在一个黑巾蒙面的怪人手中,志刚并未带返。
同时,神州一剑袁子敬亦非徒儿亲手所杀,而是他自己饮剑自杀的。
九龙袍为什么会是假的?这一点我想师父一定很清楚。据神州一剑说,这一切都是您老人家的蓄意安排,甚至可以说您有心利用我。
再者,袁子敬临终前,曾告诉徒儿一个惊人的消息,那就是家祖父武林一圣王怀仁是死在师父手下,原因是为了争夺九龙袍,对吗?
读到这里,师父也许会反问我,你怎么可以这样轻易的相信袁子敬的话,置我们的师徒之情于不顾?
可是,师父!我愿意很坦白的告诉您老人家,神州一剑为了证实他所言的真实性,已拿他的颈上人头作证,想想看,徒儿的感受如何?
当然,从袁子敬与别人的口中,我还得知有关您老人家的很多很多事情,诸如身份、姓名与历史……
这些事的确充满了血腥味,令人毛发悚然,但是,徒儿却并未全部深信不疑,我渴望您老人家能提出强有力的反证来,推翻它!
相反的,我也不能完全不信,因为他们说得太诚恳、太真实,您老人家留给我的印象也太深沉、太神秘了!
徒儿得知此事,心为之碎,肠为之断,意乱神昏,热泪盈眶,绕地三匝而不知如何自处,迥肠九转仍不知如何处人?其心苦极,其情悲极,天乎!天乎!对我何其残酷!
徒儿书写此信无他,只希望您老人家一本爱护初衷,指示迷津,请您老人家坦白的告诉我,九龙袍是否仍在您老人家身上?家祖父是否死在师父手中?
果不幸而事实果真如此,徒儿在师恩亲仇之间怎么处理?
这话问得似乎太幼稚,但是,我最敬爱的师父,武林中人最重师道一伦,每一个人都希望他的授业恩师是一位仁德武功兼得的正人君子,在没有得到您老人家的指示之前,我不便也不愿自作主张。
然而,无论如何,希望师父能将九龙袍还给我,家祖父为此丢了一条命,我们天下第一堡也为此家破人亡,徒儿不能不要。
写至此处,已是热泪滚滚,为之掷笔长叹者再,实在没有勇气再写下去了,记得师父曾说您老人家收志刚为徒,是一大错误,真的,我现在才发觉,这的确是个大错误,不过,徒儿愿以万分虔诚的心,渴望能在错误的基础上,建立起正常的师徒情谊,有一个最好最好的收场。
“续命草”,托天之福,徒儿已经得到,留在桌上,算是对您老人家的一点孝意,同时也是师父交办之事,志刚理当遵命。
再者,当您老人家看到此信时,徒儿已离开此地,五天之后,志刚必会重返阴阳界,再和您老人家当面谈,徒儿期望那是一次最愉快的重逢,最低限度,希望师父能给我留封信,把九龙袍还给我。
好了,这封信就到此为止,我们五天后见。
徒儿王志刚顿首
将信笺折好,压在玉尺下,抹了一把眼泪,便悻然而去。
当天晚上,投宿在阴阳界附近的一个小镇客栈内,准备好好的休息一宿,借以恢复疲惫的身心,然后再计划如何打发这未来的五天。
做梦也想不到,正当子夜三更,一梦甫醒之际,突闻房门
外传来一阵急促的叩门声:“笃!笃!笃!”
王志刚听得一呆,一跃下床,沉喝道:“是谁?”
门外传来一个恭谨的声音,道:“小的是店内的伙计,快请开门,有事通禀。”
王志刚听在耳中,情知事有蹊跷,连忙开门让进店小二,急声说道:“什么事呀?”
“请问客爷可是姓王,叫王志刚?”
“不错,在下正是叫王志刚,你……”
“有一位客人在寻找王相公,小的觉得客爷很像是那人口述之人,所以特来一问……”
王志刚不等他溜话说完,便抢先说道:“那位客人是谁?”
“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
“他没有说名姓?”
“没有!”
“有没有说来意?”
“没有……”
“这……?”
“王相公是否准备见他?”
王志刚犹豫了一下,道:“好吧!你请他来吧!说王志刚在此候教!”
店小二躬身应是,立刻退出。
没多久,已领着一个身穿银灰色长袍,须发雪白如银,慈眉善目,飘飘欲仙的长者走进来。
店小二替二人引见完毕,便即行礼告退。
王志刚顺手带好房门,立即开门见山的说道:“王志刚可否首先请教老前辈的尊讳?”
银服长者马上爽声说道:“老夫是‘还魂客’!”
王志刚闻言一楞,反问道:“前辈是还魂客?”
“是呀!王小侠觉得很奇怪?”
“在下觉得很别致。”
“王小侠有所不知,老夫早年曾偶犯过错,自杀身死,不料却被一位武林高人所救,得以洗面革心,重新做人,故以‘还魂客’自称而不名。”
“啊!原来是这样的,想不到前辈美号的后面还有这么一个好故事。”
说话至此,语音一顿,又复庄容说道:“但不知还魂客前辈连夜造访,有何见教?”
还魂客想了想,立将捧在手中的一个木匣子交给王志刚,肃容满面的道:“老弟,你先看看这个就可以明白一个大概,然后我们再慢慢的谈。”
王志刚察言观色,知道事体颇不简单,连忙接过木匣,小心打开。
木匣内有三层厚厚的油纸,一阵阵的血腥气冲鼻欲呕。
揭起油纸,一颗血淋淋的人头突现眼前。
而且,王志刚一眼就看出,正是师父魔中之魔西门无忌的人头。
这一惊非同小可,陡然之间,他真不敢相信这会是事实。
然而,一看,再看,三看,千真万确的,确系师父颈上之物。
不禁心情猛一沉,困惑无比地说道:“还魂客老前辈,家师是怎么死的?”
“自杀!”
“自杀?”
“不错!”
“他老人家为什么要自杀呢?”
“为了对老弟你悔过而自杀!”
“啊!我知道了,他老人家一定已经返回阴阳界,看到我那一封信。”
“是的,魔中之魔西门无忌兄今夜一更之前返回窝居的。”
“可是,还魂客老前辈,据我所知,家师应在三天之后才能回到阴阳界,怎么会突然提前呢?”
“那是因为他所办之事很顺利的缘故。”
“前辈可知家师离开阴阳界的原因?”
“为了去找老夫!”
“在下冒昧直言,家师找前辈何事?”
“找我做个见证人,看着他自决身死!”
“老前辈,听你的口气,好像家师早在志刚未返阴阳界之前,就有寻死之心?”
