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刚道:“那妖僧不在庙中,剩有几个狗男女留守。”
欧阳坚忙道:“既是如此,我们快走!”
诸侠走出地窖,便听一位少妇在远处冷声道:“你姑奶奶要你死得瞑目,告诉你……”
白刚一听此言,猛觉定是尹素贞失陷,气劲一提,身子即如电射而出,恰见尹素贞晕倒在墙外,一位艳装少妇正举掌下劈,急厉喝一声,双掌一推,一股气旋呼啸而出。
那少妇以“摄魂掌”迷倒尹素贞,正要将她处死,忽间暴雷似一声大喝,惊得猛一缩手,就在这一瞬间,一条人影带着一股狂飙而到,只得跃退丈余,一瞥之下,见是一位风流倜傥的少年书生,不禁俏脸生春,轻启匏犀道:“你这位小哥为何拦阻人家下手?”
白刚俊目一扫,瞥见当时饮酒行乐的虬髯汉、丑妇、黑衣少年少女都站在那少妇身后,历喝一声:“滚开!”又是一掌劈出。
那少妇见对方一掌之下,风声狂啸,尘土飞卷,急横飘丈许,冷笑道:“小哥儿休要不识抬举,奴家若非要你陪我开心,立即以摄魂掌取你小命!”
白刚意欲护卫尹素贞,等候欧阳竖一行到来,才让对方多说几句,这时瞥见诸侠到齐,急说一声:“霞姐,快以蛇宝替这位姑娘疗毒!”
他话声一落,即大步上前,厉喝道:“小爷今天就要你这淫妇血溅五步!”
那少妇罗袖一挥,她身后几人立时分占四方,纷纷拔出兵刃,但见她星目向诸侠一扫,指着白刚叱道:“我那大师兄在哪里?”
白刚冷冷道:“杀了!连你也该死?”
那少妇格格一阵狂笑,忽然,又沉脸说道:“好吗!今日师出有名,纵是我将那几个贱婢一并处死,师父也决不怪我了!”随即亮出一双乌黑掌心,一收一放,立见腥风四起,黑雾漫空。
白刚吃了一惊,呼呼呼连发三掌,打得黑雾向上狂卷。同时大声叫道:“你们快聚在一起!”一步抢先,横臂一分,但见潜劲呼啸,沙石纷飞,登时将当面的黑雾冲散。
但是,在这晃眼间,已下见那少妇妖迹。
白刚正党奇怪,忽听“丝”一声剑风响处,寒气已临胁下,忙跨前一步,拧转身躯,呼呼又连劈二掌。此时目光所及,但见诸女虽聚在一起,却似中了妖术,摇摇欲倒,尹素贞仍然躺在地上,自己被两个黑衣人和虬髯汉挡在中间,艳妇和两位丑妇则扑向诸女。
一个可怕的意念迅速占据他的心头,情知这伙男女利用黑雾毒物进攻,若不速战速决,诺女必难幸免。急一拨金龙剑,厉喝一声,一剑荡开虬髯汉的兵刃,向艳妇身后疾点,同时左掌一挥,把一名丑妇打了一个踉跄。
那艳妇正举毒掌,待劈向诸女,忽觉后背生寒,脚尖一点,跃起丈余,半空中拧转身躯,瞥见白刚手上一支寒光映日的宝剑,急叫一声:“住手!”并即张口一吹,但见一团内多涌进黑烟,立即烟雾全消,诸侠也同时醒觉!
内刚趁机一步跃到诸侠身旁,对那艳妇这突然的举动,不免微微一怔。
那艳妇也带有几分诧异之色问道:“小哥儿!可是我师父命你来提取人犯?”
白刚情知定有蹊跷,随口答道:“你既然知道,又何必多问?”
那艳妇喃喃道:“金龙剑是通天毒龙与师父约定的信物,应该不会有假?……”但她又怒目相向道:“你既是来提人犯,为何又擅入密室,下手伤人?”
白刚虽知有这支金龙剑,以致对方误把冯京作马凉,心头暗笑,但见对方这么一问,却又令他无从置答。
紫髯道长欧阳坚忽然哈哈大笑道:“要不是令师兄故意留难,那里发生这场误会?”
那艳妇眉梢一扬,骂一声:“该死!”想了一想,转向白刚道:“你要是敢骗我,当心你的狗命!”招呼同伙一声,纷纷越墙回庙。
一场风险,想不到恁般轻易度过,欧阳坚和诸女都深深透了口气。
白刚急向皇甫碧霞取回蛇宝,将尹素贞救醒,并向诸侠引见,接着便说:“咱们趁早离开,省得另生枝节!”
一行七众走了一程,白刚想起独脚阳春尚未救出,忙停下脚步道:“这里离开白雾峰已远,只要行踪隐秘,敌人定难追及,我回去救独脚阳春,再回头赶上各位。”
紫髯道长急道:“风火妖憎虽是不在庙中,他那几个门徒也十分厉害,方才那黑风阵已是十分歹毒,你若再回去,他们决不轻易放过你!”
白刚毅然道:“今日若不把成前辈救走,等到他替妖僧治愈脚疾,以后更难应付。”
尹素贞接口道:“我和你一起去!”
白刚道:“妹妹的武艺自是去得,但那伙妖徒毒雾厉害,你去不但无益,反而平白受害,我千毒不侵,且有蛇宝防身,打发几个狗男女,料不至束手无策。”
他话声一落,立即转身飞奔而去。
紫髯道长目送白刚背影消逝,不觉叹道:“那伙妖徒单凭武艺决不是白小侠的对手,只怕还有更厉害的毒物,那就难说,你们姑娘的意见如何?”
葛云裳接口道:“千毒圣手与他分食五脚金赡,尚且输给白哥哥,风火妖憎的门徒纵使善用毒物,不见得强过千毒圣手吧?”
柳凤林忙道:“你的意思是不必多管了?”
葛云裳白她一眼道:“你们要是不放心,就让我暗里跟去察看一番。”
她话声一落,即向方慧眨一眨眼。诸文虽觉得她这举动透着古怪,以为她要招呼方慧同行,皇甫碧霞和柳凤林不禁泛起一股酸意。
但方慧却知葛云裳要单独向白刚进行游说,附和道:“我知你脚下发痒,诡计多端,要就你独个儿去好了!”
葛云棠奖说一声:“你道我不敢么?”一连几纵,早去得无影无踪。
碧霞、凤林,心头略安,彼此对望一眼;方慧却是暗里好笑,拉着尹素贞的手腕,对各人笑说一声:“走吧!”
当时白刚一口气爽回白雾峰,一面暗自打算再冒充天龙帮人物,好向那艳妇提取独脚阳春,那知正要登峰,忽听一声娇叱,那艳妇已由侧里蹿出,挡在面前冷笑道:“好小子!你居然敢冒充通天毒龙的手下骗我!”
白刚怔了一怔,旋即泰然道:“你想怎样说都行,我没闲情和你争辩!”
那艳妇敢情因他态度倔强,诧道:“那末,你为何又转回来?”
白则由对方这一句话,知道她不过是猜疑而已,当下顺口答道:“只因独脚阳春尚未请去,令师每日要他治疗脚疾!”
艳妇一听说的正好对路,但又转口问道:“尊驾上下如何称呼,来此有何贵干?”
白刚被问得一怔,分明已经说过来意,为何多此一问?但他迅即省悟过来,朗声答道:
“上有皇天,下有后上,万事有我家独孤翁担当,在下田青奉命来请独脚阳春!”
他这几句话原是跟何通学来,不料这时派上用场,艳妇所知正是天龙帮暗语,立即嫣然一笑道:“原来是田青兄,跟我来吧!”
白刚跟在那艳妇身后,看她柳腰款摆,莲步珊珊,态度十分纵容,实则极为迅疾,不消多时,已进入白帝庙的正殿。
那虬髯壮汉和一对少年男女正由里面走出,似因见白刚和艳妇同来,不觉怔了一怔,随即问道:“四师妹!两位师兄的后事,都已料理妥当,日后师父查问起来,该当如何回答才好?”
