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骥道:“另外怎样?”
唐诚抚须诡笑道:“欧阳春、赵无敌、蓝虎臣、金三娘他们,都吃过那个小杂种的亏,稍加游说,不难拉到咱们这一边来……,”
话至此处,戛然而止,目注窗外,暴喝道:“什么人?”
发话同时,人已纵起,跃至窗旁,打开窗户。
来人好大胆,毫无顾忌的跳进来。
呼!唐诚劈出一掌。
刷!马骥挥出一刀。不是人,是一只猪,烤乳猪哪经得起两位武林高手的刀掌夹击,早已四分五裂,支离破碎。
弄得二人全身沾满油渍、肉屑。
就在他俩惊讶诧异间,七杀教主恨天生已从容不迫的跨步而入,冷嘲热讽的道:“彻夜长谈,肚子一定会饿,晚辈特地送一只烤乳猪来给两位打牙祭。”
“嘭!”的一声,后窗也被人弄破,虎妞、小流浪应声破窗而入。
虎妞道:“借花献佛,烤乳猪是唐家厨房里的东西,可惜被两位糟蹋了,真是暴殄天物。”
小流浪道:“没有关系,从地上捡起来吃也一样,味更香,皮更脆。”
神指唐诚眸中凶芒闪闪的道:“孽障,你潜入唐家堡多久了?”
阿恨傲然道:“已经有一会工夫。”
“如此,我们的谈话已被你偷听去?”
“想不听也不行。”
“听到多少?”
“差不多全部,看来你不单单是不仁不慈不义,而且还不是个好东西,另外还有不可告人的丑事。”
神指唐诚更气更怒,杀机满面的道:“孽种,这样更留你不得,今天你是死定了。”
风尘侠客马骥杀气腾腾的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找来,唐老爷子容不得你,风雷门也志在必得,你们今天就认命吧!”
虎妞道:“打就打,谁怕谁啊!”
小流浪道:“送他们结伴上西天”。
恨天生道:“夜入唐家堡,为的就是杀人放火。”
五人一言不合,立即大打出手。
密室不大,又有家具,碍手碍脚的,阿恨、虎妞、小流浪应变力强,拿来椅子充兵器来用。
“姓唐的,你的死期到了!”
“姓马的,你的末日来临!”
三小似出山猛虎,发威怒狮,大吼大叫声中,一鼓作气,一路抢攻,夺得了先机,也壮大了声势。
但是,唐诚、马骥绝非泛泛之辈,技深若海,艺业超群,三小争得声势,并未占得便宜。
阿恨一身是仇,满腹是恨,复仇的火焰烧得他如疯似狂,盛怒之下,不耐久战,决心速作了断,当下心一横,亮出了七杀刀。
神刀出鞘!无血不归!情势立告急转直下,马骥一刀砍来,被他削去三寸长的-截,唐诚想要去取挂在墙上的宝剑,阿恨已抢先一步,将剑斩成四段。
“杀!”
阿恨杀得兴起,再出奇招,唐诚猝不及防,七杀刀已架到他的脖子上来。
马骥睹状大骇,哪敢再逞强斗胜,忙不迭的闪退到一边去。
恨天生脸色苍白,目射凶光,一字一咬牙的道:“老匹夫,有什么遗言后事,你赶快交代,在可能范围之内本教主不会叫你失望的。”
唐诚怒目而视,一言不发。
阿恨好凶,七杀刀更锐利,腕上使力,轻轻一拉,便将唐诚的脖子割破,冒出一股鲜血来,道:“没有后事小王就要动手了。”
风尘侠客马骥急声道:“刀下留人!”
阿恨住手道:“姓马的,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你还想替他说情?”
马骥道:“老夫是想说理。”
“你有何狗屁歪理?”
“唐老爷子是你的外公,你不可以以下犯上。”
“我不承认。”
“你不承认也没有用,这是事实。”
“事实是他杀了我娘!”
虎妞帮腔道:“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小流浪亦道:“母仇不报,枉为人子!”
马骥道:“其实这事还是错在你母唐雪莲,当初她就不应该离家出走。”。
恨天生吼道:“你娘,我妈不走行吗?不走就得服毒,就得上吊,老匹夫毒如蛇蝎,毫无慈悲之心,我娘是被他逼走的。”
马骥道:“这事怪来怪去只能怪黑肚肠一个人,唐家乃是名门正派,如何能将女儿嫁给一个恶名满天下的恶棍?”
虎妞反驳道:“不嫁可以,但要迫害肚子里的孩子就错。”
小流浪道:“生命神圣,孩子是无辜的。”
马骥道:“唐家堡望重江湖,与黑肚肠又仇深似海,任谁也无法忍受,自己的女儿为仇人生儿子,马某当时虽然不在场,但于情于理,唐老爷子杀人必是迫于无奈,谁会无缘无故的杀自己的亲生女儿?”
这话不无道理,虎妞、小流浪语为之塞。
马骥又道:“何况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不论如何做外孙的绝对不可以杀外公。”
阿恨痛哭流涕道:“我不要听,我娘死得太惨太冤,此仇非报不可!”
正欲下手杀人,虎妞忽道:“阿恨且慢。”
恨天生惊愕不已的道:“虎妞,你也同意他一歪理?”
虎妞道:“也不完全是啦,不过,外孙杀外公,总觉得怪怪的。”
小流浪道:“对嘛,怪怪的,好像哪里不对劲,传扬开去,说不定会破坏七杀教的形象。”
急怒攻心之下,阿恨却一句也听不进去,声泪俱下的道:“我不要听,不要听,你们给我统统住口,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老贼今天有八条命也活不了!”
腕上加力,七杀刀向前一推……
蓦在此刻,琉璃灯被马骥打翻了,还乘隙泼来一杯茶,唐诚被他猛然一拉,当即脱离阿恨的掌握。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阿恨、虎妞、小流浪正自惊惶失措间,猛觉脚下一虚,地下平白无故的出现一个大洞,冷不防失足栽下去。
好黑!简直是一个黑暗的世界。
也是一个很悲惨的世界。
不大,方圆仅丈许左右。
是一个天然生成,复经人工修凿的洞穴。
白骨、骷髅堆满洞穴。
残肢、腐尸,几乎触目皆是。
苍蝇、老鼠、蚊蚋、蛆虫,成堆成遍。
阿恨倒在东边。
虎妞躲在西侧。
小流浪在中间。三个人皆皮开肉绽,鼻青脸肿,显然失足坠下时曾受到严重撞击,俱已昏迷。
也不知过了多久,阿恨首先醒过来。
只觉得全身疼痛,双目如盲,什么也看不见。
不知虎妞是死是活?所幸,七杀刀还紧紧的握在他手里。
“虎妞,你在哪里?”
“小流浪,你还好吗?”
没有人声,只有蚊鸣、虫啾、老鼠叫。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行功三十六周天后,阿恨已经习惯了黑暗,终于发现虎妞、小流浪的踪影。
将骷髅、白骨、腐尸、残肢等踢到一边去,抓住虎妞的秀肩摇晃着,道:“虎妞醒醒,醒醒。”
摇了三四次,虎妞方始悠悠醒转,开口第一句话是:“我们没有死吗?”
阿恨道:“没有。”
“这是那里?”
“一个陷阱。”
“怎么什么也看不见?”
“因为太黑,等一下就会好些。”
“阿恨,你在那里?”
“就在你的身边。”
“拉我起来,我好害怕。”
“好,我拉,我拉。”
“抱住我,我好冷啊!”
“好,我抱,我抱!”
