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那汤师爷见戴文玉说不认识雷老爷,仍然陪着笑脸道:“姑娘不认识雷老爷没有关系,但雷老爷却认识姑娘,只要姑娘肯移玉步前往乐行庄上,雷老爷必定尽情招待,连我这个师爷也可以叨光哩!”说完呵呵大笑,正等着戴文玉回答。
戴文玉一看汤师爷满脸奸猾的样子,老早就有气,现在见他依赖着不走,更加气愤,喝道:“快滚!我不认得你们什么雷老爷电老爷,要再不走开,我就不客气了!”
汤师爷那知厉害,看到戴文玉秀目含嗔,粉脸孕春,另有一番风趣;不但不肯让开,反而嘻嘻笑道:“雷老爷的本事大哩,在南吕府的地方上,提起雷老爷谁个不知,那个不晓?
只要他肯赏识你,包你快活下……”
忽然“拍!”一声,汤师爷左手握脸呼起哟来,破口骂道:“反了,反了,这妮子竟打起我来,等一会管教你识得你汤师爷的厉害,你……”又被“拍”的一声,打得他把话咽回去。可是,围在店外的闲人,却拥了过来,还大喊:“不要放走了这个骚妮子!”
戴文玉一看来势,就知道不会善休,这些围观的“闲人”,也不会是什么好脚色,不过因为时在白天,自己也不愿出手伤人,立刻使了一个“秋风扫叶”的招式,娇躯一转,就把四五名壮汉扫倒在地,就势往前一探粉臂,竟捞起那“汤师爷”的瘦腿,把他倒提起来,又是一个“秋风扫叶”,把汤师爷的上躯,打在拦路壮汉的身上,壮汉又被她打倒了四五名,汤师爷那上躯也被那群壮汉的身体打着,痛得他连喊:“姑娘饶命!”
罗凤英看到师姐已经出手,自己也不甘落后,连掌如风,夺门而出,虽然她才用二三成的功力,可是那掌风已把这群蠢汉刮得站不稳脚,“哗--”一声,纷纷倒退,被罗凤英和戴文玉纵出街心。
这时,戴文玉才把那汤师爷放在街上,喝道:“你们这班狗仗人势的东西,本该即时打死,可是,你姑娘从来不杀俘虏,暂时寄下你这个狗头,虽然是这样,也要给你做下一点记号,免得以后难认。”立刻莲瓣一起,把那师爷一只右耳踢出五六丈外,痛得他杀褚般嚎叫起来。
戴文玉和罗凤英就在这种凄厉的声中,徜徉而去。
在白昼里戴文玉罗凤英两人不便施展轻功,缓缓步出镇外,看到后面还有人远远跟着上来,罗凤英又喝了一声,反身扑回去,把他们驱散了,才又回头追上戴文玉。
那知两人还没有走出十里,忽听到背后一阵蹄声。戴文玉说道:“来了!”招呼罗凤英,一连几纵躲进附近的林里。
戴罗两人刚刚藏起身形,已见离开二三十丈的大路上,如飞地冲出六匹高头大马,骑在马上的人个个都在三四十岁之间,其中一个打扮得更为出色,一身碧绿色的紧身箭衣,头戴英雄巾,腰跨着镖囊,背上斜插一枝长剑。
这几人的打扮,颇有一付英雄的色彩,几乎使戴罗两人怀疑起自己神经过敏;但是,这几匹马来得很快,也没有注意到有人躲在林里,竟是一掠而过。
罗凤英笑道:“我们真是被惩热汤者吹冷斋了,听到马蹄声,也以为是贼人追来。”
戴文玉粉脸一红道:“师妹别大意了,在江湖上仍然是以小心为妙,你看蝉师妹的武功就比我们高出多少倍,可是一个大意就被贼人擒去,如果不是于志敏及时赶到,还不是遗憾终身吗?”说得罗凤英毛骨悚然,讪讪地嚅嚅地说:“师姐误会了我的意思了,我是把那句话作为解嘲吧,我们一入江湖,就有强敌环伺,那敢大意?师姐的教导,愚妹铭记在心里就是。”
戴文玉见她这样说,回过来一想倒也是道理,深悔一下子口快,使这个师妹有点难堪,只好用话支开道:“那些我们不说它罢,现在上树去了望一下,看这几骑到底是干什么的?”说完立刻一个“松鼠登枝”跃到树上,拣一处树叶浓密的地方,隐藏起来。
罗凤英看见师姐已经上树,也立刻使一个“平地青云”随后跃上另一株树,隐蔽起来;戴文玉看到师妹那种轻松异常的身法,也暗暗钦佩。
不久,又见远处尘埃滚滚,先前过去那几人又策马如飞地回头,到达林子的旁边,缓辔下马,其中一个汉子道:“雷二哥,看来我们是追错路了,不然,凭着两个娘儿们能有多少能耐,跑得出我们的快马追踪?”
罗凤英打量那说话的人,生得紫脸膛,大耳朵,穿着一件茶褐色紧身,一双肥大的手掌,似乎比常人还要大上半倍,背上斜插着一枝黑油油的柄,因柄的下端是瘦细的套,一时也看不出是什么兵刃。
只是那汉子话一停下,就听得那打扮得出色的男人答声道:“孟老五,你倒想错了,我雷民纳不是夸口,这周围一二百里的地方,那一条路我不熟悉?刚才在镇上明明听说那两个娘儿们走这个方向,而这个方向又没有别一条岔路,她们能跑到那里去?或者就藏在这个树林里,在笑我们哩!”
“对!我二哥说得对,那两个娘儿就躲在这树林里,我们先搜他妈的一搜。”穿着灰色箭衣,阴阳脸的汉子说完,就要进入林里。
雷民纳忙挡着道:“老三你可是疯了!那有像你这样鲁莽的?万一那两个娘儿正躲在林里,这样进去,可不是要吃她的亏?”
“那么,你说怎样搜法?”
“反正我们有六人,就一路进入林里,第一第四望树上,第二第五看前面,第三第六看侧面,待进入树林中央,再围成一个圈,向四面搜去,如果她们真个躲在林里,就可以把她追出林去,这就叫做反客为主。”
“二哥好主意!”
各人同声嚷着,立即开始行动,由那雷民纳带头,各亮出兵器,步向树林边。看看将要全部进入树林,忽然一连两声娇叱,两点寒星直取雷民纳的双目,一蓬树叶也像骤雨般,朝着后面五人罩到。
雷民纳骤遇此变,眼看亮晶晶的两点寒星袭来,已无法往横方向躲避,迫得使出“铁板桥”功夫,身躯往后一倒,可是,倒下不到一尺,已被后面的人挡住,倒不下去,说时迟,那时快,两枚锋利的金钱镖已带着轻轻的嘶声,冲额而过,把他额上的头皮,削飞了两块。
后面的群贼,也被罗凤英发出的树叶,划破了肌肉,哇哇怪叫,立刻就全部退出林外。
雷民纳定得好计划,自以为什么“反客为主”的方法,万无一失,那知一入树林,连到敌人躲在什么地方都没有看清,就全吃了大亏,自己几乎被金钱镖打瞎双目犹是小事,最可惊的还是敌人竟有“飞花却敌”,“摘叶伤人”的上乘功夫,仅凭着一把树叶,就把自己这方面打得头破血流。
本待急流引退,又因为自己的名声太大,这样狼狈而逃,这个脸放到那里去?尤其是那阴阳脸的老三性子最暴,同时,也吃亏最大,身上被树叶割伤好几处,所以一出了树林,就破口大骂。
罗凤英听他骂得刻毒,而且还有很多不堪入耳的话,心里大怒,轻轻一跃就到了戴文玉藏身的树上,向戴文玉道:“师姐!那个狗贼忒可恶,我出去给他吃点苦头好不好?”