艳妇向白刚抛个媚眼,笑道:“你说怎样回答才好?”
白刚坦然道:“令师兄死在我手,自该由我一力承担!”
艳妇笑道:“家师奇门武学,寰宇无双,贵帮主还得畏惧几分,他若知是你所害,你自问可以担当得了么?”
白刚冷哼一声,昂然道:“通天毒龙怕他,未必……”他忽觉漏了口风,忙又改口道:
“未必令师就不讲理!”
艳妇心头一震,但又格格笑起来道:“江湖上,强者有道,蛮者有理,你若自忖不是家师敌手,就少说些冠冕堂皇的话!”抛了一个媚眼,即传向她那几个同门,说道:“那两个秃子吃着碗里,望着锅里,已经该死。师父若问起原因,就说他俩人要找那四个贱婢开光,被这位田兄撞上,撕打中失手送了他两人的命就是。”
白刚暗忖这艳妇淫、妒、狠、毒,样样俱全,对于同门师兄尚区如此,对外人更无情义可言,不禁起了极端厌恶之感。
虬髯汉和那对少年男女,也面面相觑,做声不得。
艳妇见状,突然脸色一沉,冷冷道:“三师兄和师弟妹有何高见?”
她虽是随意一问,她那三个同门却已惊得面容改色,唯唯称是。
艳妇见没有反对,微露得意之色,笑道:“我先替你双方引见引见!”
经过一番客套寒暄,艳妇黑风罗美珍随即向虬髯火龙丁子汉道:“你把独脚阳春背出来交给田兄带走!”
丁子汉面现难色道:“你不是一再吩咐,不让他……”
罗美珍不待话毕,怒目一瞪,叱道:“叫你去,你就快去,少说话,体得唠叨!”丁子汉被骂得喏喏连声,竟自走了。
白刚看在眼里,心头暗笑道:“这淫妇妄自主张,回头被风火妖僧追究起来,怕不要她这条贱命。”却听罗美珍笑道:“田兄在贵帮中不知居何职位了竞派到这般重大的差使!”
白刚顺口答道:“职位不高不低,但得帮主相信。”
罗美珍星目注现白刚,徐徐道:“照此说来,田兄该是通天毒龙的心腹了?”
“正是!”
“像田兄这样的心腹,不知共有几人?”
“只有在下一人!”
罗美珍忽然大笑一传,然后说道:“倒是我失敬了!但以前常见一名叫做蓝波的少年到此,一直当他是贵帮主的亲信,今日才知田兄更亲一筹!”
白刚一听,便知对方已趄疑窦,急道:“蓝波是敝帮护法孔亮的亲随,也算得上一个!”
罗美珍脸色一宽,似已有几分相信,恰见丁子汉背了独脚阳春出来,随即笑道:“田兄可将这死人带去吧,若能送到家师座前,自有起死回生之术!”
白刚一眼瞥去,即知独脚阳春中了蛊毒,不便再耽搁下去,说一声:“打扰了!”背起独脚阳春,别过风火妖徒,飞步而去。
他一口气奔离白雾峰几十里,转进一座森林,将独脚附者放了下地,正要替他疗毒,忽见人影一晃,以为是那艳妇罗美珍追来,急提起独脚阳春要走,却听那人娇滴滴唤道:“白郎!你见我来怎么要走?”
白刚定神一看,原来是葛云裳,不禁哑然失笑道:“你反而吓我一跳,怎么你也跟来了?”
那知一言甫毕,忽然一阵腥风带着黑烟迎面扑来,葛云裳顿作心头作呕,摇摇欲倒,白刚急把她搂进怀里,右臂连劈几掌,发出一阵烈风,将黑烟冲激四散。
在这刹那间,艳丽绝色的罗美珍已现身而出。
白刚急将蛇宝塞在葛云裳的掌心,叫一声:“快把那人救醒!”并即一步欺上,挡在罗美珍面前。
葛云裳接过蛇宝,精神立即清爽,急将蛇宝移到独脚阳春胸前,又听到那艳妇冷笑道:
“好小子!你居然在老娘面前要花枪,老实说,你一叫出通天毒龙的名号,早就知你心怀叵测!”
白刚笑道:“你既然知道,为何又放出独脚阳春?”
罗美珍睑上忽然现出幽怨的神情,但目光一接触到葛云裳,立又恨声道:“姑奶奶用话点醒你,只道你这小子心里有数,那知你却是薄情寡义,跑来这里和那贱婢打情骂俏。”
白刚厉声道:“你这淫妇敢胡乱骂人?”
罗美珍吃吃娇笑道:“我罗美珍年未三十,已玩过三千美男子,什么样子不经过,不尝过?难道就只你的是宝?你这小子不乖乖听我摆布,看我不取你小命才怪!”
白刚气得浑身发抖,反而说不出话。
葛云裳已将独脚阳春救醒,守在一旁,骂道:“好不要脸的淫妇,白郎还不快把她杀了!”
忽然一阵衣袂飘风的声音响起,树林里又有四人蹿出。白刚横目一扫,见是火龙丁子汉,火豹温子章,丑妇黄风钱美瑜和黑衣少女蓝风金美棋,急回头吩咐道:“裳妹别离开成老前辈!”
罗美珍也对她同伙指着白刚叫一声:“把这人擒下!”便缓步走向葛云裳。
火龙丁子汉四人一听令下,轰应一声,立即一涌而上。
白刚一瞥之下,见对方除了右手执剑,每人的左掌颜色各不相同,情知对方掌风带有剧毒,自己虽说千毒不侵但也不敢大意,“锵”一声响,金龙剑立即出匣,施出五禽剑法,但见一道金弧过处,“卡嚓”一声,丁子汉的长剑立被削成两段。
丑妇钱美瑜厉喝,身起空中,罗袖一挥,黄沙飘飘而下,少女金美琪也发出一股蓝烟,滚滚吹向白刚身前,火龙火豹子予横移,左掌挥处,各有一股热流,一道红光,映得面目尽赤。
白刚一声长啸,恍若龙吟,金龙剑幻作一幢光纲,在黄沙,蓝烟,热流之下滚动。
这虽是他首次以五禽剑法迎战强敌,招式还不大纯熟,但因他内力雄厚,剑光到处,锐啸随起,掌风一发,暴响如雷,顷刻间打得技横树倒,烟尘冲高十丈。
对方四人毒功毒雾确也十分厉害,林木树叶一沾毒气,立即枯黄,热流一到,即熊熊起火,旋即被白刚凌厉的掌风扑灭。
白刚抽空一看,又见一团黑气已将葛云裳的身形遮没,罗美珍在黑气外面不停嘴地和葛云裳对驾,心想:“这妖妇确是厉害,又是群凶之首,饶她不得。”
他念头一转,左掌对准丁子汉尽力一劈。
丁子汉厮拚多时,已知白刚的掌劲比剑锋还要厉害,急一步闪开,但见“呼”地一声十丈内的林木被劈开一道通衢。
白刚身随掌走,一掠而走,厉喝一声:“接招!”对准罗美珍头顶一剑劈下。
罗美珍以黑气困住葛云裳,正在得意洋洋,不料白刚竟能冲出重围,找到她头上,待发觉寒风罩下,只得一倒身躯,斜掠三丈。
白刚已动杀机,怎会放她逃生?身形电闪而去,起手一掌,“嘭”一声响处,罗美珍的娇躯已被震飞五丈开外,恰撞在一株大树上面,登时脑浆迸裂。
丁子汉四人见白刚大发威风,猛若天神,惊叫一声,纷纷退入丛林。
葛云裳一手挥舞蛇头,一手发出劲风,将黑气扫尽,笑吟吟叫一声:“白郎!怎么放他四人走了?”
