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罗嘉颀听到助理说致辞没有准备好时,有些不悦的皱了皱眉。
不错,他确实可以即兴讲,脱稿讲对他而言从来不是难事。可他不喜欢下属犯下明明可以避免的疏忽。
“杂志社那边的沈小姐正在书房……”助手补充了一句。
“沈小姐?”他略带兴趣的扬了扬唇,已经站了起来,往书房方向走去。
助理连忙跟上,他回头漫不经心的说:“不用跟过来。”
静静的倚在门口看了许久,那个噼里啪啦在键盘上打字的女生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多了一道注视的目光。
她穿的礼服露出了半边的肩膀,微一低头,背脊上的肩胛骨就微突出来,身影愈发的单薄。红如丹砂的洌艳色泽,倒真能衬得她肤色如牛乳般凝滑白皙。
罗嘉颀不受控制般放轻了脚步,慢慢的走近她。身体里一点小小的渴望,仿佛灼热的火烧——他很想看看她此刻的脸,不知道还是不是平时那种清淡的表情。
最后还是在她背后站住,看着她纤细的手指不停的敲击键盘,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声音,可是有一种奇特的韵律感。
直到她发现自己,惊慌之下要站起来,罗嘉颀伸出手按住她的肩膀。触到她温热的肌肤的时候,他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手指抓得更紧了一些。
看得到她背后大片的肌肤已经泛出了粉红色,罗嘉颀的理智告诉自己,他正在做着很唐突的事,可他控制不住此刻渐渐沸腾的情绪,他不想管后果,他只想这么做。
修长的手指在她斜肩礼服的某一处轻轻一挑。
沈夜原本已经说不出话来,此刻有些仓惶的感受到他略带挑逗的动作,再也忍不住,下意识的出声阻止他:“罗先生——”
“别动。”他炙热的呼吸触到她的后颈,“马上好了。”
片刻之后,沈夜踢开椅子站了起来。一转身,看见他手中小巧而不易发觉的吊牌,猛然涨红了脸。
罗嘉颀看见她的脸色,又低头看看手里的东西,忽然觉得自己这次真的是唐突了。其实他不过好意,看见她的礼服没有很服帖,稍稍替她整理了一下。接着就把那块吊牌拉出来了。微怔之后,心思一转,很容易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两个人都不说话。
沈夜自然是尴尬的,可她不知道,罗嘉颀心中的尴尬不下于她。
过了一会儿,他镇定的换了表情,望向电脑屏幕:“写好了?”
此刻自己心里再多恼意,也不好发作了,沈夜不动声色的后退了两步,生硬的回答:“好了。”
“嗯。我看看。”罗嘉颀移开目光,一目十行的掠过,直到最后一句:
“习惯帮不了什么忙,它只会对未来进行统治;管理帮不了什么忙,它只会对未来进行束缚。”
“《游》的世界里,没有统治和束缚,只有创意和自由。”
慢慢咀嚼这两句的时候,他也注意到,沈夜已经退到了书房的沙发边,有些紧张的看着他,语速又快又急:“您看看还有什么问题么?我可以马上改。”
“很好。”他揉了揉眉心,“不用改了。”
“那……我先走了。”沈夜快步走到门口,又想起了什么,匆匆折回来,拿起桌上的外套。因为微垂着目光,恰好看见他的指间还抓着那块吊牌。她毫不犹豫的转头就走。
罗嘉颀看着一袭红裙离开的时候,薄唇轻轻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却又沉默下来。直到助理来敲门,拿捏着辞措:“罗先生,沈小姐已经走了。”
他嗯了一声,慢慢的踱出书房。
十几年来的教育,难道没有告诉他一个绅士该做什么吗?可是对着她,那些应有的、与生俱来的疏离和礼貌,仿佛都消失了。
只是想接近而已。
近一点,再近一点。
可她……生气了。
“罗先生,整理好了。”助理把几张纸递给他,刚刚从打印机中取下来,还带着温热。
他接过来,浏览了一遍,又靠在沙发上,一言不发的望着窗外。如果说来前他对这样一个小型的酒会还有着期待的话,此刻已经兴味索然。
沈夜赶到酒会现场,脸色还有些潮红。
王黎看到她,连忙跑过来:“怎么样?”
“应该没问题了。”沈夜有气无力的说,带了懊恼,打量自己身上的小礼服,问王黎说,“这衣服的吊牌被我摘了。”
王黎刚刚从大劫中逃出来,神思还有些恍惚:“啊,什么?”
