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独孤寂心勇闯“问天楼”,燕孤鸿大挫域外联军的同时,一向允称平静的黑土,也发生一件令人想不到的事件,相当使人意外的事件。
一个本是默默无名的少年,用他那染满血的手,推开一道修罗之门。
一道惊栗苍天的修罗之门。
这道门的揭开,将会掀起天下的另外一场腥风血雨。
那是修罗之力酿造的结果。
“修罗冰心”。
“修罗”寒冰心。
冷极的名号,也在同一夜,震彻武林。
这个相当沉静的夜晚。
单单这一夜,便发生三件令人血脉沸腾的生死决斗。
“横虹立威”。
“问天之役”。
“飞雪修罗”。
这三役合称“寂夜三战”。
寂寥已久的武林,又开始风云狂涌、激浪涛荡。
这是得闻这三件大事的人心中确切的想法。
截然不同的世界。
飞雪连天。
朵朵细雪,缓缓飘坠。
纯白。
是大地惟一的妆扮。
一个寂静萧瑟的湖,是不小的湖。
却有着一个非常、非常寒邪的称号。
“修罗海”!
它,横长零点五桑距(约等于一百五十公里),纵长一桑距(约三百公里),水波曼妙,鱼虾尚称富足。
但湖面常有莫名氤氲旋绕着,即便是严冬桂临,将湖面冻结,仍旧可见似有若无的烟气,四处迥荡着。
这终年不绝的烟气,成了不祥的征兆,便如鬼域般森冷阴恐。
当地居民称为“修罗海”。
距“修罗海”一帕常(约三公里)处。
一座缓升的丘陵。
聚集有数百人,那是一群自号为“激骁部”的贼人。
“激骁部”。
游走于黑土与北漠交接处的黑帮组织,以掠夺他人财物,及接受暗杀工作为业。组织大约分为三层。
最上层是部长“厄鞭”刘英禹。
其次是四队:刑队“冷面”王尉;夺队“裂山斧”成初;杀队“疾箭”孙鑫巾;智队“曲恨解愁”蒋阜。
每队各置有六、七十人。部长刘英禹则有百余人,总数加起来大抵有三百多人。
刘英禹租糙的声音响道:“这次,可是咱们大捞一笔的好机会。”
蒋阜英俊的脸上,浮现阴狠的神情:“部长,指的是……”
刘英禹邪笑道:“在‘修罗海’附近,咱部下发现居有一富人家。”
头上扎着一张虎纹巾、生性谨慎的孙鑫巾,立即问道:“这消息可正确?会不会有人要引我们出洞?”
满脸胡髯的成初嚣笑道:“孙小子,你怕了?”
孙鑫巾变脸喝道:“成队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成初怪笑几声,带了过去。
刘英禹解围似地道:“鑫巾不用多虑。这事是咱队手下溜去‘黑土,找乐子,于无意间发现的。据说那户人家的居处可算是华栋伟房。内里人俱是丽裳罗裙。并且,还有十余个美人儿。哈!”
几道咆哮声扬起。于深然的黑夜里,更添邪气。
那是一个突兀的存在,非常突兀的存在(相对于其他人而言)。
他仍保持着相当的清灵、澈净的眸光。
他是,“冷面”王尉。
“激骁部”中唯一可算作正派的人。
他并不似同伙人那般酷爱杀人。据说,他总爱以黑吃黑,夺的是黑钱,杀的是恶人。他的手下游魂,从未是普通百姓。
王尉这样的特异行为,自然不受容于“激骁部”其他队长,连刘英禹也多有不满。
毕竟黑吃黑,容易卷起黑道其余人士的公愤,将来极难善了。
但王尉的武功,属为“激骁部”第一。有许多大事,都需用他的武力镇压。所以,彼此间除看不对眼外,倒也不至于有明显排挤的状况出现。
王尉本身也明白,入了黑道,就休想有漂白的机会。
但就如他所言:“无愧于心。”
他只是坚守这个最底线的原则而已,并没有太大的理由与正义。
这样一个人,如何会进“激骁部”?这实在令人生疑!