戴文玉笑道:“敌势太强,我们不便现身,只消如此如此,就够他受了!”罗凤英微微一笑,就依着师姐的计划,各自进行去了。
那阴阳脸雷老三骂了一会,见树林里没人答应,又改一种骂法:“你这两个贼婆娘,在里面磨什么豆腐嘛,难道还没磨出x来?等你老子把你心肝五脏都掏出来,你才称心满意哪!你……啊呀!……”双手赶忙一掩鼻子,又“呀!”一声改握耳朵,又呀一声,改握嘴巴。群贼虽然明知大敌当前,也忍不住因为雷老三那种手忙脚乱的样子,而纵声大笑。
雷民纳回头一看,见老三吃了大亏,连忙把他一挟,双脚一顿,倒退出两丈开外,仔细一看,原来是雷老三的鼻子的下端,被一枝小树枝横贯过去,就像小犊穿鼻一般;两边耳朵也被两根带有一个粗疙瘩的树枝,穿通了过去,嘴巴却被塞上一块蚁窝。
纵使雷民纳胆子再豪,到此也觉得有点儿胆寒,忙从镖囊里取出一枝青-箭来,朝着树林里就摔。
罗凤英看到敌人朝着树林发暗器,正待纵身过去把它接过来,忽然侧面吹来一阵劲风,竟把那暗器打偏了两尺,“刷”声跌到地面,“轰!”一声响,那暗器竟自行爆开来,把罗凤英吓出一身冷汗。
罗凤英惊魂甫定,已经看到戴文玉像穿花蛱蝶一般,穿枝过-地飞了过来,罗凤英也暗暗佩服。
戴文玉过来之后,立刻轻轻道:“敌人放出来的是青-箭,等一会这树林就要焚烧起来了,我们快从那面走出去。”
罗凤英往地面一看,那枝箭原来熊熊的火光,已经燃烧上附近的小树上,这时候林外又接连飞进三枝青-箭,在几处爆开来。
罗凤英更不犹豫,立刻随着戴文玉躲躲闪闪,不消片刻已到达树林的另一端,正待离林而走,猛然看到一里多远的尘头起处,一彪兵马约有五六百人,飞驰前来。
戴文玉喝声:“快跟我走!”
不容分说,拉住罗凤英跳到地面,施展轻功,向侧方飞奔而去。
那彪兵马的前头,倒有几个成名的人物,远远看到有两个女子向侧方飞跑,身形迅速,料知必是自己要捕获的人物,大喊一声,也就包抄了过去,这么一来,就变成和戴罗两人相隔一里多路,同一个方向飞奔。但是那些官兵岂能追得上这些飞檐走壁的人物,渐渐被愈抛愈远;就是戴罗两人的轻功,也比较那些官兵里的高手胜一筹,渐渐也把所有的人马抛到后面。
这样跑着跑着,约有一个时辰,已是斜日西照,后面一阵马蹄的声音,追了上来,罗凤英回头一看,却原来是雷民纳那六人骑着骏马,跟踪而至,不由得发恼道:“师姐!我们先把这几个狗贼毁去,抢他们的马!”
戴文玉边跑边答道:“我们先是一路跑罢,待他们追上来再说!”
罗凤英只好跟在后面飞跑,约莫再走二三里,到达了一个峡谷,戴文玉一路通过峡谷,就往旁边一闪,说一句:“师妹!用暗器作战!”
罗凤英应了一声,右手掏出一小撮蚺骨针,左手往地面一抓,抓起一天把沙石。戴文玉见师妹是这样准备,自己也就在囊里取出十二个金钱镖,左手也抓起一把沙石,静静地等候着。
就在戴罗两人准备就绪的当时,峡谷里已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夹着一声大喊:“小心贼人暗算!”
罗凤英暗道:“这回你也怕了?”望了戴文玉一眼,彼此发出会心的微笑。
虽然那人是大声叮嘱他的徒众,可是蹄声并没有缓下来,刚刚要冲出峡口的当儿,突然一声:“照打!”一阵微末状的暗器夹着十几枚亮晶晶的金钱镖,当面打到。
领头那一位正是雷民纳,看到这种情形,喊声:“不好!”从马上凌空纵起两三丈,后面的几个有的凌空纵起,有的滚鞍落马,虽然是身形迅速,但群贼中也有两人中了金钱镖,把腿上削去两块厚肉,也有三个被沙石打得唷唷呼痛。
惟有雷民纳却没被这些暗器打着,那知身形再度降落的时候,在两丈左右高度的空中,看到一蓬针雨飞到。
雷民纳的武艺却也不劣,知道这一蓬暗器厉害,就在空中来一个“孤雁翻云”,把身体往后挪后五六尺,冀图避过暗器的来势;那知这一次,罗凤英存心要他的性命,好夺马奔跑,所以戴文玉发出金钱镖和沙石的时候,罗凤英仅发出一把沙子,而用足手劲,将一小撮蚺骨针全部用在雷民纳的身上。
只见嘶嘶风声过处,已有两根蚺骨针穿入雷民纳的心脏,腿上也中了五六根,连哎一声都喊不出来,那尸体就像断线风筝般,“蓬!”一声坠落地面。
那群恶贼看到这种情形,那敢抵抗,“哗--”一声,拨头就跑。
就在这一瞬间,罗凤英和戴文玉已各跨上一匹健马,小腿用力一夹,那马痛得长嘶一声,耳尖一竖,拨开四足,飞冲而去。
戴文玉和罗凤英骑着夺来的骏马,一路奔驰,也不计到底跑了多远,看看到了夜幕低垂,才又到达一处山凹。山凹里却有两家茅屋,里面灯光艳艳。
这时,两位女侠都有点累了,牵着马到达门前,却听到一个五六岁的男孩子声音嚷道:
“妈!马!”戴文玉知道里面有女人,更为安心,立刻拍门喊道:“大嫂!请开开门!”
那屋子里面应一句:“那里的姑娘来我们这里,敢是走错路了?”
“我们正是走错了路,请大嫂开门让我们进去可行?”戴文玉又回答一句。
屋里答一声:“来了!来了!”
接着就听到脚步声从里面出来,门缝透出来的灯光,却也闪烁不定。当那脚步声快到门前的时候,戴文玉见罗凤英也要挤过来,急忙把她往旁边一拉,闪过一边,俯耳道:“不知是敌是友,万事小心。”
罗凤英被师姐一拉,正是莫明其所以,到这时才恍然大悟,也不做声。
茅屋的门打开了,戴文玉借着灯光一看,打开门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面目倒也端正,眉梢眼角颇有几分英气,右手端着一枝油盏灯,左手牵看一个五六岁的孩子;那妇人站在门里,也端详了戴文王和罗凤英一下,才笑道:“原来是两位姑娘,还有马……”
“大嫂!我们是一对姐妹,走迷了路,想在这里借宿一宵,请大娘方便方便!”戴文玉抢先说明了来意。
那妇人笑笑道:“与人方便,自己方便,有何不可?不过,茅屋简陋,恐怕没辱了姑娘,如果不嫌弃,就先到里面坐吧!马也牵进来,从屋里送到后面去。”
戴文玉和罗凤英都向主人客套了一番,先把马送到后面去,原来这家茅屋却是前后三进正屋,另外有侧屋,虽说是山居,倒也还整洁,壁上也挂有虎叉,钢刀,网罟之类,料是渔猎世家,可是,却没有一个成年的男人。
回到居中那间正屋,坐下之后,那妇人笑迷迷地,望看戴文玉道:“姑娘恐怕不是迷路吧?”
戴文玉闻言不禁一愕,那妇人又笑道:“也怪不得姑娘惊疑,事实上这个年头的路难走,到处都容易遇上恶人,但是要请姑娘放心的就是寒舍并不是那种人……”
戴文玉听到人家是那样说,而且今夜又要寄宿在人家这里,那好再隐瞒着,当下就点头承认是被恶人追赶,才落荒而走,那妇人听了又道:“如果我猜得不错,那么姑娘是从省城来的了?”