将人拉起,虎妞顺势投入阿恨怀中,被恨天生紧紧的抱住了。
肌肤相接。
心心相印。
一下子二人的距离又拉近了许多。
温存片刻后,虎妞已可视物,螓首微抬,双目含情,柔得像一团水,美得像一朵花,又旧话重提道:“我们真的没有死吗?”
恨天生道:“没有,是真的。”
虎妞道:“我还是不敢相信,好像在另一个世界,好美好美,也好恐怖。”
“要怎样你才相信?”
“听说死人咬手指不会痛。”
“这好办,我的手指给你咬。”
“不,人家要你咬我的。”
这妮子好痴,真的伸出一只手指来,送进阿恨嘴里去。
阿恨轻轻一咬,道:“痛不痛?”
虎妞痴痴傻傻的道:“嗯,痛地!”
恨天生道:“来,我也给你咬咬看!”
如法炮制,将手指伸进虎妞樱桃小口内。
虎妞舍不得破坏这种情调,先吮一吮,舔一舔,然后才微微咬一下,甜蜜蜜的道:“疼不疼?”
阿恨道:“疼,一点点。”
虎妞道:“这样看来,我们果然没有死,也不晓得小流浪死了没有?”
事实上小流浪早已清醒,闻言大呼小叫道:“死虎妞,臭虎妞,你咒我死,巴不得我死翘翘,好让你们无所顾忌,为所欲为,把这里当作牙床温柔乡,是不是?告诉你,我小流浪福大命大,死不了,早醒啦,只是不愿扫你们的兴,故意装聋作哑罢了!”虎妞真羞死了,急忙推开阿恨,退后三步。
小流浪得理不饶人,继续讥笑道:“害臊就不要往男人怀里送,既然做了就不要害臊。”
虎妞嗔怒道:“小流浪,闭上你的乌鸦嘴,再胡说八道,我可要生气了。”
“想要我闭嘴只有一个办法。”“什么办法?”
“让我也抱一抱。”
阿恨闻言大怒道:“小流浪,你……”
小流浪截口道:“我怎么样?你说的,有钱大家花,有妞儿当然也应该大家抱咯!”
这是啥歪理,阿恨本待发火,虎妞忽得一计,道:“抱可以,先让我咬咬你的手指头。”
小流浪道:“干嘛要咬手指头?”
虎妞道:“这是前奏曲呀,刚才我们就是这样做的。”
小流浪好利的一张嘴:“好嘛,舍不得儿子套不住狼,舍不得白米捉不住鸡,咬就咬,有什么大不了的。”
当真伸出一只手指送上门去。
这是自投罗网,虎妞毫不留情,檀口一张,真的咬下去。
很重,痛如刀割,小流浪急忙抽回来,大骂道:“你怎么真的咬人呀?”
虎妞道:“这样才证明你的确没有死。”
阿恨道:“也才使你更清醒,不会想入非非。”
天,亮了。
漫漫长夜已过。
从壁上的隙缝里透进来一丝亮光。
看得更清楚,是一个半人工半天然的洞穴。
四面都是坚硬如铁的岩石,也不知有多厚多深。
好高,足有四五丈,轻功再好也飞不上去。
何况,上面还有厚厚的铁板盖着。
亮光在两人高的地方,阿恨弹跳而起,攀住壁隙突岩,细一观看,发现眼前的这个间隙太小,仅大如拳头,而且弯弯曲曲的通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
落地后,虎妞道:“情形怎么样?”
阿恨道:“很悲观。”
小流浪道:“找不到出路?”
阿恨唉声叹气道:“隙缝太小,距离太远,机会渺茫,希望不大。”
虎妞道:“有一点点希望总比绝望好,咱们可以利用七杀刀凿出一条出路来。”
恨天生道:“太遥远了,短时间根本不可能。”
“做就有机会,不做就完蛋了。”
“话是不错,只怕洞挖不成,人已经饿死了。”
对“饿”这个字小流浪很敏感,此话一出,肚子马上咕噜咕噜!的响起来,道:“怪哉,是囚徒也该有囚饭吃才对,姓唐的怎么还不送早餐来?”昂起头来,接着又大声吆喝道:“喂,上面有没有人?有人就放个屁。”
上面一切依旧,铁皮动也没动。
虎妞道:“有鬼就鬼叫一声。”
阿恨道:“有狗撒泡尿也成。”
寂静如故,还是不见动静。
小流浪火了,拿起一块石头来猛往上去。
阿恨、虎妞也采取一致行动,一时,乱石齐飞,劈哩啪啦,将铁皮敲打的震天价响,仿佛奏起了交响乐。
有效果,头顶一亮,铁皮被掀开一半。
出现两个人,是唐诚、马骥,分站两旁。
神指唐诚冰冷的声音道:“好大的命,你们居然没有死。”
阿恨傲然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风尘侠客马骥道:“你们鬼叫什么?”
虎妞直接了当的道:“日上三竿,该送早点来了。”
唐诚的脖子上包着一块白布,手里拿着一只鸡腿正在吃,闻言诡笑一下,道:“三位想吃些什么?”
小流浪不假思索的道:“来三只鸡腿。”
阿恨道:“不吃白不吃,来三个荷包蛋。”
虎妞道:“三套烧饼油条。”
“二斤卤牛肉。”
“一瓶女儿红;”“三碗莲子汤。”
“十个锅贴。”
“八个水煎包。”
“一个大西瓜。”饿昏头了,开出一大堆好吃的东西来,一边说一边猛往肚里吞口水。神指唐诚阴恻恻的冷笑道:“这些东西够不够?”
阿恨道:“马马虎虎够了。”
风尘侠客马骥道:“要不要连午餐也一起送下来?”
小流浪大言不惭的道:“算了,午餐到时候再点吧,早餐最好快一点。”
唐诚阴笑道:“很快,老夫的餐桌上就有现成的,但有一个小小的条件。”
虎妞黛眉一扬,道:“吃你的一顿早餐还有条件?”
马骥沉声道:“天下没有白吃的早餐。”
阿恨道:“少废话,把条件开出来吧!”
唐诚道:“小意思,只要孽障肯将七杀刀、七杀心经交出来,就如数奉上。”
恨天生想都没想,当场回绝:“办不到!”
唐诚威胁道:“孽障不肯亲自交出,死后做鬼,东西还是老夫的。”
马骥道:“做饱鬼比做饿鬼要强得多。”
阿恨厉声道:“就算做厉鬼也不会跟你们这两个老混蛋妥协。”
唐诚怒喝:“不妥协就做饿死鬼吧,赏你们一桶酸辣汤!”
哗啦啦!-的一声,倒下一桶黄白之物。
黄的是屎。
白的是尿。
三小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弄得满身污秽,臭气四溢,仿若三只掉进粪坑里的鸡。“老不死的,你将来一定不得好死!”
“杀干刀的,你将来一定会有报应!”
“恶毒老狗,你死后做鬼也会打入八十九重地狱!”
咒归咒,骂归骂,阿恨、虎妞、小流浪吼破喉咙,唐诚、马骥根本不理采,冷笑声中又将铁板盖子扣住。
嘴巴虽硬,实则小流浪的心里却很慌,道:“灾情惨重,没有东西吃咱们真的会变成饿死鬼。”
阿恨骂道:“妈的,少说丧气话,只要有一线希望就绝不放弃。”
小流浪道:“希望在哪里?”
“在上面。”
“挖条出路?”
“是呀!”“你不是说希望渺茫吗?”
“挖总比不挖好。”
“只怕路还没有开出来,人就饿死了。”
“能挖多少算多少,宁做饿死鬼,不做失志人!”
