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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失镖银因祸享声名 赘盗窟图逃遇罗

  汉话说常德庆睡在渔棚里,被沙滩上一阵脚步声惊醒了;睁眼一看,只见去讨镖的那渔人,钻进棚来。常德庆慌忙坐起,心里惟恐不曾将镖讨回,不敢先开口问;只用那失望的眼光,仰面瞧渔人。

  渔人笑道:“这回虽则失事,却喜你倒得了些名头!彭四叫鸡竟被你断了他一条臂膀:他是湘河里有名的大胆先锋;许多老江湖,一个不提防,就坏在他手里!他素来是欢喜说大话,两眼瞧不起人的;所以江湖上替他取蚌绰号,名为彭四叫鸡。这回倒很恭维你!他说,就凭你那一刀,愿将镖银全数送回!这也是你初出世的好兆头。”

  常德庆听了,心中高兴,来不及的立起身来,问道:“叁十万两都全数讨回了吗?他虽是这般说,然若不是老叔的面子,那有这麽容易!但不知叁十名兵士,有几名留性命的?”

  渔人用手指棚外道:“你自去点数,便知端底了。”

  常德庆钻出棚来。此时天光已亮,晓风习习,晓雾蒙蒙;回头看江岸上,一排立几十名兵士,并堆一大摊的银箱。暗想:怪道刚一阵脚步声,把我惊醒了;原来就是这些兵士,和搬运这些银两的人。随走到一个兵士跟前,问道:“你们统统回来了麽?昨夜船沉了以後的情形,是怎麽的呢?”

  兵士答道:“我们叁十个人,一个也不曾损伤!当船沉下去的时候,我们已将船棚掀开,都待浮水逃命。即听得岸上有人喊道:『不干你等的事!你们不逃倒没事,逃就任送了性命!你们看:四周都有人把守,能逃上那里去?一齐上岸来罢,决不难为你们!』我们听了这些话,那里肯信呢?没一个敢近岸,都拚命泅水,向上流逃。岸上的人,也不再喊了。不知是何缘故?”

  “我们逃不上半里,忽被一根粗索,在水中截住去路;我们的水性,都不大熟习;一遇那根粗索绊住,便再也浮不过去。转眼之间,那粗索移动起来,我们的身体,被那索栏的只向後退;和打围网相似,将我们当作鱼,围到沉船的所在,一个一个的跋上岸。原来是四个人牵那根粗索。我们若是水性好,也不至是这麽被他围住:无奈我们都是陆营,能够勉强在水中浮起,不沉下去,也要算是我们的能耐了。”

  常德庆点头,催说道:“将你们赶上岸怎麽呢?”

  兵士道:“就在离河岸不远,有一所茅房;八个水衣靠,手拿钢叉的人押我们到那茅房里。地下铺了许多稻草;壁上钉了一碗油灯,以外甚麽物件也没有。八个人将门关上,就监守我们。一会儿,外面有人敲门,隔门向里传话道:『焦大哥教提一个杀胚上去问话。』”“我当时还不知道,杀胚是甚麽。只见监守的八个人,齐声应是。在我们叁十人中,挑精选肥的,刚刚选中了我。两个人过来,一人执我一条臂膀,说声走,值价些!我才知道杀胚,就是指我们。我也不开口,便随二人,出了茅屋,向东北方走了五六里路。见前面有一堆灯火,走到临近,却是一个山岩;约莫有四五十人,各执灯笼火把,立在岩下。当中立一个年约五十多岁,满脸络腮胡子的人;正和一个满身是血,没有右膀的人说话。押我的两人,猛然将我往前一推,喝道:跪下!我得朝上岩跪了。”