据闻,他加入“激骑部”,是为报那刘英禹随手间救了他的恩情,谁知,他一头栽进去,从此再也出不来。
这是非常可悲的解释。然而,也是惟一的解释。因为他从不说明。
这次的计划,使王尉心头泛起一阵不适。他十分厌恶一再重复的劫夺、杀戮与贪婪。
同时,有一种危殆的感觉,自然而然涌起。
这对他而言,已是非常陌生的感觉,竟莫名地于此时燃起。
这次的行动,可能有危险,相当的危险。他想。
也好。也该是自己坠入地狱的时候。
满手血腥的自己,越来越可厌。
下黄泉休息,是他累了,之后,惟一的期盼。
王尉于无声的静默里,思考着死亡的美味。
“修罗海”!
不祥的湖。
住着一个即将,名动江湖的少年俊杰。
“激骁部”所属,经过两天的布署,很快来到“修罗海”。
他们将这个大湖团团地围住(他们自以为完满的包围)。
刘英禹大手一挥。
手下众人立即快速移动,将排立在“修罗海”旁的一串美屋围起。
刘英禹与王尉等人,则来到当中一个挂有“修罗海”书刻的匾额的房堂。
气势非凡的建筑风格,以及独书“修罗海”三宇的匠额,在在显露出主人傲比天高的雄放豪气。
这时,亮丽的灯火,由屋内透射而出,更显辉煌与灿亮。
谈笑声油然自屋内传出。其中交杂着一片莺声燕语,令人欣羡。
刘英禹丑陋的嘴歪了一歪,低喊:“给咱上。”
手下领命,正待冲入时,一声清喝响起:“站住。”
只见一个俊朗至极,面如寒玉,形态潇洒,年纪约在十八、十九的男子,卓立门前。
这男子全身白裳,再加以星目含煞,脸色又极之苍白,整个人流露出一股凄厉的气势,使人心寒。
刘英禹不禁呆了一呆。但旋即在心中暗自咒骂,怎地自己竟会给个孺儿吓倒!顿时杀意大起。他命令道:“宰了。”
他的部长直属队,当下便有人扑出。十数道人影,齐抓向那俊美少年。
少年冷哼一声,洁白的双手,如刃竖起,随意一挥,千百掌影纷然飘出。
“啊!”惨哼声连响。
扑前的人,全部倒跌回去,且当场命绝。
一招致命。致命于胸口。
他们的胸前,都被割了一道血痕,一道像是被实刀砍过的血痕。
“激骁部”一众,几时看过如此快绝的杀人招式,当场楞住,全不知该如何反应。
对这些以杀戮为乐的人而言,他们从未想到会有被人击倒的一天。
所以,他们总是想出各种残忍的酷刑,来教训他们眼中的“懦夫”。
他们存有一种心理,那就是,欺残弱小是天经地义的事,是属于他们这些强者所特有的权力。
但是!他们忘了。他们忘了,或许有一天他们也会遭逢更强的嗜杀者。在那个苦劫来临的时候,他们该如何自处呢?这样的思索,并不存于他们的意识范围内。
现在!
此时,正是他们体验的时刻,用他们的身躯与血脉体验生死的时刻,已然来到。
如果说,“激骁部”是平民口中的妖魔,那么,现在这个年轻人,将会成为他们永难忘怀的,由地狱而来的“修罗”,一生一世都将深深地刻镂在他们心中的狠绝修罗。
当然,向凶狠惯的他们。还未察觉到这点。
还未察觉。
“裂山斧”成初哇哇大叫:“好小子,你吃了狗胆不成?”
那少年俊俏的脸,瞬时飞满狠酷的厉色。他一字一字沉凝地道:“你,说,什,么?”
霎时!
场上竟骤然升起一种十分酷寒,宛若置身冰山之间的气流。
成初张狂的气焰,也不由地全然灭息。
少年语气中蕴涵的杀意,竟如此厚重,厚重到令得这些手中沾满血腥的邪徒,也不由得凛于他的沉雄气势下。
然而,血没有聚河狂流,他们便不会觉悟。所以……
杀!
少年的心,满满的是杀机。
森冷沉重的杀机。
成初低骂一声:“活见鬼!”又高声咆哮:“娃儿,快叫你老子出来拜见。嘿!嘿!顺便把里面的美人儿叫出来,好让我好生疼惜、疼惜。”
少年剑逸峻拔的眉头,紧缩。他寒声道:“你若再口出不逊,就休想滚回去。”言下之意,便是要成初“躺”着回去。
成初连连暴叫,声如狼嚎。
忽然,屋内一阵吼雷似的声音传出:“少主,什么事?”