“是的,当西门兄收你为徒时,确有杀王小侠以杜后患之心,但自你去后,他却深为老弟的磊落胸襟,与尊师重道的孝心所感动,对自己以往的血淋淋的丑史大为悔恨,决心饮剑自尽,以谢天下,遂远离窝居,去找老夫,欲在小侠返回阴阳界时当面自杀……”
王志刚听他如此一说,心情大是沉重,还魂客接着说道:“按老夫所住之处,往返一趟要七八天的时间,皆因老夫静极思动,适巧离开老窝,想出来走走,在途中和西门兄相遇,故而提前了两三天。”
“如此说,老前辈是和家师携手同返阴阳界的?”
“正是这样。”
“家师返回阴阳界后的情形……”
“西门兄一看到老弟的信笺,知你还有五天才能回去,又不知你的准确去向,熟思之下,觉得自己心意已决,相见陡增伤悲,遂毅然决然的自杀在石室内!”
“还魂客老前辈,你为什么不拦阻家师呢?”
还魂客满面戚容说道:“王小侠,令师生前,正如你所听到的一样,的确做了不少天人共愤的事情,死,这是他最好的归宿,老夫怎忍出手相拦,演成师徒火拼的不幸局面。”
至此,王志刚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终于热泪夺眶而出,望着师父的头卢,一字一句地说道:“师父!师父!您老人家这是何苦呢?徒儿留那封信的目的,只想明白事实真相,绝无别的意思,我想,您老人家即使有再大的过错,只要一心向善,也一定会得到世人的谅解,你不应该就这样不声不响的毁自己。”
说至最后,已是泣不成声,连站在一旁的还魂客也感动得落下两行英雄泪,连声安慰道:“老弟,人死不能复活,伤心毫无益处,你应该节哀才是。”
王志刚嚎哭片刻,卒在还魂客的苦苦相劝下拭干眼泪,黯然的问道:“老前辈,家师临终之前,可有什么遗言?”
“啊!有!有!西门兄嘱老夫转告小侠,好好的做人,好好的做事,别学他的榜样,创造一番轰轰烈烈的侠义事业来,光大师门。”
王志刚闻言又面对师父的头卢说道:“师父,我会的,一定会遵照您老人家的意思,创造一番轰轰烈烈的侠义事业!”
还魂客释然一笑,嘉奖了他几句,道:“还有,令师曾交代,你有什么困惑不解的问题,可问老夫,因为据西门兄说你拜他为师时,他连自己的姓名都不曾告诉你。”
“嗯!这完全是事实,晚辈的确有很多困惑不解的问题。”
眉尖一蹙,紧接着又道:“首先志刚想问家祖父武林一圣王怀仁是否死在我师父手中?”
“不错,确系因为伤在西门兄之手下不治身死,这也是令师自决谢罪的主要原因。”
“当他老人家知道我和他有杀祖之仇时,为什么不坚持和我脱离关系,而要在晚辈发下重誓原则下,收回成命?”
“那是因为他当时决意利用你杀掉袁子敬,以假九龙袍转移几个老魔头的注意力,然后,当你返回阴阳界复命时,再把你除掉,扫除一切后患。”
“家师真的身负重创,至今未愈?”
“这是事实,不过并没有他当时所说的那么严重。”
“负伤的原因是……”
“赶北京争夺九龙袍,被一个黑衣蒙面人打伤的。”
“什么?一个黑衣蒙面人?”
“是!”
“这个人的来龙去脉如何?”
“据令师说至今不知此人身份。”
“完全正确。”
“另一半九龙袍落在何人之手?”
“情况不明。”
“属于家师的这一半九龙袍现在何处?”
还魂客闻言,从身后解下一个小布包,打开来里面赫然正是装着半件九龙袍。
这九龙袍的款式和那件假九龙袍完全一样,也只有一片后襟和一只衣袖,绣着九条不完整的金龙,但色泽却比假货鲜艳晶莹得多,远远望去,活像是九条活生生的龙卷伏在一起,使满室生辉,灯光为之一黯。
还魂客捧着九龙袍,送至志刚面前,正容说道:“西门兄临终前,特意将这半件九龙袍交给老夫,叫老夫转交王小侠,并说老弟前此所学的‘定魂掌’,还嫌肤浅,应该参照袍上经文,继续苦练。”
王志刚心中一阵激动,感概万千的说道:“老前辈,我一定会努力的,决不负家师的恩德!”
“那就好,如此西门兄定会含笑九泉的。”
话完伸手入怀,又取出一物,放在九龙袍旁边。
王志刚一看是“续命草”,不禁一楞,道:“老前辈,这续命草是在下孝敬家师的,怎么又拿回来了?”
“令师决意寻死,不忍再糟塌这株异草,命你带在身边,留作济世活人之用。”
“啊!他老人家真是太伟大,太伟大了!”
还魂客听毕哈哈一笑,道:“老弟,你有什么事情没有?”
“没有了!”
“那么老夫言尽于此,就此告辞了!”
没见他怎样作势,人已出了房门,恍眼不见踪影,动作之快,令人叹为观止。
王志刚直觉地对还魂客生出浓厚的感情,正欲追出去问问他的行止去向,以及后会之期,猛觉头顶上屋响瓦动。还没有来得及察看是怎么回事,已见一条快捷的人影飘泻入室。
所幸来人是丐仙独行老人,要是别的武林魔头,他今天非栽不可。
王志刚连忙抱拳问道:“老前辈不是带着雪容妹去传授功夫了吗?怎么又在此地突现侠驾?”
“老叫化子传了她一套掌法,又将‘无形玄功’教给她,后来忽然觉得让你一个人去找魔中之魔西门无忌太危险,遂趁雪容独自修练之便,跑了一趟阴阳界。”
“您老人家是什么时候才知道家师的名讳和住址的?”
“最近才从别人的口中得知。”
“到了阴阳界后有无发现?”
“只见到一具断头尸,此外一无所有。”
“那一定是家师的遗体。”
“老叫化子不相信他会自杀!”
王志刚呆了一呆,指着先师的头卢,道:“老前辈,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您老人家如果不相信,可以好好的看一看家师的面貌。”
一句话提醒了梦中人,丐仙独行老人连忙仔仔细细的端详了一阵子。
时而蹙眉苦思,时而凝神注目,有时会敲敲打打,有时会反复瞧看,认真已极。
王志刚忍不住问道:“老前辈,有什么破绽吗?”
丐仙独行老人肃容道:“这颗人头看起来倒的确是魔中之魔颈上之物,但我老人家却仍然不肯相信他会如此无声无息地死去,因为他的历史充满了暴戾与血腥,尤其他是最工于用计的人。轻易相信他,就会自陷绝境,被他愚弄于掌心之上而不自觉!”
王志刚微微哑然一笑,道:“老前辈未免说得太可怕了!”
丐仙独行老人闻言一怔,心中虽然大不以为然,却并未说出口来,迳自走至桌前,拿起九龙袍来细细观看。
细看良久后,忽然声沉语重的自语道:“奇怪!奇怪!”
王志刚楞了一楞,道:“老前辈奇怪什么?莫非是假的?”
“九龙袍倒是真的!”
“那老前辈还有何奇怪?”
