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望山下欢呼的人群,雪槐心中欣慰,风神八族的苦难已经过去,他再不必担心。但远处,在大隅原,狐女族的苦难却即将到来。
雪槐闭上眼,他有些不敢看,但又不由自主的借剑眼看过去。
大隅原上静悄悄地,巨犀大军还未到,狐女族正亨受着大战前难得的宁静。
雪槐悬着的心放下来,轻轻的吁了口气,剑眼一转,心中却猛地一跳,在东海国距大隅原百里的港口城市巨鱼城,他看到了一个人。
这人叫上林青,是巨犀人,因女儿入宫成了冬阳王的妃子,又有国丈之称,算得上是巨犀重臣。
但雪槐之所以心中一跳,第一固然是看到了熟人心中亲切,另一个原因,是他发现在上林青所居屋顶上,竟伏着一个人,黑衣蒙面,背上还背了一把刀,明显的居心不良。
雪槐几乎想也不想,抓一把土,便借土遁直奔巨鱼城。
在巨犀眼里,雪槐也许是叛徒,但在雪槐心里,巨犀永远是自己的根,只要是能为巨犀尽一点力,便是赴汤蹈火,他也在所不惜。那黑衣人明摆着要对上林青不利,他就要尽一切力量,保护上林青。
距离远,雪槐遁术虽快,也用了近半个时辰才到,到上林青屋子外,那黑衣人却已不见了。
看到屋中上林青好好的,雪槐也就放心,此时心中激情翻涌,真想进屋去和上林青说说话儿,哪怕是给上林青骂一顿,那也是甘之如贻。但踌躇再三,终是不敢进去。
看上林青所居屋子,似乎是驿馆一类,而且雪槐早就发现,上林青周围护卫使从不少,其中也包括东海国士兵。事实上象上林青这样的重臣,来东海国,一定是受王命而来,但有一点雪槐却想不清,上林青出使,不去东海城,来巨鱼城干什么?难道要出海?
正自心中疑惑,却听吱呀一声,驿馆角门中出来个人,一看这人,雪槐顿时眼睛一亮。
这人叫醉蝉儿,是上林青夫人娘家亲戚,因而做了上林青长随,和雪槐一样,醉蝉儿极度好酒,醉蝉儿之名想便是由此而来,但又比雪槐多出一样毛病,他还好赌,以前在巨犀时,输红了眼,竟偷了上林青上朝用的玉带来赌,谁知又输了,害怕起来,投河自尽,恰给雪槐碰上救了,雪槐又拿钱给他赎回玉带,由此将雪槐引为救命恩人。
雪槐心中暗忖:“这人倒是可以一见。”
不要问,他也知道醉蝉儿这半夜出来,必是去打酒,且闪到一边,跟着醉蝉儿走了一段,果见醉蝉儿闪进了一家酒店。
雪槐嘴角含笑,跟了进去,醉蝉儿正在打酒,雪槐去他肩头一拍,道:“何不喝一杯再走。”
醉蝉儿回头一看,大吃一惊,叫道:“雪将军,你怎么在这里?”
雪槐微微一笑,道:“专在这里等你喝酒啊。”
两个坐下,三杯落肚,醉蝉儿激动起来,叫道:“雪将军,你到底怎么回事?夕舞已是天仙一样的女子,那狐女未必比她还漂亮,就这么地勾住了你?”
雪槐心中惨痛,也不解释,听醉蝉儿一通埋怨,才知道巨犀遍传他为狐女所迷,以至叛国之事,心中更痛。
醉蝉儿说了一通,见雪槐难受,便又安慰他,雪槐也不必他安慰,理一理情绪,问起上林青来巨鱼之事,醉蝉儿说了,原来冬阳王得知矮子盗威胁东海国之事,特派上林青出海,矮子盗在东海的特使已传书回去,矮子盗将另派重臣与上林青在东海镇龟岛会面,上林青将向矮子盗特使宣示冬阳王的王命,命矮子盗不可再来相犯,再若来时,冬阳王便要率天朝大军渡海,灭了矮子国。
“好啊。”听醉蝉儿说完,雪槐激动得拍桌大叫:“大王果是有霸主的风范。”其实他心里早知道一定会这样的,冬阳王为了霸业逼得一定要打狐女族,但绝不会打下大隅原后听任东海国去交给矮子盗,而一定会更一步显示天朝的天威。
醉蝉儿道:“若我是大王,直接出兵灭了那些死矮子好了,没得却还派什么特使宣示教化,让我家老爷去那大海上颠风吃苦。”
雪槐大大摇头,道:“你这话不对了,先礼后兵,这才是我天朝堂堂上国之风。”
“你到说得轻巧。”醉蝉儿苦着脸,道:“放着大海上风云难测不说,我可听说那些矮子盗从来都是没爹痛没娘教的,最是野蛮,我们先礼后兵,他却给你来个先兵后礼,将我家老爷乱刀剁得稀碎扔海里喂了忘八,那才叫惨呢。”
“谅他们也不敢。”雪槐冷哼一声:“真敢如此无礼,大王天兵立至,矮子国便要绝种了。”
“到那时,我家老爷都成鱼粪多时了。”醉蝉儿苦笑,看着雪槐,叹了口气,道:“可惜我没有你这般本事,否则倒可。”说到这里,眼睛突地一亮,看了雪槐道:“雪将军,你对巨犀难道真就没有半分香火之情了吗?”
他的意思雪槐立即就明白了,心中一跳,叫道:“你的意思,是让我护卫国丈出海?”
“是?”醉蝉儿醉眼发亮。
雪槐正有此意,心中大喜,却迟疑道:“但国丈认识我,万一认出来不让我跟随。”想了一想,猛地眼光一亮道:“有办法了,我可用鱼油沾了灰抹在脸上,抹成一个黑炭团,国丈即便看见,想来也认我不出,但突然多了个人,护卫的井将军只怕要动疑。”护卫上林青来的是巨犀大将井行迟,雪槐自也认得。
“这个包在我身上。”醉蝉儿猛拍胸膛,道:“老爷的身边事都是我管,别说随从队里多个人井将军未必知道,便看出来,我也有话应付。”他要借雪槐神勇保命,只怕雪槐不去,其他的自然都是大包大揽,不过也是实话,井行迟只管护卫上林青,哪去管上林青的家人多一个少一个,即便看出来,醉蝉儿是家人头儿,他开口说一句,井行迟自然也不会再问。
说得妥当,雪槐当即多给店家几两银子,就在店中讨了鱼油换了衣服,装扮成个黑脸汉子,随醉蝉儿进了驿馆。上林青的随从共有二十多人,醉蝉儿自然招呼,便无人多话,至于井行迟,根本未察觉。第二日便一同出海。
上林青坐的船是巨犀自己的战舰,从黑水入腾龙江一路放下来的,从护卫到水手全是巨犀人,所以雪槐虽化了装,仍是十分小心,不过有醉蝉儿照应,一路上倒也未出岔子。
东海国对巨犀的特使自然不敢怠慢,特派了两艘战舰,一为护航,一为引导。镇龟岛在巨鱼城东七八百外,没有东海国的引导,巨犀水手仅凭海图可难得找。
镇龟岛东西宽十余里,南北长约百里,岛上曾出过巨龟,因而名之,本是天朝缰土,最盛时有天朝渔民数千户,后为矮子盗强占,在岛上大建兵营,成为矮子国入侵天朝的一个中转站。
东海除矮子盗,还有横海四十八盗为患。所谓横海四十八盗,是指为祸东海的海盗,有名的共有四十八支,合称四十八盗,横海则是其自称,横的意思,一是纵横东海之意,一是说横行无忌。确实,即便是天朝强盛时,强大的舰队雄视七海,却也未能彻底扫平横海四十八盗,现在自然是更不要说了,而威胁天朝数百年的矮子盗,对横海四十八盗也一直十分忌惮,虽然矮子盗拥有巨型战舰,但数百年来大小上千战,也大致是打个平手,横海四十八盗敢称这个横字,确有两分真本事。
雪槐早听说过横海四十八盗,看他们敢跟矮子盗斗,倒也佩服他们的骨气,不过若来犯上林青,雪槐可也不会客气,但一路行来,并未见半只碍眼的船只,若说是横海四十八盗怕了东海国的两艘战舰而远远避开,那真是见了鬼了,可为什么一艘船也没有呢?