忽闻一个怪异的声音接口道:“好一个宁做饿死鬼,不做失志人,有志气,有骨气,也很有勇气。”
这声音的确很怪异,飘飘忽忽的不知来自何方,隐隐约约的似有似无,但又入耳字字清晰,系以“千里入密”玄功送来。
三人俱感一震,虎妞道:“你在那里?”
那声音道:“可能就在你们附近,也可能很远,我老人家也不清楚。”
苍老、飘忽而又阴冷的声音,使小流浪头皮发炸,直起鸡皮疙瘩,道:“坦白说,你到底是人?还是鬼?”
那声音道:“世间根本就没有鬼,自然是人。”
阿恨道:“既然是人,为何不知彼此的位置?”
那声音道:“同为洞中被囚人。”
“哦,原来你也是被唐诚关起来的。”
“胡说,唐诚乃是仁者长者,怎会随便关人?”
“爱说笑,我们就是被这个老匹夫关进陷阱里来的。”
“那是个冒牌货。”
“什么?冒牌货?你是说这个唐诚是假的?”
“不错!”
“你怎么知道?”
“因为……”
紧要关头,没了下文,声音突告中止。
阿恨道:“喂,怎么没有声音了?”
虎妞道:“别卖关子,快说下去。”
白搭,没有用,-再无半点讯息。小流浪抓着头皮道:“真是活见鬼!”
开工了。
阿恨站在小流浪的肩膀上,用七杀刀挖洞。
确实是把好刀,削石如泥,碎石纷纷而下。
却害苦了小流浪,弄得满头满脸都是石粉石末,吃足了苦头,频频喊“衰”叫“苦”不迭。
还好七杀刀锐利无匹,没多久便凿出一个可容一人自由进出的通道来,阿恨爬进里面去工作,小流浪不必再受苦受难。
这时,那个奇怪的声音又传来了:“娃儿,你在干什么?老夫听到有撞击的声音。”
阿恨道:“挖洞,找出路。”
“有工具吗?”“用七杀刀挖。”
“在西国王张献忠的七杀刀?”
“正是。”
“距离外面远不远?”
“好像很遥远。”
“那就不乐观,这是山区呀!”
“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你们似乎有好几个人?”
“是呀,一共三个,二男一女。”
“你叫什么名字?”
“恨天生,也叫阿恨。”
“恨天生?好奇怪的名字。”
虎妞道:“我叫虎妞。”
小流浪道:“我叫小流浪。”
对方显然很讶异,声音中充满疑惑:“你俩都没有姓?”
虎妞凄凄戚戚的道:“我们身世如谜,都是苦命的人。”
触及了小流浪的伤心事,悲声道:“好可怜啊,从小就流落街头,不知父母是谁?”
那声音道:“你们怎会被老贼囚禁在此?”
阿恨迟疑一下,道:“此事说来话长。”
“可以长话短说。”
“简而言之,是为了寻仇。”
“听声音,你等都还是娃儿,怎会与老贼结仇?”
恨天生故意撒了一个谎:“路见不平,是替别人报仇。”
“替谁?”
“唐雪莲。”
“你说唐雪莲?”
“是唐雪莲呀!”
“她怎么样了?快说,快!”
“早已遇害身亡。”
“是什么人干的?”
“凶手一共两个。”
虎妞道:“一个是她那不仁不慈不义的亲老子神指唐诚。”
小流浪道:“一个是她那无恶不做,黑心黑肝黑肺的丈夫黑肚肠。”
此话一出,那声音突然变了,变得格外苍老、哀伤、悲恸、气愤、凄凉,连声惊呼:“可怜的孩子,可怜的孩子,可怜的孩子……”
说来说去,就是这一句话。
声音由大而小,终至寂然无闻。
阿恨神激动的道:“唐雪莲跟你是何关系?你是谁呀?”
虎妞道:“咦!前辈,你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发生意外?”
小流浪道:“此事关系重大,请快说话,可别在这时候出状况。”
可能真的出了状况,话如石沉大海,未见回应。
只好继续挖掘通道,争取生存的机会。
进度不慢,第二天中午已深入十丈左右。
但是,距离出口还远得很,天光一线,遥不可及。
通道深了,工作更繁重,一个人在前面凿,两个人在后面将碎石运至洞穴内,大家都累得精疲力竭,全身尽被石粉石屑所污。
更严重的是饿、渴。
饥得肠子贴住肠子,肚皮都扁了,连屎尿都没有。
渴得唇干舌焦,五内如焚,撒不出尿也流不出汗来。
力气将要用完。
希望仍极渺茫。
实在太累了,工作的时间被迫缩短,休息的时间反而延长了。
此刻,他们正在洞里歇着,大胆的老鼠在面前跑来跑去,小流浪抽冷子捉住一只。
阿恨道:“你想干嘛?”
小流浪道:“吃老鼠!”
虎妞惊惶的道:“吃不得,吃了老鼠会得黑死病。”
阿恨将老鼠抢过来,摔死在地上,没再开口。
小流浪垂头丧气的道:“妈的,现在想起来好后悔。”
虎妞道:“后悔什么?”
小流浪道:“后悔不该把那只烤乳猪糟蹋掉,带来此地就好了。”
恨天生道:“小流浪,少说话,闭上眼睛养养精神吧!多一分精力就多一分希望。”
头顶又有了动静,铁板盖子被打开一小半,唐诚探出半个脑袋,嘿嘿冷笑道:“孽障,你们死了没有?”
三小闭目养神,不予理会。
马骥好狠,倒下来一桶屎尿,道:“没死就来用餐吧!”
阿恨忍不住骂道:“这笔帐暂且记下,以后会加倍讨回来。”
虎妞道:“要你喝。尿吃屎。”小流浪道:“要把你们丢在茅坑里屎葬。”
神指唐诚发出一声阴笑,道:“哼!死到临头还口出狂言,不出三天你们便会成为老鼠佳肴美点。”
马骥道:“三位饿不饿?”
阿恨道:“不饿!”
唐诚道:“要不要来三只鸡腿?”
小流浪道:“不要!”
马骥道:“卤牛肉如何?”
虎妞道:“不要。”
唐诚道:“荷包蛋怎样?”
阿恨愤怒的吼道:“不要!不要!不要!小爷爷我现在只想吃一样东西。”
“孽种说说看。”
“想吃你的心,你的肺,你的肠肚骨髓,你的大脑鲜血!”
通!的一声,这就是唐诚的回答,扣起铁盖,还在上面采了好几脚。
天下事委实叫人不可思议,那一桶屎尿反而帮了他们的忙。
当然,疯子也不会去吃屎。
亦未曾大口大口的去喝尿。
只是横起心肠,皱着眉头,在此迫不得已的情形下,以尿液润了一下嘴唇,湿一湿干裂的口腔。
效果不赖,精神稍好一些,立又爬进洞里,开始工作。
约莫再挖进去四五丈远近,那声音又飘飘忽忽的传过来:“恨天生,工作可有进展?”
阿恨停工道:“有,差不多挖了十几丈了。”
“距离外面远不远?”
“好像还很远很远。”
“继续挖,有进展就有希望,你们有一把很好的刀。”
“是,前辈。”虎妞道:“怎么搞的,你的话老是停顿?”
那声音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老贼的党羽看得很紧,只能在他们离开的时候跟三位聊聊。”
小流浪道:“你刚才再说可怜的孩子?”
那声音道:“没错,雪莲这孩子是很可怜。”
阿恨道:“你跟唐雪莲有关系?”
那声音道:“关系密切得很哪!”
“你是她什么人?”
“亲生的爹!”
“神指唐诚?”
“一点不错!”