沈夜来不及说话,就看见人群簇拥而来的罗嘉颀。她脸颊上的潮红更浓了些,说了句“没什么。”
在人群中看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大多都是在《游》杂志上过镜的模特,还有些姐妹期刊的编辑,也都是自己认识的,一一打过招呼之后,看看时间,该贵宾致辞了。
沈夜不知道罗嘉颀是什么时候进入酒会现场的。不经意的回望一眼,他已经站在人群中,谈笑风生间,一派惬意自如的风度。
这样的人天生就是磁场的中心,又或者是耀眼的火光,总是引得无数人飞奔去靠近。即便此刻自己心里很别扭很不愿承认,可这是事实。沈夜手里握着酒杯,悄悄穿过人群,绕到罗马柱的后边。整个灰常的灯光正缓缓暗下来,她竭力的睁大眼睛,天鹅绒的窗帘被秋风掀起来,仿佛黑色波浪,一波波,无涯无际,打在自己眼前。
透过音响,罗嘉颀的声音听起来很是低沉悦耳。又仿佛……所有的一切都被这个声音包裹住了……
她低着头,忽然听到那一句“……没有统治和束缚,只有创意和自由”,倏然站直了身体。
果然是太着急了。怎么把这句话也写了进去?沈夜有些懊恼的皱了皱眉,今晚真的是诸事不顺。
(8)
又等了一会儿,掌声之后,灯光渐渐的亮了。
沈夜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嘿,沈夜?”
她看见一个年轻人向自己走过来,很面熟。
她有些惊讶的喊了出来:“叶即景!是你啊。”
大学时候的同学。毕业两年了,只同学会见过一次。这里遇到了,聊上几句,她才知道叶即景在某汽车杂志当编辑。原来是同行。
“罗嘉颀?”叶即景看着不远处一道笔挺的人影,饶有兴趣的问,“你们老板?”
“是老板。不过当中跳了好几级呐。和我这种小员工搭不上边的。”沈夜轻描淡写的说。
“是么?”叶即景看起来有些失望,“本来还想看看有没有办法。”
“什么?”
“他有好几辆限量版名车啊,我们杂志想做专访。联系了好几次,都没办法。”
“抱歉,无能为力。”沈夜耸耸肩说,实事求是的说,“说实话,罗先生挺低调的。况且他自己也做媒体,不大可能答应外边的采访。”
正说着话的时候,忽然看见LILO朝自己走过来,沈夜微笑着对她招呼。
“沈夜姐。”LILO笑意盈盈,闪亮的瑰紫长裙中和了纯净甜美的气质,在人群中很是抢眼。叶即景毫不掩饰眼中的赞叹,礼貌的对她伸出手。
沈夜替他们做了介绍,又对LILO说:“今天真漂亮。”
“是赞助的。”LILO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长裙,悄悄的说,“Dior的长裙,我怕会弄脏弄坏。”
熟人把叶即景叫开了。LILO说话就没了什么拘束,正在和沈夜说起下一次棚内拍摄的时候,忽然止住了话题,目光望向不远的地方。
她扬起小脸对沈夜说:“是罗先生。沈夜姐,我介绍他给你认识?”
沈夜微微侧过头,看见罗嘉颀意态闲然的往这里走过来。
在套房里她心慌意乱,而刚才在会场她刻意没有注意他,于是一直没有看清他今天的穿着。这一瞥之间,沈夜忽然觉得,这样天生的衣架子,实在是穿什么都能光彩夺目的。
她犹豫了数秒,将手中的薄荷酒往桌上一搁,谢绝了LILO的好意:“抱歉,我去下洗手间。”
这是今晚罗嘉颀第二次看见沈夜的背影,匆忙且慌乱。之前他也在注意她,在和旁人聊天的时候,她的微笑很恬美。就像他在明川遇到她,有些尴尬,可她不曾避着他。
罗嘉颀的思绪有些飘忽,没有听见LILO在和自己说话。回过神来,就不得不俯身问了一句:“什么?”
LILO脸颊一红,低声说:“没什么。”
然而只这么一个略显亲密的动作,已经被酒会上各种各样的人瞧在眼里,有艳羡,也有嫉妒,或者若有所思。
蝴蝶小小的扇动翅膀,或许便是一场飓风。
所谓的蝴蝶风暴,不可预料。
酒店的洗手间相当奢华舒适。沈夜在洗手间补了补妆容,重新扑了一层粉,又在休息室的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如果可以,她真想就这么踢掉高跟鞋一直坐到结束。
不过只是休息了十分钟,王黎就来喊她:“哎沈夜,你不是说很喜欢那个叫Aby的设计师吗?我看到他了。”
沈夜站起来,略微振奋了一些:“是吗?在哪里?”