白刚笑道:“杀一做百,何必多杀?”
独脚阳春也上前一揖道:“白小侠!久违了!贤伉俪怎知老朽有难?”
葛云裳听得“贤伉俪”三字,心头又喜又羞,白刚虽觉十分尴尬,却又无从解释,只好道:“我们边走边说!”便领先起步,然后问道:“请问老丈,风火妖僧的脚疾,有治愈的希望么?”
独脚阳春哈哈笑道:“那妖物的脚疾若能找到良药,未尝不能治愈,但老朽一走,他也只有终生跛下去了!”
白刚笑道:“这样还好,否则,老丈危险万分。”
独脚阳春怆然道:“老朽也自知替他治愈之日,也就是毕命之时,但他寻遍山崖,找不到白虎胆,才令老夫苟延残喘。”
白刚听他说起白虎胆,忙问道:“不知白虎胆究竟是白虎的胆,还是一种药名?”
“是一种白中透红,壳硬中空的兰实。”
白刚心头一动,急取出在蜈蚣洞所得的硬果,问道:“可像这个?”
独脚阳春接过手来,以中指弹了两下,只听里面哆哆作响,轻轻一摇,又觉得里面有晃荡的模样,喜道:“正是这个,不知小侠由何处得来?”
白刚喜得仰天大笑道:“王师兄有救了,虎叔枉死之冤也可昭雪了!哈!哈”他在狂笑声中,不觉停下脚步。
独脚阳春知道白刚喜极成狂,有意让他欢笑一阵,不料抬头一看,惊得叫起一声:“快走!妖僧来了!”
白刚举头一看,见碧空万里,连云彩也不见半片,只有白雾峰那方向幻起一蓬烟尘,如骇浪翻滚。那烟尘里面,隐约有一团红影,乍看起来,恰似一朵红云随着烟尘向这边疾射。
也心知不妙,急将白虎胆塞进独脚阳春手中,并道:“老丈快跟葛姑娘逃走,在下有一师兄染了疯病,需要这淘虎胆疗治,请代为医治一下。”语毕,不待回答,即向烟尘来路奔去。
葛云裳分心一急,叫一声:“白郎!”也纵步起身。
独脚阳春忙叫道:“葛姑娘千万别去,莫害他分神送命!”
葛云裳蓦然一惊,急收劲停步,与独脚阳春寻到一堆乱石藏身,引颈探看。
那般烟尘来势甚速,顷刻间已滚到白刚面前,双方猛一收势,即见一个身高不满五尺,面目熏黑,身披红袈裟的半人半怪,由烟尘中跳出。
白刚厉喝一声:“妖僧止步!”
那人向白刚打量一阵,哈哈两声,响遏重雷,然后以生硬的方言,喝道:“白帝庙的人犯,可是你这小子骗走?”
白刚昂然道:“你这风火妖僧,掠夺良家妇女,罪该万死,今天小爷先教你懂得公道!”
风火法师嘿嘿两声绘笑:“你是何人?先报个名来!”
“小爷名唤白刚!”
“白刚?”风火法师禅杖向地面一顿,“嘭”一声巨响,十丈之内,沙石暴飞,灰尘激扬,地皮震裂。
只见他怪目一睁,两道精光暴射,冷冷道:“原来你就是白刚!在九宫山劫走九尾孤还是小事,居然胆大包天,闹到佛祖爷的面前来了,不给你一个厉害,敢情还要上佛头点粪!”
他一面说着,一面缓缓移步上前,每移一步,石地立时像棉被一般下陷。
白刚见此情景,心知这魔头果然不凡,急暗提真气,准备交手。
但在这时,风火法师身后又有几条人影奔来,黄风钱美瑜嗲声嗲气先叫一声:“师父!”接着道:“不劳你亲自动手,先让弟子把他拿下!”
风火法师停步笑道:“你忠诚可嘉,就让你先见一阵也好!”
白刚见方才逃走的四名妖徒都已来到,不觉朗声笑道:“谁先上来受死都是一样!”
钱美瑜为欲在妖师面前逞能讨好,“锵”一声,拔出三尺长剑,抢步欺前,左手一蓬似烟似雾的黄沙卷起,身随剑进,一招“秋风扫叶”已达白刚身前。
白刚蓄劲已久,那把她放在心上?待剑锋将到,忽然略迟半步,飞起一腿。
“嘭”一声巨响,钱美瑜的身子被踢得飞向半空,惨叫一声,连翻筋斗。
妖僧虽见门人不济,但仍哈哈大笑,伸手向空中一招,钱美瑜立似有物拉着,竟跌进妖憎怀里。妖僧趁机一亲她的丑脸,笑道:“你吃亏了,今夜里再给你一尝甜头!”
钱美瑜虽吃了白刚一脚,胯骨电几乎断裂,但得妖师一亲,顿觉百脉俱畅,破涕为笑。
妖僧放下钱美瑜,一晃双肩,飘然到达白刚身前五步,沉声道:“佛爷重到中原,一来是欣赏美女,二来是会会高手,难得你这小子还有两手,本当打发你进地府,但因你我年纪相去悬殊,胜你也不光彩。现有一法,佛祖爷站着不动,先让你三击,三击过后,才取你小命!”
白刚傲然道:“谁要你让招?”
妖僧怔了一怔,旋又自得其乐,陶然笑道:“单凭他这份气概,恰与佛爷年轻时相同,好,好!你尽管进招,我决不伤你就是!”
此言一出,白刚似乎受了莫大耻辱,气得脸红耳赤,恨恨地咬紧唇皮,厉喝一声:
“好!”
但见他声落人起,双掌猛可一挥。
风火妖僧分明没把白刚看在眼里,果然是单脚着地,斜倚禅杖,暗聚七成真力,硬挨白刚一掌。
一阵排山拔树的狂风急涌而到,“呼”一声巨响,一路灰沙,翻腾暴涌,直上碧空。
在那灰沙翻滚中,一条红影暴射出五丈开外,仍然连连摇摆踉跄。
风火妖僧一时轻敌,被白刚这一掌打得气血翻腾,眼冒金星,暗叫一声:“厉害!”
但他毕竟功力非凡,猛吸一口真气,定下身子,即哈哈大笑道:“好小子!果然有点门道!现在已算一招,再来两招过后就要取你小命了!”
白刚方才一掌把妖僧打飞,但也吃对方反震之力弹退五步之远,双腕隐隐发痛,暗自惊心道:“我虽只用八成力道,但这妖僧真也了得,倘是他回掌还击,怕不早伤在他拿下?”
他再想起妖僧腿疾未愈,便已这般厉害,如果他双腿齐全,岂非天下无敌?于是,立意除去妖僧,以免天龙帮增厚实力。一听妖怕发言挑战,即大步上前,暗提足十成功劲,到达相距一丈之地,双脚一顿,一声大吼,猛可双腕齐翻,夺力劈出。
霎时间,狂风咆哮,气流急荡,站在侧面的妖徒抵挡不住,已身不由主,接二连三向外滚跌。
风火法师大吃一惊,顾不得遵守诺言,急振臂封出。
“嘭”一声震天价的巨响,但见白刚随声而起,向半空疾射。风火法师猛晃几下,“啪”一声暴响,支持身子的禅杖立即折断,人也仰翻在地上。
葛云裳眼见檀郎被对方击飞,惊得几乎叫出声来,当下顾不得自己的安危,就要飞身抢救。
但她脚下一顿,又被独脚阳春拉紧,轻声道:“姑娘且休发急!”
葛云裳气急之下,纵掌一扬,即要劈下,却闻风火法师哈哈笑道:“好小子不曾送命总算难得,佛爷三招不曾让全,暂且留你一命,待你伤愈,再来追取!”