“没什么。只是一群杂碎闯进来。”
少年不把他们当作一回事的态度,彻底地激怒“激骁部”一众。
“激骁部”几乎全部的人,都换上禽兽的脸,急欲前扑。
闷雷的语声又说道:“少主,让属下来料理这些废物。”说话的人,已开始移动。
但少年拒绝。他道:“不用。你好好招待客人。这些狗杂碎,我来对付就好。”
“激骁部”的人更是愤慨。他们已是按捺不住,恨不得立即上前,一刀劈翻这狂傲小徒。但他们的首领还未下令。所以,还不能动。
另一个雄劲的语声,插入道:“寒少侠,怎的有客来访,却不介绍给我等认识?”
姓寒的少年,那凛如千年寒冰的目光,缓缓扫过眼前一众。他淡逸地谢道:“依我看免了。若见着这等人,恐会扰了贵客雅兴。就请诸位内里休憩。存下马上便来与黑老伯对饮千杯。”
那声音豪迈笑道:“既是如此。老夫一等便先入酒室,煮热酒,候着寒少侠开怀。”
一番应对后,寒姓少年寒星似的眼眸,射出一道厉芒,冷硬道:“你们的意图为何?”
孙鑫巾拍箭筒,道:“取你性命喽!”
寒姓少年撇了撇嘴:“既然你们来到此处,自然就不能令你们空手而回。你们这群渣滓,准备烙下本人的死亡印记!我倒要看看,尔等能有几人存活?”少年完全无视于敌多己寡的劣势,还一再挑衅着。
少年顿了顿后,又道:“往死亡的屠戮之前,你们理应知道,是谁送你们下地狱的。记住了!我是,寒冰心。‘修罗’寒冰心。好好牢记!因为,这名号将会让你们永生难忘,直到死灭的终点,亦抹拭不掉。”
寒冰心话一说完,身形立即展开。
一股凌厉的杀气盛极、凄极地狂袭全场。
“激骁部”仿佛见到了从地狱暴冲出来的修罗。
寒气异常庞大地充盈着,令人心惊。
“杀!”
仿佛要消去内心恐惧似的,宛若由阴暗角落发出的闷吼。
成初狂吼冲前。
“夺队”队员也随着扑向寒冰心。
飞跃中的寒冰心,那冷漠无情的笑意,浮挂于脸。
他眸里煞气满布,瘦长的身子,好似不受天地常规的束缚,于空中任意自在地飞腾、弹跳。
他那修长白皙的双手,骈掌如刃,洒出,带着一阵阵的激啸,奔往面他面来的倒霉鬼。
惨嚎声大起。
“夺队”部众四散跌开。
迎面来的成初大斧扬起,砍下,化作一道铁练,气势狂猛,直劈寒冰心。
寒冰心右掌荡起,波浪似地飞袭成初,一片掌幕登时升起,抵住劲狂的裂山斧。
寒冰心左手随即探出,由掌幕中溜出,一道狂飘窜起,猛然印往成初。
成初骇极回斧。他双手握紧大斧,淬然间,只来得及以斧面迎抵那夺命一掌。
“呼!”
气劲交击声大响。
成初大斧堪堪挡住寒冰心惊人的真气爆发,但他那赖以生存的大斧,却也凹进一个可怕的雕镂似的掌形。
正暗自庆幸逃过一命的成初,忽然面色大变,惊骇欲绝。
因为一道冰冷的笑意,缓缓,缓缓地攀上寒冰心的嘴颊。
一种极度不祥的预感,泛满成初的心头。
快退!是成初胆丧下惟一升起的念头。
但就在成初脚往后急错开一步之际,不幸地!他的预感果然成真。
寒冰心空着的右手,由下往上倏升!再一个翻折,犹若一条肆横天际的银龙,蓦然直冲大地的刺往成初。
那正是寒冰心的绝命招式:“修罗九绝”的第一式“鬼界迷”。
“呀!”一声嘶嚎,倏起即没。
成初后撤的势子,再加上寒冰心的掌劲,更是一退不可收拾,他整个人抛跌倒飞,一如断线纸鸢地坠向远处。
“碰!”
没有生命迹象的仆倒声飘起。
成初适才兀自张狂的大脸的眉心,有着一条红丝,鲜明地烙印。
“噗!”