仿若一声焦雷,惊得恨天生血脉贲张,大脑嗡嗡作响,好半晌才说出话来,道:“那现在这个唐诚……”
神指唐诚截口道:“老夫说过,他是个冒牌货。”
“那他究系何人?”
“到现在仍然是一个解不开的谜。”
虎妞道:“真唐诚怎会被假唐诚陷害?”
唐诚愤怒的声音道:“老贼心狠手辣,诡计多端,假他人之名,邀老夫往某地一会,结果中了他的圈套,突施奇袭,以多取胜,作了阶下囚。”
小流浪不解道:“既已生擒,怎未杀害,为何囚禁在此?”
唐诚慨叹一声,道:“这当然是有原因的。”
阿恨道:“原因安在?”
唐诚道:“一则是想模仿老夫的音容笑貌,探听唐家堡的内部详情,再则是欲修练唐家的绝世武功,老夫为了雪此血海深仇,只好与他虚以委蛇,所以方能够苟延残喘的活到现在。”
恨天生道:“被囚的时间有多久了?”
“狱中无甲子,该有十几年了吧!”
“那时候老夫人还在吗?”
“在,在!”
“可是,据我所知,老夫人早已过世。”
唐诚悲声道:“至近莫过夫妻,老贼再会乔装改扮,精于易容之术,还是骗不了夫人,自然会首当其冲,遭到他的毒手。”
阿恨道:“那时候唐雪莲也在堡内吧?”
“没错。”
“已经发生了黑肚肠抢亲的那件事?”
“这是唐家的奇耻大辱。”
“可知唐雪莲怀孕的事?”
“曾听夫人提及。”
“对这件事,前辈态度如何?”
“等一下,那一群兔崽子又来了。”
中午。
烈日当头。
唐家堡来了五位不速之客。是偷张、赌李、酒仙、丐王,以及甫从隆中葬母归来,与他们会合的宋玉儿,指名要见神指唐诚。
假唐诚不曾迥避,领着唐子敬、子明、子刚迎至堡门口。
宋玉儿首先说道:“我们是来找人的。”
假唐诚故作不懂道:“找那一位?”
张三元道:“我家教主恨天生。”
李东云补充道:“还有本教的右使者虎妞,左使者小流浪。”
唐子敬好干脆:“没有。”
乃弟唐子明道:“一不沾亲,二不带故,你们的人失踪了干嘛要找唐家?”
仙人跳怒气冲天的道:“奶奶的,恨教主他们夜探唐堡,至今三日未归,不在这儿会在那里?”
假唐诚矢口否认道:“唐家堡戒备森严,岗哨林立,若有人闯入,老夫怎会不知。”
唐子明冷哼一声道:“既没有人,也没有尸,趁家父尚未发怒前最好马上滚蛋。”
老大唐子敬也威胁道:“好汉不吃眼前亏,再不滚就来不及啦!”
争吵半天,依然不得要领,衡情度势,又不敢贸然动手,五个人眉来眼去,心意已通,宋玉儿道:“你们姑妄言之,我们姑妄听之,且再去别处找找,若未寻获还会再来的”。
当即转身退出唐家堡。
假唐诚则独自返回密室。
风尘侠客马骥仍在,道:“打发走了?”
假唐诚颔首道:“走了。”
“何不将他们毙在此地,一了百了?”
“师出无名,追杀恨天生,可谓名正言顺,干掉中州四怪就难免遭人非议,唐老头在江湖上的名声不坏,破坏了他的形象对咱们没有好处。”
“小弟是怕夜长梦多,横生枝节,无论如何,下面的这几个黄口小儿理当速作了断。”
“已是第三天,大概快要饿死了。”
马骥贼眼一翻,道:“不如添点料,马上解决。”
假唐诚道:“马兄的意思是……”
“来个火葬最干净。”
“老夫是怕损及七杀刀。”
“不会的,神刀宝刃,水火不侵。”
“好,就这么办!”
立即取来好几桶燃油,打开铁盖倒下去。
然后,火种一丢,轰!的一声便点着了。
火势好猛,一发便不可收拾。
火苗好大,冒起来一丈多高。
烧到四壁。
烧到了铁盖。
也烧死了所有的蚊、蝇、鼠类。
没有烧到人,人在三十丈以外的通道内,托天之幸,仅感觉到热,呛到了烟而已。
“阿弥陀佛!”
“菩萨保佑!”
“谢天谢地!”
人在厄难之中,不信神的也会信三分,阿恨、虎妞、小流浪就趴在通道内,双掌合十,念念有词,为自己能幸而不死感激上苍。
已可确定,距离外面还有十几丈。
换言之,再挖凿一天多便可脱困而出。
问题是,有没有这个机会,有没有这多气力。
力已用尽。
气已用光。
眼睛一闭,就想入睡,甚至还会产生幻觉。
精神一松,就全身瘫痪,有崩溃的感觉。
空际,传来了唐诚的声音:“阿恨,你说来家堡是替雪莲报仇?”
恨天生道:“我是这样说的。”
“我那苦命孩子死在那里?”
“终南山下”。
“这是多久以前的事?”
“三年一个月零八天。”
“你记得好清楚。”
“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雪莲曾怀有身孕,不知有无生育?”
虎妞道:“生下一个胖小子。”
小流浪道:“如今已经十七啦!”
唐诚道:“人在那里?”
阿恨道:“到别处办事去了。”
“学文!学武?”
“文武双全。”
“长得俊不俊?”
虎妞道:“俊得很,如人中龙凤,临风玉树。”
唐诚道:“心性如何?”
阿恨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聪明、伶俐、机警、睿智、高傲、自负,卓然不群。”
唐诚道:“好!好!心性跟他娘一个样儿,能否叫他来跟老夫一见?”
小流浪道:“这简单……”
阿恨截口道:“这事阿恨不敢打包票,要看你对他的态度而定。”
“此话怎讲?”
“首先要确定,你爱不爱你的女儿?”
“女儿是老夫的骨肉,怎会不爱?”
“她曾经受到黑肚肠的侮辱。”
“错不在她。”
“你认不认唐雪莲的孩子是你外孙?”
“雪莲的孩子,自然是老夫的外孙,毫无疑问。”
“可是,他生身的爹是个大坏蛋。”
“孩子是无辜的。”
阿恨闻言好不高兴,真想马上就大喊一声:“外公!”
但是,并没有喊出来,因为创痕太探,记忆犹新,在尚未正式见面之时,他不愿草率行事。
同时,事实也不许可,外面有了状况。
“教主,是不是你的声音?”
“小王爷,你在哪里?”
“请继续说话呀!”
虎妞道:“呀,是宋玉儿的声音。”
小流浪道:“还有中州四怪他们。”
“我们在这儿。”
“详细的位置也说不上来。”
“照着声音的方向找就是啦!”
三小不停的嚷嚷,四怪他们循声辨向,快速搜寻,天可怜见,终于在一道石壁上找到一条缝,声音就是从这里传出。
宋玉儿俯下身来,闭起一只眼,仔细一瞄,果然看见了明晃晃的七杀刀,看见了模糊的人影儿,忙道:“小王爷,你们别急,我们现在就开始挖。”
小流浪道:“先别忙挖,快弄点吃的东西下来。”
宋玉儿道:“我们没有带食物。”
虎妞道:“有水也可以。”
偷张道:“我们亦未带水。”
阿恨道:“河水呢?”
赌李道:“此地无河。”
小流浪道:“混帐,吃的喝的都没有,酒总该有吧?”
酒仙道:“教主不准喝酒,属下的葫芦是空的。”
丐王道:“叫化子这里倒有一点点。”
虎妞道:“有就快设法送进来,我们的嘴巴都快要变成火炉子了。”
“是!是!”