此话一出,戴文玉和罗凤英都同时大变,脸色都同时大惊。那妇人笑道:“姑娘不必惊疑,这些都是今天早上有二位小侠来此问路,拙夫送他们上路的时候说起的……”罗凤英听了竟“呀!”一声叫了起来。
连忙问那两人的打扮,如是于志敏和王紫霜两人,这样彼此意见一沟通,更显得亲热起来,才知道这妇人的丈夫叫做“尚道中”,也是武林人物,并且还是武当派晚一辈的高手,这妇人名字叫做“林秀芙”,在峨嵋派晚一辈里,也是其中佼佼。
戴文玉在江湖上奔走多年,对于各派的长辈人物,全都闻名,甚至还有点交情,一说起来林秀芙知道来的这位女侠,竟是绿林道上闻名丧胆的“二十四子母金钱镖戴文玉,外号叫做芙蓉女侠”,更是大喜过望,连忙道:“两位女侠小坐一会,待我去弄点菜来,喝上几杯。”
戴文玉连忙拦着。
林秀夫笑道:“戴女侠不必客气,我们也还未用晚餐哩,拙夫到前山去有点事情,家翁也快要回来了,我们难得聚首,正应该痛饮一夜哩!”
戴文玉只得把今天在万家坝的事说了,并且说恐防来袭,不便喝酒的原因。那知林秀芙反而笑道:“戴女侠,就是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毁了雷民纳那狗头了,你尽量放心,雷家的人有一百个胆也不敢来这里闹事……”
罗凤英诧道:“林女侠怎知道我们杀了雷民纳?”
“从你们的马知道的,雷民纳骑的是火骝驹,那是一匹宝马,雷民兹骑的是青毛踏月驹,虽然此火骝驹差些,但是都是一日千里的良马,现在两匹宝驹都落在你们的手上,可知他两兄弟全毁在女侠的手里;不然,他们爱这两匹马胜于自己的生命,怎会平白地赠给别人?”
戴文玉,罗凤英听了也暗暗佩服林秀芙的眼光和心思,听她说雷家的人不敢来闹,料必有其原因,也不多问,这时罗凤英忽然轻轻“哦!”了一声,接着道:“林女侠,什么人来了?”
戴文玉侧耳一听,果然听到远处有很轻微的脚音,不久就听到林秀笑道:“兴儿,公公回来了,快去开门!”那孩子跳跳绷绷地一路嚷着出去。
林秀芙笑道:“这孩子见了公公,比见了我还要高兴些,他又不知道搬弄些什么话出去了!”
果然前一进屋里一阵大笑,一个苍老的声音道:“那里来的女侠?”
戴文玉骤然听到那声音,却是好熟,双目尽注视着门外,人也站了起来,罗凤英也立在师姐的后面。
接着就见一个身躯高大,头发斑白,目光如炬的老人,进入厅里,那老人一眼见到戴文玉,立即过来一躬到地,喊道:“原来是恩人来了!”
戴文玉连忙跳开去,喊道:“老前辈不要认错人,折杀晚辈了!”罗凤英和林秀芙都不觉大愕。
那老人庄容道:“恩人还记得八年前在浔阳江边的事吗?如果不是女侠拔剑相助,惠药医伤,老朽那还有今日?恩人以为那是小事自然不易记忆,但是,老朽却认为那是一生的大事,那里会忘记?自信老眼无花,绝对不会认错人。”
戴文玉听到老人这样说,才依稀记得八年前似乎有那一回事:当时,有一位五十多岁的老人,被四个精壮的汉子围攻,已经是摇摇欲坠。自己看到那种情形,忍不住气愤,立刻挺剑向前,把那四个汉子杀伤了,救下老人,又把师门的治伤灵药奉送,问起来知道那老人叫“尚达三”,当时因为自己还有事待办,只把老人护送了一程,就话别而去,想不到八年后的今天,却在这荒山茅屋里遇上,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了。
戴文玉想起这段经过,忙笑道:“这样说来,你老人家就是尚达三老前辈了,当年晚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是理所当然,而且当时纵然没有晚辈在场,老英雄也未尝不能把贼人毁去,区区小事,老前辈竟悬念到现在,反增晚辈愧颜了。”
尚达三庄容道:“戴女侠这样捧我,真比打我还厉害,横竖老朽还不糊涂,有生之年总要图报就是了……”
林秀芙笑道:“老爷子还说不糊涂呢,你看人家站得腿都发-了,今天下午打斗了半天,肚子也饿了……”
尚达三呵呵大笑道:“亏得你还记得提起,我因为见了戴女侠,心里一喜竟忘记了,就麻烦你到厨里去罢!”遣走了林秀芙,自己也就招呼着戴文玉和罗凤英入座,问起和谁家结怨,来到荒山。
戴文玉答道:“今天我师妹杀了雷民纳那小子。”
接着说起万家坝打斗到峡谷夺马这一段经过。尚达三连声喊好,接着又赞叹道:
“雷家三霸,无恶不作,老朽早想除他,但仍恐实力不足,他也知道老朽这里不易惹,所以也不敢来骚扰,今天被罗女侠除去两霸,剩下一霸也无能为恶,地方上也要安静一个时期了。”
这时,林秀芙已端上热腾腾的酒菜上来,打断了各人谈话,浅斟低酌,尽了三巡,戴文玉问道:“这雷家三霸,到底如何为恶?愿老英雄告知一二,我们看是否需要立即把他除灭,为人类去一天害!”
尚达三先呷了一口酒,才开腔说:“雷家三霸说起来还不是像一般恶霸一样--欺压里邻,劫掳妇女?不过雷家的老狗雷多义,早年跟着崆峒山金璧道人学了将近二十年的武艺,打得一手飞蝗镖,尤其是他一手佝偻剑法更是出色……”
戴文玉这时却“哦!”了一声。
尚达三惊问:“戴女侠可认识他这套剑法?”
戴文玉笑道:“听倒听说过,佝偻剑法是专向下三路进攻的剑法,几年前在北方行走的时候,也曾知道雷多义的名头,为什么却隐在江南呢?”
尚达三点点头道:“戴女侠对于佝偻剑法的优点是那么清楚,料想必然能够破了?”
戴文玉见尚达三不答自己的问题,倒先问起破佝偻剑的方法,料知事关重要,也就老实的回答:“佝偻剑法并不难破,譬如龙山剑派的雷霆剑,崖山派的锄烟剑都可以破……”
罗凤英插口道:“师姐!如果是破专攻下三路的剑法,那么武当派归源剑法也可以破,强师弟自创的猴王剑,鹄-夺蝮这些功夫都是下三路的克星哩!”
戴文玉亏得师妹提醒,连忙对尚达三抱歉道:“晚辈一时说急了,倒忘记贵派的归源剑法是佝偻剑的克星。”
尚达三忙笑道:“戴女侠说什么话来?其实老朽也不知道归源剑能破佝偻剑法,不但老朽不知,恐怕敝同门也多人不知,如果不是罗女侠点醒,老朽还因为震于雷老贼的佝偻剑,而不敢放胆和他过招哩!”说完了还连连骂自己几声“糊涂!”反把各人惹得吃吃地笑了起来。
林秀芙笑了一阵才说:“老爷子还要糊涂呢,刚才戴女侠问你,雷多义为什么来江南,你还没有答覆,就提出一串问题来……”
尚达三笑道:“兴儿的妈专会排喧我,其实我因为急于想知道怎样破佝偻剑,才打这个岔,你先别心急,我马上会说出来。”接着说:“本来万家坝就是雷多义的原籍,十年前雷多义还在北道上,做那没有本钱的独脚生意。”
罗凤英却笑问道:“什么叫做没有本钱的独脚生意?”
尚达三笑道:“没有本钱的独脚生意就是,当了独脚强盗,偷摸带抢一切都干呀!”又接着道:“后来在黄河以北遇上正派里的高手,把他折磨了一番,迫得他伏地求饶,自承悔改,才削丢他的左耳,放他逃生,这些事戴女侠在北道行走,料必听人说起吧?”