“如果假定魔中之魔西门无忌并没有死,而是另有阴谋诡计,则他把真的九龙袍交给你的目的,却使老叫化子百思难得一解。”
“老前辈,家师一心向善,早已以死谢罪,您老人家最好别想得太多太可怕。”
丐仙独行老人一笑置之,仍未因这一连串的事实改变他的既定看法,忽将话题一转,道:“魔中之魔的人头就是刚才和你在室内说话的老头送来的?”
“是的,您老人家在屋顶已有一会了?”
“嗯!我老人家就是从阴阳界追他而来,后来追至此镇,突然失去踪影,当老叫化子发现他正和你在一起时,你们的谈话已经进入尾声,所以我老人家对你们所谈的内容仍是不甚了了。”
王志刚听毕,不待他启口相问,便将前后经过全部告诉他。
丐仙独行老人脸色陡然一变,道:“你说那个银袍老头自称‘还魂客’?”
“是的,您老人家对还魂客的历史清楚吗?”
独行老人摇摇头,以沉重的语气说道:“‘还魂客’三字,我老人家还是初听乍闻。”
“怎么?以您老人家的身份地位,会对这位身怀绝技的还魂客一无所知?”
“的确,老叫化子对此人一无所知,假如他不是一个早已埋名遁世、很久不现江湖的老一辈高手,这其中就大有文章。”
“老前辈的意思是……”
“我老人家在没有得到强有力的证据前,不敢武断的说魔中之魔西门无忌是借尸装死,同样的,短时间之内,老叫化子也不敢肯定他确已自决身死。希望娃儿也能和老叫化子持同一看法,千万不可出之草率,因为魔中之魔这个人太厉害,太诡诈,也太残忍无道了!”
丐仙说得认真,王志刚不禁心头一寒,道:“晚辈记住了,一定遵命就是。”
独行老人沉吟一下,又扬眉说道:“还有,那个所谓还魂客也要提防着点,这个人的行径太神秘,我老人家怎么也想不起魔中之魔西门无忌有他这样的一个老朋友,以后再和此人相遇,切忌推心置腹……”
言犹未尽,猛听窗外一声暴喝,还魂客忽又推门重现室中。
还魂客怒容满面,须发竖立,王志刚不由心中一惊,道:
“老前辈……”
刚刚叫了一声“老前辈”,还魂客已抢先对独行老人说道:
“丐仙,你简直太狂妄了,居然对一个已死的人如此恶言咒骂,难道你真的以为西门兄并未气绝身死,而另有阴谋?”
“老叫化子的确是这种想法。”
“独行老人,你有证据吗?”
“现在没有!”
“既然没有,你就少出狂言!”
“朋友,阁下究竟是谁?”
“还魂客!”
“我问你的尊姓大名与身份来历。”
“怎么?丐仙,你想查老夫的家谱?”
“可以这样说,在老叫化子未明你的师承门派,以及和魔中之魔的关系以前,对阁下这个人同样表示怀疑!”
这话说得太尖刻,还魂客不禁气得脸色陡呈铁青,喝道:
“假如老夫无可奉告呢?”
“那阁下就休想从容脱身!”
“丐仙,你简直目中无人,老夫不自量力,倒要领教领教你的‘无形玄功’!”
没见他怎样作势,人已欺至丐仙身前七尺处。
手一扬,腕一翻,正待出手发难,王志刚连忙上前说道:
“还魂客前辈请息雷霆之怒,听志刚一言,独行老前辈此举纯属为了在下,并无别的意思,万望详察,切勿动手才好。”
还魂客闻言慨然长叹一声,终于强将满腹怒气忍住,道:“独行老怪,看在志刚的面子上,老夫不和你斤斤计较,失陪了!”
举步欲行,丐仙独行老人忽然冲上来喝道:“慢着,在你未给老叫化子一个明白交待前,暂且别走!”
说话中,健腕一扬,已无声无息地将“无形玄功”发出。
还魂客一见丐仙出手留难,不禁怒气冲天的喝道:“哼!臭要饭的,你别仗技骄大,就凭你还拦不住我!”
身形半转,掌锋一偏,照准丐仙所发劲气直撞上去。
掌风微撞,暗力初接,二人都感心头大震,情知遇上生死对头。
倏然间,丐仙虎吼一声,又加三成劲,决心要在出手一击之下分出胜负,最低限度也要弄清他的底细。
还魂客见他出言无状,恶意攻讦,已是忍无可忍,同样想还以颜色,杀杀他的狂焰,就在丐仙虎吼声中,他也陡增三分劲。
一个强进,一个猛攻,彼此各不相让,形成一个拼命的局面。
高手过招,快如电闪,猛若惊涛,王志刚还没有想到该怎么办,蓦闻一声惊天动地的巨震之声传处,两股暗力已经硬生生的撞在一起。
这事简直不可思议,两掌一撞,震声如雷,整个客室摇摇欲倒,如置身风雨飘摇中,桌上的九龙袍、续命草,与魔中之魔的人头,俱皆滚落在地,飘散在墙脚下。
王志刚那么深厚的功力,依然立不稳脚步,颠三倒四的被旋滚的暗力推出去好几步远。
两股暗力胶着半晌,猛可间,二人同时闷哼了半声,离地倒飞出去。
还魂客退势太快,收不住势,不得已只好一脚踩开前窗,箭射而出。
谁也想不到,以独行老人的功力成就,居然没有讨到半点便宜,丐仙也从后窗射出去。
王志刚看得心惊肉跳,连忙将师父的人头、九龙袍、续命草收拾好,夺门而出,准备劝架。
那知,刚立稳脚,便听还魂客恨声说道:“独行老怪,老夫不和你一般见识,告辞了,你如不服气,老夫愿意随时候教!”
话落人起,不待志刚开口说话,他已纵身上了屋顶。
王志刚正喜还魂客为人厚道,走了最好,猛觉袂声一啸,丐仙独行老人已从屋顶上泻落当场,向前猛进,急忙伸手一拦,道:“老前辈,请停一停,听晚辈一言如何?”
丐仙独行老人迫不及待的说道:“孩子,有什么话快说,事不宜迟。”
“在下希望您老人家别追还魂客,志刚认为这个人并不坏,更无恶意。”
“老叫化子无意和他拼命,只想明了他的真正身份。”
“难道刚才硬拼一招,老前辈还没有看出来?”
“没有,还魂客出手太诡,老叫化子一无所获。”
“还魂客的功力怎么样?”
“相当高,绝不在我老人家之下!”
“既然如此,晚辈主张暂缓为好,万一激怒了还魂客,反而不美。好在时间一久,自不难明白他的真正身份,此时操之过急,似非智者所当为!”
“娃儿,你太年轻了,不谙江湖风险,要是魔中之魔真的并未自杀身死,当我们弄清还魂客的真正身份时,可能已经陷入绝境!”
