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等我联系你,告诉你面试的时间、地点。”大光头说完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王琦瑶有些紧张,第一次见导演,不知道该怎样表现,怕表现得太过,招人讨厌,又怕表现得不到位,让导演觉得欠火候。无论怎么,肯定少不了一番自我介绍,王琦瑶开始打腹稿,把自己这几年的演艺经历想了一遍,思绪有些乱,觉得还是写下来,背好了再去踏实。写完简历,王琦瑶检查了一遍,没落下什么,开始背,并不时瞟一眼手机,等着大光头的电话。
等到快十二点了,大光头的电话还没来,王琦瑶以为大光头忙,给忘了,便打给大光头,但迟迟没有人接。王琦瑶想,明天导演就要见演员了,一定是大光头还在忙,干这行可够辛苦的。
过了半个小时,王琦瑶又给大光头拨了电话,这次响了两声后,被大光头挂断了,王琦瑶想,看来他还在忙,不方便接电话,便给大光头发了一个短信:方便的时候请告之面试时间、地点。
发完短信,王琦瑶突然想到,白树新还没有回来,就在这时,楼下的门响了,王琦瑶听到白树新进来了,不是一个人,还带了一个人,似乎是个女的,这是王琦瑶从高跟鞋声判断出来的。
“赶紧把拖鞋换了,小点儿声。”王琦瑶听到楼下白树新的声音。
“至于吗?”女人的声音很年轻,“她在你这住多久?”
“愿意住多久就住多久。”白树新说,“她母亲是我的老同学。”
“你当初是不是就对人家妈有意思啊?”女人笑着调侃道,“现在还不忘表现!”
“我现在就对你有意思!”白树新抱起女人,进了卧室,两人的声音在楼下消失了。
王琦瑶知道白树新离婚的事,也能隐隐约约从父母的态度中察觉到当年他们和白树新的瓜葛,庆幸母亲当年没有选择白树新。
很快,王琦瑶的脑子就从白树新转到大光头上,短信还迟迟没有来,也不知道大光头在忙什么,难道导演不睡觉吗?王琦瑶想,必须睡了,免得明天见导演时状态不好。
王琦瑶昏昏沉沉地睡着了,但睡不实,总是不由自主地醒过来,拿起手机看看,没有短信,便继续睡,睡不了多一会儿,又拿起手机看看。就这样,一直到天亮,王琦瑶听到楼下高跟鞋离开这个房子的声音后,才从床上爬起来,手机上还是没有短信。
王琦瑶下了楼,白树新给王琦瑶准备了早饭。
“睡得怎么样?”白树新从厨房端出煮鸡蛋问道,“还习惯吧!”
“挺好的。”王琦瑶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今天有什么计划?”白树新说,“我不用去公司,你想去哪儿可以开车送你。”
“行,那我先打个电话问问。”王琦瑶上了楼。
王琦瑶用手机给大光头打了电话,刚接通,就被大光头挂断了。王琦瑶想不通大光头还有什么原因不接电话,又用楼上的座机给打了过去。
“喂!”听声音,大头光还没睡醒。
“我是王琦瑶。”
“打错了!”
