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海军盯着安铁看了好一会,突然推开安铁的手,情绪激动地说:“卓玛没死!卓玛刚才还在跟我说话,我跟她说我们马上就结婚的,你怎么能说卓玛死了呢?!”
安铁看着悲伤过度的李海军,实在不忍心再刺激他,可卓玛不能一直躺在急救室里,生活还得继续,李海军必须正视卓玛已死的现实,安铁大声道:“海军!你醒醒吧!卓玛死了,她死了!”
李海军听完,愣愣地看着安铁,眼神迅速暗淡下来,像傻掉了似的,这时,白飞飞走过来,扶着李海军站起来,然后向安铁递了个眼色,带着李海军走出急救室。
安铁看了一眼瞳瞳,瞳瞳还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卓玛,安铁走过去拦着瞳瞳的肩膀,说:“丫头!咱们出去吧。”
瞳瞳一转身,手腕上的铃铛又响了起来,那种叮叮当当的声音回荡在急救室里,像是卓玛的哭声一样,瞳瞳的眼睛里又蓄满了泪水,扭头看了一眼卓玛,说:“卓玛,我会想你的。”
安铁顿了一下,叹口气说:“走吧,卓玛会听见你说的话的。”
瞳瞳低着头,想了想,说:“叔叔,我决定一直带着这串铃铛,无论我走到哪,你只要一听到铃铛的响声就是我,好不好?”
安铁“嗯”了一声,带着瞳瞳往门口走,瞳瞳一步两回头地看着卓玛被两个工作人员盖上白色的布,似乎一被这白色布把脸盖上,一个人就断绝了与尘世的联系,安铁感觉卓玛在这一瞬间就消失了。
安铁和瞳瞳走出来的时候,李海军靠墙站着,眼睛呆呆地看着前方,也不知道他究竟在看什么,又或者他什么也没看,像个丢了魂的躯壳一样,安铁看得心里酸酸的。
白飞飞在安铁身后拍了一下安铁的肩膀,说:“安铁,今晚你带着海军去你那吧,让瞳瞳去我那住,海军现在的情绪太不稳定了,我怕”
安铁看看瞳瞳,说:“好吧,你们先走吧,我也马上就带着海军回去了。”
瞳瞳走过来抓了一下安铁的胳膊,小声说:“叔叔,你劝劝海军叔叔,别让他太伤心!”
安铁摸了一下瞳瞳的头发,然后对白飞飞说:“飞飞,你们也别太伤心了,人总有一死,这是每个人都会走的一步。”
白飞飞愣了一下神,看着安铁喃喃地说:“是啊,人难免一死,何必为这生生死死执着呢,可话虽这样说,卓玛的死对海军的打击太大了,我们不是海军根本无法理解他的痛苦,安铁你就好好照顾他,别让他太激动就行,这件事情海军没个三五年过不去的。”
安铁看了一眼还站在那发愣的李海军,说:“我知道,你们走吧,回去早点休息。”
瞳瞳一边跟着白飞飞往外走,一边不时回头看着安铁,安铁对瞳瞳摆摆手,瞳瞳才跟着白飞飞走了出去。
安铁走到李海军身边,拍拍李海军的肩膀,说:“海军,咱们走吧。”
李海军眼睛发直地看看安铁,然后又愣愣看着前面。安铁叹了口气,对李海军又说:“海军,我求你不要这样好不好?跟我走吧。”
李海军的眼睛动了一下,顺着墙蹲在地上,用手支着脑袋,不住地敲打着,安铁连拖带拽地把李海军拉出医院,李海军的情绪才平静下来,上车以后,李海军萎缩在副驾驶上,眼神还是呆呆的,对安铁说:“你送我回酒吧。”
安铁看看李海军,李海军好像正在痛苦地接受现实,安铁看看李海军,说:“还是去我那吧,好好睡一觉。”
李海军转头看了一眼安铁,说:“我没事,你放心吧,我想去酒吧呆一会。”
安铁无奈地摇摇头,发动车子,开往李海军的酒吧。
安铁和李海军进了酒吧之后,李海军的表弟还在酒吧里等消息,一看李海军回来,赶紧问:“表哥,小嫂子怎么样了?”
安铁赶紧给李海军的表弟使眼色,李海军的表弟懵懂地看向安铁,李海军却道:“她死了!”
安铁愣了一下,看李海军的表弟目瞪口呆地看着李海军,似乎还要发问的样子,安铁拉了一把李海军表弟的胳膊,李海军的表弟担心地看了一眼李海军,刚要说话,李海军就径直走进了那间小屋子。
这时,李海军的表弟赶紧问安铁具体情况,安铁简短地把事情叙述了一遍,李海军的表弟一下子傻了,坐在旁边的一张椅子上,自言自语地说:“小嫂子死了?!”