碎块声起,红丝处开始蹦裂,渐渐地,变成一大口伤痕。
血泉,喷出。
浓烈的血腥味,飞盈全场,令人间之欲呕。
寒冰心翻身落地。他冷寒着脸,面无表情地望着眼前诸人,真如从地狱奔出,来到人界复仇的修罗一般。
顿时,现场一片滞凝的气氛。
狠绝辣绝快绝的杀人!
这才是杀人。真正的杀人。
于那一刻,许多“激骁部”的人心中,都掠过同样的想法。他们的心,宛若侵人冰心里,一阵一阵地发寒着。
方才,霎时间的一轮拼战,“夺队”便少了包括成初在内的五十余人。
寒冰心下手之快、之辣、之烈,简直是“激骁部”这些号称嗜杀者的千百倍强。
“激骁部”首度尝到,惊骇的恐慌与被残的痛楚。
在他们而言,伤害别人总是愉快的。他们没有残人人反残的观念。
这也是普遍存在于武林的价值观。所以,武林纷争永难平息。
血,从未停止,流!
“好狠!……”
“妖怪!……”
“疯了!这小子杀人杀疯了!……”
不知道是谁,喊出这样的字句。一时间,“激骁部”的人,纷纷咒骂着寒冰心的残忍辣手。
他们似乎忘了,他们也曾经如此;甚至更凶残的杀害他人。他们好像真的忘了?
他们总是以团体,对付弱小人寡。理所当然,他们通常如此认为。
他们欺弑他人是天理,那是合理的求生活动。
然而,由另外一面看来,以雷霆千钧之势压倒他们的强人,却十分不合理地被视为妖、视为魔、视为鬼。
这实在诡异得使人忍不住发噱。
但那样的想,却是事实,普遍存在的事实。
那不仅仅是“激骁部”的想法。就连其他的武林人土,也大多作如斯想。
所以,独来独往的人,并不见容于武林。
即使是如燕孤鸿这等高手,也是相同。
江湖人对那些孤单来去的超级强者,总是抱着一种敬畏的心理,和只要杀了他们就能成名,而不必拘于任何形式的奇怪心态。
死,是恐怖的!
对许多会武的人而言,死亡依然具备绝对的魔嚣霸力。
但那只会发生于废人的身上,“绝”不会威胁到勇敢、无敌的他们。
而像寒冰心这样的强人,却因为杀他们的手段过快过狠,就凭空被冠上一个嗜杀者的称号。
真是讽刺啊!
杀人的人,反而不准他人杀人。
寒冰心冷冷笑着。他全不在意“激骁部”一众对他的评论。因为他很清楚,今日若换成是他武艺不佳,眼前这些眼露惧光的败类,绝不会比他更客气更收敛的。
他太明白,这些人口中的妖怪与疯狂,都只是一种遮掩他们害怕的借口与掩饰。他们己陷入深深的恐骇里。
但残杀的凶性,以及关于色与财的贪婪,很快便会压过那瞬间被释放的一缕惧意。他们很快便会杀将过来。寒冰心知道。
于是,真如寒冰心所料的,“激骁部”已开始准备另一波的攻势。
另一波更强更猛更血腥的攻势!
