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真真对柳皓星的突然来访感到意外,主要是对来访时间的意外,似乎准备着要蹭一顿饭似的。
“皓星啊,你来得真巧,一起吃饭吧,还有我两个邻居,大家还是校友呢。”冯真真招呼着他。
柳皓星很自然地与杜宇、白惠握手,三人礼貌了一下就围着饭桌坐了下来,其实也真是巧得很,最后一道菜刚端上桌,柳皓星就到了,这时候只能坐到饭桌上来,哪怕你已经吃过饭了。柳皓星与表嫂熟得很,蹭饭的次数不计其数,但这回不一样,第一是堂哥不在,第二是他根本没胃口。杜宇客气地问:“柳先生要不要喝点酒?我家里还有一瓶剑南春,放了好几年了,我平时不怎么喝酒,呵呵。”
柳皓星本来想推辞,眼角瞄了一眼白惠,心想自己不就是试探来了么?大家喝点酒说不定更深入些。便说:“剑南春?好酒啊,这怎么好意思。”
白惠突然发话,先瞪了一眼杜宇,说:“别喝了吧,这是喝酒的时候么?”说完很刻意地望望冯真真,提醒他们。
冯真真微笑了一下说:“没关系,喝点吧,事情也告一段落了,我也想喝点,难得今天人多,这屋子都死寂了几个月啦。”
杜宇本来也就是客气,虽然他并非心疼自己的藏酒,眼见冯真真发话了,便站了起来说:“那你们稍等一会,我去拿酒。”
柳皓星掏出芭比娃娃给可可,还故意逗逗小孩,眼角却总像被一根线扯着似的,总往白惠身上瞅过去。白惠和冯真真浑然不觉,两人在随口扯着些娘们的废话。
虽然有酒助兴,但兴头始终没有助起来,杜宇一小杯酒喝了二十回还没见底,白惠和冯真真也只是浅斟慢酌,柳皓星心里装着事情,喝着也不畅,三五杯就觉得身上发热,此时正好接了个电话,他趁机告辞而去。
这是他在十年后的第一次见白惠,回去的路上品味了半天,也没感觉出白惠有什么不同之处,假如白惠发现之前认识他,那怎么也会有些本能的诧异之类的表现,尤其是当他突然出现在她面前,但她没有。这只能说明,在白惠的心里,柳皓星是一位首次见面的陌生人。
他觉得,堂哥多心了。
柳皓星没有想到,他和白惠很快就有了第二次的见面,这是一次真正的邂逅。
大家说说,什么事情会让一个心理素质再好的人也惶惶不安?柳皓星的答案就是:自己曾经做过一件不为人知的坏事,而受害者在自己面前谈笑风生。白惠的表现越是正常,柳皓星心里越是乱打鼓,一会释然,暗笑堂哥多虑,一会又觉得对方是装出来的,背地里正积极策划着一个重大阴谋,他一出门口,就可能遭到灭顶报复。这是一种蚂蚁挠心般的煎熬。
这次见面非常偶然,柳皓星这时已经和梁枫对上了头,一起喝了几回酒,还泡了一回夜总会,俨然在单位里已经是一个山头的兄弟了。这一天,哥俩下班后来到“湘里人”酒楼吃饭,这家饭馆名气是完全没有,生意也萧条,但胜在幽静,这哥俩今天酒瘾上来了,寻思找个幽静的饭馆喝个半宵,于是开着车乱转,转到这里来了。
两人菜没少点,生意不好,菜价也高不上去,柳皓星扫了一个菜谱,用手比划一下,对服务员说:“从这里到这里,全上来。”他这随便一指,中间就是七八个菜了,服务员可能也是首次见这样的怪客,又从乡下进城没多久,本着乡下人的朴实,好心好意地说:“先生,你们两个人,吃不了这么多的,剁椒鱼头就是一大盘,水煮活鱼也有一盆,光是干锅黄鸭就够四人分量,你们吃不完的。”
哥俩对视一笑,柳皓星挥挥手说:“少废话,照上就是了,我们就是尝个鲜,吃不完拉倒,滚。”
服务员立马噤声,吐吐舌头去写单。柳皓星花钱一向大手大脚,老头子家底丰厚,也不在乎他的这点挥霍,现在又是和梁枫套近乎的时候,他更是豪爽得很。就凭这点,他就已经顺利把梁枫这个酒色之徒拿下了。
那些大盆大碟的湘菜刚刚上来,柳皓星就看到白惠从门口进来,他看着白惠找了个角落小台坐下,看样子是一个人吃饭,并没有同伴。他有些奇怪,一个人下馆子通常也是找快餐店,到酒楼来是很另类的,尤其是单身女人,当然,在他眼里,尤其是白惠,她不是家里有丈夫么,对面还有表嫂随时凑一顿的,怎么会一个人跑来这里吃饭呢?