间隙太小,葫芦根本放不进去,唯一的方法是往里面灌。
奈何距离太远,酒量太少,流不到一半便干涸了。
三小仅仅闻到了酒味,却喝不到酒。
阿恨急得七窍生烟,道:“真是急死人,这样吧,赶快派两个人去弄吃的喝的,另外再想办法弄点能够湿湿嘴唇的东西也好。”
酒仙、丐王去弄吃食之物,偷张、赌李、宋玉儿一时之间地想不出什么东西可以湿湿嘴唇。
小流浪好聪明,道:“笨啊,你们不会用口水弄湿一块布,再用另一块布包住,绑在石头上丢下来。
妙,真妙,只有小流浪这种妙人,才能想出这种妙招来,宋玉儿遑多想,掏出手帕,撕下一块,含在口中。
待完全湿透后,再撕下一块来包住,绑在小石头上,投入间隙中。
孔道坡度不小,尚称平滑,骨碌碌的很快便滚下来。
阿恨的位置在最前面,近水楼台先得月,打开小包,取出湿帕,含在口中,立有一股苍芳凉湿之气沁入腑肺,顿觉精神为之一振,脱口喊道:“哇噻!好香好爽啊!”
第二块湿帕也滚下来了,依次是虎妞的,还轮不到小流浪,急得他咋呼道:“玉儿,你的动作快一点好不好,再得不到滋润,我小流浪就要干死了。”
玉儿吐了一块手帕,舔一舔嘴唇道:“小流浪,真对不起啦,人家的口水已经用完,手帕都是干的,你就改用偷张、赌李他们的吧!”
小妞的香涎与老头的唾液,自然不能同日而语,但事实如此,小流浪也无可奈何,为了活命,只好勉为其难的拾起第三块湿布,塞在口里,吐字不清的道:“衰!衰!真他妈的衰到姥姥家去了。”
阿恨迫:“你们从外面挖,我们在里面凿,要快,如果恨教主的判断不错,那老混蛋很快就会有反应。”
宋玉儿与偷张、赌李颔首应是,立即付诸行动,有的用剑,有的用刀,猛挖猛掘。
里迎外合,自然进度加快,尤其酒仙、丐王返转,倒下去大量的食物、饮水,也带回了不少开山的工具后,进展更是快得惊人,一个时辰不到,便将洞挖通,阿恨、虎妞、小流浪一跃而出。
阿。恨吸了一大口新鲜空气道:“哇!空气好新鲜!”
小流浪舒展一下筋骨道:“生命好可贵!”
尽管形容枯槁,十分狼狈,神情却颇振奋,被囚三日,大有恍如隔世之感。
饱餐一顿,行功调息片刻,再稍事整理仪容后,往日的雄姿已恢复十之八九。
阿恨望着宋玉儿,道:“玉儿,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宋玉儿道:“小妹伶仃孤苦,孑然一身,葬完母后,无处可去,于是立即赶回来报到,正巧在半路上遇见了四怪他们,于是……”
小流浪打断她的话,道:“玉儿,告诉你一件事,阿恨找到老婆了。”
宋玉儿楞了一下,道:“怎么!小王爷要跟虎姐姐结婚了?”
小流浪捉狭的笑笑,道:“嘿!他们两个的事不新鲜,我说的是另外一个主儿。”
“哪一位。”
“日月宫的少宫主。”
“哦!”
“你可知日月宫的少宫主是谁?”
“谁?”
“就是那个艳冠群芳,倾国倾城的赛西施。”
宋玉儿瞧瞧虎妞,望望阿恨,笑盈盈的道:“左拥右抱,艳福非浅,恭喜小王爷啦!”
小流浪口没遮拦的道:“哇呀呀!双雌争霸,已是战云密布,将来变成三国演义可就头大了。”
宋玉儿郑重其事的道:“小流浪哥说笑了,玉儿自知命薄,不敢作非分之想,此番东来是归队也是辞行。”
女人比较心胸狭窄,尤其是男女间事更是容不下半粒砂子,虎妞一闻此言,悬在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地,无限关切的道:“你要到哪儿去?”
宋玉儿道:“小妹的功夫太差,打算去拜师学艺,而且已经有人愿收我为徒。”
阿恨道:“是那一位前辈高人?”
玉儿道:“佛门神尼净因师太。”
虎妞道:“我想起来了,老烟枪曾经说过,这位净因师太的内外功夫俱极了得,是佛门中不可多得的一位顶尖高手。”
小流浪的想法很特别:“可别真的削发为尼,尼姑的生活是很寂寞的。”
恨天生道:“现在也不宜离开,这里的事千头万绪,正感人手不足,想干掉这个冒牌的假唐诚,还必须费一番手脚。”
宋玉儿与中州四怪闻言一怔,齐声愕然道:“神指唐诚是个冒牌货?这是怎么回事?”
阿恨以最快的速度,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个大概,最后道:“当务之急是先找到真唐诚,救他出来,然后再作计较。”
即说即做,立又扬声道:“喂,前辈,现在方便说话吗?”。
过了一会儿,唐诚方始说道:“可以了,狗贼已经离开,你的声音好大,是不是……”
阿恨截口道:“是的,我们自由了,已脱困而出。”
虎妞道:“现在就来救你,请先准备一下。”
小流浪道:“请继续说话,或者弄点声音出来,以便寻找。”
唐诚没再说话,以一串很有节奏的,叮叮当当的铁链声取代。
这样更清晰,更易寻找,很快便发觉铁链声来自不远处的一道绝壁。
绝壁高约七八丈,下临深谷,上面就是唐家堡,在中间的部位有一铁栅窗户,声音就是从这里传出。
这是从众人立身之处的突岩计算,若是探首下望,则深不见底,实乃绝险之地。
阿恨运足了一口气,道:“前辈,阿恨来了!”
气提丹田,双臂一抖,“一鹤冲天”式,直飞上天。
小流浪正准备要说:“好棒啊!”恨天生探手一抓,以三寸之差未能抓住铁栅,功亏一篑,已势尽坠落,像极了断了线的风筝。
虎妞花容大变,惊呼道:“我的妈呀!”
宋玉儿更是吓得双手掩面,不敢正视。
幸好阿恨修为有素,临危不惧,一式“乳燕投林”,稳住坠势,神鸟大雁般飘落突岩之上。
小流浪道:“我看不如从正面杀进去,强行营救,这样太危险,一不小心摔下去,准会摔成肉泥血浆,会哭死好几个痴情女子的。”
宋玉儿望了他一眼,欲语还休。
虎妞啐道:“不开口没人把你当哑巴!”
阿恨吹嘘道:“笑话,这么一点点困难就退缩,还称什么英雄,充什么好汉,如何来闯江湖,打天下?”
再度弹身而起,曼妙无匹,奇巧无比的轻而易举探手抓住了铁栅窗。
也是一间洞穴的囚房,条件比阿恨受困之处稍好,有床,床上还铺着厚厚的草。
有门,铁栅门,上了一把大铁锁。
如果不是事先已有所了解,恨天生一定会认为,这个唐诚就是那个冒牌货。
真的,除了稍嫌憔悴一些外,简直一模一样,惟妙惟肖,任谁也难辨真假。
老夫脚上锁着一条铁链,长可丈二,正凝目注视着窗口,恨天生一现身,便亲切的说:“你就是阿恨啊!好俊的小子。”
阿恨道:“前辈的相貌跟那个老混蛋一般无二,不明内情的人确实难以分辨。”
唐诚黯然神伤的道:“所以他顺利的骗过了我的儿子,以及其他的人。”
阿恨道:“记得前辈曾说过,再怎么逼真,也骗不了老夫人。”
想到了老伴的死,唐诚落下了几滴英雄泪,唏嘘道:“正因为如此,夫人才首先遭殃,老夫怀疑雪莲的遇害,也与此有关。”
“前辈认为,唐雪莲也知晓老贼的身份?”