葛云裳转头看去,已见白刚盘膝跌坐地上,垂头闭目,双肩还在抖颤不已,想是受伤不轻。但风火法师既已这般发话,料想无意加害,只好耐着性子等候。其实,风火法师也已受伤不轻,话声一落,即率门人退去。葛云裳三脚两步奔到白刚面前,见他剑眉紧蹙,脸色发青,唇皮发黑,形如木偶,不觉哀叫一声:“白郎!”还待替他推宫活血。
那知手势才动,又被独脚阳春拉过一旁,轻声道:“贤夫虽是受伤不轻,但他秉赋奇厚,想是不至碍事,他目下正在运功疗伤,已入人我两忘的境界,若要把他唤醒反会使他走火入魔,无法疗治。”
葛云裳听说这般严重,不免吓了一跳,再望白刚头顶,果有雾气蒸腾而上,心知独脚阳春所说不假,答讪道:“成前辈!你知他几时才醒得过来?”
独脚阳春摇头道:“这倒要看他自己能否通关来定,老朽功力太差,不敢妄下断语。”
葛云裳答讪了一会,又道:“那妖僧恁般厉害,当世不知尚有何人能敌。”
独脚阳春笑道:“南北二空,灵台二友,都是绝胜高人,制服妖僧并不困难,但他们顾及修真炼道,不肯轻易开杀戒,只怕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吃亏的还是正派人物。幸而,贤夫已把白虎胆交在老朽手中,那妖僧永远变成破子……”
忽然一阵笑声由身后响起,两人回头一看,见是钱美瑜飞步而到,不禁一惊。
葛云裳一探衣底,即要发锤。
钱美瑜笑道:“你且休发恶,我还不想和你打!”
她语声一落,即奔到白刚另一侧,板起脸孔,喝一声:“拿来!”
葛云裳“哼”一声道:“拿什么来?”
钱美瑜道:“你别装蒜,乖乖献出白虎胆便罢,否则姑奶奶就先要这贱婢的命!”
葛云裳一见对方那怪像,便觉满身是气,叱一声:“你敢!”便要出手。
独脚阳春赶忙拦阻,转向钱美瑜道:“白虎胆在老夫手中,未必不可奉上,但你取到手之后,说不定还要出手伤人,是以必须走开几步,才可给你!”
钱美瑜膘了白刚一眼,说一声:“好!”诡笑一声,横挪五步。
独脚阳春迟疑一下,向葛云裳道:“姑娘暂借蛇宝一用?”
葛云裳不明何故,但仍掏出蛇宝,递了过去。
独脚阳春打开小布包,将蛇宝握在右手,再取出白虎胆握于左手,将两件宝物向对方摇晃,沉声道:“我右手这个蛇宝,是千毒的克星,你若要凭毒功邪术和老夫动手,恐怕死无葬身之地,你再离开十步,我自然将白虎胆抛给你!”
钱美瑜这时才明白当初罗美珍和葛云裳交手,毫无效果的原因,忖度形势,自己孤掌难鸣,佯笑道:“依就依你,但你若不交出白虎胆,姑奶奶要取你老命!”话毕,又横挪十步。
葛云裳见她一走开,便跃身过去,挡在两人中间。
独脚阳春猛一抬手,抛出一物,厉喝一声:“接着!”
钱美瑜见一物飞到,以为果然是白虎胆,即伸掌一握,那知来物一入掌心,登时痛澈肺肝,整条手臂如被烈焰焚烧,惊得急忙把它甩开,颤声骂道:“老贼胆敢骗我,姑奶奶不剔你的骨,誓不……”
葛云裳怔了一怔,旋即明白独脚阳春将蛇宝抛给对方,妖徒练有毒掌,自难禁受,即趁对方颤抖未定,一抖鸳鸯锤,雷射而出。
钱美瑜骂声未落,已被双锤将她一对肉峰打回胸骨里面,惨叫一声,登时倒地。
葛云裳纵身过去,抬回蛇宝,正待走回白刚身旁,忽听格格两声娇笑,黑衣少女金美琪已站在白刚身旁,一柄寒气森森利剑也架在他的颈上,不禁惊得芳容惨变。
蓝风金美琪瞟了葛云裳一眼,又格格笑道:“老贼少施诡计,若不乖乖将白虎胆抛过来,我就先教这小子身首分家。”
独脚阳春大吃一惊,转望葛云裳,见她更是满脸惊慌之色,他并不是舍不得交出白虎胆,而是怕交出白虎胆之后,失去凭特之物,更难挽救白刚一命。
金美琪见他犹豫不决,手中剑晃了晃,冷冷道:“怎么样?你要白虎胆还是要这小子的命?”
独脚阳春眨眨眼,计上心来,慢吞吞道:“白虎胆定必遵命奉上,但仍要请……”
金美琪厉声道:“少废话!快点抛过来!”说毕,利剑又是一晃。
葛云裳急得要哭,忙叫道:“成老前辈!快把白虎胆给她吧!”
独脚阳春阅人已多,见对方虚晃两剑,都没碰着白刚毛皮,便知对方不但想得白虎胆,还要打算连人携去。随即提起真气,高声叫道:“老好立将白虎胆抛给姑娘,但请千万别碰及小侠,他这时正在运功疗伤,若害他走火入魔,便是姑娘毕生恨事!”
金美琪被他说中心事,秀脸微红,叱道:“我懂这个,不要你说,快抛过来!”
独脚阳春细察白刚,见他眉梢微扬,知是行动已满,大叫一声:“姑娘接着!”即将白虎胆抛了过去。
白刚运气行动,转了三周天,一股气流,在体内才略为通畅,被独脚阳春的叫声惊动一下,顿觉关元一紧,赶紧聚力一逼,硬生生挤通生死玄关,几乎要走火入魔。
独脚阳春抛出白虎胆,故意偏出一步距离,金关琪见白光一闪而到,只得一歪身子,伸手去接。那知白虎胆没接到手,您觉腰间一麻,登时倒地,她星眸微启,认得点中她穴道的人正是白刚,但那葛云裳一步欺上,纵指一戳,又点正她的死穴,这一个未尝甜头,先尝苦头的佳人,便一声不响地死在荒山。
白刚随手拣起白虎胆,见金美琪已死,不禁叹一声:“这人还未该死罪!”
葛云裳噘嘴道:“还说不该死哩!方才她把利剑架在你颈上,几乎把人家惊死!”
白刚见她用情之深,下手之辣,不禁默然。
葛云裳将蛇宝递了过去,关切地叫一声:“白郎!你可完全好了?”
白刚微微道:“已经不碍事了,我们走吧!”
独脚阳春过来一看,见白刚印堂发暗,急道:“我们快找一处村店歇一两天!”
他是当代名医,此言当然大有用意,不但白刚自己明白,连年幼性急的葛云裳也听得明白,向独脚阳春一拜道:“全仗你老替白郎医治了!”
独脚阳春连声逊谢,白刚看她为了自己的事,折节求人,也大为感动。
这一天傍晚,二男一女在山村投宿,葛云裳虽然满嘴“白郎”,但她也心头害羞,不敢毛遂自荐,侍郎枕席,让他心上人和独脚阳春同房,她自己则与村姑同宿。
经过这一夜静息,白刚的伤势似乎好了大半,但运起气来,仍未能像以前通畅自如。独脚阳春知他急于要往西湖,长途跋涉下来,只怕又要复发,当下借口去采一两味治疯疾的医药,并暗嘱葛云裳伴着白刚,不让他过份使用力气。
白刚听说单独以龙涎草和白虎胆,仍不能尽使王伯川复元,只好答应多歇一天,让独脚阳春有时间采药。
葛云裳心下喜不自胜,待独脚阳春一走,便和白刚天南地北闲聊一阵,然后趁机问道:
“白郎!你可知道皇甫姐姐和上官大侠的事么?”
白刚诧道:“他两人有什么事?”
“上官大侠对皇甫姐姐十分痴情!”
“他两人正好是一对!”
“唔!是就是,但霞姐姐又实情实意对你,而且,千毒圣手老前辈已替我们作主,一同服侍你!”
