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警队的会议室里,负责柳母这案子的小组在开会。投影荧幕上是现场照片,组长章雨主持这个会议,他指着荧幕说:“死者张二英,57岁,家庭妇女,个人资料你们手头上都有,大家都看过了吗?”
大家点头。
“那好,谁先来谈一下看法?”章雨刚升为组长,又是这个组里年龄最小的,所以,他知道要想工作开展顺利,首先要懂得如何尊敬他的组员,高学历只有领导会喜欢,实际工作中,这些老刑警们的经验才是他最宝贵的财富。
李大富首先站起来发言:“很明显,这是一个抢劫杀人的现场,死者身上的财物和首饰都失踪,尤其耳环是被硬生生扯下来的,造成了耳垂部位有创口,这说明行凶者的匆忙,这些方面都很符合抢劫案的特征。但是,我个人认为,由于这个案子太像抢劫案了,所以它有可能不是抢劫案。”
李大富最后一句话让大家都笑了,老张吐着烟圈问:“你长得也太像男人了,所以你有可能不是男人吧,哈哈哈。”
李大富习惯同事们的调侃,并不生气,自信满满地说:“你们没有发现一个问题吗?凶器是一块尖角石头,应该是行凶者临时捡到的,抢劫犯一般会有所预谋,很少临时作案,凶器也多半用自带的刀或棍,并且,凶器上没有留下任何指纹,这又说明行凶者还是有预谋的,起码随时带着手套。现场的脚印很模糊,却没有一个脚印是沾了血迹的,我们很难判断哪个脚印才是凶手留下的,这又说明凶手并不是太仓促,他撕扯耳环的仓促有可能是用来伪装现场的。再说了,一个老太太身上能有多少值钱的东西啊,她也不可能有太激烈的反抗,用不着一招致命吧,我的看法是,行凶者真正目的是杀人,抢劫不过是伪装。”
李大富的分析博得了大家的点头认同。刘洁捧着笔记站起来要发言,她是一位四十出头的女刑警,刑警队里女人很少,能一直干到四十多岁的更是少见,章雨一直认为这位大姐肯定有什么过人之处,并且有胜过大部分男人的地方,只是他现在还没有看出来。
刘洁说:“据我们上午的调查,目前得到的情况还是比较多的。死者张二英昨天晚上是从儿媳妇冯真真家里出来,准备一个人回家而遇害的,她儿子大家都认识,原城建局副处长柳左,三个月前才被判刑,罪名是杀人,当时我就琢磨,这里面会有什么联系么?中午确定了死者身份之后,我和老张一起去见了死者最后接触的人,她的儿媳妇冯真真??”
刘洁上门的时候,冯真真已经知道了婆婆的死讯,她预感到警察会上来找她,所以请了假在家里等着。
刘洁简单介绍了自己和老张,然后两人坐下来,开门见山说:“冯女士,请详细谈一下你最后见到死者张二英的情况。”
冯真真脸色苍白,也略显紧张,老张在一边细心观察着,如果有什么漏洞,很难逃过他这双阅坏人无数的眼睛。
冯真真从杜宇敲她的门开始讲述起,一直到听见婆婆摔门而去,中间有些对话记不太清楚,只能说个大概,比如婆婆误会我,我想争辩,但孩子在一旁,就没有多说,只是拌了几句嘴??
“那么,你婆婆摔门离去后,你在做什么?”刘洁问。
“我就抱着孩子睡觉,连客厅也没出去,我听到门关上了,也懒得起来检查,小孩有些受惊,紧紧抱着我不放。”
“这期间你有听到什么声响么?”
冯真真摇摇头,很确切地回答说:“没有,我也很累了,跑了一晚上找白惠,所以,差不多是和小孩一起睡着的。”
刘洁在本子上记了一会,接着发问:“你是说,你婆婆是被什么人故意叫过来,目的是为了抓到你和邻居杜宇的证据,是吗?”
冯真真点点头,“是的,不过我婆婆也没有明确回答我,但如果没有人故意向她说了什么的话,她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跑过来呢,按理可可这时候都要睡觉了。”
刘洁问:“可是你和杜宇不过是一同从外面回来,你婆婆抓到的也不算什么证据,她为什么会反应激烈?”