  “那胡子掉过脸来,用很柔和的声音,向我说道:『你不用害怕!我这里的刀,不至杀到你们额上来!我只问你:你们凭甚麽本领,敢押解这一舶的饷银,到北京去?说来我听!』我就答道:『我们是奉上官差遣,身不由己,本领是一些没有!并且我们只送到湖北界,就回头销差!』那胡子点头,笑道:『我也知道你们是身不由己!但是你们只送到湖北界,以下归谁押送呢!』我说:『有常德庆太爷押送。』”“那胡子露出踌躇的样子,说道:『常德庆麽?是那里来的这麽一个名字?啐!我问你:这常德庆有多大年纪了?於今在那里?』我说:『年纪不知道,像是很年轻,大约不过二十多岁。沉船的时候。不知他往那里去了。』胡子大笑道:『怪道我不曾听说饼这麽一个名字,原来只二十多岁的人。真是人小胆不小了!』那胡子说笑时,又望那没有右膀的人,说道:『四弟这回,可说是阴沟里翻船了!』”没右膀的人,听了不服似的,大声说道:『这常德庆虽是没有名头,本领却要算他一等!我栽在他手里,一些儿不委屈。我并想结识他,只可惜他赴水跑了!』一面说,一面望我,也喊了一声杀坯道:『你听,我放你们回去,你见常德庆,得给我传一句话;你只说罗山的彭寿山拜上他;这回很领教了他的本领!看他这种本领,谁也不能说够不上保镖!只是江湖上,第一重的是仁义如天;第二还是笔舌两兼;第叁才是武勇向先。他初出世,没有交游,本领便再高十倍,也不能将这麽重的镖,保到北京!这是我想结识他的好话。你能照样去说,不忘记麽?』我说:『不会忘记!』那胡子教押我去的两人,仍押我回茅房。”

  “我到茅房,不到半个时辰,又听得外面敲门的说道:『有甘瘤子来说情,要将叁十万饷银,全数讨回去。焦大哥说:看甘瘤子的情面,交还他一半。彭四哥说:凭他这一刀的本领完全退还他,於今已将银两全数搬到对面河岸去了,甘瘤子还要把这叁十个杀坯,一并带回去。现在前面等,赶紧将这一群杀胚送去罢。算是我们倒楣,白累了一个通夜!』”八个监守的人都忿忿的说道:『我们在水里,浸了这大半夜;落得个空劳心神。真是没得倒楣了!』即听得门外的人,催说道:『罢了,罢了!快点儿送去吧!倒了楣,不要再讨没趣!这个瘸子,最是欢喜多管闲事的!』八人都堵嘴。板脸,连叱带骂的,将我们引到沉船的地方。在山岩下问话的那胡子,同那没右膀的人,正立在河岸上,和方领我们到此地来的这位老者,做一块儿说笑。这老者见我们到了,就向两人作辞,说了句承情,便带我们到此地来了。这些银箱,也不知是何人搬运到这里来的。”

  常德庆听了这些话,心中害怕,不敢再押银两,往前走了;就在鱼矶,另雇了一艘民船,仍将叁十万丁漕银,解回长沙;向那藩台禀明了失事情形,谨辞恪辞的,卸了委任。独自跑到鱼矶来,拜甘瘤子为师,练了一身惊人的剑术。

  这甘瘤子是两湖的大剑侠。他师傅杨赞化,是崆峒派剑术中的有名人物。在喻洞和金罗汉吕宣良较量的董碌堂,是杨赞化的大徒弟、甘瘤子的师兄。甘瘤子因董禄堂败在吕宣良手里,对於吕宣良这一系的人,都存了个仇视的心思:只待一有机会,就图报复。

  南荆桥、北荆桥两处,都是甘瘤子的巢穴。甘瘤子的家,在北荆桥。他还有一个九十多岁的老母。他这老母在江湖上,也是有名的,叫做甘二嫒姆。少时跟他父亲,吃镖行饭,练就一身硬功夫;舞得动八十斤的大刀。嫁甘瘤子的父亲,就改业做独脚强盗。