说完,也不管王志刚的反应如何,迳自扬长而去。
王志刚急声的说道:“老前辈慢走,在下还有一句话要说,志刚打算离此后便直奔黑衣帮,中条山事毕,立即问罪天下第二堡,容妹如果艺成,望能至谢贼居处一展神威!”
早在王志刚话还没说完时,丐仙独行老人已消失不见,也不知他是否听到。
而还魂客消失得更快,独行老人飘泻落地,他已踪迹全无。
王志刚登上屋顶一望,人影两渺茫,蹙眉一想之下,已有所决定。
当即纵身落地,付过房帐酒资,离店而去。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总之,他直觉地认为,这两位老人家都不错,不应该变成生死仇人,他决心要设法阻止他们别大动干戈。
于是,离开客栈之后,便在小镇上到处搜寻。
不料,搜遍全镇,没有丐仙,未见还魂客,也没有听到任何异样声音。
奔离小镇,极目四望,仍不见人影半点。
侧耳细细一听,同样没有打斗喝叱之声。
二人都是身怀绝技的一等高手,王志刚自知凭自己的轻身功夫一定追不上。
更何况,独行老人和还魂客究竟是奔向何处,他根本全然不知,想追也无从追起。
万般无奈,只好抱着一种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奇异心情,将师父的人头就近埋葬好,踏着初升旭日,直向黑衣帮总坛奔去。
一路无语,这日傍晚,已渡过黄河,来到中条山中。
距离黑衣帮的外坛尚有数里之遥,霍然,他听到左侧那边传来一声异响,似是有人正在动手相搏。
心中好奇,方向陡偏,立即从横里登上那座小山。
小山下,是一片黄土地,正有一群人打得难分难解。
其中五人是黑衣帮众,地上倒着七具尸体,也是该帮之人。
和黑衣帮徒交手的是一个老头,一个老婆婆,和一个少年。
王志刚细细一打量,他马上发现,那老头不是别人,正是老家人三鞭太岁石全。
不用问,那老婆婆一定是石全的老伴石婆婆。
少年定是他们的孙儿石磊。
这一发现,令他精神大振,当下不假思索,立即电泻而下。
志刚心喜步快,去势如风,那知,就这么一刹那的工夫,五个黑衣帮众已死在三鞭太岁石全夫妇祖孙手下,动作主快,罕见少闻,功力之深,令人咋舌。
三鞭太岁石全坏顾全场一眼,面部掠过一抹喜慰之色,刚将“蛇骨鞭”收起,正欲对老伴说话,猛听袂声盈耳,凌空飞来一人,赶忙双膝一屈,恭恭敬敬的说道:“老奴石全,恭迎少主!”
这时石婆婆和石磊也已看清志刚的面貌,忙不迭的屈膝跪迎,执礼甚恭。
志刚飘身落地,扶起三人,庄容说道:“三位望勿行此大礼,快起来,快起来。”
三人齐声称谢,三鞭太岁石全一本正经的道:“少主,主仆有别,礼不可废,这是天下第一堡的家规!”
王志刚无声一笑,直接了当的说道:“两位老人家和石兄弟,此来中条山,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三鞭太岁石全肃容满面的道:“老奴听说主母被冷面人魔孙亚夫囚禁在黑衣帮总坛内,故而专程赶来,欲找姓孙的要人。”
语音一顿,接又笑道:“但不知少主怎会突临此地?”
王志刚马上朗声答道:“志刚也为了救家母而来的。”
石全夫妇祖孙闻言一喜,齐声说道:“那太好了!”
三鞭太岁朝前面一指,道:“少主,黑衣帮的外坛离此不远,老奴本打算直奔外坛,那想到行至此处时,突和这十二人狭路相逢,一言不合之下,便即动起手来,所幸及时把他们制服,消息尚未外泄,我们不妨直扑外坛,再登山顶总坛,给孙亚夫来一个措手不及,少主以为可使得?”
“石公公,志刚此来并不准备和孙亚夫硬拼。”
“不准备硬拼那怎么能够救出主母来?”
王志刚闻言立将自上次离开天下第一堡以后的一切经过,尤其是如何和冷面人魔孙亚夫订约换人,如何巧得九龙袍的事说了一遍。
三鞭太岁石全听毕,神色不由一紧,道:“少主是不是打算以九龙袍换主母?”
“是的!”“这恐怕不妥吧?”
“石公公是说……”
“九龙袍乃是天下第一奇宝,如果接受孙亚夫的敲诈,必会断送了整个武林的生机,孙贼凭藉九龙袍上的武学,必可在极短的时日之内称霸武林,果不幸而言中,我们如不听命于他,恐怕免不了会走上灭派毁宗的绝路,望少主三思才好。”
“石公公所言固是,可是,家母被囚,怎能置之不理?”
“老双主张另谋他策,以少主今日的武功可能不在孙魔之下。”
“但是,武林中人最重信诺二字,志刚既已答应在前,怎好毁约在后?”
“这倒是一个难题,少主声名正盛,如日之初升,假如落一个毁约背信之名的确有损我们天下第一堡的清誉……”
“石公公,以志刚之见,不管是为了救援家母,还是为了在下的信誉,最好照约行事为佳,但不知石公公石婆婆意下如何?”
“少主一言九鼎,孝、信两全,老奴夫妇自然不敢反对,只是九龙袍落入冷面人魔手中,又如何善后?”
“我想待家母脱险后,再从长计议,想来孙亚夫即便是天纵奇才,也不可能在极短时间内将九龙袍上记载之学参悟透彻。”
三鞭太岁石全沉思一下,道:“少主既然如此,老奴只好遵命,我们现在就动身吧!万一被黑衣帮主事先得到消息,必会增加无穷困难。”
说走就走,四人立即奔离现场,直向黑衣帮外坛奔去。
片刻后,已至外坛门前,一个守门高手上前喝问道:“站住,你们是什么人?来此为何?”
王志刚马上爽声说道:“在下是王志刚,来此践约。”
“践约?践什么约?”
“以九龙袍来交换家母。”
那人闻言吃了一惊,扭头望了另外三个守门高手一眼,齐齐惊哦出声,面有诧色。
王志刚双眉一挑,又道:“朋友是否可以带在下去贵帮总坛见孙帮主?”
那人犹豫了一下,道:“此事非同小可,老夫不敢擅作主,张,可否在此少待,容老夫去通禀一声?”
不管王志刚是否愿意,话落之后,向其余三人抛了一个眼色,拔腿就往门里走。
三鞭太岁石全忽然一闪身,已横立在他的面前,道:“你给我站住!”
王志刚一楞,那人止步说道:“这位老英雄此举是何居心?”
“本堡少主是来践约的,用不到你去通禀!”
“以你这见要怎么样?”
“立刻带我们去见孙亚夫!”
“本帮规矩如此,不管是任何人来访,必须先通报,方得人坛。”
“老夫不管你们什么规矩不规矩,如肯照着我的话做现在就走,否则……”
“怎么样?”