雪槐想不通,也懒得想,心中只想:“镇龟岛本是我天朝所有,矮子盗竟敢强占,岂有此理,上了岛,好便好,若还敢放刁,誓要叫这些死矮子再尝尝我宝剑的滋味。”想着上次大杀的痛快,这时不免又有些手痒。
又行一日,这日半夜时分,雪槐突然被惊醒。这些日子,他感觉自已与神剑灵力的融合越来越紧密,他只要保持在无念的状态,不要借剑眼看,身周的异变也能引发他的警觉,这时他就是给反常的事情惊醒的,急运剑眼扫视四周,但见百丈外东海国的一艘战舰边,多了一条小木船,一条黑衣汉子从战舰上下来,上了小木船,小木船上本有一条汉子,这时立即划动,划离战舰。
看体形,这战舰上下来的黑衣汉子正是那夜伏在上林青屋子上的蒙面汉子。雪槐冷笑一声:“我说这耗子藏哪儿去了,原来藏在了东海国的战舰上,不过你只要露了头,休想再脱得我手。”当即下海,借水遁远远跟着小船。他要赶上去很容易,但他想放长线钓大鱼,跟到这黑衣汉子的老窠去,摸清路数,好便好,不好时,便来个一锅端。这时在他心底,但凡牵涉到巨犀的,他的杀气便格外的重,那感觉,就仿佛他欠了巨犀什么,要重重的补报。
走了十余里,雪槐突然感觉到海底生出异象,似乎有什么海怪藏在水面下,刚要运剑眼看,异象已生,小船前面的水面突地一翻,射出一个怪物来,那怪物十分怪异,竟象鸟儿一般飞了起来,在小船的头顶盘旋。一边盘旋,一边还不绝的发出笑声。照理说,只有人才会笑,但这怪物发出的声音,真就和人的笑声一模一样。
雪槐急定睛看过去,但见那怪物长得也十分怪异,体形巨大,比那小船约莫要大四五倍,身体扁扁的象片叶子,身子两侧生着一对肉翅,两翼张开约有七八丈,能象鸟儿一样扇动,身长约十五六丈,一条细细的尾巴就有三四丈,尾巴尖子上有一团亮光,就象莹火虫的屁股,不过发出的光十分强烈,随着这怪物的飞动,在空中掠出十分美丽的光弧。
但最为怪异的,是这怪物竟生着一张人脸,不过它的脑袋有一般人脑袋四五个那么大,嘴更是奇大无比,不绝的怪笑中,露出满嘴锋利的牙齿,尤其上下两对獠牙,锋利如刀,让人不寒而栗。
如果不睁眼看,只听这怪物笑,虽然难听点,不至于觉得恐怖。
即便睁眼看,如果不看这怪物的脸,同时不听笑声,只看它在空中盘旋飞舞,那掠动的光弧,则简直可以说得上美丽。
然而同时看到这怪物的脸再听到它的笑声,又是在这诡密莫测的大海上,那种感觉,就不是恐怖两个字可以轻易形容的了。雪槐身怀异术,但乍见这般怪物,也不自禁心中一紧。而前面小船上那两条汉子,则早已是吓瘫了。
雪槐身子只是略略一顿,随即飞掠上前。他小时曾听老人说过海中有一种人脸海怪名叫“莹笑”,能象鸟儿一样在空中飞,边飞边作怪笑吓人,把人吓瘫后拖下水吃掉,心中暗叫:“这怪物十九就是那什么莹笑了,若让他扑下来吃掉那汉子,我可白跟了。”
这怪物确是“莹笑”,这时眼见吓瘫了小船上的两人,刚要扑下来吃,雪槐却又上了小船,“莹笑”虽瞪着两只大眼睛,却是不识雪槐的厉害,多了个人不但不吃惊,反更加高兴了,“哈哈哈”一阵笑,身子一盘,飞掠下来,它身下生着一对巨爪,青黑的指甲约有一尺来长,锋利若刀,雪槐可以肯定,若给它双爪抓上,即便是身披重甲,也铁定是骨肉洞穿,看着“莹笑”飞过来,凝神戒备,待“莹笑”飞到离小船三四丈开外,雪槐猛地一跳,“莹笑”来势如电,这时虽眼见雪槐跳起来,也来不及改方向了,等于自己将背送到雪槐脚下。
雪槐双脚落在“莹笑”背上,却就一滑,原来“莹笑”背上布满湿滑的粘液,极为滑溜,“莹笑”速度又是极快,雪槐落脚是“莹笑”的脊背处,一滑,却就到了尾巴处。
雪槐本来的打算,一跳上“莹笑”后背,反手一剑就能斩下“莹笑”脑袋,再没想到会这么滑,根本来不及出剑,眼见便要从“莹笑”背上滑落下来,眼明手快,急反手一把揪住了“莹笑”尾巴。“莹笑”尾巴上也是满布粘液,照样滑不留手,雪槐一握之力,钢球也能抓扁,却抓不牢“莹笑”尾巴,飞快的溜出去,一直溜到尾巴尖子上,这才一顿,原来“莹笑”尾巴尖上的光团是一个肉球,约莫有大海碗大小,便就阻住了打滑的势头。雪槐的身子本来一直在往后落,这时便给带得飞起来。
“莹笑”带着雪槐在小船上面滑着圈子,一路哈哈哈怪笑不绝,它甩不脱雪槐,雪槐却也无法伤它。
这时小船上那黑衣汉子从极度惊骇中恢复过来,急对雪槐叫道:“好汉,快快放手,要不莹笑会把你拖进海里淹死的。”
他倒关心起雪槐来,但雪槐听了他的话,却是不惊反喜,他就怕“莹笑”不下水,这么拖着他飞,他半点办法也没有,下了水,借水遁之术,倒是有机会斩掉这怪物。
“莹笑”飞了几圈,见甩不掉雪槐,恼了起来,头略略往下一斜,箭一般射进水里,雪槐早凝神准备,一挨着水,抓着“莹笑”尾巴的手猛地一扯,身子同时借遁术向前飞掠,到“莹笑”脑袋处,一剑急斩,满拟这一剑定能斩下“莹笑”脑袋,但他还是失算了,剑在水里有阻力,速度比水面上要慢得多,而“莹笑”这种水底异物,在水里比在空中还要灵活得多,眼见雪槐剑到,知道不好,身子忽地加速一扭,避过脖劲要害处,只肉翅给雪槐划了一剑,绿色的血急射出来,身子却已远远掠了出去。掠出数十丈,在水面上一窜,哈哈哈一阵怪笑,往水下一钻,又掠出数十丈,再钻出水面,再又一阵怪笑,笑得三笑,远远去了。
雪槐一剑只斩伤“莹笑”翅膀,心有不甘,但看“莹笑”去势,知道凭遁术在水里追不上这种水中异物,只得放弃,看着“莹笑”边笑边逃,情形滑几,忍不住也笑了起来,暗骂:“这怪物,倒还识趣。”
眼见“莹笑”逃走,那黑衣汉子大喜,急划船过来,就在船头叩头,叫道:“黑鲨七叩谢好汉救命之恩。”
“原来叫黑鲨七,我且盘他根底。”雪槐心中暗暗思忖,跃上船头,道:“不必客气,只是未能斩得这怪物,诚为可惜。”
“原来好汉专为斩这怪物而来。”黑鲨七一脸惊叹,看着雪槐道:“传说世上有剑仙,神通广大,想不到竟叫我黑鲨七遇上了,真是祖宗积德啊。”他见了雪槐不可思议的身手,把雪槐当剑仙了。
“我不是剑仙。”雪槐倒笑了起来,道:“我叫雪槐。”他虽不认自己是剑仙,黑鲨七仍是一番惊叹。雪槐随即问起黑鲨七来历,黑鲨七自然不敢隐瞒,一五一十道出,原来他是横海四十八盗中黑鲨帮帮主大黑鲨的第七个儿子,至于夜探上林青居所为的什么,他不说,雪槐也不好问得,否则就露馅了,心中暗暗点头:“果然是横海四十八盗中盗匪,盯老国丈,必然是想打主意了,哼哼,撞上了我,管叫你横海四十八盗变成横海四十八尸。”
黑鲨七力邀雪槐去他匪窟黑鲨岛,雪槐概然点头答允,他本是要悄悄跟去,这时能光明正大去,到更方便些。
黑鲨七在报出自己身份后,生怕雪槐不肯跟他上岛,见雪槐点头,大喜,道:“雪大哥能上岛,实是我黑鲨帮莫大的光彩,我横海四十八盗虽凶名在外,但内中也很有几个响当当的好汉,刚好后天就是四十盗重推总舵主之期,大伙儿都会上龙头岛,我给雪大哥介绍,大伙儿一定以能认识雪大哥为荣。”
他说得高兴,雪槐心中却自冷笑,想:“以认识我为荣,哼哼,看你们是什么心,若想打老国丈主意,认识我,便算是认识阎王爷了。”
横海四十八盗纵横东海,小股千余众,大股多达数千人,总计十余万悍匪,但雪槐艺高人胆大,全未放在眼里,不过他心中有定见,只要探得四十八盗不打上林青的主意,他便不出手,因为横海四十八盗有两点很中他意,一是数百年来,横海四十八盗始终力抗矮子盗,二是四十八盗彼此间有约定,不劫掠贫苦渔民,事实上穷渔民有什么东西值得抢的?但能有这个约定就不错。
天明时分,到了黑鲨岛。
黑鲨岛岛如其名,远远看去,真就象浮在水面上的一头大黑鲨。岛不大,南北长约四五里,东西最宽处不过里余,岛上有山,便象拱起的鲨背,远远的可见石头磊起的寨子,一面海盗旗迎风招展,上面绘着一头张着雪白牙齿的巨鲨,形象十分凶恶。
黑鲨帮是横海四十八盗中最大的五帮之一,帮众八千余人,居第二位,帮主大黑鲨以凶悍出名,据说当年他老婆给他养第一个儿子时难产,他夜带老婆闯进巨鱼城请人接生,给城中守军侦知擒拿,他守在产房门口,一把鱼叉恶战五百东海兵,受创三十余处,始终不肯退后半步,直到儿子出生,复护着母子俩闯出城来,悍勇绝伦,一战成名。不过他七个儿子已死了六个,因此黑鲨七实际上已是大黑鲨惟一的儿子。
进岛,大黑鲨却不在岛上,一名喽罗告诉黑鲨七,大黑鲨两天前去了巨鲸帮,明天会和巨鲸帮帮主蓝鲸一起去龙头岛,黑鲨七自去相会便是。
“巨鲸帮蓝帮主内伤全愈了吗?太好了。”黑鲨七一脸兴奋,随即和雪槐说起横海四十八盗选总舵主的事。
当年横海四十八盗为对抗天朝大军的清剿,彼此联手,共推一位总舵主,立金龙旗,总舵主不管各帮内部事务,但外抗强敌及处理帮与帮之间的利益纷争,总舵主却拥有绝对的权威,尤其是对外敌之时,令旗所指,有进无退,不尊总舵主旗令者,四十八帮共灭之,极其严峻。横海四十八盗纵横数百年不倒,与能在金龙旗下紧密联手有着极大的关系。
四十八盗上一届的总舵主是青鸟帮的信天翁,但自十年前信天翁病死,便一直未能推选出总舵主。说是推选,其实一是人望,二还是看拳头,谁武功高势力大,谁就当选。四十八盗中共有五个大帮,青鸟帮实力长期雄居四十八帮之首,其次是黑鲨帮、飞鱼帮、啸海帮和巨鲸帮,但自从信天翁死,青鸟帮实力大衰,信天翁之子信传云虽也是后起一辈中的佼佼者,但与大黑鲨四个老家伙比,却还差着一截,无力继承他老爹的总舵主之位。余下四帮中,飞鱼帮帮主箭飞野心最大,飞鱼帮本来位居第五,但这些年急剧扩张,实力已不在黑鲨帮之下,箭飞和啸海帮帮主海啸是儿女亲家,海啸自然全力支持箭飞,大黑鲨和巨鲸帮帮主蓝鲸关系不错,但蓝鲸十年前练功走火,无法出手,若非当年信传云力挺大黑鲨,总舵主之位便要落在箭飞手里,这次蓝鲸终赶在大会之前内伤全愈,出手相助大黑鲨,则大黑鲨出任总舵主之位是十拿九稳,所以黑鲨七兴奋。