戴文玉点点头道:“听说是凌云侠痛惩他一番。”
尚达三点头道:“从那一年起,他就跑回南方,好在已掠得无数金珠财宝,也足够他快活下半世了。那知道他仍然贪得无厌,贼性难改,过了两年,他那三个儿子也陆续出师回来,大儿民佑,次儿民纳,三儿民兹,都学得一身功夫,据说回来组织什么万家分会,骗了不少愚民入教……”
“是什么教?”戴文玉忍不住问一句。
“什么教倒不知道,因为入会人都守口如瓶,连到谁是教徒,谁不是教徒,都无法知道,甚至他们的父母兄弟也无法知道,只是从他们的行为上看出多少来……”
“行为上有什么特徵呢?”戴文玉又问。
“据说:从雷老贼三个儿子回来之后,附近的少壮男女常常在夜间外出,到了深夜才回家,有时被家人问起,也不说出到什么地方,甚至于和家人闹蹩扭。曾经有人偷偷跟着去看,却见有很多人在山上又扭又唱,而山下却有很多人在把守着。因为当时跟去的人是两个,其中一个被发觉了,就没有回来,另外一个却跑脱了回来报告,但是,到了第二天的晚上,逃回的这一个也神秘的失踪了,第三天就全家被戳。……”
“哦!赤身魔教!”戴文玉忍不住喊了起来。
“赤身魔教?”尚达三也叫了起来,又诧异地问道:“赤身魔教不是在二十年前,被一批正派剑客把它毁了,怎么又有赤身魔教?”
“老前辈知道的也不假,当年恩师纠合同门并请来中原各派上手剑客,才破去它的万洋山根据地,可是赤身魔女却逃往冈底斯山,近年来又广招门徒,死灰复燃……”
戴文玉述出一段往事。
“尊师是谁?”尚达三急忙追问一句。
戴文玉肃容欠身应道:“恩师是一位老尼,法名上明下因……”
尚达三呵呵笑道:“怪不得戴女侠的武艺那么高,原是我故友秦寒梅的弟子!”竟是乐不可支。忽又转口问道:“戴女侠这口剑,可是你师父那口雷霆剑?”
戴文玉脸儿一红道:“晚辈这一点皮毛的功夫,那里配用师门的剑!将来还不知是那一位师妹代师父行志哩!”
“你还有几个师妹?难道她们比你还强?”
戴文玉脸儿更红了,苦笑道:“老前辈也太看得起我了,晚辈的几个师妹弟,简直是一个比一个强。”立刻指着罗凤笑道:“这个是二师妹,她的一切都比我强上一倍以上……”
“哎呀!师姐怎么和我开玩笑?我那比得上你!”罗凤英娇羞满面,不胜忸怩。
“难道我看不出来么?”又对尚达三道:“三师妹柳蝉今年才十五岁,她的武功比二师妹又强好几倍,四师弟于志强又此三师妹强一二分,五师妹六师妹才入师门,没有见过,相信将来都把我们这些师姐压倒下去了。”
尚达三诧异道:“你师父还收有男徒?”
罗凤英接下去略说于志强的来历,各人都唏嘘赞叹。
在这一段谈话中,尚达三获知晚辈里,竟有这些杰出人物,老怀一乐,竟吃到三更鱼跃,才各自将息,那知罗凤英一觉醒来,却听到远处有喝骂的声音--一个陌生的口音喝道:“尚老头,你可要识相些,你既然说没有外人,为什么不准我们进去?”
“是我的屋子我就有权管,我不准别人来,别人就不得进来,我不一高兴,你就别进来!”分明是尚达三的声音。
这时,戴文玉也被罗凤英推醒过来了,远处的喝骂声,清晰异常,两人知道必然又是富家的人寻踪来到了,立刻收拾妥当,悄悄地出到外屋,转过屋角,上了山坡,利用树影掩蔽,在偷窥双方的情形,才看到星光之下却有八个敌人,跟尚达三翁媳两人在对峙着,翁媳的身边还有一个三十多岁的壮汉,料想就是林秀芙的丈夫尚道中了,可是四面搜索,却看不见兴儿,戴罗两人心里暗暗纳闷。
忽然又听居中那个贼人冷笑道:“尚老头,你不要以为我们雷家的人会怕你,你要知道我雷民佑从来说一是一,说二是二。我既然决定要搜,那么你准也要搜,不准也要搜,好好和你说你不行,难道敬酒不吃倒要吃罚酒?”
尚达三也冷笑道:“我说一百个不行,你要怎么的?别人怕你这插翅虎,我可不怕你这插翅虎……”
“你这付老骨头可是不要了!”雷民佑喝了一声,回顾两旁的贼众叫道:“方老五,丁老七,你们两个就进去搜人,看这糟老头敢怎样?”外翼的两贼应了一声,立即从左右两旁包抄了过去。
尚达三看到这种情形,知道不能善休,横竖这个梁子是结定了,立刻喝道:“道中!别放他过去,咱爷儿和他们干!”尚道中和林秀芙各应了一声,立刻就飞步过去挡在两贼的前面。
雷民佑喝道:“兄弟们,干吧!先把他毁了再说!”这句话其实是多馀的,尚道中和林秀芙已和两名贼人搭上手,分成两对在那边厮拚了起来。
戴文玉看到这种情形,轻轻在罗凤英的耳边说了几句,罗凤英点点头同意了,两人仍藏身静观,这时双方已经过了十多招,似乎是尚道中夫妇稍占上风。
可是,贼人那边又一声大喝,飞跃出一个劲装的壮汉,看他那种身手,知是不弱;这个贼人一现身,就扑向尚道中,造成以二击一。就在这贼人跃出之后,贼方又掠出一条黑影,扑到林秀芙那边,喝道:“看剑!”一招“灵蛇出洞”就寻林秀芙的天绝穴。
林秀芙正和敌人空手对招,忽闻脑后风声,如是强敌袭来,此时,手无寸铁,那敢接招,急往旁边一纵,跳开丈馀,避过了贼人一招,拔剑凝神叱道:“好贼以多为胜,还要施用暗袭么?”
“只要胜了就行,谁叫你们人少?”那贼人回了一声,又是“东风拂柳”横斩一剑;在这个时候,原先和林秀芙交手的贼人,也一摆起判官笔,夹击了过来。
林秀芙腹背受敌,只好舞起剑花,护着自己,一时也不分胜败。
至于尚道中那边,虽然也是以一敌二,但是双方都是赤手空拳,谁也没有占谁的便宜,只打得沙尘滚滚。
戴文玉,罗凤英虽见到贼人以多欺寡,心里恼怒异常,恨不得立即把贼方毙了,可又怕在这时候现身,会使尚达三的一家日后有更大的麻烦;横竖胜负未分,也不需要出手。
在尚达三方面,却也知道戴罗两人必然已被惊醒,可能就躲在附近观斗,只要自己一遇上危险,万无不出手相助之理,所以心神大大安定,各展所长,杀得天昏地暗。
惟有雷民佑和群贼心里,却暗暗奇怪,已经打斗了那么久,如果二女果然在尚家隐藏,万无不被惊醒,出手帮助,也许果然不在,倒使自己多惹上两派的仇敌,这时反而自己觉得有点鲁莽。
无奈凶顽成性,恨尚达三不尊重自己的意见,死不肯让自己这方面进去搜索,可见必有内情,这时已势成骑虎,一不作,二不休,反正不结这个梁子,也已经结了,乾脆毁个一乾二净,省得将来又多麻烦。
雷民佑想到这个问题,立刻就喝道:“兄弟们,一齐上!”馀贼得令,各自随着雷民佑大喝一声,扑向尚达三。
尚达三听到雷民佑说一齐上,立刻拔剑在手,冷笑道:“想不到你这些狗贼竟是那么无耻!”看到群贼一拥而来,更不怠慢,把手中剑舞成一团剑影,冲了过去,霎时杀做一团。
但尚达三以一敌四,确是力不从心,约莫有五六十招之后,招式渐渐缓了下来,那边林秀芙也是娇喘吁吁,迭遇险招。
忽然树影里一声娇叱,两团剑影就像游龙般,冲入了斗场。原来戴文玉罗凤英两人,看到尚达三后力不继,林秀芙危险万分,知道出手的机会来了,两人立刻按照预定的计划,双双飞出。
罗凤英剑光如雪,首先扑到雷民佑,喝道:“不要脸,四个人欺负一个老人,算什么英雄!”剑走轻灵,直点雷民佑的天绝穴。