白刚心头一震,愣了半晌,才道:“那是千毒圣手自己说的事,我还没有答应,当然不能作数,而且你们各人都有长辈,怎能这样胡闹?”
葛云裳不料说出来,对方竟是一概推翻前议,不禁嗔道:“怪不得柳姐姐说你最会赖账,果然连我们都赖了,人家说,钱进女人手,九牛拉不出,你那条犀牛皮带休想回去了,好好去和你大哥夺爱去吧!”
白刚吃她一阵抢自,真是有苦说不出,再看葛云裳已踱出门外,想起这事确是令人为难,不如来一个一拍两散,只要自己一死,使万事皆空,目下已救出王伯川和独脚阳春,萧楚君又获净空圣尼收为门下,自己心愿已偿大半,何不找通天毒龙那伙魔头拚个死活,替武林除一大害?
他心念一决,四顾无人,立即踱出门外,展起轻功,直向九宫山奔去。
但他身受风火法师掌力所伤,元气未复,狂奔不到一个时辰,便感到口腹闷痛,气血翻腾,呼吸紧促,只得放缓脚步,走进路侧的树林,选择一株大树,盘膝调息。
不知经过多少时间.他觉得眼里金光闪烁,睁眼一看,原来已在树林里度过一宵,又到艳阳东升的时候。
他暗自运气一转,虽觉内腑隐隐刺痛,但体力已大致恢复,正待起身赶路,忽闻桀桀一阵怪笑起自身后,急回头一看,却见碧眼鬼冷世才也在身后不及两丈之处,盘膝打坐,不禁一股怒火立即冲起。
碧眼鬼虽见白刚怒目直向,仍然坐地不动,笑道:“师弟果然功力非凡,入定的时候,泥丸宫已有白雾蒸腾,愚兄纵使再练三十年,也难到这般境界。”
白刚听那碧眼鬼冲着自己称兄道弟,怒叱一声:“胡说!谁是你的师弟?”
碧眼鬼怔了一怔,又裂嘴笑道:“愚兄已听师叔说过你是寄名弟子,为何不能称你一声师弟?”
白刚对于千毒圣手确是敬佩,但碧眼鬼极可能是杀虎叔的凶手,怎可把他当作师兄?急道:“千毒圣手老前辈借比武之名,暗传毒功十三式,那是他单方面的事,我未拜他为师,也不能算是寄门弟子!”
碧眼鬼桀桀大笑道:“虽无师徒之名,却有传艺之实,勉强称你为师弟,也不见得喊错了,愚师兄纵是凶名远播,但作事仍是堂堂正正,单凭明来明往,敢作敢当的豪气,未必就辱没你这位师弟。”
白刚端详对方一阵,实难相信是个好人,冷哼一声道:“你若想拉扯同门关系,那是梦想,我先问你几件事,若能从实招供,我念在你师叔份上尚可从轻发落,若想嫁祸他人,栽就把你劈死!”
碧眼鬼凶睛一转,又笑道:“豪气也还不差,你先说来!”
“扑风刀萧量虎,是不是伤在千毒芒峰针下?”
“传说上确是如此!”
“是不是你下手?”
“不是!”
“乾坤剑及狄氏三代四义,定必是你下手暗害了?”
“不能说是下手,只能说是间接参与其事!”
白刚见问的话,都被对方一口否认,怔了一怔,又问道:“千毒芒蜂针的持有者,共有几人?”
“就只冷某一个!”
白刚怒道:“此种暗器既是你专有,你又承认方才所说的人死在芒蜂针下,为何又说不是你加害?”
碧眼鬼冷笑道:“是就是,非就非,我为何要骗你?”
白刚诧道:“你前后对答矛盾,又该如何解释?”
碧眼鬼随口答道:“因曾送一袋芒峰针给别人了!”
“送给谁?”
“单晓云!”
白刚原有这样的猜想,认为萧星虎死在通天毒龙之手,但这话由碧眼鬼口中说出,还怕有诈,再逼问道:“你有何凭证?”
碧眼鬼横行江湖,谁犯了他,谁就得送命,此时被白刚当作囚犯审问,心头大为不乐,冷笑道:“你信就信,不信就拉倒,冷某要什么狗屁凭证?”
说毕,便翘首向天,不理不睬。
白刚禁不住一股怒火冲起,猛可踏前两步,举掌欲劈,但见对方毫无抗拒之意,又垂手喝问道:“你为什么将这种歹毒的暗器送人?”
碧眼鬼仍然不作一声。
白刚厉声道:“你若再不答,可休怪我出手无情!”
碧眼鬼低头看他一眼,一跃而起,桀桀狂笑道:“你这毛头小子不必盛气凌人,冷某非奉师叔之命,跑来找你,你想找冷某打听消息,那有这么便宜告诉你?冷某方才若要取你性命,只消举手之劳,只因我不惯暗袭他人,否则那容你这样强横霸道?”
白刚吃他一骂,反而平静下来,想起对方所说,别的纵然有假,不愿伤害自己。应该是真,沉吟半晌道:“依阁下所说,萧星虎死于通天毒龙之手,似无疑问,但不知有何缘因,请阁下尽情见告!”
碧眼鬼听他语气转缓,才慨叹一声,将通天毒龙当年所作所为,全盘托出。
原来通天毒龙当年追求白梅娘遭到拒绝,乃决定把师祖一家,全行杀害,但他自忖狄氏三代四义中任何一人,都可置他死命,以白梅灵果为饵,勾引碧眼鬼合谋,并讨去一小袋千毒芒峰针。
这事原拟由冷世才暗中下手,但冷世才引走白梅娘再回转石室的时候,已见狄氏祖孙三人中伤倒地,事后才知单晓云另请有凌云羽士和四大煞星助拳,下手的人则是笑面秀士,后来白梅娘负逃走,下嫁皇甫云龙为妻,双方约定在五梅关附近决斗,单晓云又邀集一帮高手为助,只知其中有一个是笑面秀士,在那场厮杀中,皇甫云龙当场身死,白梅娘再度负伤而逃。
约莫再过半年,据传白梅娘产下一遗腹子之后,又单人独马再找通天毒龙报仇,单晓云原非白梅娘的敌手,但他仗有芒蜂针,竟反败为胜,将白梅娘置于死地。
萧星虎与皇甫云龙原是刎颈之交,不知有何缘故,皇甫云龙死后十七年,萧星虎才找单晓云拚命,这时单晓云的艺业已非同小可,当下打得萧星虎落荒而逃。
碧眼鬼说完一段经过,接着又道:“萧星虎之败,当时我并不在场,若不是份证实他死在芒蜂针下,连我也不知他死因,这可不是我只能算间接参与么?”
白刚听罢一番诉说,确知虎叔是被单晓云所害,至于为何经过十七年才报仇一节,那还不是为了抚育自己和楚君成人么?想起萧星虎对他思深似海,不觉厉声叫道:“白某不将单晓云碎尸万段,誓不为人!”
碧眼鬼笑道:“你既然明白了,那也该走了!”
白刚叫一声:“且慢!”接着道:“你说的要有半点不实,可要当心你的脑袋!”
碧眼鬼桀桀笑道:“冷某脑袋不过二斤,值不了钱,你随时可命人来取,但脑袋搬走之后,谁替你再作人证?”话声落后,已转身飞纵而去。
白刚听他说的有理,忽记起此行需要找通天毒龙拚命,为何不顺便把碧眼鬼带去?抬头一看,见碧眼鬼已走,急起步要走。忽见白影一闪,一位少年书生恰挡在面前,一眼瞥去,不禁大喜道:“田青兄!真想煞白刚了也!”猛可一把,将他搂紧。
那知一言方罢,即见那人低首呜咽,泪如涌泉,猛地醒悟对已有几番救命大思的田青,正是大仇之女单慧心,急又将她推开,问道:“你果然是单慧心么?”