“把你们四个点倒,老夫自己去找姓孙的。”
“老匹夫,你好狂,黑衣帮岂是你撒野的所在!”
哪知道,招未递满,人未扑到,蓦觉腕上一麻,自己的右手腕已被石全扣住。
其余三人见状大怒,怒喝声中,争先纵出,企图出手抢救。
不料,他们快,石婆婆和石磊更快,横掌一推,三人蹬!蹬!蹬!当场被迫退下去。
三鞭太岁石全腕上一加力,道:“乖乖地带老夫走!”
那人百痛攻心,欲争无力,只好勉为其难的说道:“好吧!本帮孙帮主一定会对阁下此举提出有力答复的。”
石全冷哼一声,未再答言,扣着他直向前走。
石婆婆和石磊紧随在后,走出老远时三鞭太岁才对志刚说道:“少主,孙亚夫功力深厚,属下高手如云,总坛内又是机关密布,宛如虎穴龙潭,要是被冷面人魔孙亚夫事先得到消息,有了周密布署,我们就别想活着离开中条山!”
王志刚一闻此言,深觉石全经验老到,处事小心,暗暗佩服不已,真的,要是让他先去通禀,后果的确相当严重。
当下颔首称赞,不由得提高警觉,暗自提足一掌真力,以防万一。
行行复行行,半个时辰后,一行五人已登上山头,来到总坛附近。
那个守门高手忽然伸手向前一指,道:“通过前面那一片密林,就是本帮总坛的大门……”
三鞭太岁石全听至此,乍然沉声说道:“老夫不走大门,你带我们越墙而过。”
“这……本人确难从命!”
“你不去老夫自己去,歇一会儿吧!”
忽的骈指如戟,疾点而出,那人一个念头还没有转过来,晕、麻要穴已被点中,栽倒下去。
石全命孙儿石磊将他拖入密林中,四人当即从斜刺里绕过密林。
密林外,白石为基,红砖为墙,蜿蜒曲折,长达数里之遥。
王志刚左右一望,见四下无人,赶忙欺至墙脚下。
石全夫妇祖孙动作也不慢,接踵而到,三鞭太岁立刻沉声说道:“少主,以老奴之见,我们最好分头行事。”
王志刚一怔,道:“石公公的计划是……”
“少主迳自去见孙亚夫,老奴等则在坛内寻找主母被囚之处,如能找到,当然最好,万一找不到,亦可顺便监视着黑衣帮徒的动态,留一步退路,因为冷面人魔的心机太深,老奴很担心他在得到九龙袍之后,会使出斩草除根的毒计,石全等如隐而不现,必可增加三分安全,不知少主的意思怎样?”
王志刚想了想,道:“一切全由石公公做主吧!”
四人再密商数直,立即翻身越过围墙。
围墙内,构造宏伟,屋宇连绵,雕梁画栋,巧夺天工,至少在三千间以上,气派的确不小。
审视片刻后,彼此互道一声“珍重”,三鞭太岁石全祖孙迳向一片僻静的柳林中摸去。
王志刚则大模大样的直向一座灯烛辉煌的大厅走去。
顺利的通过两排精舍后,突然——
“别动!”
暴喝之声传处,屋角上猛的冒出一个魁梧昂藏、虎背熊腰的红脸老头子来。
不旋踵间,喝声贯耳,敌踪又现,身后也有一个凶猛无比的紫面老头一晃而现。
几乎在同一时间之内,两侧人头攒动,立有二三十人陆续出现,将王志刚团团围住。
王志刚睹状心情一沉,想不到石公公如此谨慎小心,依然落在黑衣帮徒的眼中,该帮的确戒备森严,无异是虎穴龙潭,,今日能否如愿救出母亲陶淑芳,实不敢过份乐观。
志刚思忖之间,左右两侧之人已逼近数步,那个红脸老头和紫面老者已欺至他的面前七尺之处,二人互望一眼,由红脸老头发话道:“娃儿,你夜入本帮总坛,安的是什么心,快报上名来,准备受死!”
王志刚眉头一挑,道:“在答复阁下的问话之前,在下想先请教尊驾在黑衣帮中的身份。”
红脸老头冷声说道:“老夫是龙潭潭主‘闹海神龙’杨青!”
伸手一指紫面老者,又道:“这位是本帮虎坛坛主‘铁拳伏虎’史彪,娃儿死在我们两人的手下应该很光荣!”
王志刚冷哼一声,道:“在下并不是来找两位拼命的,请别拿话唬人好不好!”
闹海神龙杨青闻言一怒,见他神色镇静,气字轩昂,知非泛泛,随即沉声道:“小子,你到底是谁?别尽说废话!”
王志刚故意拖延时间的目的,主要是想倾听一下石全那边是否有情况,静听至此,动静全无,心中大大一安,立刻据实说道:“在下是王志刚,欲见贵帮孙帮主。”
此话一出,全场之人皆脸色大变,半晌,闹海神龙杨青才急声说道:“啊!原来你就是杀死本帮狮坛坛主狮面大侠的王志刚,这就难怪你怎会偷偷摸摸的潜来此地,你找本帮孙帮主到底为了何事?快说!”
王志刚说明来意,杨青和铁拳史彪又是一惊。
天下第一堡的少堡主脸色一整,紧接着又正容说道:“敢问贵帮孙帮主现在何处?”
铁拳伏虎史彪沉脸答道:“就在前面的大厅内。”
“两位可否代为引见?”
二人嘀咕数语,同声答道:“可以!”
“如此,我们走!”
“好!走!”
闹海神龙杨青在前,王志刚居中,铁拳伏虎史彪殿后,刹那工夫已到大厅前。
杨青立在石阶前,朗声说道:“报告帮主,闯关犯境之人带到!”
大厅内传出冷面人魔的声音,道:“一共几个?”
“一个!”
“是什么路数?”
“是天下第一堡的少堡主王志刚,请帮主示下!”
“王志刚”三字一出口,冷面人魔忽然电纵出现,冷冷的扫了志刚一眼,道:“娃儿,你来本帮总坛做什么?”
“践约!”
冷面人魔孙亚夫一听此言,精神不由一振,道:“此非谈话之所,你进来我们再慢慢的谈。”
王志刚漫应一句:“也好!”大步走进大厅。
黑衣帮主孙亚夫待他立定后,马上庄容说道:“王志刚,你已经得到九龙袍?”
“不错!”
“是全部还是一半?”
“一半!”
“是真的还是假的?”
“当然是真的!”
“你准备以一半九龙袍来换令堂陶女侠?”
“应该说在下愿以一半九龙袍来换家母和神偷赵鹏前辈两人!”
“什么?小子,你欲以半件九龙袍换两个人?”
“怎么?阁下莫非不愿意?”