“雪莲心细如丝,很难逃过她的慧眼。”
“可是,她在生前并未吐露一言半语。”
“就算雪莲未察觉,老贼也会这样想,毕竟母女关系密切,不敢掉以轻心!”
“没错,站在老贼的立场,确是如此,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宁可错杀十个,不会放走一人”
微顿,阿恨又道:“咱们先不谈这些,把你老人家救出来以后再慢慢的聊吧!”
正欲拔出七杀刀,破窗而入,神指唐诚大摇其头道:“不,此非其时。”
“这是为何?”
“老夫怕鲁莽行事的结果,会祸及子敬、子明、子刚他们。”
“呵!前辈顾虑的是,一旦被老贼发现事败,很可能会先下手为强,那样事情的确麻烦。”
“有老夫在此,可以稳住老贼的心,咱们便有充裕的时间,从长计议,妥谋对策。”
阿恨眉头一皱,道:“依你老人家估计,目前在唐家堡的内部,老贼有多少心腹爪牙?”
唐诚沉思少顷,道:“不少,在他十几年的苦心经营下,一定为数极多。”
回想一下洞中所见,遍地白骨,阿恨忧心忡忡的道:“不晓得你的三个儿子会不会出问题?”
“这……这就很难说了,也许会,但愿不会。”
“可需由在下出面,替前辈查证一下?”
“这是求之不得的事。”
“如何查证?”
唐诚想了很久,从怀里取出一块金光闪闪的金牌,上面铸有“圣旨”二字,抖手掷给恨天生,道:“这一块金牌,是唐家祖先曾为大明朝出过力,由皇上亲自颁授的,素为唐家传家之宝,若是我儿,一定识得。”
阿恨小心收好,意气风发的道:“好极了,有此金牌,就不难分辨真假,前辈,你等着吧,查清楚你三个儿子的身份后,我们便会杀进唐家堡,将那个老混蛋碎尸万段。”
“老夫先在此致谢。”
“别客气。”
“诸位小友都是我唐家的小恩人。”
“哪里,快说可还有别的指示?”
“老夫言尽于此。”
“如此,我们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石桥镇。
就在唐家堡附近不远。
镇上有一家武馆……震威武馆。
馆主姓侯名达,在地方上口碑不错。
这日一大早,阿恨、虎妞、小流浪、宋玉儿突然出现在震威武馆,对一位童颜鹤发,精神矍铄的老者略作打量,恨天生抱拳道:“区区七杀教主恨天生,可否请侯馆主出面一谈?”
老者目泛神光,从四人脸上一扫而过,道:“老夫正是侯达,四位有何见教?”
虎妞道:“哉们想向老丈打听一件事。”
侯达愕然道:“但请吩咐。”
小流浪道:“听说你有一个女儿嫁给唐家的老二唐子明,可是事实?”
侯达颔首道:“这事你们怎么知道的?”
宋玉儿道:“是镇上客栈里的小二说的。”
阿恨道:“你女儿在家吗?”
侯达道:“在唐家”。
虎妞道:“女婿呢?”
侯达道:“也在唐家。”
小流浪道:“能否把你女婿请来一谈?”
侯达道:“有事?”
宋玉儿道:“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想跟他谈一淡。”
侯达疑云满面的道:“为何不直接到唐家堡去找他?”
阿恨道:“这当然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虎妞道:“有很充足很充足的理由。”
小流浪道:“事关机密,现在不能泄漏天机。”
宋玉儿道:“人格担保,绝对没有半点恶意。”
侯达年高德劭,见多识广,怎会任由四个娃儿驱使,设词推托,未予允诺。
经恨天生鼓起如簧之舌,一再强调事情的重要性,并表现出极诚恳的态度,苦口婆心的劝说一番后,这才勉强的答应下来。
侯达道:“好吧,姑且为你们跑一趟唐家堡,但最好不要弄出什么事来,否则,即使老夫饶你们,唐家也不会轻易放过。”
阿恨道:“放心,此事对唐家与侯家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打算在那里见面?”
“就在这里好了。”
“何时?”
“越快越好。”
“除小婿之外,是否还想见别的人?”
“不要!”
虎妞叮咛道:“最好也不要将此事告诉任何人。”
小流浪道:“一旦走漏消息,说不定就会出纰漏。”
宋玉儿道:“单单就你女婿一个人就可以了。”
侯达简直被这四个娃儿搅糊涂了,顶着一头雾水,半信半疑的出门而去。
半个时辰不到,侯馆主便去而复返。
果然,女婿唐子明与他结伴而来。
唐子明的态度颇不友善,紧绷着一张脸,好像有人欠他银子没还似的,并且小心翼翼,在距四小三丈之外便停下来,暗提了一掌真力,以防不测,语冷如冰的道:“究竟为了何事,为何非要在此地一谈?”
阿恨淡淡一笑,道:“是一件好事,好消息。”
虎妞的话正好相反:“也是一件坏事,坏消息。”
唐子明脸一沉,喝道:“放肆,休得在唐某面前胡言乱语。”
小流浪道:“是实话,并非信口开河。”
小流浪怒容满面的道:“再不说为了何事,恕唐子明不再奉陪。”
阿恨上前三步道:“本教主想请教,对你现在的这位爹看法如何?”
唐子明不悦的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小流浪嘻皮笑脸的道:“简单的说,你认为现在的这个爹是真的还是假的?”
唐子明勃然大怒道:“大胆,父亲就是父亲,还有什么真假之分,再胡说八道,当心将唐家的人召来,将你们毙在此地。”
侯达不愧为久经世故的人,已听出话中有话,道:“贤婿稍妄勿躁,听他们说下去,这中间似乎另有隐情。”
宋五儿道:“是有一个大秘密。”
虎妞朝他身后望一望,见无人盯梢,始道:“坦白说,你现在的这个爹是个冒牌货,真正的唐老爷子早已被他囚禁起来了。”
侯达惊“哦”一声,唐子明不予采信:“鬼扯,纯粹是信口雌黄,空穴来风。”
阿恨肃容满面的道:“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唐子明大声疾呼道:“唐某不信。”
“要怎样你才相信?”“拿证据来!”
“好,你看清楚了!”
亮出金牌,高高举起。
侯达脸色骤变,眼睛都看直了。
唐子明目瞪口呆,惊得他说不出一句话来。
小流浪神气八啦的道:“这是什么?说话呀!”
虎妞警告道:“如何说不出来,或说错,你就会脑袋搬家。”
唐子明神情激动的道:“是我们唐家的传家之宝,怎会不识。”
宋玉儿打破砂锅问到底:“说出它的出处来。”
唐子明道:“系大明皇帝颁授给先祖的。”
阿恨道:“嗯!你当真是唐家的子孙后代没错。”
小流浪道:“但是,你现在的这个老子却并非货真价实。”
侯达一脸凝重的道:“莫非这其中另有内幕?”
虎妞道:“的确有一个相当曲折离奇的故事。”
唐子明冲上前去,仔细的看一下金牌,道:“这东西你是从那里弄来的?”
阿恨道:“是你爹亲自交给我的。”
“家父现在何处?”
“被假唐诚囚禁起来了。”
“家父囚在何处?”