  怎麽谓之独脚强盗妮?凡是绿林中的强盗,没有不成群结党的。和常人一般,住在家里,每年出外,做一两趟买卖。也不收徒弟,也不结党羽,便谓之独脚强盗。这种独脚强盗,最是难做,不是有绝大本领的人不行!笆瘤子的父亲,住在北荆桥,做了二十年的独脚强盗;左右的邻人,不但无人知道他是个强盗,并且没一人不感激他周济贫人的好处。

  笆瘸子十四岁上,他父亲就死了;甘二嫒姆每年仍照常出外,做一两趟买卖:连笆瘤子和家下人,都不知道。直到後来,拜了杨赞化为师,成了一名大剑侠,自能撑持家政了;甘二嫒姆方坐在家中安享。但是甘瘤子的行动,仍是继承祖业,也做这项不要本钱的买卖。在下写到这里,却又要将甘瘸子家庭的组织,并和吕宣良一派人作对的前事,叙述一番了。

  笆瘤子有两个老婆,这两个老婆,也都有些儿来历。大老婆姓蔡,是河南的一个卖解女子;容貌奇丑,武艺倒是绝高,不是寻常卖解女子一般的花拳绣腿,名字叫做蔡花香。每次卖解,每次当众宣言:如有打得过它的男子,不问贫富,只要年龄相当,家中不曾娶过妻的,便嫁给他。打遍了北五省,没遇一个打得过他的相当男子。甘瘤子偶然高兴,和她交手;只几个回合便把蔡花香倒提在手中。这时甘瘤子,确是不曾娶过妻;就娶了这蔡花香做老婆。

  二老婆是甘二嫒姆的侄女,也是个吃镖行饭,有本领的女子。因甘瘤子的父亲行二,还有一个大伯,在中年死了,没有后人;遂将甘瘸子祧继,所以娶两房妻室。

  大老婆生了一女,名叫联珠;二老婆生了一子,名甘胜。诗书世家的子弟,必习诗书:他们这种武艺世家的子弟,自然也都会些武艺。就是甘胜娶的妻,也是会武艺的女子;甘联珠的本领,更是不待说了。

  蔡花香的容貌,虽先得十分丑陋;但她生下来的女儿,却是端庄流丽,绝不像蔡花香的模样。蔡花香只生了这一个女儿,看得比甚麽宝贝还重!有许多镖行里的子弟,托人向她家求婚;蔡花香只是嫌人物不漂亮。甘联珠的芳龄,看看十七岁了;蔡花香时常抱怨甘瘤子:不肯留砷替女儿择婿。

  笆瘸子一日走华容关帝庙门口经过,见庙里围了一大堆的人,好像有甚麽热闹似的。一时动了好奇的念头,信步走进庙门,挤人人丛中一看。原来是一个少年壮士,在那里耍一条齐眉铁棍;估料那棍的重量,至少也有四五十斤;少年拿在手中,和使一条极轻的木棍彷佛,丝毫没有吃力的样子。

  笆瘸子见了,心里已是惊异!那少年使完了一路棍,猛然将两手往背後一反,铁摈就靠脊梁,朝地上插下。只听得喳的一声,那棍插入土中有尺七八十深;少年随即耸身一跃,一只脚尖,只立在铁棍颠上,身体晃都不晃动一下!笆瘤子不由得脱口而出的,大叫了一声好。

  当时许多人叫好,少年全不在意:惟甘瘤子这声好一叫出口,少年就好像知道是蚌内行。

  连忙跳下地来,对大众打了一个圆拱手;末了,向甘瘸子道:“献丑,献丑!小子借此求些盘缠,也是出於无奈!”

  笆瘤子看这少年,不过二十多岁年纪;生得容颜韶秀,举动安详,俨然一个贵家子弟的气概。若不是亲眼看见他的武艺,专就他的身材行止观察,不相信他是能使动这般兵器的人。见他向自己拱手,说出这几句话,即触动了择婿的心。便也拱了拱手,笑答道:“佩服,佩服!像老哥这般武艺,我平生还不曾见过呢!老兄既是缺少了些盘缠,这是很容易的事!只看老兄用得多少,我立刻可以如数奉送!但是此地不好说话;老兄可否去寒舍坐坐?”