黑鲨七当即换了大船,和雪槐一道往龙头岛来。
雪槐先前在上林青船上,没见着一艘海盗船,这时一路上却是海盗船不断,傍黑时分,又一艘海盗船斜刺里插过来,雪槐远远看过去,霍地身子剧震,那海盗船上一个绿衣女子,长得竟和夕舞极为相象,乍一看间,雪槐还真以为是夕舞在那船上。
但夕舞怎么可能在海盗船上呢?那是不可能的。船行渐近,雪槐看得清楚,那女子脸型虽和夕舞相近,但要大好几岁,眉眼间的神情也不相同,夕舞或笑或怒,少有忧伤的时候,而这女子却是满眼的忧郁。
那女子背后的船舱里这时走出一个男子,三十上下,身姿欣长。一般长年在海上打滚的人,一张脸都是红里带黑,但这男子却是雪白一张脸,五官也颇为英俊,竟是海盗中少见的美男子。
那男子走到那女子身边,伸手搭住了女子的肩,一脸关切,似乎是怕那女子吹了风,那女子别过头,脸上已是满脸的笑,然而不知如何,雪槐却觉得她的笑不太自然。
这时黑鲨七出来,雪槐便向他问起,黑鲨七向那船上一看,道:“哦,那是乌鱼帮乌长须和他老婆水怜花,乌长须老爹前年死了,现在他是乌鱼帮帮主,这家伙野心大得很,又狂妄,没几个人喜欢他,但他老婆水怜花倒还真是不错,找遍东海,就没一个妹子赶得上她,我大小老婆七个,加一块也及不上水怜花一半漂亮,尤其那股贵气儿,和我那几个土得掉渣的老婆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说得这里,黑鲨七大大的咽了口口水,又道:“不过莫怪,人家到底是城守的女儿,正宗的官家小姐,我家那几个渔花子怎么比。”
“城守的女儿?”雪槐低叫一声:“她怎么会嫁给海盗?是乌长须抢来的?”
雪槐这话里已隐含着难以察觉的杀意,如果这个象夕舞的女子竟是乌长须抢来并强迫下嫁的,那乌长须就死定了,雪槐马上就会出手。
但黑鲨七却摇了摇头,道:“那倒不是。”呵呵笑道:“我七个老婆有六个是抢来的,但水怜花嫁给这乌贼鱼,却还真是自愿的,这事大家都知道。”
他这一说,雪槐倒愣了。
这时乌长须向这边看过来,和黑鲨七打了个招呼,水怜花便也看过来,与雪槐目光一对,她眼光霍地一亮,似乎感觉到了一点什么,却又不敢确定,眼光中便又有迷惑之色,而雪槐也同样心中迷惑,因为他从水怜花的眼光里,看出水怜花竟拥有灵力。
自愿嫁给海盗的城守的女儿,拥有灵力的忧郁的女子。
乌长须的船快,鼓浪而去,看着暮色中渐渐模糊的水怜花的身影,雪槐心中一片迷惘。
乌长须的船虽远远前去,雪槐一点灵光,却始终跟随。水怜花太奇怪,但最主要的,她长得太象夕舞。
午夜时分,雪槐突有所觉,急运剑眼,他的灵觉只能模模糊糊的感觉到,惟有剑眼才能清晰的看到。
一团黑雾上了乌长须的船,进前舱,雾中钻出一个矮子盗来,手中捧着一个蒙着黑纱的盆子。乌长须早在前舱等着,叫了一声:“血蝠大师。”那矮子盗一点头,把盆子交给他,道:“你知道怎么做了?”乌长须点头不迭,那矮子盗随又化黑雾而去。
乌长须竟然勾结矮子盗。
雪槐一时间又惊又怒又痛。在知道水怜花是自愿嫁给乌长须后,雪槐心底便生出默默的期盼,盼望乌长须会对水怜花好,盼望他们是真心相爱,盼望水怜花眼中的忧郁是为了其他的东西,甚至就是女孩子无聊时的悲春伤秋。
但现在一切都落空了。
雪槐不敢肯定水怜花的忧伤是因为知道了乌长须和矮子盗勾结,但无论她知不知道,她的婚姻都已是个悲剧。她不知道,是个悲剧,她知道却纵容乌长须,更是个悲剧。
“乌长须,你为什么要这样?”雪槐咬牙痛叫,他的心真的是痛。
响午时分才到龙头岛。
龙头岛比黑鲨岛略大,岛呈扁圆,岛上双峰耸立,远远看去,双峰便如龙的双角,因此得名。
这时横海四十八盗大部都到了,环岛数里海面,停满了船,不说上万,至少也有数千艘,乌长须的船自然早就到了,但想在这么多船中找出来可不容易,雪槐也不想运剑眼去找,因为黑鲨七告诉他,四十八盗中的主要人物先要在龙头堂聚会,商议今年推举总舵主的事宜,黑鲨七做为大黑鲨的儿子,有资格进去,他能进,乌长须做为乌鱼帮主自然更不要说了,而黑鲨七说了要带雪槐进龙头堂,把雪槐介绍给四十八盗中的主要人物,因此雪槐不要找,自然会在龙头堂碰到乌长须水怜花。
上岛,入龙头堂,与外面的人山人海相比,龙头堂中人就少多了,都是各帮帮主及子女亲信,不过一二百人,或坐或站,三三两两说笑聊天。
雪槐只一眼就看到了水怜花,站在院角的一株花树前,侧对众人,似乎在赏花,雪槐只能看到她左面的脸颊,清冷削瘦,她手中捻着一枝花,那花开得正艳,却给她一瓣一瓣的撕下来,漂落一地。
看着花瓣打着旋儿绝望的跌向地面,雪槐心中忽地一颤。
乌长须不在,不知去了哪儿,雪槐心中生出上前和水怜花打个招呼的念头,黑鲨七却引了大黑鲨来,给雪槐介绍。
大黑鲨五十来岁年纪,又黑又瘦,但任何对上他眼光的人,却都要不由自主的心中一凛。雪槐暗暗点头:“好个大海盗头子,果有几分气势。”
大黑鲨见了雪槐,锐眼一亮,叫道:“怪道能在莹笑爪底救下小七,雪兄弟果是非常之人。”
他的声音似乎惊动了水怜花,扭头向这边看过来,与雪槐目光一对,她眼光又是一亮。
这时雪槐还是下人的打扮,脸也给鱼油涂得漆黑,但所有这一切,都遮不住他卓然独立的气势,一般人或许看不出来,但大黑鲨纵横东海,水怜花身具灵力,眼光自非常人可比。
与水怜花眼光一对,雪槐微微点头,水怜花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只眼底掠过一缕疑惑之色,很显然,她在猜雪槐的身份。
有人招呼进厅入座,雪槐随大黑鲨进厅,但见大厅中左右两排共摆了四十八把交椅,上首供了龙王象,龙王像下神案上供着一枝令旗,上绣一条金龙,中间一个大大的令字,便是金龙旗了。
各帮帮主落座,其他人都是站着,雪槐随黑鲨七站在大黑鲨身后,黑鲨七给他一一指点各帮人物。
蓝鲸坐大黑鲨上手,他五十余岁年纪,身材高大,面如重枣,不怒自威。
箭飞海啸信传云坐大黑鲨对面。海啸年纪最大,约摸已有六十余岁,白发白须,却是满脸红光。箭飞也是五十余岁年纪,高而瘦,眼光冷锐若剑,让人不敢逼视。信传云三十左右,身材高挑,五官长得也不错,若非皮肤太黑,也可算得上是个美男子,与乌长须有得一比。
乌长须坐在下首三十余位,水怜花站在他身后,稍后还站着一条汉子,手中捧了一个黑纱蒙着的盆子,正是昨夜那叫什么血蝠大师的矮子盗给乌长须的,携来会中,自有阴谋,雪槐眼光在那盆子上一扫,眼光一眯,心中杀心大起,不仅是为了勾结矮子盗,还为了乌长须竟负了水怜花这象夕舞的女子。
四十八盗坐好,海啸哈哈一笑,对蓝鲸道:“蓝帮主伤势大好,可喜可贺啊。”
蓝鲸却是冷冷的,道:“海帮主说的是真话吗?”蓝鲸素来不喜辞色,为人之冷峻还远在箭飞之上。
海啸知他为人,尴尬的一笑,箭飞却冷哼一声,斜瞟着蓝鲸道:“好久未和蓝帮主过招,小弟手痒得很,这是真话否。”
“这是真话。”蓝鲸点头:“我也正自手痒。”
大黑鲨哈哈一笑,道:“如此废话少说,老规矩,大家伙手底下见真章吧。”
“正是这话。”箭飞霍地站起,道:“请,外面斗龙坪上,大家各显身手。”
斗龙坪便在龙王堂外,其形如台,在上面相斗,群盗都可看见,历届争总舵主,都是在坪上相斗。
四十八盗一齐起身,便在这时,水怜花忽地闪身而出,道:“各位帮主,请等一等,水怜花有一事相求。”
乌长须脸上闪过疑惑之色,显然事前不明白水怜花会有这样一个举动,叫道:“怜花。”
水怜花却不看他,只看着大黑鲨箭飞几个。
大黑鲨去箭飞脸上一扫,道:“乌夫人有什么事,尽管开口。”
“多谢各位帮主。”水怜花深深一礼,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怜花跟从长须,因未有父母之命,便一直未行交拜之礼,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今日恰逢推选总舵主的大喜日子,怜花便想借一分喜气,与长须拜了天地,要请各位帮主做个见证。”
谁也想不到他竟会提出这样一个请求,众盗一愣之下,一时哄笑声四起,便蓝鲸也开颜笑了起来,道:“这可是好事啊,咱们得成全。”箭飞也点头道:“好,吃了喜酒再动手。”众盗齐声叫好,雪槐却是心中一黯,想:“痴情的女孩子,你可知你所爱的人并不配你爱。”一时心中犹豫,不知是否该阻止这场婚礼。
“怜花,这样不好吧。”乌长须站出来,道:“一点准备也没有,就连喜服都。”
不等他说完,水怜花却阻住了他,道:“长须,那些都是虚的,只要有大家伙给我们做见证,其它的东西,有或无无关紧要。”说到这里,她眼中射出万缕柔情,牵了乌长须的手道:“长须,我的丈夫,来吧,在龙王爷的神像前,让我们拜了天地。”
众盗一齐哄笑,更有那手快的,早取了两枝红烛来,水怜花牵了乌长须在香案前盈盈拜倒,雪槐心中犹豫,终是没有阻止。
水怜花拜了一拜,仰天高叫道:“老天爷,龙王爷,小女子水怜花今日与乌长须结为夫妻,不求富贵,不求荣华,只求一件事,与我的丈夫同年同月同日死。”说完扭头看向乌长须,道:“长须,你愿和我同年同月同日死吗?”