“大概在唐家堡东北角上的那间密室附近不远。”
唐子明的神色阴睛不定,流露出一脸的痛苦表情,道:“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有人冒充家父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们兄弟呀!这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虎妞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二少爷不妨仔细回想一下,一定可以找出一线蛛丝马迹。”
小流浪道:“是嘛,生活习惯、言行举止,老贼再会装也不可能一模-样,不难抓住一两条小辫子。”
侯达忽道:“老夫想起来了,亲家公毕生无所好,只好嗜饮贪杯,以前每隔十天半月,必来武馆小酌一番,但打从十几年前起便大异其趣,不再来侯家对饮,偶而相聚,酒量也大不如前。”
唐子明也想起一件事来,道:“最令人难解的是,父亲赖以成名的绝技‘一指功’,似已荒废,已多年不曾使用。”
宋玉儿道:“不是不用,可能根本不会。”
阿恨道:“即使强迫老爷子,学到一点,也只是皮毛而已,难登大雅之堂,不敢献丑。”
虎妞道:“现在你总该相信,现在的这个爹大有问题,是个冒牌货了吧?”
唐子明跟他老丈人侯达互换一道眼神后道:“我相信四位所言确非虚言,请快带我去把家父救出来。”
恨天生道:“且慢,此刻还不是救人的时候。”
“为什么?”
“老爷子交代,此时一动不如一静,他脱困而出,怕老贼猝下毒手,会对你的两位兄弟及家人不利。”
“那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老贼横行无忌呀!”
“如今最重要的一件事是,把你的两位兄弟请来,验明正身。”
唐子明惶声道:“怎么?子敬哥与子刚弟也有问题?”
虎妞道:“在尚未查证清楚以前,人人有嫌疑,个个不保险。”
小流浪道:“连老子都会出毛病,你敢保证兄弟不是别人冒充的。”
唐子明错愕一下,道:“事到如今,处处疑云,事事诡谲,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谁山不敢保证谁。”
阿恨道:“但是,为了唐家的存亡绝续,必须将唐子敬、唐子刚的身份查清楚,然后才能采取进一步的行动。”
“如何查?”
“把他们叫出来。”
“来这儿?”
“这里不方便”
虎妞道:“是啊,在此地杀人,对侯馆主不大好。”
唐子明吃惊道:“什么?你们准备杀人?”
小流浪正容道:“如果查出有人不是你的亲兄弟,当然要就地格杀。”
宋玉儿道:“须知一旦查出有异而让其脱逃,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事实确是如此,唐子明无话可说,道:“那就另选一个适当的地点吧!”
侯达道:“百丈坪不错,地势空旷,不易被人跟踪。”
唐子明道:“好,就这样决定,时间最好选在晚上较妥。”
阿恨道:“事情十万火急,拖不得,打铁趁热,这件事应在黄昏之前完成才行。”
虎妞问清楚百丈坪的地点后,再望一下天色,道:“你即刻赶回唐家堡,吃过午饭就开始行动。”
小流浪道:“只要他们两个,别人不要。”
宋玉儿道:“尤其不可以让那个假唐诚得到风声。”
恨天生道:“来百丈坪时须格外小心,倘若有人盯梢,格杀毋论!”
百丈坪。
距唐家堡仅数里之遥。
在一座小土山上,地势平坦,视野广阔,方圆均百丈,故曰百丈坪。
午后不久,太阳还很高很高,唐子敬、唐子刚便在唐子明的引领下,到达现场。
唐子敬的一张脸阴沉沉的,摆出大哥的架子来,道:“子明,你将愚兄和三弟带来此地,究竟为了何事?”
老二唐子明面无表情的道:“小弟已经说过,是想请你们看-样东西见几个人。”
老三唐子刚好机伶,四下一望道:“见谁?这儿除了我们兄弟三人外并无他人。”
“有!七杀教主恨天生在此。”
“有!右使者虎妞姑娘在此。”
“有!左使者小流浪也在此。”
“还有本姑娘宋玉儿!”
四人就藏身在一棵老松之上,言语间一泻而落,立在他们面前五尺许处。
唐子敬、唐子刚睹状大惊,齐声一喝,道:“孽障,你潜伏在此,意欲何为?”
小流浪道:“别怕,我们不会偷袭暗算。”
虎妞道:“也没有阴谋诡计,圈套陷阱。”
阿恨道:“是专诚来此恭候三位大驾的。”
老大唐子敬怒视着二弟唐子明道:“子明,你要我们会见的人就是这几个魔崽子?”
唐子明颔首应是,唐子刚满面不悦道:“孽种给我们唐家带来莫大的羞辱,二哥此举不知是何居心?”
宋玉儿代答道:“居心极善,大公无私。”
唐子敬环目四顾,语冷如冰:“二弟,你说有一样东西要给我们看?”
老二唐子明道:“是的。”
老三唐子刚道:“什么东西?”
阿恨取出金牌,高举在手,道:“就是这个。”
唐子敬定目一看,大惊失色的道:“这是我们唐家的传家之宝,怎会落在孽障手中?”
阿恨没理他,问唐老三:“可知金牌的出处?”
唐子刚如数家珍的道:“是先祖有功明朝,由皇上颁赐的。”
兄弟俩均丝毫不差的说出了答案。
换言之,皆货真价实,并非冒名顶替。
唐子敬满面狐疑的道:“二弟,你说话呀,唐家的传家之宝,怎会被孽障得去,是不是雪莲妹妹离家出走时带走的?”
恨天生简短有力的吐出来一个字:“错!”
唐子刚一楞,那道:“那么……”
阿恨截口道:“问你二哥吧,他知道一个大概。”
唐子明就自己所知全部说出来,直听得唐子敬、唐子刚一阵喜,一阵忧,一阵乐,一阵愁,彼此面面相觑,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心绪稍定,唐子敬始道:“天生,快带我们去把他老人家救出来。”
阿恨胸有成竹的道:“现在还不行。”
虎妞道:“你们的身份尚未完全确定。”
唐子明道:“我们兄弟均已说出了金牌的来龙去脉,还会有何疑虑?”
小流浪道:“金牌的目标太大,历史久远,知晓的人必定很多,靠不住。”
宋玉儿道:“连老子都会出差错,三位敢保证你们的兄弟毫无问题吗?”
唐子明垂下了头,无言以对。
老大唐子敬却朗声道:“我敢保证我的两位弟弟绝无问题。”
阿恨冷声道:“你凭什么?”
“凭我们兄弟数十年的朝夕相处,自然深信不疑。”
“难道说跟你老子就生疏,怎未事先发觉,又如何自圆其说?”
“这个……”
一时词穷,语为之塞。
唐子刚道:“那要怎样方可确定无疑?”
阿恨早有打算,道:“再给你们出一题目考一考。”
唐子敬道:“什么题目?”
虎妞道:“你们的妹妹唐雪莲对烹饪很有研究,对不对?”
唐子明道:“对呀,舍妹做得一手好菜。”
小流浪道:“还记不记得菜名?”
唐子刚道:“记得,请快出题目吧!”
事先早已拟好了应对之策,宋玉儿接口道:“题目很简单,就是唐雪莲最拿手的一道菜是什么?”
阿恨道:“答对的是唐家的人,答错的就是冒充的,只有一条路一死!”
唐子敬道:“现在就说出采?”
恨天生道:“为了避免作弊,不用说,写在纸上即可。”
准备甚是周全,备有硬纸炭笔,一人一套,分发完毕后,阿恨又道:“请散开,相距三丈,各据一方,写好之后留在原地不动,打一个招呼就可以了。”
三兄弟很听话,均无异议,立即散开去。
有的陷入沉思中,有的已经开始动笔。阿恨道:“时间隔得太久了,记忆可能不会很清楚,本教主这里有几个菜名可供参考。”
虎妞道:“红烧狮子头。”
小流浪道:“糖醋排骨。”
宋玉儿道:“蚝油牛肉。”
“蚂蚁上树。”
“冰糖肘子。”
“宫保鸡丁。”
一口气念出了六道菜,把三兄弟给搞糊涂了,唐子敬道:“可不可以多写几道?”