电话里传出忙音,王琦瑶一时没反应过来,以为真打错了,按了重拨键,显示屏上的数字和手机里的一模一样。这时候电话又通了,但马上又被挂断了。
王琦瑶有了不好的预感。之前她想了很多,就是没想过大光头是骗子,现在她终于开始这么想了。
王琦瑶再次用座机把电话打过去,大光头又给挂断了,王琦瑶可以肯定自己的想法了,但是她不明白,大光头和小胡子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就为了那六百八十块钱,这点钱够他俩的路费和住店吗?王琦瑶并没有想过,爱做梦的少男少女不止她一个,大光头和小胡子靠着这些少年少女的梦想,正走上发家致富的路。
王琦瑶还是有些小姐脾气,并不在乎六百八十块钱,只是对自己被大光头和小胡子诓了而感到不悦,继续拨打大光头的电话,想劈头盖脸地骂他几句,可是大光头没给她这个机会,大光头已经关机了。
“怎么样,约好了吗?”白树新在楼下等了半天,不见王琦瑶动静,只好上来找。
王琦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怕实话实说被白树新笑话,只说了一句:“今天我哪也不去了。”
“也好,在家歇歇,想出去了随时叫我。”白树新看出王琦瑶心里不痛快,料想到她的事情出了岔子。
屋里又剩下王琦瑶一个人了,她觉得自己的生活有点儿像坐过山车,在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从平地到了空中,在空中忽高忽低地转了几圈,最终又回到了平地。不同的是,从过山车上下来,心情是喜悦的,而此时,她觉得空落落的,尽管阳光晒在她的身上,她仍感觉冰冷,她想回家。以为自己长大了的王琦瑶,现在才明白,其实自己仍是个孩子,碰到事,便想起回家。
独立是要付出代价的,痛苦只能自己承担,显然王琦瑶还不具备这个素质,所以她拒绝了独立,拿起电话,往家里打。把牢骚说出来,她能好受些。
虽然觉得和母亲有代沟,很多事情都想自己解决,不愿通过母亲,没想到一旦跟金燕红聊起来,王琦瑶就有些忘乎所以,动了情,觉得也没什么好隐藏的,声音之大,让楼下的白树新听得一清二楚。王琦瑶觉得光打电话还不够,想立即扑在金燕红的怀里,把自己一肚子的苦水和辛酸倾泻出来。
“妈,要不然你来趟北京吧!”王琦瑶终于控制不住自己了。
金燕红知道女儿轻易不会这么说,一旦这么说了,说明她确实遇到困难了,金燕红答应了女儿,至于到了北京住在白树新家是否方便,她管不了那么多了。
挂了电话,王琦瑶觉得好受些了,说了半天话,渴了,下楼接水。
“没事儿,这回就当特意来北京看看你白叔叔。”白树新笑呵呵地安慰着王琦瑶。
王琦瑶知道白树新是故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让她开心,但是她很难接受这种调侃方式,她甚至觉得白树新有些将他的快乐建立在自己的痛苦之上的嫌疑。
“反正你妈妈也要来了,先别想那么多了,走,叔叔带你出去转转!”白树新拿起车钥匙说。
王琦瑶上了白树新的车,直到车开上马路,看着两旁变化的街景,看着熙熙攘攘的人流,晒着太阳,王琦瑶这时才觉得出来透透气是正确的选择。
王琦瑶虽然觉得在中国,哪里也不会比上海好,但是不得不承认,北京更大气,这体现在街道、建筑、饮食等方面。王琦瑶心里这么想,但嘴上不愿承认,她更认为,北京所谓的大气,说白了,就是糙。
白树新的车突然减速,停在路边,“这有家卖奶酪的,特好吃,你先进去,我找个地方把车停好。”
王琦瑶下了车,自己先进了奶酪店。看样子是一家老店,还挂着“中华老字号北京名吃”的牌子,奶酪有好几种,还有些别的吃食,王琦瑶不知道哪个好吃,又不好意思问,怕让人笑话没见识,店伙计却一直在一旁热情地问:“您吃点儿什么?”