  少年欣然说道:“应得去府上请安!”说时,一手提起放在地下的一个包裹,一手将铁棍抽了出来。看热闹的人,见没了把戏看,都一哄而散了。

  笆瘸子带少年归到家中,问少年的姓名籍贯,因何在关帝庙卖艺?

  少年说道:“我姓桂名武,原籍是江西南康人。我先父讳绳祖,曾做过大名知府。几十年宦囊所积,也有不少的产业。先父去世,我得十岁。只因生性欢喜武艺,所以取名一个武字。先母钟爱我,不忍拂我的意思,听凭我招集些会把式的人,终日在家,使枪弄棒,一些儿不加禁止。十五岁的时候,因一桩盗案牵连,我被收在监里。”

  “亏得先父在日,交游宽广,不曾把家抄了:然而费耗产业十之七八,才保全了性命。审讯明确,与我无干,释放我出来。先毋就为这事,连急带气,我归家不上半年,便弃养了。我又不善经营家计,式微之家,不能和富贵人家攀亲;我自己见家业凋零,也不肯害人家闺女;几年因循下来,不曾娶得妻室;因此更支持不下了。我有一个姑母,据在临湘。得到湖南来,想寻姑母,谋一个安身之所。不料到临湘,访求了两个月,没得姑母的住处;手边的盘缠已罄。没奈何,卖艺糊口,今日初到华容,就遇上了老丈。”

  笆瘤子听桂武所述,正合了自己择婿的希望;和蔡花香商量。蔡花香见了桂武这般人物,岂有不合意的?在桂武穷途无所依靠,又见甘家是个大户人家的样子,自也没有不愿意的道理!

  於是桂武就做了甘瘤子的赘婿;和甘联珠伉俪之情,极为浓笃。

  别武在甘家住了两年,渐渐的有些看出甘瘤子父子的行动了;猜想必不是做正经买卖的人:时常在枕边,用言语套间甘联珠。甘联珠只是含糊答应,随用些不相干的话打岔。桂武心里有几成明白,因少时为盗案牵连,弄得身陷囹圄、母亲气死,家业倾荡个乾净;每一想念到这上面,就不寒而悚力!於今反做了这种形迹可疑人家的赘婿,如何能不害怕呢?

  这日桂武因坐在家中烦闷,独自到外面闲逛,拣近处高大些儿的山岭,登临上去。

  想使心胸开朗,正立在山顶上。背操手远眺。忽有人从背後,在肩上拍了两下;因全没听得脚声,倒吓了一跳!忙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神采惊人的白发老者,一边肩上立一只大鹰;笑容满面的,立在後面。

  别武也是一个很有本领的人;自能一见就知道这老者是个异人。慌忙掉转身行礼道:“老丈从何而来?拍小子的肩头,有何见教?”这个肩双鹰的老者,不待在下说,看官们也都知道,就是金罗汉吕宣良了。

  吕宣良望桂武笑道:“你欢喜做强盗麽?”

  别我心里不悦道:“小子虽是贫无立锥,然生诗礼之家,辱没祖宗的事,怎敢去做?老丈何以如此见教?”

  吕宣良又笑道:“你既不欢喜做强盗,却怎的人住在强盗窝里?”

  别武不由得心里惊跳起来,双膝向地下一跪,叩了一个头道:“老丈得救小子的性命!小子丈人的本领,远在小子之上;小子既窥破了他的行止,料定决不肯放小子夫妇走开。”

  吕宣良挥手教桂武起来道:“呆子!你不好去和你妻子商量的吗?”