雷民佑一见罗凤英出手就找重穴,知道这女子功夫不弱,岂敢怠慢,连忙侧身一跳,避过剑尖,身形一变,佝偻下去,剑光霍霍,就攻罗凤英的下三路。
罗凤英一看雷民佑这种身形,料到就是什么“佝偻剑法”了,心里暗笑道:“你这恶贼可要自食其果了!”身形一变,施展起雷霆剑法来,还不到十招,就遇上“玄鸟划沙”一招。
雷民佑想不到罗凤英这路剑法,是他的克星,如何逃避得了,“啊呀!”一声,原来佝偻的身躯,已被剑尖划断了脊骨,瘫倒在地上。
馀贼三人一声喊,竟分出二个扑到罗凤英的身旁,一个“吴刚伐桂”,一个“蝙蝠绕林”,两枝青钢剑分别朝着罗凤英的上下两路砍到。
罗凤英是会家不忙,一展身法“舍影追形”,轻挪娇躯,避过“蝙蝠绕林”一招,抢入敌方的洪门,右手剑“迥风扑柳”,把另一枝青钢剑震开一尺多,立还敬一招“水中捉月”,剑尖如电,指向贼人的胸膛。
那两贼作梦也没有想到罗凤英变招有那么迅速,尤其另一个见自己的剑被人家震开,而人家的剑分毫未动,反点到自己的胸膛,吓得他出了一身冷汗,立刻斜挪三尺,避过一招;在罗凤英身后那贼人,一见同伴遇险,急忙身随剑走,直刺罗凤英的后心。罗凤英辨别风声,知道贼人兵及袭到,头也不回,轻轻往上一纵五六尺,右手剑“辽鹤归来”往下一掠,“-!”一声,贼人一枝四尺长剑,竟被截去一尺多,吓得他飞身纵步逃进林里。
在这个时候,戴文玉那边,也已同时得手。
原来戴文玉看到林秀芙迭遇险招,立刻扑了过去,围攻林秀芙的两个贼人,忽见眼前骤亮,又来了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女子,看那来势,知是劲敌。其中一人立即举剑相迎,那里挡得住芙蓉女侠节节进攻,不及十招,早被戴文玉迫得他手忙脚乱,还是戴文玉存心活捉拷问赤身魔教的情形,否则老早把他毁了。
林秀芙正在危急关头,忽见戴文玉一现身,把身边的贼人拉去了一个,压力骤然减轻,精神陡然倍长,手中剑一紧,飕飕飕飕,一阵急攻,迫使当前的贼人连连后退。
林秀芙正在满心欢喜的时候,忽然两道寒光起自身后。林秀芙也非弱者,一听到身后的风声,知是暗器袭来,急忙往右边一跳,可是已经迟了一点,一枝青-箭擦过了她的衣服,竟着火焚烧起来。
林秀芙急忙双足一蹬,跳出三丈开外,就地一滚,虽然滚熄了火光,可是一件衣服已被烧去半边,左臂也烫起几个水泡。
原来是和林秀芙的丈夫尚道中交手对招那两个贼人,看到自己人看看得手,却被两个女子增了上来,不到十招就把雷民佑杀伤,而自己这方面已经人人遇险,那里还肯空手缠斗?
立即各自拔出兵器,一前一后向尚道中攻杀。
尚道中虽是年轻力壮,武艺高强,但是仅凭一枝长剑对付两个强敌的判官双笔和一对月形轮,也是吃力异常,看看就快招架不住,可是,这个时候,用判官笔那个贼人,忽见和林秀芙交手的同伴险象环生,要想抽身驰救,已经是来不及,只好把双笔并在一起交给右手,一面和使月形轮的同伴缠着尚道中,左手却取出一枝青-箭觑机发出,解救了和林秀芙对招那同伴的危难。
戴文玉忽见林秀芙被贼人的青-箭打中,虽也见到她已经能够设法滚熄了火焰,但是青-箭的火毒必然使林秀芙受伤,在这个情况之下,多迁延时刻,是对自己大不利的;所以,也更不客气,银牙一咬,手中剑的威力,更比原来来得厉害。
当面的贼人那能抵挡,就在不到十招的时候,被戴文玉“追云-月”一剑,把他的下领刺穿到顶上,倒在地面。
这时,雷民佑带来的好手,已经死了一个,逃了一个。雷民佑虽然不死不逃,可是却被斩断了脊骨,瘫伏在地上,手脚不断地挣扎,嘴里不断地嚎叫,却爬不起来。
群贼一见这种形状,心胆俱寒,自知不敌;那打出青-箭的贼人,立刻又掏出五枝青-箭,一阵乱打,都袭到戴文玉和罗凤英的身旁,由得戴文玉,罗凤英两人武艺高强,但是对于这种烈火的暗器,也不能硬挡,只好侧身避过。
那打出青-箭的贼人见到同伴已经有此机会,急忙哨哨一声,打了一个暗号,反身就走,群贼也急忙夺路而逃。
罗凤英眼看贼人是恁般滑溜,芳心大怒,娇喝一声,抽身追上前去,却听到尚达三在后面喊道:“姑娘别追了,由他去罢!”
罗凤英见主人都不愿深究,也就停步下来,凑回一起。罗凤英望着爬在地上的雷民佑道:“这个狗头要怎样处置才好?”
戴文玉笑道:“还不是把他废了!”
“让老朽先问问他罢!”
尚达三见各人说要杀雷民佑,连忙含笑地拦着,然后和尚道中两人把雷民佑抬进屋里。
戴文玉和罗凤英也跟着林秀芙,一同回到屋里坐下,静听着尚达三审问雷民佑。可是,那雷民佑倒是一位强硬的汉子,尚达三用尽各种方法,仍然得不到他半句实话。
罗凤笑怒道:“老英雄不必和这狗贼多费唇舌了,反正都是天下最坏的东西,把他毁了倒还乾脆!”
尚达三听了还没有答话,反是瘫在地上的雷民佑忍着疼痛冷笑道:“老子怕你杀不成?
再过半天就有你的好看,要杀就杀,老于绝不皱眉……”
罗凤英听他左一句老子,右一句老子,气往上冲,喝道:“你想早一点死,我偏让你苦一点活,你等着瞧!”霍地拔出宝剑,朝雷民佑的背上又一划,然后往下一割,剑光一挑,就把雷民佑背骨取下三寸多长来,把雷民佑痛死了过去。
戴文玉看了皱皱眉道:“师妹怎的恁狠?如果给他一刀,不更乾脆?”尚达三也觉得这姑娘,确也狠了一些。
罗凤英见师姐怪了下来,粉脸一红道:“我也知道狠了一点,不过,这种狗才毕生为恶,已不知害了多少人在他的手上,也不知多少人被他害得不死不活,我现在这样处置他,正是要使他知道不死不活的痛苦,让他那赤身教的党徒恐怕日后遇上正派剑客,要受同样的处置,而销声匿迹哩!”
戴文玉笑道:“你这妮子的嘴巴好强!万一赤身教的恶贼看到他这样子,更加愤恨我们,那么,你的想法岂不是要落空?”
“难道不这样做,赤身魔教就恨少了我们不成?”罗凤英先强辩了一句,又接着说:
“赤身魔教只认识武力,认识强权,它根本就不讲什么道义,也不讲什么人性,所以我们对付普通的贼人,当然是用道义人心去感化,可是对付赤身党徒只有以其人之道,反制其人之身,使他们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使他们认识他们那点点的道行,并不足以为恶,也许还要收效些。如果一味对他们宽恕,反而使他们有恃无恐,误会我们在怕他,这种养奸蓄贻的办法,才真正是适得其反哩!”
罗凤英就发表这正义的主张,理直气壮,听的人无不动容,等到她说完了,各人都还在细味真言,半天说不出话来。
各人静默了很久,外面的风声凄厉,更显得这肃静之中,含有阴恻恻地可怕。
尚达三想了再想,才叹了一口气道:“罗女侠说得很对,古话说:‘斩草不除根,萌芽依旧发’又说:‘对敌人宽恕,就是待自己残忍!’如果当年各派剑客不留后手,一举就把万洋山的群寇除去,又何致于有目前的劣势,使无数生民被赤身魔教的凌辱?”