阿恨斩钉截铁的道:“不可以,最拿手的只有一道!”
虎妞道:“多写就是投机取巧。”
小流浪道:“投机取巧的人就是找死!”
唐子刚动作好快,招招手,道:“好了。”
阿恨趋前一看,见他写的是:“麻婆豆腐。”
口里边却故意念做:“红烧狮子头。”
声音很小,但如注意听还是听得到。
起码从嘴形上判断,可以看出来是五个字。
唐子明动作也不慢,已一书而就,与乃弟相同,是:“麻婆豆腐。”
阿恨故弄玄虚,依旧念做:“红烧狮子头。
唐子敬的动作最慢,仍在书写中,虎妞已悄没声息的到了他身后,缓缓道:“别慌,慢慢写,只论对错,不记时间。”
小流浪亦至,道:“事关生死,一旦写错就完蛋了。”
唐子敬转过身来:“舍妹的手艺超人一等,每一样菜皆脍炙人口,不晓得是不是这一道?”
说着,将手中的硬纸板交给虎妞。
阿恨上前定目一观,见纸板上的字是:“红烧狮子头。”满脸堆笑的道:“是,就是这一道,红烧狮子头!”
笑里藏刀,以退为进,头字出口,刀已亮出,唐子敬的心田方升起一丝喜悦,寒森森的七杀刀已架在他的脖子上,咬着牙齿说:“抱歉,你答错了!”
唐子明、唐子刚已飞奔而至,拿起纸板来一看,同声道:“雪莲最最拿手的菜就是麻婆豆腐,香、辣、麻、烫兼而有之,任何其他的菜肴皆无法取代,毫无疑问,这个家伙是奸细!”
阿恨怒声道:“魔徒,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唐子敬争辩道:“我是唐子敬,不是奸细,你娘做的菜每一样都很可口……”
“但不包括狮子头,小王从来没吃过。”
“那你为何说出来供人参考?”
“跟大家开个玩笑,也是考验。”
“臭小子,你好奸诈。”
“兵法有云:兵不厌诈!”
唐子明、唐子刚反应迅捷,处事果断,及时取走了他的暗器,夺走了他的剑。
阿恨伸手在他的脸上剥下一张制作极为精巧的人皮面具来,露出一张丑恶的脸,道:“你是谁?”
伪唐子敬好硬的嘴巴:“无可奉告。”
他硬,阿恨狠,咔嚓!一声,手起刀落,斩断他的一条臂,厉色喝问道:“报上名来。”
虎妞道:“不肯招供,另一条臂也会遭殃。”
小流浪道:“下来就是你的腿。”
宋玉儿道:“不会叫你痛快的死。”
断臂之痛,彻骨钻心,伪唐子敬不敢再逞强,道:“我叫屠城。”
唐子明道:“我大哥呢?”
屠城道:“早已被丢进密室的地窖里变成白骨了唐子刚道:“这个老贼又是何许人?”
屠城摇头道:“不知道。”
刀光再闪,血光再现,阿恨二次出手,断了他的两条腿。
痛得屠城满地打滚,人也晕过去。
待他醒转之后,阿恨立道:“现在该说实话了吧?”
“屠某真的不晓得他是谁。”
“爱说笑,没有人会跟着一个不明底细的人拚死拚活。”
“纯粹只为了银子。”
“把话说清楚点。”
“他到处广纳勇士,屠某挺身应征,如此而已。”
“难道他从未告诉你他的真实身份姓名?”
“事实确定如此。”
“那你们如何称呼?”
屠城道:“在人前叫他爹。”
虎妞道:“人后呢?”
屠城道:“叫他主人。”
唐子明道:“在唐家堡,老贼一共有多少党羽?”
屠城道:“不少。”
唐子刚道:“说个数字出来?”
屠城道:“少说也有三四十。”
小流浪道:“把他们的名字一个一个的报出来。”
断一条臂,两只腿,血如泉涌,屠城已濒油尽灯干之境,望着血淋淋的七杀刀,说:“屠某愿意说出他们的名字来,但盼恨教主能赏我一个痛快。”
阿恨道:“成,只要你肯合作,就让你痛快的死。”
条件谈好了,奈何为时已晚,屠城失血过多,半个名字都没报出来,便咽下最后一口气,魂归西天。
小流浪恶狠狠的踢了屠城的尸体两脚,骂道:“妈的,你嘴巴不快,死的倒挺快,这下糟了,唐家堡的虚实不明,该如何是好?”
恨天生沉吟了一下,计上心来道:“老贼恶贯满盈,非要把他除掉不可,不要紧,屠城虽死,仍有利用价值,死人可当作活人来用,本教主自有妙计。”
唐子明道:“天生,你有何妙计?”
阿恨未正面作答,目光从虎妞、宋玉儿、唐子明、唐子刚的脸上缓缓扫过,道:“你们看我与小流浪的身材、轮廓、声音、举止哪一个比较接近屠城?”
小流浪一怔神,道:“干嘛,选女婿?”
阿恨道:“不是女婿,是间谍,反间谍。”
“哦,我明白了,你是想选一个人冒充屠城,混到老贼身边去探情报?”
“就是这个意思。”
“我先声明,不干。”
“为什么?”
“太危险了,等于是玩死亡游戏。”
“哼,假如大家选中你,非干不可。”
小流浪真绝,抱拳环施一礼,哀求道:“各位,拜托拜托,我小流浪的脑袋不灵光,千万不要选中我,不然准会把事情弄砸。”
偏偏,大家一致认为,小流浪的音容笑貌,言行举止比较接近屠城,在大家一至的意见下,只好俯首应命。
小流浪的口头禅又来了:“衰!衰!衰到他姥姥家去了。”
唐子刚道:“阿恨,你是想叫小流浪打入他们的组织中,探听奸细的黑名单?”
“不错!不知敌人虚实,我们无从着手,一旦查明敌人身份,便可将其一网打尽,永绝后患。”
唐子刚道:“此时敌情不明,确须查清敌方底细,贤外甥处事明快,智谋过人口……”
虎妞截口道:“三少爷说什么,贤外甥。”
唐子刚一本正经的道:“是呀,舍妹雪莲的孩子,自然是我的外甥。”
小流浪冷哼道:“你们不是一直视我们阿恨教主为羞辱吗?骂他孽种孽障。”
“此一时也,彼一时也,以前完全是受了老贼的误导,以致一错再错。”
宋玉儿道:“如今当真愿意承认我们小王爷是唐家的外甥?”
唐子明道:“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唐子刚道:“我们唐家以他为荣。”
小流浪:“不行,过去的痛苦经验太多了,不能这样算了。”
唐子明道:“依小友之见该当如何?”
小流浪神气八啦的道:“最低限度,也得起个誓,摆几桌酒席,放几串鞭炮,敲锣打鼓的告诉大家,恨教主也是唐家的宝贝外甥,你们唐家以他为荣……”
阿恨制止他再说下去,道:“小流浪,在二舅,三舅的面前不得胡言乱语。”
一声二舅三舅,叫得唐子明、唐子敬心花怒放,喜上眉梢,紧紧的拉住阿恨的手,甥舅三人皆喜极而泣。
子明、子刚是为他们自己的过错而哭。
恨天生则是哭他苦命的母亲唐雪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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