乌长须虽是男子,但面对众盗,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轻轻点头。
水怜花摇头道:“不,长须,你若愿意,便请你大声说出来,让大伙儿做个见证。”
“说,大声说。”众盗齐声起哄。
乌长须红了脸,眼见拗不过,只得大声道:“乌长须今日与水怜花结为夫妇,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好啊。”众盗哄笑声中,水怜花与乌长须对天三拜。
交拜毕,站起身来,水怜花忽地道:“大家知不知道,我爱长须什么,以至于背弃父母,跟随于他。”
众盗中一个声音道:“还不是看着长须这小子长得漂亮,小白脸从来都是占便宜的。”众盗齐笑,水怜花却摇头道:“不是的,我爱他,是因为当日矮子盗入侵,守军不敢出城迎战,让矮子盗劫掠而去,但长须却伏兵中途,反将财物妇女从矮子盗手中夺了回来,我就是听说他有如此勇气,所以连夜出海,找到他,跟了他。”
“竟是这样。”雪槐旁边的黑鲨七笑着叫了起来,道:“乌大嫂,那你可太不公平了,这里的人,哪个没杀过矮子盗,凭什么你就只看上了乌帮主啊。”众盗哄笑,有的叫:“是不公平。”更有的叫:“你还有妹子没有,咱立马去斩几个矮子盗来嫁妆啊。”
雪槐却在一边暗暗点头,想:“原来她以城守之女嫁给海盗是为这个,果是奇女子,只叹。”
他正暗自感概,水怜花却忽地变了脸色,叫道:“但我却怎么也想不到,当日勇杀矮子盗的我的丈夫,在做了帮主后,野心却越来越大,自己不够实力争总舵主,竟去与矮子盗勾结,想要借矮子盗之力,来达成他的霸业。”
“什么?”哄笑的众盗一齐变色,黑鲨七叫道:“乌大嫂,你不是开玩笑吧?”
乌长须则更是脸色大变,喝道:“怜花,你说什么疯话?”
水怜花看向他,眼光冷冽,道:“长须,你瞒得过别人,却怎瞒得过你的枕边人。”
大黑鲨与箭飞对视一眼,眼光如刀,看向乌长须道:“乌帮主,这可是你妻子的话,你怎么说?”
乌长须大叫:“大家不要听她胡说,我怎么可能勾结矮子盗呢,怜花可能是来的路上吹了海风,发烧说胡话呢。”说着去拉水怜花,道:“怜花,别乱说了,我扶你到后堂休息一会儿。”
他手伸过去,水怜花却猛地闪身,两步移到那捧着盆子的汉子前,左手胼指向那汉子眼睛一戳,那汉子一仰头,手中盆子已给水怜花夹手夺去。水怜花将盆子举起,向众盗道:“这就是矮子盗国师缩头龟二座下弟子血蝠交给乌长须的,让他带入会中,助血蝠控制四十八盗。”
众盗大哗,箭飞眼中杀气毕露,看着乌长须道:“乌长须,盆子里装的什么?”
乌长须却哈哈大笑起来:“我说了她是烧昏了头说胡话,盆子里能有什么,就一尾奇鱼,怪罕见的,带来给大伙儿瞧瞧,难道还能是什么毒药不成,不信大家让她打开瞧瞧,若怕是毒烟毒虫什么的,那就出去到斗龙坪上看,那空旷地方,便是满盆毒雾毒虫也济不了事,毒药那就更不用说了不是?”
他若无其事,众盗却又疑惑起来,看向水怜花,海啸道:“乌夫人,你可知盆中是什么?”
水怜花不应他,却看向乌长须,眼中忽地露出爱怜横溢之色,道:“长须,我的丈夫,希望刚才交拜时你说的誓言是出自真心。”说到这里,蓦地里厉声长喝:“大家请看。”
包括雪槐在内,所有人都以为她会揭开盆上蒙着的黑纱,但出乎意料,她却将盆子往旁边椅子上一放,双手抓着胸前衣服猛地一分,衣服分开,露出雪白的胸脯和一双玉乳。
所有人都惊呼出声,雪槐不好看她Rx房,急低头,却突地觉出不对,急抬头时,却已经迟了。
雪槐一时间又惊又怒又痛。在知道水怜花是自愿嫁给乌长须后,雪槐心底便生出默默的期盼,盼望乌长须会对水怜花好,盼望他们是真心相爱,盼望水怜花眼中的忧郁是为了其他的东西,甚至就是女孩子无聊时的悲春伤秋。
但现在一切都落空了。
雪槐不敢肯定水怜花的忧伤是因为知道了乌长须和矮子盗勾结,但无论她知不知道,她的婚姻都已是个悲剧。她不知道,是个悲剧,她知道却纵容乌长须,更是个悲剧。
“乌长须,你为什么要这样?”雪槐咬牙痛叫,他的心真的是痛。
响午时分才到龙头岛。
龙头岛比黑鲨岛略大,岛呈扁圆,岛上双峰耸立,远远看去,双峰便如龙的双角,因此得名。
这时横海四十八盗大部都到了,环岛数里海面,停满了船,不说上万,至少也有数千艘,乌长须的船自然早就到了,但想在这么多船中找出来可不容易,雪槐也不想运剑眼去找,因为黑鲨七告诉他,四十八盗中的主要人物先要在龙头堂聚会,商议今年推举总舵主的事宜,黑鲨七做为大黑鲨的儿子,有资格进去,他能进,乌长须做为乌鱼帮主自然更不要说了,而黑鲨七说了要带雪槐进龙头堂,把雪槐介绍给四十八盗中的主要人物,因此雪槐不要找,自然会在龙头堂碰到乌长须水怜花。
上岛,入龙头堂,与外面的人山人海相比,龙头堂中人就少多了,都是各帮帮主及子女亲信,不过一二百人,或坐或站,三三两两说笑聊天。
雪槐只一眼就看到了水怜花,站在院角的一株花树前,侧对众人,似乎在赏花,雪槐只能看到她左面的脸颊,清冷削瘦,她手中捻着一枝花,那花开得正艳,却给她一瓣一瓣的撕下来,漂落一地。
看着花瓣打着旋儿绝望的跌向地面,雪槐心中忽地一颤。
乌长须不在,不知去了哪儿,雪槐心中生出上前和水怜花打个招呼的念头,黑鲨七却引了大黑鲨来,给雪槐介绍。
大黑鲨五十来岁年纪,又黑又瘦,但任何对上他眼光的人,却都要不由自主的心中一凛。雪槐暗暗点头:“好个大海盗头子,果有几分气势。”
大黑鲨见了雪槐,锐眼一亮,叫道:“怪道能在莹笑爪底救下小七,雪兄弟果是非常之人。”
他的声音似乎惊动了水怜花,扭头向这边看过来,与雪槐目光一对,她眼光又是一亮。
这时雪槐还是下人的打扮,脸也给鱼油涂得漆黑,但所有这一切,都遮不住他卓然独立的气势,一般人或许看不出来,但大黑鲨纵横东海,水怜花身具灵力,眼光自非常人可比。
与水怜花眼光一对,雪槐微微点头,水怜花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只眼底掠过一缕疑惑之色,很显然,她在猜雪槐的身份。
有人招呼进厅入座,雪槐随大黑鲨进厅,但见大厅中左右两排共摆了四十八把交椅,上首供了龙王象,龙王像下神案上供着一枝令旗,上绣一条金龙,中间一个大大的令字,便是金龙旗了。
各帮帮主落座,其他人都是站着,雪槐随黑鲨七站在大黑鲨身后,黑鲨七给他一一指点各帮人物。