“曲恨解仇”蒋阜取出一根铁制大笔。他强力催劲,预备作一生死博斗。
孙鑫巾紧握着他的“飞弓”。他背后的箭筒,隐隐颤动着,那显示出他已急聚他的真气,他预备要全力一博。
刘英禹衣袍,无风自动。他的两眼,射出森森的凶光。
其余的部众,虽厉气稍减,但彼此一瞧,见身旁还有两百多的同伴,及武艺高强的部长、队长时,也就重新摩拳擦掌,预备要围死寒冰心。
惟有一人,没有任何动作。
那人是,“冷面”王尉。“激骁部”里,只有他依旧毫无所动。
他只是神色古怪地望着现场。
那是一种很难说清楚,既像苦涩,却又欢欣的古怪神情。
寒冰心一眼便注意到王尉。他很讶异于王尉眼中的清澈,以及那脸上满满的悲欣交集。
嗯。有意思。寒冰心已经对王尉产生兴趣。
寒冰心环看四周,他们已快准备好。没有必要让他们先出手。寒冰心决意一下,身形立动。他一声厉啸,径冲九霄。
随着啸声的飘扬,寒冰心的人,亦飞掠出去。
第二次的杀戮,随即展开。
孙鑫巾绝快地搭箭、弹弓,飙出六箭,一箭接着一箭,紧凑、几无空缝地射往前冲的寒冰心。
刘英禹矮身,转体,缚在腰侧的成名兵器“厄鞭”,如毒蛇般跳出,于空中圈了三圈,套往寒冰心。
蒋阜大笔一划,挥出他的著名技艺“乱风扫”笔法,数十道笔影,立刻飞起,卷往寒冰心。
寒冰心却骤然落地。他右足独立,左腿一伸一弹,扫开刘英禹厄鞭,复又做一个大翻旋,借着蹴住厄鞭的力道,奇绝地荡起,身形停顿于半空。
是以,孙、蒋两人的攻击,都很自然的落空。
寒冰心对于时间的掌握,没有分毫的浪费。他的躯体,一止于虚无空间,他便右脚飞起,直踹刘英禹颊面。
刘英禹速退,厄鞭疾抽回身,一逸又出。刘英禹猛注真气,贯入厄鞭,厄鞭鞭梢翘起,悄悄点向寒冰心背脊。
孙鑫巾一转一蹲,箭连珠再射出。他这次一下便射出十八箭,乃是他自创的夺魂招式“十八追”。
寒冰心慎地察觉他的背后气流发生异动。他声冷哼,收腿,同时凭空一翻折,避开刘英禹厄鞭。接着,他右手弹出,点到鞭梢,厄鞭受寒冰心真气催发,反扑刘英禹。
此时,孙鑫巾的十八箭已到。
寒冰心不慌不忙,他收手、扭腰,让过十八箭,随即左足跳出,轻挑第十八箭。
受寒冰心劲力踢发的第十八箭的箭尖,蓦地向前飞去,恰恰顶到十七箭箭尾,继两一箭尖抵一箭尾的,连续十八箭加速标往前方。
陡地!连结的十八箭,于虚空陡然定止。
正当人人惊疑时,鸣镝声响,十八箭霍然散乱射落。
猝不及防间,“激骁部”众,登时又伤了三十余人。
刘英禹则在自己的兵器反扑下,闹了个手忙脚乱,暴跳连连。
寒冰心飘下,安然着地。
倏地,一道阴风袭来。原来是蒋阜偷空,扫出一笔。
寒冰心头也不回,左足往后一挑,正中笔尖。
排山倒海的凌厉劲气,一瞬间摧发开来。
咬牙强撑住寒冰心掌大的蒋阜,一个踉跄,立足不稳。他摇摇晃晃地跌往一旁。
寒冰心身形疾起,弓背退往蒋阜。
蒋阜大骇。他勉强站稳,吸气,两手握绍,怒喝出击。
寒冰心右掌后拍,层层掌劲,浪翻潮涌,荡往蒋阜。
而他的左掌,则虚印于天。
这即是“修罗九绝”第四招“浑沌变”的起手式。
蒋阜竭尽全身真气,才勉强挡住那一掌里蕴有的寒冰心一道强过一道如浪涛涌生不竭般的气劲。
蒋阜正暗呼出一口气时,赫然看到寒冰心冷霜似的双眸,忽尔一亮。
亮得令人心凛。亮得令人心冰。亮得令人心痛。
却原来,不知何时,寒冰心已转过身来。
蒋阜惊骇欲绝,还来不及有所反应时,寒冰心方才虚击的左掌,竟在空中划过道弧线,气劲不弱反加强地随着寒冰心的转动,袭向蒋阜。
这便是“浑沌变”的诡妙之处。
原本背后出掌,已是很出人意料之外。那知,寒冰心竟还能将虚发的掌气,作一大回旋,一气呵成地,不减其势地,扑往敌人。这就更使人惊异不已,自然也就更防不胜防。
高手过招,胜败成负,常在一线之间。
所以,蒋阜的失误,只有付出代价,最昂贵的代价。
那就是,死神的造访与生命的骤逝。