这一问,更把这位女扮男装的单慧心问得心痛如绞,双膝一软,跪在地上,抱着他的大腿恸哭不止。
经此一来,白刚那还能不明白?但他这时也心乱如麻,愣想了一阵,仍觉恩怨难分,长叹一声道:“妨娘先站起来,才好说话!”
单慧心强忍悲恸,呜咽道:“方才你和碧眼鬼所说的话,贱妾全已听见,你要和我爹誓不两立,这时……”
她说到伤心处,不但说不下去,反而喉头一紧,呛出一口鲜血,晕倒地上。
白刚心头大震,急把她救醒过来,也怆然下泪道:“白某身受姑娘大恩,才有今日,自当图报,但虎叔对我也是恩深如海,我怎好不替他报仇?除此一事外,妨娘即要我赴汤蹈火,亦在所不辞!”
单慧心呕血之后,神志反而有点清醒,呜咽道:“你为了替一个义叔报仇,即要杀我一个父亲,居心何忍?到那时,我又将为父报仇,代化相寻,几时能了?”
白刚被她这句话一说,登时大感为难,不觉喃喃道:“这事如何是好?”
单慧心以为事有转机,又幽幽长叹道:“贱妾有一句话藏在心中已久,但怕你说我借恩要挟,是以忍而不说,其实你一杀我父,与我亲手试父何异?”
白刚惊道:“这是什么道理?”
单慧心闪开泪眼,望他一眼道:“你真要我说么?”
白刚道:“但说无妨!”
单慧心道:“当初我抬得白梅灵果,若不交还你,你这奇缘怎能获得?以我父的艺业加上灵果之助,只怕你再生再世也无法报仇,纵使灵果不给我父,你也无奇缘可得,而我父也得终其天年,现在因为你获服灵果,练成奇功,我父将团此而丧命,还不是我……”
一语未毕,立又淘淘大哭。
白刚听她这一剖释,心下更觉为难,哀叹一声,不觉潸然泪下。
蓦听一声娇叱,一条白衣纤影电闪般由树后跃出,惊得两人各自跃开。那人身形一定,立即破口骂道:“好一个不知耻的贱婢,以为用这种下流手段,迷住那忘恩负义的人,就可保得住单晓云的狗命么?老实告诉你,纵使天下的男人都被你这贱婢迷住,也要他得不到好死?”
白刚一见是皇甫碧霞现身,便知不妙,本想上前解释,但听她骂的不堪入耳,心下不免气愤,是以迟疑不进。
但那单慧心怎能忍下这口恶气?纵身上前,起手一招“五风十雨”,十指齐弹,数十缕锐风疾向白梅女射去。
皇甫碧霞的武功得自梅峰雪姥,身手并不太弱,而且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一步闪开,立即拉出宝剑,幻起一幢光纲,反扑上前。
白刚对二女相争,觉得双方都是自己的恩人,帮助任何一方都不妥当,要想劝阻,又有了前几回的经验,情知对双方都不讨好,索性袖手旁观,准备在紧急时才出手援救。
厮杀的事,全凭以气为主,单慧心的艺业虽比皇甫碧霞高强,但她一来悲哀过度,伤了元气,二来对方志切亲仇,气势如虹,三来她赤手空拳,所以几个招过后,便不免相形见绌。
皇甫碧霞得理不让人,一剑紧似一剑,杀得单慧心连连倒退,随即展出一招“六月飞霜”,但见漫空剑气聚成一道剑光,疾如闪电向单慧心心头射到。
白刚惊叫一声,纵身扑去,但在百忙间又见一物由侧里疾射皇甫碧霞身前,她一心报仇,浑然不觉,看看即与那暗器相撞,急双臂一挥,把双方同时挥开。
由得他出手如电,但皇甫碧霞仍被一支金镖擦过双峰,削去两片鸡头肉,痛得她叫出声来。
单慧心自分必死,但仍本能地向后一跃,吃白刚顺势挥出的掌劲送远一丈开外。
皇甫碧霞惊魂甫定,以为白刚居然把她视为陌路,帮助敌人,暗算自己,气得娇叱一声,欺上一步。
白刚忙播手阻止,说一声:“不是我!”即朗声叫道:“藏身松下的朋友,既有胆量暗算,何不现身相见?”
二女侧目望去,但见三丈外一株古松后面,踱出一位须发斑白的老者,单慧心一见那人,立即神色一变。
皇甫碧霞因对方暗算自己,怒在头上,也忘记追赶单慧心,白刚乍见那人,虽觉眼熟,一时也记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征了一怔,才冷笑道:“原来是天龙帮大名鼎鼎的孔护法,无怪要以暗器挽救帮主千金了!”
玄机秀士笑道:“本帮规戒森严,方才实乃事非得已!”
白刚上前两步,冷冷道:“阁下那头戴方巾,身着儒衫,蓄有八字猫须的高足,未知是否已找到他的下落?””
玄机秀士正色道:“孽徒迄今杳无消息,倘若知他下落,老夫决不容他现世!”
白刚气得一肚子阿火,又冷笑道:“区区已知高足的下落,阁下若要清理门户,区区愿意把他擒来!”
玄机秀士佯作喜容道:“有劳小侠了!”
白刚脸色一沉,喝一声:“你这匹夫,还敢花言巧语骗我!”
玄机秀士忽然引颈高叫道:“帮主快来,令媛有睑!”
白刚见他引颈高叫,以为果真是通天毒龙到来,急回头看去,那知玄机秀士忽乘这一瞬间疾发两掌,立即回身飞遁。
若以白刚的功力来说,玄机秀士纵拚尽全力,也难伤一丝一发,但他内伤未愈,突遭重击,“嘭”一声巨响,直踉跄十几步才站稳身形。
二女惊得同时跃上,各扶一臂,问一声:“你怎么了?”
白刚摇头苦笑,说一声:“不碍事!”但觉喉头一甜,呕出一口瘀血来。
单慧心惊叫一声,急取出一粒丹药,递过去道:“请服用这个!”
皇甫碧霞星目一瞪,叱道:“谁要吃你的?我这里有!”
白刚默望她两人一眼,叹道:“最难消受美人恩,白某再也不敢留下来世债了!”
他伤心之余,自觉万念俱灰,又觉责任太重,忽然一张双臂,挣脱二女,强提一口真气电闪而去。
皇甫碧霞见白刚负气出走,立即迁怒到单慧心头上,叱一声:“贱婢,纳命来!”挥剑便劈。
单慧心因白刚不肯服药,也伤心欲绝,见皇甫碧霞还不肯放过自己,登时怒火冲顶,一步闪开,也即拔剑相向。
二女各展平生所学,两支宝剑就幻出千万支剑尖,但觉寒风四打,锐啸震天,单慧心的金龙剑法到底胜过梅峰雪姥的翻云剑法,顷刻间将皇甫碧霞的身形完全罩在剑幕之下,边打边笑道:“看你下次还敢不敢胡说八道?”
皇甫碧霞虽已香汗淋漓,仍然厉声喝道:“你这贼首之女,我皇甫碧霞恨不得生吃你肉,纵使今生不能报仇雪根,死后也要教你父女不得善终!”
单慧心闻言一怔,急一步跃开丈余,喝道:“皇甫云龙是不是令尊?”
皇甫碧霞听她这样一问,也不禁愣了一下,答一声:“正是家父!”忽又觉对仇人之女何须客套?立即脸色一沉,柳眉倒竖,厉喝一声:“贱婢!”并破口骂道:“莫要向我卖好,任你说什么也不饶你!”她话声未落,又一连攻上几剑。
单慧心既知对方父母正是死在自己父亲之手,更加不忍心伤害对方,连让几剑,大声疾呼道:“姊姊息怒,先听小妹一言!”
皇甫碧霞听她措词十分客气,也不好过份相逼,扳起脸孔叱道:“有话快说!”