  别武略低头思索,忽觉眼前一晃,抬头就不见人了。急向四面探望,那有些儿踪影呢?知道功夫高深的剑侠,多有这种借遁的本领;深悔不曾请问得姓名,得下山,心里计算如何说与甘联珠的话。才走了十来步,见自己丈人,迎面走了上来;心里又是一跳,疑心被自己丈人听见了,吓得立住脚不敢动。只见甘瘤子和颜悦色的问从那里来。

  不是曾认破了的神气。才放下这颗心,从容回答了,归到家中。

  等夜深人都睡了,桂武轻轻将自己曾被盗累,及害怕的心思,对甘联珠说了。甘联珠初听时,惊得变了颜色。停了好一会,才问道:“你既害怕,打算怎样呢?”桂武道:“你能和我同逃麽?”

  笆联珠连忙掩住别式的口道:“快不要作这梦想!你我的本领,想逃得出这房子麽?依我说,你尽可不必害怕,料不至有拖累你的时候!然而你既有了这个存心,勉强留你在这里,你心里总是不安的;你心里一不安,我家里就更不得安了;自然以走开的为好!我嫁了你,还有甚麽话说?俗语说得好:嫁鸡随鸡,据狗随狗:不用说,你走我也得跟走!不过逃是万分逃不了的:无论逃到甚麽地方,也安不了身!”

  “我父亲和哥哥,明日须动身出门,得十天半月,才能回来。等他两人走了,你就去对祖母说:『我的年纪。瞬眼就叁十岁了;不能成家立业,终年依靠丈人家度日;虽蒙祖母及丈人丈母,青眼相看,不曾将我作外人看待;然我终年坐吃,心里终觉难安!并且追念先父母弃世的时候,遗传给我的产业,何等丰厚;在我手里,不上几年,弄得贫无立锥:若再因循下去,不发奋成家立业,如何能对得住九泉之下的亡父亡母咧!因此决意来拜辞祖母,和两位丈母,出外另寻事业!』你是这般向袒母说,若袒母怎生答白,我们再来商议。”桂武听了,很以为然。

  次日一早,甘瘤子果带甘胜出门去了。桂武趁这时机,进里面拜见了甘二嫒姆。

  即将甘联珠昨夜说的话,照样说了。说时,触动了自己的心事,两眼竟流下泪来。

  廿叁嫒姆绝不踌躇的,点头答道:“男儿能立志,是很可嘉尚的!你要去,你妻子自应同去,免得你在外面,牵挂这里,不能一心一意的谋干功名:只看你打算何时动身,我亲来替你饯行便了!”

  别武心里高兴,随口答道:“不敢当!打算就在明天动身。”甘二嫒姆笑说好。

  别武退出来,将说话时情形,一一对甘联珠说了。甘联珠一听,就大惊失色道:“这事怎麽了?”桂武道:“祖母不是已经许可了吗?还有甚麽不了呢?”

  笆联珠叹道:“你那里知道我家的家法!你去向袒母说的时候,袒母若是怒容满面,大骂你滚出去,倒没有事!於今他老人家说要饯行,并说要亲来饯行;你以为这饯行是好话吗?在我们的规矩:要这人的性命,便说替这人饯行!这是我们同辈的黑话,你如何知道?”说,就掩面哭起来。

  别武道:“袒母既不放我们走,何妨直说出来,教我们不走便了!为甚麽就要我们的性命呢?”

  笆联珠止了哭泣道:“我父亲招你来家作女婿原是爱慕你的武艺又喜你年轻,想拉你作一个得力的帮手。奈两年来,听你说话,皆不投机;知道你是被强盗拖累了,心恨强盗的人;所以不敢贸然拉你帮助。然两年下来,我家的底蕴,你知道的不少;你一日一说要走,谁能看得见你的心地?相投的必不走,走的必不相投:我全家的性命,不都操在你这一走的手里吗?安得不先下手,替你饯行呢?”

  别武这才吓坏了!口里也连说:“这事怎麽了?”

  不知廿二嫒姆,毕竟如何替桂武夫妇饯行?且待下回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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