一个惨嗥,发出半声,便即终止。
蒋阜昔日那凶厉的目光,一下子黯淡下来,换为无神、死鱼般的眼色。
四大队长,又一人挂终。
“铿铛!”大笔落地。
寒冰心脚足不停,又往他人杀去,仅留下胸膛凹裂的蒋阜,缓缓跌坠于雪盈的大地。
雪染血。
血渗红。
红透身。
身灭亡。
亡即死。
瞬息里的变化,竟如斯之巨。
兀自手忙脚乱的刘英禹,万料不到,在他设法稳住厄鞭时,又已丧失一个得力助手。好不容易,他稳住了阵脚,却看到寒冰心正从乱兵中杀将过来。
寒冰心所到处,莫不带起一片血雨。
“激骁部”众,连连受创于他的厉招下。
众人看着寒冰心那宛如千年寒岩的俊脸,越发觉得惊心骇魄。
寒冰心已扑到刘英禹身前。
刘英禹狂叫一声,厄鞭急速挥动,幻起百千鞭影,恰如它的招名“千蛇出洞”一般,便若群蛇出笼般地直噬寒冰心。
一旁的孙鑫巾也未闲着,又是十三箭隔空射出。
寒冰心冷笑。他单手深出,劈掌夺过厄鞭的前端。随后,他催劲破入厄鞭。
刘英禹心想:“要拼真气?哈!这乳臭未干的小子,不过是靠着招式精妙,侥幸赢得成初等人。如今,他却不知天高地厚,竟想与我比拼真气。哼哼!真不知死活。”
刘英禹体内数十年精修的真气,狂泻而出,毫不保留地注入厄鞭,袭向另一头的寒冰心。他务求尽速除去眼前这可恶的小鬼。
两人的真气,交击于厄鞭中央,相互激荡下,厄鞭立即被撑个蹦直。
不久后,刘英禹叫苦连天。
原来,寒冰心的真气,竟犹如利锥,长驱直入,深深地嵌进刘英禹的体内。刘英禹在真气的比斗中,失地连连,根本难以抗衡寒冰心。
但这时,刘英禹的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喜悦。
寒冰心看在眼里。他了然于胸。
因为,孙鑫巾的十三箭已至。
寒冰心嘲讽似地撇一撇嘴。他蹬地,跳起。
横排一列的十三箭,由他脚下,飞了过去。
接着寒冰心右手猛圈,被他握在手上的厄鞭鞭稍也跟着划圆,漩涡似的气流,随厄鞭逆上,反弹刘英禹。
刘英禹虎口狂震,掌握不住,厄鞭脱手。
寒冰心旋身拉鞭,厄鞭随着疾掌一弧,又一个甩动,挟带气劲,扫飞十三箭,且余劲不衰地,鞭柄猛然穿过犹愕然呆立于原地的刘英禹的身体。
刘英禹瞪眼,望着破体而过的厄鞭。
他瞪大着眼,不能置信地看着。
“噗。”
刘英禹口中鲜血暴吐,倒地。
他两眼大大睁着,死不瞑日。
这时,惊恐彻底征服在场诸人的勇力。
余剩一半人数不到的“激骁部”众,个个口定目呆,互相觑望。
寒冰心撤手,放鞭。他脚沾地又起,再纵往孙鑫巾。
孙鑫巾骇极。他抽出筒中最后三箭,施出“救命三箭”,三只形状异于平常的箭,急射寒冰心。
寒冰心瞧着眼前那轨迹下甚稳定的三箭,他的眸里,显然有些疑惑。
倏地,三箭箭端俱自蹦开,飞出无数小箭。
寒冰心朗目厉芒狂闪。他双脚猛地下压,急速落地,恰好小箭呈网状袭至。他一个大仰身,避过由头上飞过的箭群。再一个躺身,背伏于地。
他拧腰弹起,头下脚上,两脚脚尖,准确快捷地夹住箭群末端的一枝落单小箭。
接着于浮空间一个直身,风车般转了一圈。两膝一弯,人弓起,再一个拉体,两脚蹦挺。
寒冰心双脚一错,一扭,小箭强力射出,刺往正带头鼠窜的孙鑫巾。
不知性命己岌岌可危的孙鑫巾,使出浑身吃奶的力气,拼死奔逃。
就在小箭快要啄入孙鑫巾背内时,他终于察觉利风袭体。
孙鑫巾回头一望,顿时魂飞魄散,不知人间何世。
因为,箭,已迫在眉睫!
忽地。
一只苍白的大手,探了出来,轻轻松松接过小箭,解了孙鑫巾的危机。
原来是一直未曾出手的“冷面”王尉。
是他。
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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