蓝鲸坐大黑鲨上手,他五十余岁年纪,身材高大,面如重枣,不怒自威。
箭飞海啸信传云坐大黑鲨对面。海啸年纪最大,约摸已有六十余岁,白发白须,却是满脸红光。箭飞也是五十余岁年纪,高而瘦,眼光冷锐若剑,让人不敢逼视。信传云三十左右,身材高挑,五官长得也不错,若非皮肤太黑,也可算得上是个美男子,与乌长须有得一比。
乌长须坐在下首三十余位,水怜花站在他身后,稍后还站着一条汉子,手中捧了一个黑纱蒙着的盆子,正是昨夜那叫什么血蝠大师的矮子盗给乌长须的,携来会中,自有阴谋,雪槐眼光在那盆子上一扫,眼光一眯,心中杀心大起,不仅是为了勾结矮子盗,还为了乌长须竟负了水怜花这象夕舞的女子。
四十八盗坐好,海啸哈哈一笑,对蓝鲸道:“蓝帮主伤势大好,可喜可贺啊。”
蓝鲸却是冷冷的,道:“海帮主说的是真话吗?”蓝鲸素来不喜辞色,为人之冷峻还远在箭飞之上。
海啸知他为人,尴尬的一笑,箭飞却冷哼一声,斜瞟着蓝鲸道:“好久未和蓝帮主过招,小弟手痒得很,这是真话否。”
“这是真话。”蓝鲸点头:“我也正自手痒。”
大黑鲨哈哈一笑,道:“如此废话少说,老规矩,大家伙手底下见真章吧。”
“正是这话。”箭飞霍地站起,道:“请,外面斗龙坪上,大家各显身手。”
斗龙坪便在龙王堂外,其形如台,在上面相斗,群盗都可看见,历届争总舵主,都是在坪上相斗。
四十八盗一齐起身,便在这时,水怜花忽地闪身而出,道:“各位帮主,请等一等,水怜花有一事相求。”
乌长须脸上闪过疑惑之色,显然事前不明白水怜花会有这样一个举动,叫道:“怜花。”
水怜花却不看他,只看着大黑鲨箭飞几个。
大黑鲨去箭飞脸上一扫,道:“乌夫人有什么事,尽管开口。”
“多谢各位帮主。”水怜花深深一礼,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怜花跟从长须,因未有父母之命,便一直未行交拜之礼,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今日恰逢推选总舵主的大喜日子,怜花便想借一分喜气,与长须拜了天地,要请各位帮主做个见证。”
谁也想不到他竟会提出这样一个请求,众盗一愣之下,一时哄笑声四起,便蓝鲸也开颜笑了起来,道:“这可是好事啊,咱们得成全。”箭飞也点头道:“好,吃了喜酒再动手。”众盗齐声叫好,雪槐却是心中一黯,想:“痴情的女孩子,你可知你所爱的人并不配你爱。”一时心中犹豫,不知是否该阻止这场婚礼。
“怜花,这样不好吧。”乌长须站出来,道:“一点准备也没有,就连喜服都。”
不等他说完,水怜花却阻住了他,道:“长须,那些都是虚的,只要有大家伙给我们做见证,其它的东西,有或无无关紧要。”说到这里,她眼中射出万缕柔情,牵了乌长须的手道:“长须,我的丈夫,来吧,在龙王爷的神像前,让我们拜了天地。”
众盗一齐哄笑,更有那手快的,早取了两枝红烛来,水怜花牵了乌长须在香案前盈盈拜倒,雪槐心中犹豫,终是没有阻止。
水怜花拜了一拜,仰天高叫道:“老天爷,龙王爷,小女子水怜花今日与乌长须结为夫妻,不求富贵,不求荣华,只求一件事,与我的丈夫同年同月同日死。”说完扭头看向乌长须,道:“长须,你愿和我同年同月同日死吗?”
乌长须虽是男子,但面对众盗,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轻轻点头。
水怜花摇头道:“不,长须,你若愿意,便请你大声说出来,让大伙儿做个见证。”
“说,大声说。”众盗齐声起哄。
乌长须红了脸,眼见拗不过,只得大声道:“乌长须今日与水怜花结为夫妇,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好啊。”众盗哄笑声中,水怜花与乌长须对天三拜。
交拜毕,站起身来,水怜花忽地道:“大家知不知道,我爱长须什么,以至于背弃父母,跟随于他。”
众盗中一个声音道:“还不是看着长须这小子长得漂亮,小白脸从来都是占便宜的。”众盗齐笑,水怜花却摇头道:“不是的,我爱他,是因为当日矮子盗入侵,守军不敢出城迎战,让矮子盗劫掠而去,但长须却伏兵中途,反将财物妇女从矮子盗手中夺了回来,我就是听说他有如此勇气,所以连夜出海,找到他,跟了他。”
“竟是这样。”雪槐旁边的黑鲨七笑着叫了起来,道:“乌大嫂,那你可太不公平了,这里的人,哪个没杀过矮子盗,凭什么你就只看上了乌帮主啊。”众盗哄笑,有的叫:“是不公平。”更有的叫:“你还有妹子没有,咱立马去斩几个矮子盗来嫁妆啊。”
雪槐却在一边暗暗点头,想:“原来她以城守之女嫁给海盗是为这个,果是奇女子,只叹。”
他正暗自感概,水怜花却忽地变了脸色,叫道:“但我却怎么也想不到,当日勇杀矮子盗的我的丈夫,在做了帮主后,野心却越来越大,自己不够实力争总舵主,竟去与矮子盗勾结,想要借矮子盗之力,来达成他的霸业。”
“什么?”哄笑的众盗一齐变色,黑鲨七叫道:“乌大嫂,你不是开玩笑吧?”
乌长须则更是脸色大变,喝道:“怜花,你说什么疯话?”
水怜花看向他,眼光冷冽,道:“长须,你瞒得过别人,却怎瞒得过你的枕边人。”
大黑鲨与箭飞对视一眼,眼光如刀,看向乌长须道:“乌帮主,这可是你妻子的话,你怎么说?”
乌长须大叫:“大家不要听她胡说,我怎么可能勾结矮子盗呢,怜花可能是来的路上吹了海风,发烧说胡话呢。”说着去拉水怜花,道:“怜花,别乱说了,我扶你到后堂休息一会儿。”
他手伸过去,水怜花却猛地闪身,两步移到那捧着盆子的汉子前,左手胼指向那汉子眼睛一戳,那汉子一仰头,手中盆子已给水怜花夹手夺去。水怜花将盆子举起,向众盗道:“这就是矮子盗国师缩头龟二座下弟子血蝠交给乌长须的,让他带入会中,助血蝠控制四十八盗。”
众盗大哗,箭飞眼中杀气毕露,看着乌长须道:“乌长须,盆子里装的什么?”
乌长须却哈哈大笑起来:“我说了她是烧昏了头说胡话,盆子里能有什么,就一尾奇鱼,怪罕见的,带来给大伙儿瞧瞧,难道还能是什么毒药不成,不信大家让她打开瞧瞧,若怕是毒烟毒虫什么的,那就出去到斗龙坪上看,那空旷地方,便是满盆毒雾毒虫也济不了事,毒药那就更不用说了不是?”
他若无其事,众盗却又疑惑起来,看向水怜花,海啸道:“乌夫人,你可知盆中是什么?”