冯真真苦笑一下,说:“你们不了解我婆婆的性格,她认为,单身女人只要和男人单独走在一起,就不正常,哪用什么捉奸在床啊?”
刘洁看看老张,她的问题基本问完了,征询老张的意见,老张抓抓头,问冯真真:“能谈谈你和杜宇夫妇的关系吗?”
“老同学,仅此而已,我和白惠在大学还是同一个宿舍,关系也算比较亲密,但毕业后各分东西,整整十年没见过面,这次巧合买房子正好是对门。”
“真巧啊。”老张若有所思地说。
章雨听完刘洁的介绍,问:“那你们接触了杜宇么?”
“还没有,白天他没在家,我们现在也还不想接触他。”刘洁直截了当地说。
“为什么?”
刘洁说:“因为我们在楼下找到了一个很重要的疑点,取证后样本还在检验科检验中,结果没有出来之前,我们想等一等。不过,我们见了他的妻子白惠,白惠证实昨晚睡在公司宿舍,同室还有同事一起。”
“什么疑点?”章雨极感兴趣地问。
“18A的信箱门上发现血迹。”刘洁干脆利落地说。章雨明白了,“现在杜宇是头号嫌疑人,是吗?”刘洁点点头。“那么我们假定他是凶手,你现在可以作出案情推理吗?”刘洁说:“可以,不过很勉强。”“没关系,勉强的地方正是我们要调查的方向嘛。”
刘洁的推理是这样的:杜宇与冯真真的确有私情,婆婆张二英也得到了确凿证据,杜宇因为是有妇之夫,所以心虚,在张二英离去时,跟踪到僻静之处杀人,制造抢劫假象。
“信箱上的血迹呢?”章雨问。
“这可能是杜宇的一大疏忽,他杀人后肯定是回家,这时候应该取下了杀人的手套,但手上不免沾了点血迹,当时是晚上,他没有留意,经过楼下时在信箱里取了什么东西,因此留下不易察觉的血迹,要不是白天,我们也不容易留意到这个证据的。”
“那么,你们认为杜宇和冯真真私情的可能性有多大?”章雨顺着
思路问。“这个,老张来说吧。”刘洁说。“好的。”老张站起来,他为人不修边幅,头发永远乱糟糟的,还
特别爱挠头发,总让人怀疑他究竟有没有洗过头。
老张说:“据我观察和直观判断,这个可能性相当的大,冯真真在谈到这个话题的时候,眼睛不再呆滞,而是转得很快,眨眼皮的次数也明显增多,这说明她的心理活动是相当紧张和活跃的,如果在测谎仪面前,极大可能会得到说谎的结果。由于她是不承认有私情的,那么真实结果就应该相反,这是其一。其二是据她声称,当晚杜宇夫妻吵架,还提到离婚之事,白惠负气出走,又发了个很令人担心的短信,然后两人去找了她一晚上,这个过程我是相信的,因为短信和白惠我们都是可以找到的,很容易证实。问题是,白惠和冯真真曾经是一个宿舍的密友,白惠受了委屈,密友家又近在眼前,第一时间应该去找冯真真倾诉才对,就算她不想见人,独自跑开了,杜宇又为什么没有马上去寻找,而是要邀了冯真真一同寻找呢?其实冯真真的描述在逻辑上问题也不大,我这些都是个人直觉。”
“好,这些等我们接触了杜宇之后,可能会有进展,现在还有一个最大的疑点,到底是谁通知了张二英去捉奸?这个人一定非常了解杜宇和冯真真的情况,还很熟悉柳家,连电话号码都知道,大富,你去查一下柳家的电话记录,同时也要查杜宇昨晚的所有电话记录。”章雨有条不紊地安排工作:“刘洁姐,你还是和老张一起专攻杜宇这条线索吧,现在是下午五点,杜宇很快会回到家,除非畏罪潜逃,否则你们可以找到他的。一旦检验科方面得到了证实,可以马上申请对杜宇家的搜查令,同时先暂时扣押杜宇。”
“我们与杜宇单位的保卫科通过电话了,杜宇没有潜逃,呵呵。”老张笑嘻嘻地说。
章雨对这帮老刑警是打心底里佩服,这些人看起来一点也没有精明强悍的感觉,做事情却是滴水不漏,哪怕一个小细节,也能够预先做好准备工作,这就是经验和历练,课堂上是学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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