白惠坐下后,掏出电话打给杜宇:“今晚加班,我和同事到楼下随便吃点,你自己吃吧。”
杜宇说:“怎么最近老加班?那你几点回来?要不要我去接你?”
“不用了,我九点可以回家。要不,你去真真家吃吧,一个人别整饭菜了,弄脏了厨房回来我还得搞卫生。”
“那好吧,我买了菜的,到真真家弄好了,你回来时小心点。”
梁枫注意到柳皓星的眼神,他也望望白惠,用仿佛已经完全洞察柳皓星心思的口气说:“小柳,你口味变了?”
“什么?”柳皓星一时没反应过来。
梁枫朝白惠方向努努嘴,谑笑着说:“对小少妇感兴趣了?这可是好机会啊,中年单身女人独自进餐,明显是钓鱼嘛。”
“钓什么鱼?”柳皓星还没反应过来。
“钓你这条大鱼啊,哈哈。”
柳皓星终于明白了他说什么,笑了笑,眼睛一转说:“梁处,咱打个赌,我过去,三句话把她叫过来和我们一起吃饭,敢不?”
梁枫又惊讶又激将地望着他:“你小子有种啊,别说三句话,你敢过去,我就服你了,十句话也和你赌。”
“赌什么?”
“空肚干三杯。”
“行。”柳皓星站起来,昂首挺胸走了过去,白惠看到他也是觉得意外。
“白??白惠,呵呵,真巧。”柳皓星略显夸张地说。
“你好,柳先生。”
“怎么,就你一个人?我今天和同事瞎转到这里来吃饭,没想到还能撞见熟人,要不,一起坐吧,你看看,我们不小心点了一大桌,够七八个人吃的了。”柳皓星也在琢磨着白惠可能会推却一下,下一句应该用什么借口去再次邀请,但他相信,只要是正常心态的人,连续三个借口扔出,怎么也不好意思再推却的了。
白惠望了望柳皓星的台,看到一个白面斯文中年男人坐着望着他们,也没多考虑,爽快地说:“行,一起吧。”
轮到柳皓星意外了,没想到白惠竟然是个爽快的人。更意外的是梁枫,他眼睛不眨地目睹了整个过程,瞧见柳皓星也就是一句话的工夫,竟然就上手了,他自嘲地摇摇头,心想现在的寂寞女人真是心急啊,连矜持都顾不上了。
落座之后,柳皓星故意只介绍梁枫,“这位是我们单位的梁处长,”说完转头对梁枫得意地眨眨眼说,“梁处,是不是先敬女士三杯啊。”
梁枫哈哈一笑说:“对对对,应该的,来,我先自喝三杯吧。”说完果然刷刷刷三杯下肚。白惠有些莫名其妙,她没见过这种场面,只好挤着笑容说:“梁先生好酒量。”
“哈哈哈。”柳皓星愉快地笑起来,这才介绍白惠:“梁处,这位是白惠,我的大学校友,也是我表??表嫂邻居,前两天刚在表嫂家一起吃饭认识。”柳皓星差点脱口说堂哥,虽然效果和说表嫂也没区别,但考虑到单位没有人知道他与柳左的关系,省得露马脚,还是改了口。
梁枫苦笑,原来被涮,不过他已经懒得计较了,反而觉得是件好事,因为柳皓星原来和她是熟人,并不是因为看上了她。但他却一眼看上了这位风韵极佳的女人,白惠虽然三十已过,但没有经历生育的她,容貌气质里都残留着少女那份青涩感,再糅合进成熟的身体姿态里面,散发出来的女人味道在梁枫眼里简直可以称为“不可方物”。
梁枫幸亏戴着深度近视眼镜,凸透镜片反射着灯光,他那藏在眼镜后面贼溜溜的眼睛才没有被白惠察觉出来。
“来来来,白小姐,吃菜,这个鱼新鲜啊,够得着??”梁枫说着还要帮她夹菜,白惠却好像完全没意识到梁枫的过分殷勤,坦然受之。柳皓星在一边看得哭笑不得,心里琢磨开了,这色鬼和白惠,到底会给他带来什么意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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