水怜花不应他,却看向乌长须,眼中忽地露出爱怜横溢之色,道:“长须,我的丈夫,希望刚才交拜时你说的誓言是出自真心。”说到这里,蓦地里厉声长喝:“大家请看。”
包括雪槐在内,所有人都以为她会揭开盆上蒙着的黑纱,但出乎意料,她却将盆子往旁边椅子上一放,双手抓着胸前衣服猛地一分,衣服分开,露出雪白的胸脯和一双玉乳。
所有人都惊呼出声,雪槐不好看她Rx房,急低头,却突地觉出不对,急抬头时,却已经迟了。
水怜花右手袖中早藏了一把匕首,衣服一分开,匕首滑出,就势去心口一划,立将胸腔划开,匕首一旋,伸手进去,竟将一颗心脏血淋淋托将出来,众盗惊呼声中,她左手早一把扯开了盆上蒙着的黑纱,但见盆中有半盆水,盆子中间高突出一块石头,石头上竟坐着一个女子,这女子约莫有拳头大小,全身赤裸,上半身和一般的女子无异,长发披肩,五官如画,玉乳雪然,但下半身却是一个鱼尾。这女子身前,立着一架竖琴,黑纱一揭开,这女子双手齐动,弹起琴来,同时张口,喝起歌来。歌声入耳,雪槐心中情不自禁一跳,仿佛那歌声上带有勾子,要把他的心勾出来。
“鲛女魔音。”蓝鲸大叫出声:“大家快把耳朵塞起来,快退出去。”他叫着,同时双手举起去塞自己耳朵,但手举到耳朵边上,却怎么也塞不进耳朵眼里去,他双手颤抖,脸露痛苦之色,他心中明白,必须塞住耳朵,但那鲛女的歌声却有一种无法抗拒的魔力,让他忍不住想要再听一会儿。
雪槐曾听老人说过,大海中有鲛女,喜欢喝歌,歌声具有奇异的魔力,能勾人魂魄,出海的渔人若是碰巧撞上,必为歌声所迷,情不自禁的驾船寻找歌声来处,最终撞礁溺海而死。
“怪不得乌长须不怕揭开盆子,原来盆中藏着的不是毒物而是鲛女。”雪槐心中闪念,默念无念咒,心头立趋清明,这时厅上所有人都是一脸痴迷之色,蓝鲸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却仍抗拒不了鲛女的魔音。
水怜花剖胸取心,已然无救,雪槐心中惨痛,却也只有强自克制,拨出背上长剑,要剑劈鲛女,救下群盗再说。剑刚出鞘,鲛女琴声却忽地一哑,琴声断,歌声便也断了,随后琴声又起,但时断时续,歌声便也时断时续。
雪槐心中大异,急凝目看去,顿时明白了,原来水怜花右手托着的心脏就放在鲛女头顶正上头,鲜血不绝流下来,落在鲛女头上和竖琴上,粘绸的血糊了鲛女一身,也沾住了竖琴,鲛女弹不动竖琴,便也唱不了歌。
水怜花竟以心中之血,破了鲛女魔音。
明白了水怜花剖胸取心的真意,雪槐心中气血翻腾,看向水怜花。
水怜花已闭目而逝,脸色出奇的平静,嘴角甚至还含着一缕微笑,那微笑是如此的美丽,便如春夜鲜花绽放的刹那。
“怜花,怜花,不愧你有夕舞之容,果是并世无双的奇女子。”雪槐眼中热泪涌出,同时转眼看向乌长须,眼光若有实质,乌长须已在他锐目下碎尸万段。
此时的水怜花在他心中已和夕舞一般无二,伤害夕舞的人,天上地下,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死。
这时鲛女已完全被水怜花鲜血粘住,再发不出任何声音,魔音一停,痴迷中的四十七盗一齐清醒过来,群情激愤,乌长须本来有恃无恐,再想不到水怜花竟以心中之血破了他的鲛女魔音,一时惊慌失措,仰天高叫:“血蝠大师,快救救我。”
“谁也救不了你。”箭飞厉叫,拨刀便要上前,却忽地眼前一花,乌长须身边多了个矮子盗,正是血蝠,箭飞怒目圆睁,一跨步一刀劈下,血蝠杰杰怪笑,口一张,一股血箭射出,正击在刀刃上,竟将箭飞大刀击得脱手飞出,身子亦踉跄后退,不由脸上变色。
大黑鲨大喝一声:“大伙儿齐上。”众盗齐挺兵器,便要上前围杀,血蝠却又是杰杰一怪笑,身子一旋,化做黑雾,将乌长须也一齐裹在了黑雾中,黑雾旋转,便要突出厅出,雪槐早有防备,当头一拦,对着黑雾一剑劈下,黑雾给他一劈两半,一半突出厅去,一半却留了下来,随即散开,现出乌长须。
乌长须惊慌至极,大叫:“血蝠大师,救我啊。”
雪槐冷眼看着他,道:“你曾对怜花发过誓,要与她同年同月同日死,天无眼,叫怜花错爱了你,但我却有耳朵,焉能叫你有誓不应?”手起一剑,将乌长须一颗头砍得直飞起来。
乌长须一死,水怜花直立的身子也同时栽倒,雪槐将她手中托着的心脏轻轻放进她胸腔,替她掩好衣服,眼中泪如泉涌,低叫道:“怜花,怜花,好女子,奇女子,可惜了你,我知道你最恨的是矮子盗,你放心,有雪槐一枝剑在,必为你讨回公道。”
他一点灵光,始终死死锁定逃出厅外的血蝠。
胸中杀气汹涌。
水怜花之死,固因乌长须立身不端,让她伤心绝望,但罪根祸首,还是因为矮子盗。
血蝠便飞到天涯海角,也绝逃不掉他一剑。他一生人里,胸中杀气从未象此刻般浓烈。
血蝠不甘心阴谋就此破产,逃出厅外却并未逸走,而是停了下来,在外面杰杰怪笑。
雪槐眼发冷光,旋身出厅,厅中群盗一齐跟出,箭飞蓝鲸一齐看向大黑鲨,大黑鲨明白他们的意思,道:“雪槐雪兄弟,身怀异术的奇人,曾在莹笑爪底救了小儿性命。”
到外面斗龙坪上,但见血蝠化为一只巨大的蝙蝠停在空中,脑袋却仍是人的脑袋,只是上唇多了突出的两枚燎牙,燎牙上不绝的有血滴下来,那情形,就仿佛他刚刚吸过血,让人见了,倍增恐怖。斗龙坪周围,这时围了数万海盗,这些海盗无不是杀人不眨眼的悍匪,但见了血蝠如此情形,仍是人人惊慌,鼓噪不绝。
雪槐等人出来,箭飞厉声长喝:“都不要叫,这妖物是矮子盗国师缩头龟二的弟子血蝠,勾结乌长须,想暗算我们,乌长须已然授首,大家取弓箭,射这妖物。”
听他这一喝,群盗不再惊慌,不少带了弓箭的海盗便取箭仰天射去,一时间箭如雨下,但血蝠翅膀扇动,掀起的狂风却将劲箭尽皆扇落,口中不绝怪笑,叫道:“你们不是我的对手,快快投降,否则横海四十八盗绝在今日。”
群盗见箭射不到他,又自变色,却听蓝鲸冷哼一声,喝道:“取我的射蛟来。”当即便有两名盗匪送上一张弓一袋箭。
那弓形象古拙,较一般的弓大,弓身上雕了射蛟两个古字,弓一显形,雪槐便觉一股杀气扑面而来,不由暗叫一声:“好弓。”
血蝠似乎也感应到了射蛟弓的杀气,厉嚎一声,张翅便向高处飞去,蓝鲸大叫一声:“哪里走。”张弓搭箭,一箭射出,但见箭如闪电,追向血蝠,眨眼便到了血蝠腹下,血蝠没想到蓝鲸箭来得这么快,避已无及,猛一勾头,嘴一张,一口叼住了箭,却不想那箭身上蕴含巨力,带着他在空中连翻了十多个跟头,魂飞魄散,振翅直出数百丈开外,始才停下。
他这时已脱出射程之外,蓝鲸住箭不射,大喝道:“妖孽,你不是说要绝我四十八盗吗,下来啊。”
众盗齐声起哄:“下来啊,下来啊。”
血蝠却又是一声杰杰怪笑,猛地长声叫道:“独角海鬼,该你出力了,我师父送你十个美女可不是白送的。”
“独角海鬼?”听了血蝠叫声,大黑鲨箭飞等尽皆变色,他们在东海上讨生活,自然知道这邪怪的厉害。雪槐转头向海面上看去,但闻一声长笑,远处海面上,现出一个身影,正是独角海鬼。而从血蝠的话中,似乎独角海鬼谋狐女不成,给缩头龟二以十名美女收买了。
独角海鬼不绝长笑,风云变幻间,异象陡生。海浪本是一波接一波,一波起,一波退,但随着独角海鬼的笑声,打过来的海浪突然停了下来,不再退下去,第一浪未退,第二浪又生,叠在第一个浪头上,却又停住,随即第三浪又打上来,再叠在第二个浪头上,那浪头便如一张张巨大的被子,一张接一张的往上叠,眨眼间叠起数十个巨浪。斗龙坪本来高出海面数十丈,但独角海鬼这么浪叠浪,叠起一个近百丈高的水墙,海水便反高出斗龙坪数十丈,那种情形,便如龙头岛突然沉进了海底,情形诡异恐怖,群盗尽皆后退,挤做一团。
独角海鬼背手立在浪头上,长笑一声,叫道:“什么横海四十八盗,须知我才是东海之王,立刻给我乖乖的投降,否则大浪之下,尔等尽为鱼虾。”
海浪透明,群盗放眼看去,但见陡立眼前的水墙后鲸、鲨、蛇、章张牙舞爪,更有无数不知名的海怪乱钻乱窜,情形之恐怖,直让人头皮发麻。
蓝鲸再张射蛟弓,对着独角海鬼一箭射去,独角海鬼感应到箭上杀气,霍地低头看来,两眼中绿光如炽,看看箭到面前,猛地伸手一捞,竟将箭捞在手里,狂喝一声:“竟敢暗算本鬼。”反手一抖,将接着的箭反打回来,速度竟比弓射出的还要快上两分,风声一嗖,便已到蓝鲸面前,蓝鲸大惊之下不及躲闪,急用弓身一挡,铮的一声,那弓竟然断了,蓝鲸更给震得一跤坐倒在地,脸上变色,群盗亦是脸色齐变。似血蝠独角海鬼这等魔怪,绝非人力可以抗拒,本还仗着射蛟弓的神力,现在射蛟弓也断了,再无所恃,叫众盗如何不惊。
独角海鬼复又大笑,道:“我给你们十声数,再不降,就都喂了我手下儿朗吧。”
听着他数数声,群盗面面相窥,箭飞面如铁板,大黑鲨却不由自主的看向黑鲨七。
群盗中海啸却猛地跨前一步,大叫道:“老夫今年六十岁,即便八十岁死,也不过再活二十年,难道这二十年要老夫给人当奴才吗?老夫宁可葬身鱼腹,绝不投降。”五大帮主中,似乎以他最好说话,不想这种关健时刻,却是他第一个挺身而出。雪槐暗暗点头,想:“横海四十八盗数百年来始终以悍恶出名,今天我倒要看看,有几个真不怕死的。”旁边一排酒桌,本是为各帮主观战安排的,他走过去,取一坛酒,喝一大口,同时捞了酒洗去脸上鱼油。
海啸这一叫,箭飞眼发锐光,大声道:“好,箭某人一生杀人放火什么都做,却惟独不做懦夫。”眼光扫向蓝鲸大黑鲨,厉声道:“你们怎么说?”