单慧心道:“姐姐的双亲枉死在家父手下之事,小妹略知一二,纵然家父一时争强好胜而铸成大错,但人死已不能复生,小妹愿意终生侍奉姐姐,以犬马之劳来弥补家父罪……”
皇甫碧霞厉喝一声:“谁要你这狐媚子?”又上前连劈几剑。
单慧心不愿再伤对方,一面绕树疾走,一面苦口相劝,那知一阵哈哈笑声响起,一株大树后面即走出一个年约四旬的汉子让过单慧心,挡在皇甫碧霞面前,笑道:“方才单丫头有意放你逃生,你偏要作威作福,这时想逃走也来不及了,我看你快点自刎了吧!”
皇甫碧霞见来人恁地托大,也不敢大意,捧剑骂道:“你是谁?快报名领死!”
那人哈哈笑道:“老夫就是人见人怕,鬼见鬼愁,四大煞星的笑面秀士,打发你父母走上黄泉,老夫是最重要的帮凶,但老夫一向以慈悲为怀,不忍见你父母女儿分散,索性再做一场好事,送你和爹娘团聚!”
皇甫碧霞听这番恶话,几乎气炸了肺,一声娇叱,疾扑而上。
单慧心急叫一声:“姐姐慢来!”声到人到,挡在两人之间,疾转向笑面秀士道:“陶前辈!晚辈间之事,请交由晚辈来处理!”
她虽挡住笑面秀士,仍恐皇甫碧霞不知进退,又道:“姐姐且勿性急,待小妹请准之后,再向姐姐说清,任凭姐姐心意去做就是!”
皇甫碧霞吃单慧心一拦,神智清醒过来,这才想到自己决非笑面秀士对手,有心想听单慧心对笑面秀士说些什么,才默不作声,即闻笑面秀士道:“你这丫头的心意,无非是纵虎归山。”
单慧心道:“若使双方放弃仇恨,化干戈为玉帛,岂不是好?”
笑面秀士朗笑几声道:“你这丫头好痴的打算,要知铲草不除根,来春依旧发,若不赶尽杀绝,待他卷土重来,便噬脐莫及!”
单慧心急道:“这是我单家的事,不敢劳前辈动手!”
笑面秀士脸色忽然一沉,怒道:“你敢对老夫无礼!”
单慧心知道难以阻拦,忽说一声:“晚辈遵命把她打发便了!”一转身躯,即向皇甫碧霞使个眼色,示意她火速逃生。
笑面秀士冷笑一声,斥道:“你这鬼丫头想欺骗我,还不赶快滚开!”
只见他笑口常开的睑容,忽然变得十分狰狞可怖,举步虽慢,但身形飘飘,却是十分迅速。
单慧心高叫一声:“姐姐快走!”回身一张双臂,拦阻笑面秀士,叫道:“陶前辈!不可妄杀无辜!”
笑面秀士气得怪叫一声:“好啊!你这鬼丫头敢教训起老夫来了!”袍袖轻轻一挥,一股劲风把单慧心卷飞丈余。
皇甫碧霞见单慧心舍命的情形,不由得大为感动,暂时忘却冤仇,纵起身躯,接下单慧心一看,见她脸色正常,只呼吸略为急促,心知笑面秀士仍有顾忌,当即放下单慧心,仗剑上前,喝道:“还不快来领死!”
笑面秀士在气急之下,拂退单慧心,正有几分懊恼,见皇甫碧霞上前挑战,又增多几分戾气,厉喝道:“若不因你这种贱种,怎会使……”
皇甫碧霞被仇人骂为贱种,更是急怒攻心,幻起一蓬剑花,左掌也同时劈出。
但见笑面秀士轻轻一闪,即避开皇甫碧霞一剑“青天一线”,同时也躲开一掌“扫松祭墓”,立即两手交拍,打出一招“哭笑同声”。
蓦地,狂飙激荡,两股劲疾无传的劲风,由外侧向皇甫碧霞夹击。
皇甫碧霞万料不到笑面秀士艺业恁般高强,出手恁般狠辣,此时一式两招同时落空,猛觉四周压力奇重,不但躲避不及,竟是无处可避,惊得芳容失色,叫出一声:“不好!”
忽然,“隆”一声暴响,方圆十丈,砂石纷飞,飞漩向外狂卷,一位丹凤眼,卧蚕眉的英俊青年手执七尺长鞭,已落在皇甫碧霞身旁。
当年亡魂谷一战是凌云羽士和四大煞星力战名重一时的几十位高手,虽然铩羽而逃,但他能全身而退,已足证艺业超过当时第一流的高手甚多。这一招“哭笑同声”,是笑面秀士绝招之一,眼见那少女死于掌下,永绝后患,不料忽有程咬金杀出,并又把他撞了一个踉跄后退,不禁大怒道:“你是何人?”
来人哈哈大笑道:“区区便是金鞭玉龙,上官纯修!”
笑面秀士冷笑道:“这一点点名气,也敢在老夫面前发横!”
上官纯修朗笑一声道:“四大煞星未便就能吓倒区区!”
笑面秀士才接了一掌,再见对方昂然无惧,情知大有来头,又笑笑道:“年轻人总是口气不小,你是何人门下?”
上官纯修朗声道:“若能放过这位姑娘,区区自然要告诉你!”
笑面秀士脸色一沉,喝一声:“胡说!统统纳命来?”劈面就一掌打到。
上官纯修掌心一封,长鞭疾扫过去。
那知掌力一接“嘭”一声响过,上官纯修已连退三步,长鞭也未能到达对方面前。
笑面秀士不由得哈哈大笑道:“老夫只道你还有两套,原来却是不堪一击,就此夹着尾巴走开,老夫还可饶你一条狗命!”
上官纯修在五梅岭遇上皇甫碧霞之后。已是暗起思慕,梦寐难忘,这时在意中人面前一招即败,直气得俊脸铁青,回望皇甫碧霞道:“请师妹把那姑娘带开远一点,待愚兄和这老贼见个真章!”话声一落,一招“策鞭掠影”挥起一片鞭影疾冲上前。
笑面秀士瞥见对方鞭影如山,当头罩下,急拔出佩剑,使用一招“刀山剑树”,化作千万支剑尖,疾点鞭梢。那知他这一格虽然精妙异常,仍然未能触及鞭梢,反被迫得眼花缭乱,急剑掌齐施,勉强把对方的长鞭力劈回头,一步纵开丈余,喝一声:“好一招伏魔鞭法!疯和尚是你何人?”
上官纯修正要大显奇能,好争得美人心,厉喝一声:“你要想拉关系已经迟了!”
笑面秀士喝道:“你师父在老夫面前,还不敢夸口,今日非教训你一顿不可!”
上官纯修道:“我只知你在我师面前抱头鼠窜!”
笑面秀士怒喝一声:“胡说!”人随声到,三尺青锋聚成一线,疾如流星点向上官纯修心坎。
上官纯修对这与他师父不追多让的顽凶,自是不敢大意,一闪数丈,迅即报腕挥鞭飞扑而上。
这一番,一个是功力较深,一个是招式较奇,交起手来,但见剑光如电,鞭走如龙,二三十文方圆之地,人影扑掠,然后,又滚作一团,分不出谁是剑光鞭光。
皇甫碧霞渐渐焦急不安,捧着金虹剑绕着厮杀中两人疾走,打算帮助金鞭玉龙一剑,却是无从插手。
单慧心也忧急万分,眼看一方是父亲好友,一方是心上人的义兄,任何一人死伤,她也难以自处,只好凝神旁立,暗自盘算如何解救的方法。
忽然,笑面秀士朗笑一声道:“好小子!还敢不敢再拚掌力?”
“有何不敢?”