安铁丢下在那发愣的李海军表弟,推开门走进那间小屋子,看见李海军把原来那个木匣子里卓玛的信全部倒在了床上,对着昏暗的灯光一封一封地看着,那劲头就像小孩子在看小人书似的,看得安铁心惊胆颤的,暗想,操!海军不会是疯了吧。
安铁在屋子里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来,打算看着李海军一晚上,别刺激大了出点什么事情,安铁点上一根烟,看着李海军沉浸在卓玛的那些信件里,不禁想起当初李海军决定去西藏找卓玛之前两个人喝酒的那个夜晚。
那时的李海军虽然颓废消极,可他还隐隐感觉有一丝希望在等着他,可现在,李海军的这点希望居然也被扼杀掉了,想到这,安铁非常担心李海军会就此一蹶不振。安铁想了想,觉得不能让李海军这样,酒?酒也许不能解决什么问题,起码能让李海军暂时忘掉一些痛苦。
安铁走出去拿了几瓶啤酒,把一瓶酒递给李海军,说:“海军,我陪你喝点酒吧?”
李海军看着那瓶酒半天,才缓缓伸出手接过来,看一眼安铁说:“给我一支烟。”
安铁一听,赶紧掏出一支烟递给李海军,然后帮他点着,李海军深深地吸了一口,估计气息不对,被那口烟呛到了,咳嗽了半天,安铁拿着酒瓶与李海军碰了一下:“喝两口,压一下!”
李海军举着酒瓶看了看,然后仰着头喝了起来,大有一饮而尽的意思,安铁本来想说点什么,转念一想,还是让他借酒发泄一下吧,否则李海军不被折磨疯掉也会憋坏的。
李海军猛灌了几瓶酒之后,看着安铁突然笑了起来,笑得安铁心里毛毛的,李海军笑完一阵之后,眼睛里充斥着梦幻般的感觉,对安铁说:“安铁,你还记得吗?我去西藏之前咱们俩就在这个屋子里喝酒。”
安铁道:“记得,现在感觉时光好像倒流了一样,海军,你要想开点,人生如梦啊,不定哪天梦就醒了。”
李海军干涩地说:“我现在就醒了,呵呵,我在把卓玛毁了以后居然醒了。”李海军指着散落在床上的那些信,接着说:“你看看,这就是证据啊,是我把卓玛杀了,如果不是我自私地把她带回来,她还会继续作她的梦,我就是杀卓玛的凶手,我是凶手你知道吗?她才十八岁,你瞧,她才十八岁啊,不比瞳瞳大多少吧,可我做了些什么,我他妈究竟做了些什么啊?!”
安铁听着李海军痛苦的自我嘲讽,低下头,缓缓地说:“海军,你不要这样想,如果你不走出这一步,卓玛也许会继续健健康康地活着,可她会遗憾一辈子,如果你当初没有对卓玛做出回应,卓玛也许连这两个月的快乐也得不到,你难道没有意识到吗?”
李海军道:“不对!你说的不对,我宁愿死的那个人是我你知道吗?她不该死的,死的应该是我!她活着她还会有未来,可你看看我现在活下去有什么意义!”
安铁看了一眼李海军,说:“怎么会没有意义?!卓玛为什么选择让你活着,因为你就是她的希望!”
李海军痛苦地把酒瓶掷在墙上,往那张小床上一倒,说:“可她也是我的希望,我的希望已经没有了。”
安铁气急败坏地说:“你不能这么消极,海军!你现在是带着卓玛的希望在活着,所以你要努力活下去,为你们共同的希望努力,才不会辜负你和卓玛的这段感情!”
李海军又坐了起来,定定地看着安铁,说:“安铁!你他妈放屁!别跟我扯这个淡,卓玛死了,卓玛死了,你知道吗?她死了!所以我也死了,你现在是在跟一个死人说话!”
安铁呆若木鸡地看着李海军,心里很苦涩地想,李海军的心真的死了吗?对于这个多年的好哥们,难道自己真的无能为力了吗?
安铁沉默了下来,看着使劲往自己嘴里灌酒的李海军,环视着昏黄的灯光下这个小屋子的摆设,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卓玛的死似乎不单单是把李海军的阳光带走了,还带走了李海军的心。
安铁和李海军呆在闭塞的小屋子里也不知喝了多少酒,喝了多长时间,等李海军四仰八叉地躺倒在地上,安铁才感觉自己的头也晕得不行了。
安铁摇摇晃晃地把李海军扶到床上,看了几封卓玛给李海军写的信,在那封信里,安铁似乎又嗅到了西藏阳光的味道,只见所有的信上只有单纯的几行字:
海军我想你,我爱你了,你来找我吧,我会像西藏的阳光一样缠在你的身上,我要把我的一切献给你。
卓玛
安铁看完那行字,终于明白李海军为什么陷得这么彻底,如果说李海军失去卓玛就像失去了阳光,那么在这座现代化的城市里,我们变换着不同的语言,转弯抹角地交流着,绕着弯子算计着一切,哪怕是感情,作为都市里的人,我们又失去了什么?
那些所谓的爱情,面对卓玛这行单纯而热烈的字,就像一张白纸一样,在都市的天空里苍白地卖弄着廉价的情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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