自雪槐见蓝鲸始,蓝鲸一直没笑过,这时却笑了起来,看向大黑鲨道:“养儿百年,终要分手,何必这么舍不得?”
听了他话,大黑鲨一点头,道:“老哥说得是,人生百年,谁个不死。”猛地抬头看向独角海鬼,渔叉一振,厉声道:“你这丑鬼,来吧,横海四十八盗不会向矮子盗投降的。”箭飞等齐振兵器,黑鲨七却扭头看向雪槐,道:“雪大哥,我本是要谢你救命之恩,不想反要累你送了。”话未说完,忽地发觉雪槐变了一张脸,顿时惊呼出声,道:“雪大哥,你。”雪槐微微一笑,道:“你很好。”蓦地抬头,厉喝道:“独角海鬼,认得我吗?”厉喝声中,将一杯酒往空中一洒,借水遁直上水墙。群盗突见他如此神通,顿时惊呼声一片。
雪槐手中没有天眼神剑,但已身灵力却与天眼神剑的灵力合而为一,无形剑气,直指独角海鬼,他行动太快,独角海鬼其实还来不及看清他的长象,但一感觉到那熟悉已极的凌厉剑气,立时一个后翻,飞鱼般扎进了水中。他为水中邪怪,此时情急逃命,去势之速,当真快比闪电,随着他急窜逃命,耸立的水墙亦往后轰然倒塌,虽是往后倒,溅起的浪花仍直冲上斗龙坪来,声势之雄,让人胆战心惊,群盗尽竭变色,均想:“这若是往前倒,大家伙还不给这巨浪压扁了。”
先前独角海鬼以邪功立起水墙,血蝠便也飞了拢来,独角海鬼急退,血蝠便也惶急欲退,可惜雪槐如何肯放过他,虎目如电,厉声长喝:“怜花妹子,雪槐为你报仇。”拨出背上长剑,猛掷出去。
这一掷,不但将已身灵力与天眼神剑之灵力合而为一,更是含愤而发,去势之烈,雷电不足喻其万一。先前蓝鲸以射鲛放箭,血蝠能用口叼,这时却完全来不及反应,听到雪槐喝声急回头时,雪槐长剑已穿身而过,更射出数十丈外,余势始衰,落下海中,而血蝠更早在长声惨呼中,一路跟斗跌落下来,半空中污血飞溅。
水怜花之死,激得雪槐血气冲顶,直到血蝠丧命,胸中热血才缓缓回落。
回到斗龙坪上,群盗齐围拢来,黑鲨七一脸激动的道:“雪大哥,你真了不起,这次多亏了你,否则大伙儿都要喂了鱼虾了。”群盗一齐点头,尽竭惊叹。
雪槐微一摇头,道:“横海四十八盗不屈强暴,气节动天,天自有眼,不会让你们喂鱼虾的。”看向大黑鲨几个道:“你们继续,我去厅中,陪陪怜花,望尽快选出总舵主,然后隆重为怜花下葬。”
他举步走向厅中,身后大黑鲨几个却是面面相窥,箭飞扫一眼大黑鲨,看向蓝鲸道:“蓝老儿,怎么说?”
蓝鲸闷哼一声:“莹火之比皓月,还较个什么劲?你便好意思出手,我也没那个脸皮应招。”
箭飞再看向大黑鲨,大黑鲨猛一挥手,大声道:“就是这样了,今日若无雪兄弟,横海四十八盗早成了四十八团鱼粪,其他一切更不必说。”说着看向雪槐,道:“雪兄弟,请留步。”
雪槐一腔心思早飞去厅中,心中伤感,倒没听大黑鲨几个在说什么,闻声回头,却见箭飞锐目圆睁,扫视群盗,猛地将蓝鲸手中的箭取过一枝,一折两断,厉声道:“横海四十八盗今日拜雪槐为总舵主,不服者,有如此箭。”说着与大黑鲨、蓝鲸、海啸、信传云一齐拜倒,齐声道:“横海四十八盗敬奉雪槐为总舵主,金龙令旗下,有进无退,不奉总舵主旗令者,四十八盗共灭之,尸身喂鱼虾,阴魂塞海眼,永世不得翻身。”斗龙坪上下,大小数万海盗一齐拜倒,齐声发誓。
数万人齐声高呼,声遏激云,雪槐耳中嗡嗡直响,脑中闪念,想:“义父一定不想我做大海盗头子。”但随又转念:“横海四十八盗为患天朝近千年,若我能带他们归顺天朝,倒是一件大功,义父一定高兴,而且我率横海四十八盗归顺,岂非正可助长我王新霸主的霸气。”想到这里,决心已定,看了群盗道:“要我做总舵主不难,但诸位得答应我一个条件,应得此条,我便做这总舵主,否则诸位还是老办法,拳头上分高低吧。”
箭飞几个相视一眼,海啸道:“总舵主请说,我们性命皆出于总舵主所赐,总舵主便要把我们的性命全收回去,也是理所当然,其他的,我想更没有什么不能答应的。”
“今天这事,我只是恰逢其会,大家不必放在心上。”雪槐摇头,略略一顿,扫视群盗道:“我可以做总舵主,但我绝不想做一世的海盗头子,而且我觉得,横海四十八盗横行东海近千年,也应该够了,难道要子子孙孙永远做海盗吗?所以如果让我做总舵主,我会想办法让大家在恰当的时候归顺天朝,不再做横行东海劫掠天朝的海盗,转而做天朝水军,替天朝镇守东海,打击矮子盗,这一条,大家能答应吗?”
横海四十八盗一直和天朝是死对头,雪槐却说要他们归顺天朝,这个弯子转得太急,一时间所有人皆鸦雀无声,众海盗头子你眼望我眼,都有些不知所措,蓝鲸却突地笑了起来,看向箭飞道:“我们虽叫横海四十八盗,也还是天朝的四十八盗吧,未必还成了矮子国的四十八盗?”
箭飞猛握拳头,道:“对,我们从来都是天朝人,就算是盗也是天朝的盗,若转个行当,不做天朝的盗,而做天朝的水师,那也不是不可以。”
他这话一落,群盗便纷纷叫了起来:“做天朝水军,那是官了。”“做官比做盗好象要强些啊。”“那是,官老爷威风啊。”
雪槐原怕群盗齐声反对,听了这些议论,一颗心顿时松了下来,想:“原来有官当的时候,谁都想当官不想做盗啊。”
议论纷纷中,海啸猛地扬声道:“总舵主,你这条件要我们答应不难,到底在官与盗之间,谁都想当官不想做盗的,但只怕这是总舵主的一厢情愿,现而今的天朝,四分五裂,自身难保,又哪有心思财力来收编我们。”
“这是真话。”箭飞大黑鲨几个一齐点头,齐看着雪槐。
雪槐本想张口说自己来自即将成为新霸主的巨犀国,只要巨犀王称霸成功,收编四十八盗只是一句话的事,但话到嘴边却又缩了回来,道:“我是说恰当的时候,也不是说现在,不过先要跟大家伙说明白不是。”
于是雪槐掌了金龙旗,群盗重新拜倒,雪槐主持议的第一件事,便是以最隆重的礼节海葬了水怜花,随即合岛欢庆。
龙头岛不属四十八盗任何一盗,平日便是群盗议事及总舵主发号施令之所,雪槐不是四十八帮任何一帮帮主,便以龙头岛为居所。总舵主有金龙座舰,乃是四十八盗中最大最先进的一艘战舰,专有五百悍匪护卫。雪槐看了金龙舰的规模设施,也不由暗自点头,想:“怪不得横海四十八纵横不倒,内中果然有些人才,只看这舰,无论是我巨犀的巨型战舰还是矮子盗的大海盗船,与之相较,都是远远不如啊,他日归顺天朝,奉义父将令远征矮子盗,必可涉重洋如平地,立下大功。”
遥思远景,雪槐心中激情汹涌。他之所以闹到今天这个样子,归根结底还是在矮子盗身上,如果不是矮子盗的威逼,东海王便不需要向巨犀借兵来打狐女族,他也就不会成为巨犀的叛徒。先前形势所逼,无法可想,现在好了,他一手抓着横海四十八盗十余万悍匪,足可将矮子盗阻于海上,矮子盗再不能威胁东海国,东海王便也再不需要借兵来打狐女族,狐女族的危机彻底解决。同时雪槐率横海四十八盗归顺天朝,他乃巨犀大将,等于是巨犀王一手解决了祸害天朝近千年的横海四十八盗和矮子盗,那是多么了不起的盛举,要知此两盗,便在天朝全盛时也是无法解决的啊,传将出去,巨犀王的声望将成倍往上增长,届时宣示霸业,谁敢不服?而那时雪槐再不是叛徒,而是巨犀的大功臣,不但可重回巨犀,敬擎天十有八九还会重收他为义子。
一切都将迎刃而解。
虽伤感于水怜花的死,雪槐仍痛痛快快的喝了一日酒,第二日便令四十八盗整顿舰船,来日痛歼矮子盗,他则想办法与天朝联系,归顺天朝后与天朝水军合兵一处,共灭矮子盗。
群盗轰然应诺,这时黑鲨七禀报,说有正想争霸天下的巨犀国特使来了海上,雪槐可先和特使接触。他一提这话头,雪槐便顺便问起那夜他伏在上林青屋上的一事,黑鲨七想不到这件事雪槐竟也知道,暗吐舌头,老实回禀,他也是探听到巨犀特使要与矮子盗会面,不知原因,所以暗中窥探,倒并不是想刺杀上林青。
雪槐问得明白,心中高兴,想:“亏得他这一探,否则如何会有今日这般情势。”
与群盗于诸事商议妥当,当即坐金龙舰赴镇龟岛。黑鲨七因与他特别投缘,便自请做了他的护卫首领,一路紧随。
船行数日,这日雪槐剑眼看到上林青船队已从镇龟岛返航,想来已对矮子盗谕示完毕,要回天朝复命了。雪槐心中思忖:“我这么以横海四十八盗总舵主的身份迎上去,还是不妥,中间牵涉很多事,要撒军,要安抚东海王,归顺天朝还要请昊天大皇帝诏命以及安排官职,如事先张扬,恐有他变,不如先和国丈大人暗中商议,让他回禀大王和义父,请他们定夺为最好。”思虑停当,当日便命座舰停下,到夜里,便告诉黑鲨七,他要孤身去会巨犀特使,或一去便回,或随巨犀特使就去天朝也不一定,黑鲨七若等不到他,可自回龙头岛,通知各帮主,好生备战便是。黑鲨七自然一切依他嘱咐。
雪槐复又以鱼油涂了脸,借水遁回上林青船船上来。黑鲨七和众护卫早知他们这位总舵主神通广大,也不惊异,而是更加叹服。
醉蝉儿还没睡,正在辅上边喝酒边哼小曲儿,雪槐推舱门进去,醉蝉儿猛跳起来,瞪大眼看着雪槐道:“你——你——?”