“想当初言明你以九龙袍换陶淑芳,赵小燕以‘魔珠’换她爹,娃儿休得节外生枝,借机勒索。”
“孙帮主,你究竟愿不愿意?干脆说一句话,无须多费唇舌。”
“如愿以半件九龙袍换令堂一人,老夫勉为其难,可以接受。”
“对不起,在下坚持既定原则!”
“王志刚,你如执意要救神偷赵鹏,只好另辟途径。”
“什么途径?”
“魔珠已被你吞入腹中,本帮主如果要你剖腹自杀,献上你的心来,娃儿当然不会答应……”
“你既然知道,就免开尊口!”
“娃儿,你别找岔,老夫的话还没有说完全呢!如果你肯发下重誓,归顺本帮,本帮主愿任命你为狮坛坛主,并可立即释放神偷赵鹏!”
“孙帮主,在下一向散漫惯了,不大习惯受人管束!”
“王志刚,你不答应?”
“在下坚持以九龙袍换回家母和神偷赵鹏两人。”
“哼!告诉你,天下没有这么便宜的事!”
“在下既然来了,就绝不无功而返,阁下究竟准备如何打发我?”
“王志刚,你回头瞧了瞧就知道了!”
王志刚闻言猛的一怔,赫!龙坛坛主闹海神龙杨青,虎坛坛主铁拳伏虎史彪,蛇坛坛主弄蛇老人吴良,以及三十多个黑衣帮的第一流高手,已将厅门封死,皆剑拔弩张,蓄势待发,直勾勾的瞪着王志刚,一不稍瞬。
“怎么?孙帮主,阁下莫非想倚仗人多,硬抢九龙袍?”
“本帮主并不想出此下策,但如小友决意借机敲诈,老夫只好被迫动武!”
说着,疾上三步,默运功力,又声沉语重的道:“王志刚,本帮主等候你最后的答复!”
王志刚衡情度势,心知孙亚夫心坚如铁,要想使二人同时脱险,老魔绝难答允。
可是,赵小燕对他义重情深,为了自己,她将足以救父亲出险的“魔珠”献给他,更因而付出了一条命的代价,救援神偷赵鹏,他是责无旁贷,无论如何,他绝不能自私,丢下赵鹏不管。
然而,不答应孙亚夫,必定免不了会发生一场空前的惨烈搏斗,黑衣帮人多势众,又占尽地利的优势,自己不幸身死,倒无所谓,万一连累到母亲和神偷赵鹏的安全,则令他死而难安。
一时间,他感到傍徨无主,拿不定主意。
冷面人魔孙亚夫久等不耐,正待出言追问,霍然,厅门外冲进一人,正是守在外坛门口的四个高手之一,前脚一迈进门,便单手触地禀道:“报告帮主,小的有事容禀!”
“什么事?你说吧!”
“有歹徒犯界闯坛,小的特来禀报帮主。”
“此事外坛负责人,已有信号传来,已将这人带来此地,你看是不是他?”
那人顺着孙亚夫手指之势,一瞥王志刚,道:“不错,正是他,不过另有三个人与他同行!”
孙亚夫闻言大吃一惊,道:“你说什么?还有三个人与他同行?事情的经过究竟怎么样?你快说!”
那人见问,就所知说了一遍,冷面人魔脸上杀机陡现,狠狠地瞪了王志刚一眼,喝道:“好小子,你竟敢在老夫的面前耍花枪,我问你,那三个人是谁?”
王志刚怒叱一声,道:“对不起,我没有答复你的必要!”
“既如此,老夫今日绝不善罢干休!”
“你打算怎么样?”
“先把你毁在此地,然后再收拾那三个歹徒,和赵鹏、陶淑芳!”
“孙帮主,在下此来志在以宝易人,并无拼命相搏之心!”
“但是,王志刚,老夫绝不作任何形式的让步!”
“在下诚恳的希望能和平解决,别演成流血惨剧!”
“小子,住口!老夫不和你多费唇舌,你有本事就把人救走,否则,连人带宝,都给我留下来!”
双眉一扬,又沉声说道:“龙坛杨坛主,虎坛史坛主!”
杨青、史彪闻言上前数步,齐声说道:“属下在!”
“你们两个立即率坛下香主,四处搜捕来犯之人,如敢出手抗拒,可格杀勿论,找不到三个人别来见我,本帮主和蛇坛吴坛主留此对付王志刚,老夫就不信他们能有多深的道行,今天决心一网打尽,斩草除根!”
王志刚闻言心情猛一沉,闹海神龙杨青、铁拳伏虎史彪异口同声的躬身说道:“是!帮主!”
双双一转身,大步而去。
谁想到,二人甫进数步,尚未走出大厅,猛听“轰”的一声响,大厅的侧门忽然被人一掌劈开,倒在一边,三鞭太岁石全应势而出。
孙亚夫和杨青、史彪等人齐齐一楞,怒目相视,尚未想到如何应变,石全已以最快的动作欺至王志刚身边。
王志刚以“千里入密”的方法急声道:“石公公,找到家母和赵老前辈没有?”
“囚人牢狱十分隐密,老奴久寻无获!”
“这怎么办?孙亚夫坚持只准释放家母一人,赵老前辈的女儿为我而死,我又不能放手不管……”
“少主请勿心焦,老奴已有成竹在胸。”
王志刚闻言一喜,正欲一问究竟,冷面人魔忽然冲上来说道:“啊!石大侠,原来是你!江湖上盛传天下第一堡已经变成鬼域,原以为阁下早已不在人间,想不到还能在阳世见到你!”
三鞭太岁哈哈一笑置之,孙亚夫又扬眉说道:“毫无疑问,和贵堡少主同来的就是石大侠!”
“这是事实!”
“还有两位呢?”
“在门外!”
“可否请来一见!”
“当然可以!”
石全扬目向侧门外一望,道:“磊儿,和你奶奶一齐进来吧!”
“是!爷爷!”
石磊应声而人,直向祖父奔去,胁下挟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人。
石婆婆紧随在后,双掌作势待发,甚是谨慎小心。
霍然,呼!呼!呼!一连三声响,孙亚夫一言不发,冲着石磊猛攻三掌。
石磊见状滑步疾闪,石婆婆拧身而上,发掌相迎。
在这同一时间内,三鞭太岁已将石磊护送至志刚身旁。
石婆婆一见爱孙无恙,不肯恋战,撤掌纵过来,未分胜负。
孙亚夫不肯甘休,正待率众一涌而上,三鞭太岁忽的疾伸右手,往石磊腋下少年的“期门”死穴上一按,道:“孙帮主,自古识时务者为俊杰,希望你别轻举妄动,断送了令郎的生机!”
冷面人魔投鼠忌器,含恨而止,气忿忿的道:“石全,你是怎样把我儿子擒在手中的?”
“令郎年青气盛,目中无人,在老夫面前出言无状,故而略施小技,把他擒在手中,来见孙帮主!”
“三鞭太岁,你的目的究竟何在?直说吧!”