果然看到了一个极瘦极高的年轻人,靠着廊柱,漫不经心打量这个会场。沈夜拿着自己的名片,走上去和他搭话。
Aby的眉毛很淡,整个人看起来有几分通灵飘渺的感觉。他看了看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沈夜,又看看她的名片,淡淡的说:“你好。”
“你是想说你的风格和我们杂志完全不搭吧?”沈夜看着他,十分坦率的微笑,“其实是我个人对你的设计风格非常感兴趣。”
她观察他很久了。先是在某次聚会上听到有同事说起,于是点进了Aby的网站,然后就一直的关注。
从某种程度上说,Aby十分愿意尝试通过色彩碰撞、将传统上认为是搭配禁忌的一些元素组合在一起。他没有什么顾忌,哪怕有些作品在沈夜看来是完全失败的,可他毫无顾忌的挂在网上,不矫饰,很自然。
说完这些,沈夜倒不觉得自己是在恭维他,因为她也毫不顾忌的说了诸如“xx搭配在我看来很可笑,只要有一点点学院派的常识就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之类的话。
Aby的目光渐渐专注起来,隔了一会儿,慢慢的说了一句:“我不在乎那些规则。”
沈夜目光中流露出赞许,正要接口,忽然有同事喊她去帮忙。她有些遗憾的看他一眼,点头说:“那么下次有机会再聊吧。”
原来是全体编辑和模特与I&N高层合影。
人头攒动中沈夜看见罗嘉颀,就在前排中央的位置,正和别人说着话,温文有礼。她小心的闪避开身子,站在Kain身边。
“唉唉,女生不都往前面挤吗?”Kain推了她一把,“你站这角落干嘛?”
确实有模特在往那边站位,心思昭然若揭。
沈夜嘻嘻笑着:“你比他帅。”
Kain受宠若惊:“太安慰人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们在角落里大放厥词,沈夜忽然觉得前边一道很锐利的目光扫过来,在自己身上顿了顿。她没来得及去分辨那是谁,就听见摄影师在说:“准备好了?”
微笑,闪光。
她长舒一口气。
终于结束了。
离开的时候已经很晚,沈夜懒得再把礼服换下来,直接换了双平底鞋,走出酒店门口。
一辆车向她亮起了大灯。沈夜眯着眼睛看了一会,惊讶的发现是Aby。
“嗨。”他很是随意的比了个手势,“我送你。”
沈夜拉了副驾驶座的车门坐上去。很多时候她看人,都有一种近乎偏执的直觉。认定的事,很少会出错。同样的,她相信这样直率用色的人,不会心藏鬼胎。
不远的地方,罗嘉颀的目光慢慢的挪开了焦点。他抿了抿唇,笑意有些涩然。
当初她上自己的车,那些犹豫自己看在眼里。
原来真是因人而异。
对不熟悉的人,她也可以这么爽快。
(9)
第二天照常上班。
杂志社内部丝毫没有因为酒会的结束而显得轻松下来。十一月的杂志里有一个专题是纪念酒会。他们得加班加点的把这部分内容、照片整理出来,不能延误。
沈夜特意早到了一些,又想着和同事商量一下怎么补救下昨晚的礼服。时尚杂志最不缺的就是借来的各式各样的衣服和首饰,当然会有不小心弄坏的时候。不过她们是少女杂志,借来的衣服都不算很贵。不像这次,恰好做的是年会小礼服专辑。
她正要出声喊服装总监,忽然门口有人在喊:“沈夜小姐在这里么?有快递。”
沈夜签收,有些疑惑的举着平扁的礼盒回到位子上。
王黎捧着马克杯走过来,好奇的看了一眼:“是什么?”
沈夜耸耸肩,笑着说:“保密。”
王黎切了一声走开,特意又回头说:“呆会儿千万别告诉我是什么,我不稀罕知道。”
沈夜哈哈大笑,拆开缎带一看,崭新的红色礼服,她怔了怔,下意识的拿起中间那张卡片。
简单的一句话。
“昨晚的事,非常抱歉。”
署名是罗嘉颀。
他为什么道歉呢?
沈夜淡淡的想,是因为唐突的动作么?还是猜出了前因后果,知道自己是借用了杂志社的礼服,所以特意订了一件新的给自己?
没关系。
反正以后尽量不会再有交集。沈夜抿出一丝浅笑,低头喝了一口咖啡。
服装总监探出头来:“小沈你找我?”