雪槐微微一笑:“我怎么?”事实上他能理解醉蝉儿的惊讶,在这大海上突然之间无影无踪又突然出现,谁不心惊。
看到他笑,醉蝉儿惊魂稍定,却仍有惊怕之心,向雪槐上上下下看了两遍,道:“你不是——不是水鬼吧。”
“我便做了鬼,也是酒鬼,和你一类。”雪槐呵呵一笑,拿过他手中酒葫芦,一气便灌了半葫芦下。
“给我留点儿。”见他倒过葫芦底子,醉蝉儿急了,叫,害怕之心倒去了,让雪槐坐下,道:“这几天你到底上哪儿去了?说真的,我开始担心得要死,只以为你喝醉了失足掉进了海里,半夜里还倒了半壶好酒祭你呢。”
“难得你一片心啊,可惜我没喝着。”雪槐笑,他这会儿心情舒畅,那笑意不自觉就会从唇边冒出来,又喝了两口酒,道:“不过最可惜的,是没能见着国丈大人训斥矮子盗的场面,那场面一定是精彩绝伦了。”说着叹了口气。
“别叹气了。”醉蝉儿叫:“事情和你我想的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雪槐凝眉。
醉蝉儿舱外瞄了一眼,凑到雪槐耳边低声道:“和我们先前想的完全不一样,国丈大人并不是来训斥矮子盗的,而是来和矮子盗结盟的,怎么样?意外吧?”
何止是意外,雪槐耳边仿佛就是打了一个巨雷,猛跳起来,大叫道:“什么?”
“轻声。”醉蝉儿急捂他嘴,看一眼舱外道:“这事儿大家都不知道呢,你一吵,万一泄露出去,我这喝酒的家伙便再找不到葫芦嘴了。”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是国丈大人近亲啊。”醉蝉儿得意的喝了口酒,道:“那日就我一个人服侍国丈大人上的岛,说实话,那会儿我可真是吓坏了,你又失了踪,万一矮子盗火上来了,我和国丈大人还不够他们塞牙缝呢,谁知到岛上,国丈大人没有骂人,矮子盗中一个什么上将军,据说还是皇亲呢,名字怪,叫什么桃子太郎,也是笑嘻嘻地,喝着酒就谈结盟之事,事后我还落了不少赏银,倒是一注美差。”他说着去怀中掏出个钱袋子来,抛了两抛,看上去沉甸甸的,还真是装了不少银子。
雪槐耳中嗡嗡叫个不停,但却怎么也不敢相信,略一定神,道:“我们和矮子盗结什么盟?有什么用吗?”他一是不信,二也确实是想不清楚,巨犀国和矮子盗结盟有什么用?
“什么结什么盟,结盟就是结盟啊,大家帮手打架。”醉蝉儿喝了口酒,道:“国丈大人和桃子太郎商定,我们假作出兵只打狐女族,其实却盯着炎阳和巫灵两国,我们先打下狐女族,把大隅原交矮子盗立足,矮子盗便悄悄调二十万大军进大隅原,然后合兵一处,趁回兵时先灭了炎阳,再灭了巫灵,那时天下谁还敢不服?大王称霸,矮子盗则得到大隅原和东海国三州九城之地,说到这里要夸一句我家大人。”说到这里醉蝉儿一翘大拇指,道:“后来我服待大人喝酒,他高兴了,和我说,大王的本意,只要矮子盗能助我们称霸,事成后可将整个东海国全部划给矮子盗,但大人私下里做主,和矮子盗讨价还价,最后以东海九城成交,省下了八座城池,这可是大功一件啊。”
他说得洋洋得意,雪槐一颗心却是怦怦狂跳,恍似要炸开来,和矮子盗结盟,原来是要向矮子盗借兵。
以天朝国土,换取矮子盗援兵来成就霸业。
“啊。”雪槐猛地一声狂叫,转身急冲出舱,醉蝉儿大惊急叫:“你上哪里去?”
雪槐哪里理他,直奔到上林青房舱前,拉开舱门直冲进去。上林青正要睡觉,听得声响猛回头,却未认出雪槐,见一条大汉怒目圆睁直闯进来,吃了一惊,叫道:“你是什么人?”
雪槐心中激怒欲狂,但这大半年来多经风雨,已能控制自己情绪,略一定神,去桌上取一杯水往脸上一倒,伸袖子一顿乱抹,现出脸来,随即一抱拳,叫道:“雪槐拜见国丈大人。”
“雪槐?”上林青吃了一惊,叫道:“怎么是你,你怎么在船上?”
“老大人先不要问我怎么在船上。”雪槐深吸一口气,道:“老大人,我先问你,与矮子盗结盟,到底是谁的主意?”说话间怒目圆睁,直看着上林青,上林青眼中只要有半丝作假,休想瞒得过他。
上林青是巨犀老臣,可以说是看着雪槐长大的,熟知雪槐心性为人,眼见雪槐圆睁怒目,心下不自觉一跳,不敢托大,道:“当然是大王的主意,难道我自己能拿主意不成?”
他说得有理,雪槐咬一咬牙,道:“这件事,我义父知不知道?”
“当然知道。”上林青点头:“镇国公执掌朝政,这样的大事,如何瞒得了他。”
其实不要他答雪槐也知道,这样的大事,若无敬擎天同意,是绝不可能行得通的,心中有若刀绞,叫道:“为什么?为什么要和矮子盗结盟?”
他眼中的痛苦愤怒上林青自然看得出来,又惊又怕,他知道雪槐本事,万一发起狂来,这条船只怕都会给他拆了,急道:“雪槐小侄,现在的情势你不明白,实在怪不得大王和国公,霸池会盟,大半诸候不服,加之你那么一闹,情势更乱,眼见已经是控制不住了,除了向矮子盗借兵,再没有办法。”
“但我们可以退回去啊,退回黑水原,养精蓄锐,待时势有利再称霸也不为迟啊?”
“可是。”上林青一时无法解释。
雪槐猛地扑通跪倒,用力叩头道:“老大人,雪槐求你立即取消和矮子盗的盟约。”
“这。”上林青迟疑。
“大人不肯答应吗?”雪槐霍地抬头,眼光如剑,直射向上林青。
上林青与他目光一对,但觉一股杀气漫天而来,不自觉双膝一软,一屁股坐在了榻上,急道:“不是我不肯答应,而是我答应也没用,因为事关重大,所以一与矮子盗缔结条约,我便立即以飞鸽通知了大王,所以。”
雪槐一呆,一时间一颗心似乎给掏空了,这时醉蝉儿跑了进来,一见雪槐跪在地上,吁了口气,叫道:“雪将军,快跟我回舱去吧。”说着便来扶雪槐,雪槐却猛地一把甩开他,看向上林青道:“那就请老大人飞鸽上书,请求解除与矮子盗的合约,无论如何,绝不能以我天朝的国土来换取巨犀的霸业。”
“这个。”上林青口中犹豫,与雪槐目光一对,道:“光我说只怕起不了多大作用,要不你我共同上书,或许镇国公会听取你的意见。”
雪槐狂喜叩头:“多谢老大人,雪槐愿与老大人共同上书,泣血力陈。”站起身来,取一张纸,醉蝉儿递过笔墨,雪槐却摇头不接,猛一下咬破指头,写道:与虎谋皮,丧权辱国,切不可行,雪槐泣血百拜,请大王收回成命。”
上林青眼见纸上鲜血淋漓,剑拨戟张,不自觉便脚跟儿发软,眼见雪槐看过来,只得强自挣起,也写了几句陈辞,他内心知道冬阳王和敬擎天绝不会因为他和雪槐的这一纸血书而改变主意,但这时雪槐誓若疯虎,他若不听,只怕真会给雪槐生吞了下肚。
见上林青写了书信,雪槐大喜,当下便守在上林青房中,醉蝉儿拿了酒来,上林青只得硬了头皮相陪,到天明,当即取了信鸽,将书信系在鸽子脚上,放了出去。
眼见信鸽消失在天边,雪槐心中默念:“大王,义父,千万听雪槐一言,收回成命,雪槐当竭尽全力,起风神八族和四十八盗人马,外歼矮子盗,内服群候,助大王成就不世之霸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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