“简单,老夫欲以令郎换神偷赵鹏赵大侠!”
冷面人魔孙亚夫闻言气得直发抖,恨恨的说道:“老匹夫!人说姜是老的辣,看来此话不假!”
“好说,对付你孙亚夫不得不采取非常手段!”
“此仇此恨,老夫永世不忘!”
“孙帮主,别尽说气话,你到底答不答应?”
孙亚夫眼见独子被制,心痛如绞,虽然气冲牛斗,却不敢轻举妄动,情知自己要是拒绝他,爱儿必定惨死无疑,这个独子简直就是他的性命,怎敢逞强,当下恨声一啸,道:“好呀!算你老小子狠,本帮主接受你的条件就是!”
王志刚闻言喜上眉梢,暗赞石全智勇双全,当即正色道:
“孙帮主,你的意思是以半件九龙袍换家母,以令郎换赵大侠,对不对?”
“不错!”
“既然如此,阁下就别再拖延了!”
冷面人魔怒应二声:“你急什么?”立刻转身对铁拳伏虎史彪道:“史坛主,去把陶淑芳、赵鹏带来!”
铁拳伏虎史彪躬身应是,领命而去。
不一会,铁链叮哨之声传处,史彪重现厅内。
史彪的身后,紧跟着两个人,正是白牡丹陶淑芳和神偷赵鹏。
陶淑芳的双手双脚系着四条粗铁链,被一个黑衣帮高手牵在手中。
赵鹏的双脚已断,则被人放在一个特制的推车上,推了进来,同样双手被制,活动不得。
王志刚一见母亲瘦骨嶙峋,憔悴不堪,不禁心中一阵酸楚,刚刚叫了一声:“妈妈!”以下的话还没说出口来,已是热泪滚滚地再也说不下去了。
三鞭太岁石全夫妇早已老泪纵横的伏地叩了一头,齐声说道:“老奴等拜见主母!”
白牡丹陶淑芳强忍住满腹悲伤,颔首还礼,命二人快起来。
石全夫妇深知大敌当前,必须节哀,当即称谢而起,严加戒备。
经过一刹那的沉默后,王志刚忽然一字一句的说道:“孙帮主,我们说到做到,现在就立刻进行如何?”
孙亚夫怒眉双挑,道:“且慢!”
王志刚一楞,道:“怎么?你要毁约?”
“老夫不是这种人!”
“那你何不立刻进行?”
“本帮主想先看一看九龙袍!”
“你怀疑是假的?”
“老夫必须慎重!”
“原则上在下不反对,不过……”
“怎么样?”
“在下不信任阁下,不能交给你看!”
“以你之见?”
“咱们一人抓住一边,共同观看倒可以!”
冷面人魔孙亚夫想了想,道:“也行!”
王志刚深意的瞧了石全一眼,三鞭太岁暗示可以,当即取出九龙袍,微微一抖,将另一边袍襟向孙亚夫抛过去。
孙亚夫毫不迟疑,一伸手就捞住了。
早在冷面人魔捞住袍襟的同时,三鞭太岁已将蛇骨鞭抽出来,紧握在手,乍然欺近数步,卓立在孙亚夫侧面,目不稍瞬的凝视着冷面人魔孙亚夫的一举一动,只要他稍有不轨的意图,立刻就会猝然发难。
九龙袍金光灿烂,五彩缤纷,素有天下第一宝之称,哪个不想,哪个不爱,登时,厅内一阵骚动,皆跃跃欲出。
却被石婆婆厉言阻止,声言如他们敢妄动,就以黑衣帮少帮主的颈上人头是问。
这一来,混乱紧张的局面才逐渐稳定下来。
这一面,孙亚夫狠狠地瞪了石全一眼,便将目光落在九龙袍上。
以长剑相试,果然刀剑不入,翻开龙鳞,果然有玄奥无比的经文,深知此袍不假,马上爽声说道:“不错,九龙袍是真的,娃儿松手,我们立刻交换。”
正欲用力猛拉,石全一扬蛇骨鞭,遥对孙亚夫腕部“曲池”穴,沉声道:“孙帮主,此事非同小可,我们不能出之草率,你如敢动一动,老夫先毁掉你的右手!”
冷面人魔孙亚夫喝一声,道:“老匹夫,你要怎样?”
“必须先答应老夫几个条件,做几件事!”
“你说吧!”
“第一,先将本堡主母和赵大侠的铁链解开!”
“本帮主可以接受!”
“第二,把本堡主母和赵大侠交给我们的同时,本堡少主松开九龙袍送还令郎。”
“此点也很公道,本帮主不反对!”
“第三,本堡少主虽将九龙袍松开,但阁下却不得擅自收起,直待本堡主母与赵大侠护送出厅后,方算功德圆满,可以收归尔有。”
“好吧!老夫愿意通融,但不知还有第四吗?”
“当然有,第四,在这以前,所有守在厅门外的人必须立刻撤走,或者撤到厅内来!”
“石全,你的计划倒很周到!”
“孙亚夫,别把话题扯远,老夫的话你还没答复呢!”
“孙某勉为其难,接受了!”
“那阁下就马上下令调动吧!”
“好!”
好字出口,首先将厅门外的高手撤至厅内。
接着,解开陶淑芳和赵鹏脚上的铁索,送交给石婆婆祖孙。
在这同时,石磊已将黑衣帮少帮主的穴道解开送还对方。
而王志刚也在这同一时间之内,松手放开九龙袍。
九龙袍一边抓在孙亚夫手中,一边垂落在地上,冷面人魔恨不得一手纳入怀中,但见石全王志刚面露恐怖杀机,却不敢造次。
三鞭太岁石全横扫全场一眼,忽然一挥手,命老伴祖孙将主母赵鹏护送出去。
石磊探手抱起神偷赵鹏,石婆婆挽着全身伤痕累累的白牡丹陶淑芳,以最快的动作奔出大厅,晃眼已在十丈外。
二人互望一眼,心意已通,王志刚这时怒声说道:“孙亚夫,今日之约咱们就到此为止,日后有缘再见高下,失……”
“失陪了”的“陪了”二字尚未出口,蓦在此刻——
“嘿嘿嘿……”
一阵阴寒澈骨的冷笑声传起,栋梁之上突然泻下一条黑色人影。
这人究竟是谁?
何时隐身梁上?
没有一个人认得。
没有一个人知道。
不由得俱皆机伶伶的打了一个寒颤。
大家都还没有想到如何应变,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间,一股奇异的暗力已从黑色人影手掌心上电涌而出,向孙亚夫、王志刚与石全头顶上罩下来。
这事简直匪夷所思,来人不但出手快得出奇,而且诡异绝伦,当三人警觉有异,准备发掌还声时,暗力已撞上身来。
登时,王志刚一动不动的立着不动了!
黑衣帮孙帮主一动不动的立着不动了!
三鞭太岁石全也一动不动的立着不动了!