“哦。”她合上礼盒,“还衣服。”
几句闲话扯过,迅速进入工作状态。算上把庆祝酒会的专题补上的时间,大概要加班加点,才能把杂志准时送入印厂。
所有人都发挥出最大的潜力,忙得连闲话时间都没有。沈夜承认自己已经被校稿和校颜色弄得离崩溃只差一线了。吃饭的时候都眼神朦胧。一回办公室也不管好不好看,摘了十分难受的隐形眼镜,换上厚厚的框架镜,继续苦战。主编室的灯光同她们普通编辑们一样,一直亮着,直到晚上十点,陆陆续续的有人做完自己的部分,下班回家。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星期,最后美编将数码打样稿做出来、送进印刷厂的时候,所有的人都欢呼起来。
这么年轻的团队,居然没人提议说去聚餐K歌,所有人都提了自己的包,回家睡觉。
这一觉绵长深厚,甚至一向准时的生物钟也小小放纵了一下沈夜的惰意。
十点起床。
今天秋雨满城。
沈夜最爱这样的日子。
不加班的休息日,哼着歌打扫完屋子,烧上一小壶水,看着干枯的杭白菊慢慢在花茶壶中吸润水分,慢慢舒展。还缺些什么呢?她皱眉想想,拿了伞出门。没时间自己做烤饼,就在楼下红火得不行的蛋糕店买了一盒起司球回来。
带着湿意的风穿行过整个城市。前一刻触碰到草木的露水,下一刻便撞在自己的鼻尖。有些凉有些痒。她手中提了纸盒,心想下午的时光闭上眼睛眯一会儿,或者打开半人高的落地台灯读读书,都是不错的选择。
回到家,糕点还是刚刚烘焙出的,带着热度。
沈夜穿着瑜伽裤赤脚盘腿坐在一堆软软的靠垫上,身上搭了一块千鸟格的披肩,伸手触了触玻璃杯,茶恰好不再烫手了,又往里边舀了半勺蜂蜜。
还没喝上一口,搁在屋里的手机响了。
她站起来去接电话。赤足踏在地板上,才觉得有些凉意了。
“现在吗?”沈夜第一反应是杂志出了什么事要返工。
“哦,对。”杨宁的声音听起来并不严厉,“有工作上的事,和你谈一谈。”
经济危机,是要裁人么?半个小时后沈夜从地铁站出来,脑子里全是胡思乱想:不会啊,杂志销量这么好,如果说要招新人她也不奇怪。
她收了伞,走进大楼,径直敲了敲主编办公室的门。
杨宁笑容可掬:“来了?坐吧。”
沈夜坐下,有些拿捏不准上司的表情。
“小沈,你来《游》多久了?”
“两年不到。毕业就来了。”
杨宁哦了一声,修剪得相当精致的指甲轻轻的在桌面上敲击,半晌,才说:“有没有兴趣换一份工作试试?”
沈夜惊讶的抬起头。
杨宁似乎察觉到自己的辞措,笑了笑,索性直说。
“是这样。总部想要调你过去。你考虑看看。”
“I&N总部?”沈夜一时间没明白过来,“什么意思?”
“那天酒会你救场的文稿让罗先生十分满意。那边HR通知,如果你有意向,可以直接调去总部。职务是罗先生的行政助理。”
像是有人给了自己当头一棒,声音嗡嗡的在脑海里炸响。沈夜不可思议的看着主编熟悉的脸:“什么?不是吧?”
杨宁微微勾起唇角语气很真诚,“小沈,我可以对你实话实说。总部对于《游》这本杂志的业绩是相当满意的。正是因为满意,所以还要细分这个年龄段时尚杂志受众。我马上要调任去一本新杂志的创刊,前期筹备已经开始了。也就是说,这里的主编会空缺。我认为你完全有能力,可以胜任一些权限更大的职务。”
沈夜眨了眨眼睛:“可是……”
“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杨宁简单的说,“说白了,如果以你现在的资历,想要越级升迁是不大可行的。但是如果是从总部回来,就不一样了。”
“如果从你的职业规划考虑,我觉得这是很好的机会。”
沈夜想了想,轻轻咳嗽了一声:“可是我很喜欢现在的工作,还有工作氛围。”
杨宁十分谅解,点了点头:“没有让你马上决定。其实这次找你也不算正式的谈这件事。过几天会有那边人事部的人找你。你多考虑几天。”
沈夜走出杨宁的办公室,一时间不想回家,索性回到自己办公桌前坐下。
便利贴、相框、马克杯、小植物,摆放的井井有条。手边是一叠杂志。摞得整整齐齐,随手抽出一本,里边的少女模特头戴小礼帽,兀自笑得灿烂如花。她记得那次是在初春拍夏季的杂志照。在海边,工作人员一个个裹得跟粽子似的,模特却只穿着薄纱,冻得瑟瑟发抖,胳膊都发青了。一拍完,她就到处给小姑娘找姜糖水,咕咕灌了好几杯,才算缓过来。
这个工作……她是真的很喜欢。
有点小小的肤浅,可却是甜的。她需要这样的调节。
电脑屏幕亮了起来,沈夜从纷乱的思绪中抽身,查看邮件。
实习的生已经把读者调查表的统计情况发给自己,沈夜坐在椅子上伸个懒腰,又有事情忙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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