“嘭”一声巨响,两道人影猛可向外飞射。
上官纯修被震飞五文有余,才跌回地面。笑面秀士也震得倒退两丈,才站得稳身躯。
皇甫碧霞震得叫一声,奔近上官纯修,已见他双目紧闭,嘴唇惨白,口角涔涔流血。想起对方全是为了自己,落得这般下场,不禁悲从中来,伏在上官纯修胸上呜呜痛哭起来。
蓦地,单慧心大声叫道:“陶老前辈,你不可趁人之危,再下毒手!”
皇甫碧霞心头一震,抬头望去,见单慧心张着双臂,挡在笑面秀士前面。
笑面秀士脸色铁青,单掌护胸,一摇一晃而来,想也受伤不轻,但他一对凶睛,却盯紧单慧心叱道:“你真要造反了,面对两个仇敌,不快把他打死,反来阻挡老夫行动!”他声音高而不劲,已是有气无力。
单慧心略退半步,又抗争道:“你要取人性命,也得等他清醒过来,这般暗中下手,岂是大丈夫的行径?”
笑而秀士冷笑道:“你这黄毛丫头懂得什么大丈夫不丈夫?大丈夫就是要当机立断,狠得下心,辣得下手,要不然,自以为光明磊落,到头来脑袋搬家,还不知是怎样死的,你要丈夫就回帮里找去!”
单慧心俏脸一红,厌恶地厉喝一声:“走开!”横掴一掌,把奖面秀士打跌地上。
皇甫碧霞眼见有便宜可也娇叱一声,一跃而起,起手一剑,向笑面秀士斩落。
笑面秀士本能地挥臂一挡,只听“嚓”一声响,登时痛澈肺心,一条铁臂已被削金断玉的金虹宝剑斩断。
这时惊得他亡魂直冒,猛提真气倒翻数步,怒骂一声:“你这贱婢,下次不取你狗命,誓不为人!”话声一落,重重一跺脚尖,疾奔而去。
皇甫碧霞虽然削落对方一条手臂,但吃笑面秀士一架之力,也挫退两步,此时见他遁走,急叱一声:“往哪里走!”也起步要追。
单慧心急挡在她面前,叫一声:“姐姐且慢!”
皇甫碧霞诧道:“你做什么?”
“他已够惨的了,请姐姐让他逃生去吧!”
此话一出,立即撩起皇甫碧霞宿仇旧怨,剑尖指向单慧心鼻尖,骂道:“我还没把你父女碎尸万段,你居然敢替别人讨饶!”
单慧心征了一怔,悲声道:“姐姐暂息息怒,小妹原想恳求姐姐放弃仇恨,料想姐姐必定不依。所以极望姐姐宽宏大量,不向家又寻仇,小妹愿替父受罪,只待寻到白小侠,决别一语,便回姐姐面前,任剐任杀,刎颈谢罪!”
她说到后来,已是话不成声,珠泪纷落。
然而,不说到白刚还好,一提起他的名字,顿今皇甫碧霞妒火剧升,“呸”一声,骂道:“好不要脸的狐媚子,你以为这样装作,就可冒上孝女的名声,感动你姑奶奶不成?捡回你的剑来,姑奶奶要你死得心服口服!”
单慧心自幼娇生惯养,颐气指使别人,但她本性善良,为救父难,任人剑指鼻尖,大肆辱骂,仍是默默无言。
皇甫碧霞很得冷“哼”一声道:“你再不捡起剑来,休怨我手下无情!”
一说到“无情”两字,她单慧心猛然记起对方也在拚命争取白刚,灵机一动,急道:
“姐姐不是要找白小侠么?若你我拚个不分胜负,他被那诡计多端的玄机秀士引诱入伏,岂不后悔无穷?小妹死不足惜,日后但凭姐姐打发,但白小侠……”
皇甫碧霄吃她一语提醒,果然大为着急,说一声:“好!暂饶你多活几天!”
她正要起步追去,忽听身后一声哀叹,猛想起为了自己才致受重伤的上官纯修,忙又回身察看。
单慧心叫道:“姐姐!小妹先走一步了,前途再见!”不待回答,捡起宝剑,径自奔去。
皇甫碧霞回到上官纯修身边,见他已经起身,盘膝而坐。默默投来凄凉的目光,并且泪如泉涌,情知对方内心苦闷已极,自己不由得兴起几分愧疚,也不觉凄然道:“师兄觉得好一点么?”
上官纯修苦笑一声道:“皮肉之痛,尚不得事!”
虽然他没有明白说出,但皇甫碧霞怎么不知?彼此缄默片刻,上官纯修又道:“也许白三弟确有急难,师妹,快去助他为妙!”
皇甫碧霞此时已为上官纯修的真情感动,深悔与诸女同抢白刚,虽然能够如愿,可借又是四人分用,但又成议在先,还有什么话好说?想起来也觉得十分烦恼,潸然摘下几滴凄泪,幽幽说:“师兄独留此地,小妹怎能放心得下?”
上官纯修忽然哈哈大笑道:“愚兄获听此话,已是心满意足,师妹先走一步,我再歇片刻,立即赶去!”
皇甫碧霞心头一酸,登时珠泪纷落。
半晌,她狠狠地一咬唇皮,说一声:“小妹先走了!”
上官纯修挥一挥手,立即闭紧一双俊目。
皇甫碧霞虽觉黯然,毕竟也踽踽而去。
再说白刚当时眼见二女决不相容不禁感慨万千,决心一死酬知己,狂奔一程,即到达大江北岸。
这是垂杨夹岸,芦狄笼烟的所在,忽听有个沙哑而熟悉的口音骂道:“你这丑八怪,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把我吵醒?”
因为芦苇又高又密,白刚虽听出那声音在十丈内外,但仍未见有人,正察看中,又听一个熟悉的口音道:“老和尚不是吩咐一有人来,就把你叫醒么?这时来人已到十丈内外了!”
先发话那人“哦?”一声道:“快把那小子抓来,待我教训他!”
白刚不禁一怔,以为是天龙帮的人潜在友近,一纵身躯,即见芦苇泊有一艘小船,喝一声:“小爷来也!”一拧身子,疾向小船投射。
蓦地,一股凌厉无比的劲道由小船发出,即听到一声:“小子找死!”
白刚脚尖刚沾船沿,急猛一提气,升高五尺,那股劲风由脚下狂卷而过,直把那密密的芦苇打开一道通衢,不禁暗叫一声:“好险!”正待举掌回击,忽听那熟悉的口音惊叫道:
“噫!原来是白小侠!”
白刚轻飘飘站在芦苇梢上,定睛看出,见那人六旬开外,身型高大,正挡住舱口,满睑斑斑的疤痕,直是难看之极,虽党对方口音熟悉,却又面目陌生。
舱里又哈哈大笑道:“丑八怪没把话听清楚,怎好随便出手伤人,若非那小子骨头轻得像朵芦花,岂不被你打下江心喂王八?”
白刚吃那隐形人以双关的语气一顿辱骂,心火冒起,怒道:“是谁出口伤人,快滚出来吃我……”
那丑老者急摇手阻止,并叫道:“疯前辈!来人就是我常说的白小侠!”
他回头一看舱里,却不见有人,不禁“咦”一声道:“真正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这位疯和尚又跑往哪里去了?”
白刚一听说“疯和尚”三字,登时记起那人的口音,正是在墨砚峰曾经听过多时,不禁失笑道:“要是他老人家,不找他也罢,老丈究竟是谁?”
丑老者笑道:“老朽曾蒙救命之恩,但小侠却未曾见过老朽的真面目?”
白刚征了一怔,忽然“哦”一声道:“你老原来是铁胆狂客!”
丑老者呵呵大笑,延请入舱坐定,才笑道:“这艘小船原是疯和尚偷来的,他特地移来这里,敢情专为迎接小侠而来,但他却又走了,有现成酒菜,我们再痛饮一顿!”
白刚一眼看见疯和尚那个酒葫芦下,压有一张纸片,取过来一看,见上面用木炭写着:
“寄语来者,得饶人处且饶人,千万不可妄开杀戮致遭天谴。”等字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