罗凤英到底脸嫩,这时被赞了几句,反而显得不好意思起来,所以,尚达三话一说完,她就接口道:“老前辈过于谬赞了!小女子随口乱说,也不知道到底对不对,不过,总觉得对赤身魔教这一号的贼党,匪徒,绝不能依照什么江湖道义去衡量他们,因为我们已经吃过他们不少的亏,现在已经应该觉悟了,绝不能让它一骗再骗……”
这时,兴儿不知从那里忽然现身出来,把罗凤英的手猛然一拉道:“姑姑!你真会说话呀!”
罗凤英没防备兴儿会徒然出现,被他吓了一跳,回头一望,见他那一双小眼睛朝着自己的脸上骨碌碌地望着,本待斥他两句,也不忍斥责,反而抚着他的柔发道:“你这小嘴巴倒会灌迷汤哪!”
与儿年纪小,不知道“灌迷汤”的意思反而惶恐地问:“什么叫做灌迷汤?”惹得大家都笑了,紧张气氛一扫而空;但是,这不过是暂时的轻松而已。
戴文玉想了一想,忽又肃容对尚达三道:“老英雄本来在这里平静地隐居,却因我们到来而惹出了是非,恐怕今后麻烦更多了!”
尚达三闻言就是一懔道:“戴女侠说的确是不错,不过,老朽在这里住下来也并非安稳,雷家也曾经找过几次麻烦,每次来到都被老朽薄予惩诫回去,后来他不知在什么地方打探出老朽的来历,才敛迹不来;事实上,他并不是因为老朽有胜过他们的功夫,而是恐怕惹出两派和他们对敌,这种猫鼠式的和平共存,早就知道不会长久,终会有一天被他们找到头上……”叹了一声,才又接下去说:“所以,几个月来,老朽一家人都时时刻刻提心吊胆,每一个夜晚三更以后,都要分出一人到山上去了望,可巧今夜就遇上了那些狗贼……”
尚道中也接口道:“两位女侠也不必为我们难过,因为今天早上两位小侠经过的时候,他曾经说过破绳金寺的事,我们也就意料到这里迟早要发生事情,所以送了两位小侠上路之后,我们就商议着对策,家父就指定小弟往前出去联络一下,所以两位女侠来的时候,小弟没有在家,却不道刚回到前面,就遇上民佑这狗头问七问八;先是问我知不知道绳金寺的事,再则请我们加入他们雷家的线上,都被我拒绝了,他们老羞成怒,硬指我们家里藏人,由这样看来,他们事先绝不知道两位女侠住在这里,不过是误打误闯罢了!”
戴罗两人听了尚道中的话,才略为安心。这时,尚达三又问尚道中到前山连络的经过,尚道中说:“前山的伍伯伯说,他知道雷家不久就要网罗附近几百里的武林人物,到时候,也许谁也躲不过这场浩劫,如果跟着雷家,则将来难免玉石俱焚,要是不和雷家同一鼻孔出气,就免不了立刻引起杀戮,所以,不如先定下一个日期,约了雷家到时正式决斗,倒能相安一时……”
“约时决斗倒能相安,伍伯伯说出理由来没有?”尚达三忍不住又问。
伍伯伯的主意是说,我们写一封信给雷家,就说明一山不能藏二虎的理由,先激起他的怒火,然后说双方约下日期请来高手作一次决战,雷多义挪老狗在盛怒之下,必定依照我们信里的日期,允诺决斗的事,那么就可以相安一时了。不过,我们也必需尽量找帮手,才可以保得住这一片基业。
尚道中把往前山连络的经过说了出来。戴罗两人虽然不知道伍伯伯是什么人,猜想也是一位成名的前辈侠隐,否则,尚达三也不会向那人请教。
尚达三沉吟半晌,忽然把手一拍:“好个伍驼子真有一手!好计!好计!”
罗凤英听了倒不觉得什么,可是戴文玉听了陡然一震道:“老前辈说的伍老前辈,可是江湖上称为伍氏双英里八脚神驼伍云鹏老前辈?”
尚达三哈哈大笑道:“戴女侠到底不凡,给你一猜就着,老朽说的伍驼子正是伍云鹏,不知戴女侠为什么会猜到他的身上?”
戴文玉被尚达三笑得脸上有点发热,嚅嚅道:“如果不是八脚神驼,还有谁值得你老人家那样地推崇?”
尚达三又哈哈一笑道:“姑娘又捧起我来了,可是,江湖上值得我敬佩的人虽然不少,而驼子方面也确只有伍驼子一个,慢说此公的智慧是常人所不及,就是武艺的成就,也是超人一等,不过,此公行事有点古怪,有时你故意找他,他却置之不理,甚至于避不见面;有时,你不去找他,而他却自己到来,自动帮忙……”
“你这猿猴又在背后排喧我什么了?”人随声至,檐前落下一个驼背的老人来。
戴文玉和罗凤英两人微微一愕之间,尚达三已接口笑骂道:“你用不着开腔,我也知道你这驼鬼要来的,不然,我倒要骑你一骑,看你到底是几条腿?”罗凤英不由得往神驼脚上一看,又惹得尚达三哈哈起来道:“你到底有几条腿?快说!”
还是戴文玉恐怕他俩会闹成反脸,过来朝着神驼一拱手道:“伍老前辈,家恩师要晚辈问候您老!”
伍云鹏瞪起怪眼,朝着戴文玉打量个够,尚达三又笑骂道:“你这驼鬼真是半点礼貌也不懂,戴女侠向你行礼,你瞪起你那对死蟹眼做什么?告诉你吧,戴女侠是秦寒梅的大弟子,江湖上称为芙蓉女侠的就是她,亏你还老起脸皮来充老江湖哩!”
伍云鹏听说,才呵呵笑道:“你这猿猴还好意思说我哩!为什么你起初不早一点说明白?”又对戴文玉道:“贤侄不必多礼,你师父可好?”
戴文玉回了话,又引见罗凤英,然后各人就座。
伍云鹏对躺在地下的雷民佑望了一眼道:“这么一个废物,留他做啥?”
戴文玉以为伍云鹏有点厌弃,忙接口道:“师妹说留着他做一个现世宝哩!”罗凤笑脸儿一红,以为伍云鹏会埋怨一番,那知出乎意料之外,伍云鹏听了反而叫起好来,接着又说:“我伍云鹏横行了几十年,倒没你这种心思刁巧,用这种方法处置这种匪徒,正是各得其所哩!不过,事先必须查询清楚才好!”
罗凤英受伍云鹏一扬一抑,虽无觉得他有点倚老卖老,但也知道他和师门渊源甚深,惟有唯唯称是。
各人坐定之后,伍云鹏立即问尚达三道:“尚老弟!现在你有什么打算?”
尚达三皱一皱眉道:“还有什么好的打算?只有依照你这驼子的主意,和电家约期决一个存亡,万一得胜则替世人除一大害;万一败了,也只是埋骨荒山罢!”
伍云鹏冷笑道:“我就不像你这猿猴那样泄气,不是我伍云鹏说句大话,凭雷多义那班狗头也能摸我一根毫发?问题是在他的背景人物,难道我们不该想个计较,束手待毙不成?”
尚达三还是满脸愁容道:“你这驼子光会开口损人,吹牛皮,说大话,你可知道雷多义的后面有什么人撑腰?”
尚达三开头这一阵骂,骂得伍云鹏须目俱张,把案一拍,站起来喝道:“你这尚猴子敢损我?我伍云鹏几十年来曾经怕过谁?要不相信,我先替你把雷多义那脑袋拧了下来,再和他撑腰的人物算账,算完了敌人的账,我还要拧掉你的脑袋!”
尚达三动也不动地坐在那边,冷冷地笑道:“驼子要拧我的脑袋,我倒请你现在拧,否则你那脑袋先给人家拧了去,就没有机会了!我看你吧话说满了,过一会就变成泄气的尿泡,不过,谁叫我交上你这驼子,又不得不告诉你,否则,你还会说我气你去死哩!你还是正正经经地坐下吧!站在那边涨什么气啊?”
各人都以为二老总会闹翻脸了,那知伍云鹏听了尚达三这一席话之后,果然颓然坐下道:“尚猴子,你到底有什么正经话,就快点说出来,谁耐烦和你打哑谜?”