三人好像是中了邪,面容呆滞,眼球不动,和伤在“定魂掌”下的情形完全一样。
制住三人的同时,黑影敛处,来人身影乍现。
大家看得清楚,是一个黑脸银须,黑衣黑裤,面貌十分凶恶横暴的老头。
黑脸老头怒扫三人一眼,又发出一声“嘿嘿”阴笑,忽的一伸手,轻而易举的将九龙袍捞住,纳入怀中。
然后,双眉一挑,语冷如冰的道:“九龙袍乃是武林至宝,惟有德者得之,你们三个都不配,再见了!”
话音落处,人已纵起,直向厅外窜去。
这时,冷面人魔孙亚夫、三鞭太岁石全以及王志刚,仍然动弹不得,眼见至宝易手,来人已去,却无法出手拦截,只有瞪着眼干着急的份儿。
当闹海神龙杨青、铁拳伏虎史彪与弄蛇老人吴良,从极度的惊惶中清醒过来的时候,黑脸老头已举步出门。
猛闻闹海神龙杨青怒吼一声:“老贼慢逃!”
龙、虎、蛇三坛坛主齐肩并进,扬掌追出去。
“嘿嘿!跳梁小丑,也想和我老人家一争长短,你们这是自找没趣!”
喝声落,掌招出,一掌破风递出。
黑脸老头出手并未回头,招一出手便头也不回的走了,似有百分之百的致胜把握,根本没把他们放在心上。
说也邪门,三人的确是自讨没趣,掌风一到,三人前冲之势立刻陡然停住,呆呆地站在原地不动了,和孙亚夫等人的情形一般无二。
嘿嘿冷笑声越去越远,终至声息不闻。
黑脸老头也渐去渐远,消失在暮色中。
就在此人消失后的一刹那,孙亚夫等人才从奇异的幻境中复苏过来。
情势急转直下,简直急如燃眉,彼此的仇仇恨恨早已抛诸九霄云外,王志刚扬手朝三鞭太岁一招手,道:“石公公,我们快追!”
说话中,人在厅内,话音落处,人已出了门。
石婆婆、石磊以及白牡丹陶淑等人,早已得知事情梗概,不等志刚开口,石磊抱着神偷赵鹏,石婆婆挽着陶淑芳,便和石全王志刚齐步飞驰。
狂奔中,王志刚戚容满面的道:“妈!您老人家受苦了!”
“孩子,别这样说,今生今世,妈能够再见我儿一面,已感心满意足。”
“妈在孙亚夫手中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那还用说,老贼残无人道,无所不用其极,十几年来的确被他折磨够了!”
“这个老东西太可恨,妈!总有一天我要他付出千百倍的代价。”
“孩子,此刻追赶黑脸老头要紧,这些过去的伤心事暂且别提吧!”
王志刚陡然发觉,母亲在石婆婆的挽扶下,奔势依然很慢,当即不解地问道:“妈!您老人家的功力……”
白牡丹陶淑芳,慨然叹道:“别提,孩子!妈的功力几乎已经全部废去。”
王志刚闻言一惊,道:“妈!还有没有希望复元?”
“恐怕至少要苦修数月之久,方可恢复。”
志刚听母亲的功力恢复有望,心中稍稍一喜,伸手操住母亲的一条手臂,道:“妈!让孩儿助您老人家一臂之力吧!”
白牡丹陶淑芳慰然一笑,道:“志刚,妈的功力虽然复元有望,可是,神偷赵大侠的功力,已彻底丧失……”
神偷赵鹏不等陶淑芳的话说完,便郑重其事的说道:“王小侠,你肯不记前嫌,把老夫救出来,已感天高地厚,永世难报,尤其将九龙袍拱手送给孙亚夫,又辗转被别人得去,必会增加无穷纷扰,更令老朽问心难安,万勿再以赵某的功力为念。”
王志刚急忙肃容说道:“老前辈,快别这么说,令嫒小燕对我情深义重,恩同再造,在下理应略效犬马,图报万一,更何况……”
本想将小燕遇害身死的事告诉他,但继而一想,深恐赵鹏经不住这个重大的打击,只好将话头咽住,未曾说出口来。
半晌,猛然想起自己身上尚有一株可以助人恢复功力的“续命草”,连忙取出来,郑重的说道:“老前辈,这株‘续命草’可以助你恢复功力,望能小心收藏,前辈的功力一日不复,在下一日问心难安!”
不顾神偷赵鹏的反对,硬将“续命草”塞在他的手中。
神偷赵鹏见他如此,感激无比的说道:“小英雄既然决意如此,老夫只好恭敬不如从命,大恩不敢言谢,他日定当另图厚报!”
王志刚释然一笑,未再答言,拼命的向前飞奔。
怎奈,黑脸老头的轻功本来就高得出奇,他们又多了一个陶淑芳和赵鹏的拖累,那能相提并论,追出黑衣帮总坛,眼看就要奔下山了,依然踪迹全无,王志刚不禁神色一紧,道:“九龙袍对我们天下第一堡太重要了,绝不容落入此人之手,无论付出多少代价,必须追夺回来,可是,就这样追下去,一定徒劳无功,为今之计,志刚打算独自追赶下去,不知母亲和石公公的意思怎样?”
白牡丹陶淑芳点头称是,三鞭太岁石全沉声说道:“好是好,不过,少主要千万小心并望能准老奴同行。”
“不,石公公,家母和赵前辈需要您老人家的护卫,志刚小心就是。”
三鞭太岁在分身乏术的情形下只好勉强答应下来,道:
“请问少主事毕之后,我们在什么地方相见?”
“志刚认为石公公最好迳将家母和赵前辈送往天下第一堡,黑衣帮事完后,我想直扑天下第二堡去救家父,待我爹脱险后,再携手同返,全家团聚。”
白牡丹陶淑芳马上追问道:“孩子,你爹是什么时候被谢百川囚禁起来的?详细的情形怎么样?”
“可能已有十几年,详细的情形孩儿也不大清楚。”
“啊!原来你爹早已做了谢百川的阶下囚,我和你爹一直把这个老贼当知已故友看待,想不到居然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来,实在令人可恨!这就难怪为娘的离开北京后,怎会始终找不到你爹,结果却被孙亚夫率众制住,坐囚十五年。”
说到这里,忍不住落下两行情泪来,忙将话题一转,道:“孩子,此时分秒必争,你快去吧!妈和你石公公在天下第一堡等着你们父子。”
王志刚亦知情急事危,刻不容缓,当下不再多言,拜别诸人,如飞而去。
一口气奔下高山,冲出外坛,目力所及之处仍然看不见一影半踪。
再狂驰片刻,奔至一座黄土山下,猛可间,“嘿嘿嘿……”
黄土山上传来一阵阴森森的冷笑声。
王志刚入耳心惊,猛的转身一看,赫——
土山上卓立一人,黑衣黑裤黑脸,不是夺去九龙袍的黑脸老头还会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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