尚达三这时也知道不能再激,也就一整面容道:“你且慢着急,让计较我尚达三确是不如你,但是,讲慎重我确要比你强……”
“好了!好了!有屁快放,别再婆婆妈妈了!”伍云鹏已是急不可待。
尚达三笑道:“看你那猴急的样子,我倒要把我这个绰号赠送给你了,老实告诉你吧,雷多义是赤身魔教的……”
此话一出,把伍云鹏激得跳了起来,涨红了脸问道:“你听谁说的?”
尚达三咯咯笑了一阵,才一指戴文玉道:“就是戴姑娘说的,你可问她去。”
伍云鹏坐了下来,然后再问:“戴姑娘怎知道雷多义是赤身魔教的人物?”
戴文玉欠身回答:“不过是由他们行事的线索上看,也说不定是和不是哩!”
接着就把自己听到尚达三的话,和自己以前曾经听过赤身教的匪党行事情形,所以有这推测,一一说了出来。
伍云鹏静静地听着,两眼骨碌骨碌地转,脸上的表情瞬息数变,等到戴文玉说完了,伍云鹏才深深地叹一口气道:“照这样看来,那有不是之理,不过,赤身魔教死灰复燃,今后几年中,武林又要遇上浩劫了!”又转向尚达三道:“老猴子?我原先的计划已经不中用了,你还是放弃这几间茅屋,到我那边去罢!”
“难道往你那边去,就能够安全了?”
“虽然不能说是绝对安全,但是,总要比你在这里等死,要强得多……”
“你怎知我在这里等死?”
“这还不简单,你想想今晨逃回去的那些狗头,到了晚上就会回到雷家,那雷多义知道一天之中,两子遭丧,岂不立刻设法报复,那么在明晨,最迟也不过是明午,就要到达这里,所谓善者不来,来者不善,虽然来的不一定是高手,可是,我们不明敌情,怎能应战?
万一被狗贼得手,伤了一两个人,也是值不得啊!”
各人一想,知道事情确是严重,沉吟半晌。罗凤英悄悄在戴文玉的耳边惋惜地说:“如果他们在这里,就不怕这些狗贼了!”戴文玉瞪她一眼,轻斥道:“你这不是废话?”
虽然戴罗两人轻轻地问答,可是,伍云鹏的听觉灵敏,已经听到了一点话尾,含笑问:
“戴姑娘!你师妹说什么?告诉我们参考也好?”
戴文玉知道隐瞒不住,只好笑道:“她说了一句没边际的废话!”
“废话有时也会变成有用的话哩!”伍云鹏又追逼一句。
戴文玉陪笑道:“师妹说只要有于志敏和王紫霜在这里,就可以剿灭了雷家,甚至于毁了这里赤身教的分会了。”
“于志敏?王紫霜?这两人是谁?”伍云鹏情急追问。
戴文玉才记起,还不曾对各人说出于王两人的来历,当下陪笑道:“就是昨天早上经过这里的那两位小侠!”
这时,尚达三,尚道中和林秀芙都“哦--”一声,恍然大悟。尚道中也接口道:“那两位小侠武艺真高,不过,他们只得两人,恐怕也要吃人少的亏吧?”
罗凤英微微一笑,插嘴道:“我的意思是说,只要有他两人之中,一个就够了哩!”
伍云鹏几乎不信自己的耳朵,追问道:“罗贤侄你说什么?请你再说一遍!”
罗凤英知道他们不信,肃容答道:“晚辈说他们两人之中,只要有一个在这里,就可以剿灭赤身教的分会。老前辈不认识他们,可是,他俩艺业之高,绝非晚辈可及,像晚辈这份鸡毛蒜皮的本事,一百人也挡不了他半招……”
伍云鹏听到这里。一声不响,突然猛伸右掌,一股劲风,打到罗凤英的胸前,在座各人见他突然变脸发招,不禁一声惊呼。
罗凤英正在说得起劲,不防到伍云鹏一掌推来,要想避开已来不及,仓卒间右掌一起,发出劈空掌力,嘴里急喊“老前辈!”
就在两人的掌风相击的瞬间,“绷!”一声巨响,风力竟被迫向上下和两侧,一张山竹制成的桌子竟被劈成粉碎,木头竹屑飞舞一厅;向上的那股劲风,却把茅屋的屋顶揭开了二尺多长,五六寸宽的天窗,那断草残泥,簌簌落满一地。
一招过后,尚达三正待开言,伍云鹏己满脸笑容向罗凤英陪话道:“罗姑娘艺业高强,老朽佩服了!但是,罗姑娘这种武功,尚说不能挡上人家半招,未免有点自谦欺人吧?”
这时,各人才知道刚才是位云鹏不信,所以故意试试罗凤英的功力,尚达三不由得骂道:“你这名怪物,不信就罢了,怎么突然来这一手,幸亏罗姑娘武艺高强,不然可不被你打个半死?”
伍云鹏也反唇相讥道:“猴子懂得个屁?如果不是这样,怎能试出罗姑娘真正的本事来呢?”
罗凤英苦笑道:“老前辈功力深厚,晚辈虽然勉强挡了一招,现在手臂还发麻哩!”
伍云鹏也苦笑道:“罗姑娘再要捧我,可教我要跳河自杀了,其实我已用了七成的功力,而你是仓卒应招,最多只能用上一二成的功夫,不瞒你说,现在不但我的右手作痛,而且还是肩背发麻哩!说起来,还是我真个老朽了,但不知你说那两个人是谁的弟子,却能使你那样佩服?”
罗凤英这时不便隐瞒,就把于志敏和王紫霜的艺业,师承,尽其所知的,一五一十,统统说了出来。
各人赞叹之馀,又不胜惋惜,商议了一会,仍然决定先搬往前山伍云鹏的家里,暂时躲避几天,一方面多请能手,一方面由戴罗两人溯江而上,先往酆都,如果能遇上于王两人,就请同来,敉除雷家。万一遇不上,那么伍尚两家都在明春北上,参加天都剑秦寒竹的喜事,同往北京,然后联袂回南,先被雷家分会,再定以后的行止。
本来尚达三的茅庐几间,除了兵器,被服之外,并没有多少笨重的行李,不需多时,就已收拾完毕。
尚达三带着儿媳和孙子兴儿,由水路赶程;伍云鹏一行人先行到达,立刻有庄丁过来,接马牵驴,伍云鹏的哥哥伍云程听说远客到来,也忙着出厅迎接,寒喧片刻,尚达三一家人也都赶到,霎时忙碌安顿,不在话下。
戴罗两人本意来到认识伍家的环境地势之后,立刻离去,直赶往酆都,寻找于王两人,料想他两人脚程虽快,可是,白天不便施展轻功,晓行夜宿,必然在路上有不少担搁,而自己则有两匹千里良马,兼程追赶,没有赶不上之理,但是伍氏兄弟那肯就让她们走,经了再三挽留,戴罗两人也觉得连日劳顿,就宿一宵,也不妨事。于是,打消了即走的念头,到了次日的清晨,才又在各人殷殷“珍重!”的声中,顺着得得蹄声走往西北。
戴罗两人离开伍家,等到看不见送别的人,才策马疾驰,绝尘而去,朝餐暮宿,说不尽旅途苦况,但在她们练武的人看来,也不过是略为忙碌而已。
马行迅速,当天中午就进入了湖广的地界,当晚到达了嘉鱼镇,罗凤英就想在镇上住宿,戴文玉忙拦住她道:“我们先在镇上吃点东西,喂饱了马,就设法渡江吧,不然也要离开这个小镇住宿才对哩!”
罗凤英诧异道:“师姐!你这意思我就不懂了,难道这么一个小镇也会出毛病不成?”
戴文玉笑道:“师妹真是聪明一世,-懂一时了,要知道愈是大城市,愈不易出毛病,其原因是每天过往客商,当地居民人烟复杂,谁也注意不到我们两人;在这种小地方就不同了,我们只要一入镇上,就引起别人的注意,虽然这个镇比较万家坝稍为大一点,但也难藏下我两人的形迹,尤其是我们这两匹马和两枝剑,更易引起别人注意,这里离开万家坝不过是两天的路程,说不定镇上的人都认识这两匹马……”
罗凤英经过了师姐一阵解释,似乎有点明白了,立刻又请教第二个问题。
“那么更小的地方呢?”
戴文玉笑笑道:“如果是十家八户的心地方,那么除了担心黑店之外,倒也省了很多心事。不过,在那种地方,不遇上敌人则已;一遇上,往往就是强手;总之,在江湖上走动,一切要细心为妙。”这些话说得罗凤英心服口服,不断地赞美。戴文玉却故意逗她道:“当然嘛!我总比你多吃几年饭嘛!”
罗凤英却用手指划脸羞她道:“羞!羞!多吃几年饭,连师姐夫都没找到半个,倒是先见到师妹夫了!”
戴文玉在马背上一伸掌,拍在罗凤英的右肩上笑骂:“贫嘴!当心我把它撕掉!”
罗凤英娇笑一声,一抖疆丝一前一后,进入了嘉鱼镇上。
两人晚饭完毕,联骑走到江边,只见滔滔江水,滚滚洪流,这时已经是酉末戍初,所有的船舶都已移泊岸边,灯火零落。
两人问来问去,所有的大船不是说不渡,就是说黑夜渡长江危险,总之一句话就是“不渡”。
问得罗凤英几乎要发作起来,两人牵着坐骑沿着江岸往上走,看看走到嘉鱼镇的尽头,却见槐树底下泊着一艘不大不小的轻舟,岸上却只有两间茅屋,料是船主的住所了,戴文玉把疆绳交给罗凤笑道:“师妹,你暂且在这里等一下,我先去问问船去!”
罗凤英点点头推下疆绳,看着戴文玉刚刚走到亮着灯光那间茅屋;还正在准备拍门的时候,那木板门却自动的打开,一个蓬头僮咕噜咕噜道:“我就不相信是女……”猛一抬头,立刻倒退两步,喊道:“爷爷!你猜对了,果然是个女的!”
这时,任凭戴文玉武艺再高,也禁不住被这蓬头僮和屋里面的人吓了一跳。她想到自己是轻轻地走来门前,那知屋里的人已经警觉,而且从自己的脚步声音,居然就能猜出自己是个女性,这种听觉确非常人所及,万一是敌人方面的人,倒是一个不可轻视的劲敌。
就在戴文玉这一愕的时候,坐在室里上首的一位老人,已离座走来,边走边笑道:“门外的姑娘,何不进来坐一会,敢是想雇船渡江么?”
戴文玉这时想走也走不掉,只好硬着头皮上前陪笑道:“正是想找船渡江,不知老丈能否帮个大忙,小女子当重重酬谢!”
那老人听了呵呵大笑道:“姑娘言重了,不过老朽并不是摆渡谋生的人,如果有缘,自当效劳,请先进来坐一会吧,反正要渡江也不忙在一时哩!”
说完把身一侧,竟是肃容进门的样子。戴文玉知道无法推搪,而且在那老人的脸貌上看,也不像是一个坏人,除了一对精光的眼睛之外,也没有什么特异的地方,当下回头招呼一声道:“妹妹在外等一等我,我和老丈谈几句再来!”
那老人又笑道:“连那位姑娘也请进来吧,马儿就栓在门外好了,绝对没有人那么大胆来这里偷马的道理!”这时那蓬头僮已经再出门来,走往罗凤英的跟前接过马疆,牵到门前,忽然惊叫一声:“火骝驹!”
蓬头僮这一声惊叫,把罗凤英吓得惊疑不定,挺身喝道:“是火骝驹又怎的?”拔剑弩张,就想动手。
戴文玉经验丰富,已看出有点不对路,忙叫道:“妹妹不要鲁莽!”转过头来对老人一拱手道:“不知这位小哥怎认得这火骝驹?”
那老人自始至终仍然镇定如一,微笑道:“不管它是什么驹还是请二位姑娘先进来坐,总之,老朽并非恶人,这点倒可以放心。”
戴文玉见事已如此,也再用不看客气,索性叫罗凤英把马交到蓬头僮的手上,然后随同老人进入茅舍,分宾主坐下,那老人就自我介绍道:“老朽文亮,带同孙儿在此隐居多年,今夜二位姑娘深夜要想渡江,莫非有很紧急的事么?倘能告知一二,老朽也许可以帮忙哩!
但不知雷家的火骝驹和踏月驹为什么都落在二位手中,反使老朽糊涂了,请一并说来,以免误会。”
戴文玉听到老人自称名字,想了一想,立刻又站起来一拱手道:“老英雄可是江湖上称为黄盖三杰中的一线天文老英雄?”
文亮听了呵呵笑道:“一线天正是十年前的鄙号,不知戴姑娘从何处听来的?”
戴文玉听他自承是“一线天”,心中大喜道:“恩师敦嘱晚辈,到处寻访您老,十年来晚辈历遍江湖,却打听不到,却不道在今夜竟能拜见!”立刻盈盈起立,招呼罗凤英喊句“师伯!”就要跪下。
一线天文亮被戴文玉几句话弄昏了头,复被一顿做作搞得他莫明其妙,连忙呼叫“免礼!”然后问道:“姑娘真使我更加糊涂了,为什么叫我做师伯?到底令师是谁?”
戴文玉一一说明了,一线天文亮呵呵大笑道:“你们原来是四师妹的弟子,照理我应该受你们的礼,但是,我疏懒成性,也就免了罢!”立刻叫:“信儿过来叩见两位姑姑!”原先那蓬头僮应了一声,就要下拜。
戴文玉连忙避开笑道:“师伯既然说疏懒,为何又要折磨晚辈?”
一线天大笑道:“你这张嘴,不亚于当年你那师父,倒是我又错了,信儿就算了吧!”
信儿原就没拜下去,这时跑到他的爷爷身边,尽朝着两位新见面的姑姑叮看。
戴文玉忍不住问道:“师兄师嫂为什么不在这里?”
文亮一听,脸容立刻惨变道:“师侄不提这些事也罢,信儿年纪还小,等到他再学几年,我就会慢慢告诉他,到那时侯,还需要师侄同门,协力帮忙哩!”
戴罗两人一见这等情态,就知必然有一个很大的对头,所以师伯还是主张慎重,也许还是赤身魔教之类的凶徒,当下也就默不做声。可是,文信却不愿缄默,天真地喊道:“爷爷!我总多次问爸爸妈妈到什么地方去了,你总不肯说,现在当着姑姑仍然是不肯说,又说再等几年啦,爷爷不说,我也不再学什么唠什子功夫了!”
文亮怒喝一声道:“你懂什么?”可是却老泪纵横夺眶而出。
信儿看到爷爷哭了,自己反而慌了起来,也就陪着哭道:“信儿年小,不懂得什么,爷爷别哭,信儿也再不惹爷爷生气了。”
文亮看到这唯一的孙儿哭了起来,怜恤地抚摩着他的柔发道:“不是爷爷不肯告诉你,而是敌人委实太强,连到爷爷也非敌手,只希望你能够加倍用功,学得像我一样,然后,我爷儿两个就离开这个地方,这几年来你的功夫确有很大的进步,可是,我懂得又太少,照这样瞎练下去也没有多大用处,只好暂时不说了。”
罗凤英听了,又插嘴道:“徒侄不怕师伯见怪,万一对头确是太强,那末还是另外替信儿找个师父才好!”
文亮凄然道:“我并非不知替信儿另找师父,无奈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就今各派之中,比我强的人已没有多少,教来教去还不是这一老套?”
罗凤英安慰道:“徒侄倒认得两位绝世的人物,不过他们的年纪和信儿差不了几岁,就恐怕他们不愿收徒,否则,得其中之一为师,也就无敌于天下了!”
文亮闻言惊道:“这个人现在什么地方?请你把他的来历说出来,我们去找他去,苦求之下,谅无不可之理!”
戴文玉也知道罗凤英推荐的人物,当下就略略把此行的经过,和急需赶往酆都寻找于王两人的意思说明了。
文亮听完之后,立刻说一句:“你俩等一下子!”转到后面,不消片刻,就取出一个小包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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