幸好白树新及时进来了。
“您看着点吧!”王琦瑶一句话让自己摆脱了困境,转身去找座位。
店不大,就几张桌子,只剩一张空桌了,王琦瑶坐了过去。白树新要了两碗宫廷奶酪,两杯酸梅汤,又要了两份炒红果,付了钱,端着宫廷奶酪坐过来。
比起炒肝来,奶酪看着倒是干净,白瓷碗盛着白里透黄的奶酪,一圈奶皮牢牢粘在碗边,透着料下的足,只是一碗奶酪上面,只放了一个瓜子仁。要放就多放点儿,放一个还不如不放,王琦瑶这样想着,拿起勺挖了一点放进嘴里,味道比想象中的好。
王琦瑶端起碗,觉得冰冷,显然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但奶酪吃在嘴里却一点不凉,特别是吃到碗底的时候,王琦瑶发现里面竟然都是葡萄干,要是上海卖奶酪的,肯定就把这些葡萄干摆在上面充门面了。白树新说,这叫一口香,让人吃完奶酪后,再嚼一嘴葡萄干,让你嘴里甜甜的。看来北京人吃东西有时候也是挺讲究的,王琦瑶想。
“再来一碗?”白树新问道。
“不用了。”好吃归好吃,王琦瑶更在意自己的身材。
炒红果上来了,出乎王琦瑶的预料,她以为是一道菜,用油炒的,没想到竟然只是红果和冰糖,吃到嘴里酸甜的,有点儿童年的味道。
白树新又买了半斤奶酪干,说带回去让王琦瑶慢慢吃,自己捏了一块放进嘴里,“以前,洋鬼子管这玩意儿叫‘不粘牙的太妃糖’。”他一脸幸福地嚼着,表情透着享受。
王琦瑶也吃了一块,香甜爽口,越嚼越香。北京人倒是粗中有细,王琦瑶一边想着又拿了一块放进嘴里。
从奶酪店出来,白树新说天气不错,要带着王琦瑶在胡同里溜达溜达,让她感受感受老北京的风情。王琦瑶觉得自己和这个老男人没什么可溜达的,但因为刚吃了东西,溜达一圈正好消化消化,便跟着走了。
三拐两拐,白树新拐进了一条胡同。街道上喧闹的声音顿时消失了,空中回荡着鸽哨,林立的高楼被灰瓦灰墙的四合院所取代。
胡同里坐着晒太阳的老头,坐成一圈,旁边放着一圈拐棍,拐棍看着差不多都是一个样子,老头们看着也都一个样。穿着花褂薄衫的老太太,在院里出来进去,有的在晒被子,有的正拿着一截黄瓜或半个西红柿在吃,脚下还蹲着一个小孩,坐在尿盆上拉着屎。
“我小时候就是胡同长大的。”白树新无限怀念着说,“离开胡同多少年了,再一进来,还真觉得亲!”
虽然和北京有着渊源,王琦瑶却没有白树新的感受,只是觉得北京的胡同比上海的弄堂好不到哪儿去,特别是一些深处的小胡同,只能用脏乱差来形容。
走着走着,白树新有点儿绕迷糊了,找不到车停哪儿了,跟一个老头打听,问怎么能出去。
“直走,到头,撞了脑袋,你就拐弯。”大爷中气十足地指着路。
“得嘞,谢谢您!”白树新对老头格外客气。
“指路就指路呗,非说得这么让人不舒服,凭什么撞脑袋啊!”王琦瑶对老头十分不满。
“没事儿。”白树新笑呵呵地解释,“北京人都这样,我也没不舒服。”
找到车,两人又去了故宫,王琦瑶只是因为没来过,所以就跟着白树新进来了,但进来后,王琦瑶对宫殿里的那些桌椅板凳和摆在橱窗里的瓶瓶罐罐并没有多大兴趣,也体会不到什么悠久的历史、深厚的文化,白树新看出来了,便随着她,走马观花,没一会儿就出了故宫。其实以前你爷爷家都是这些玩意——白树新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对于王运生的家史,白树新有所了解,他知道这是王家生命中的痛,不该触碰。
两人回了家,刚进门,电话就响了,白树新去接,是金燕红打来的,她尽了自己的最大努力,买的火车票还是两天后的。
“早说啊,早说我就帮你订张机票了。”白树新在电话里对金燕红说,“要不然你把车票退了吧,我给你和老王订两张机票,你俩都过来玩几天,正好咱们也聚聚。”
“谢谢,不用了,老王工作忙,不好请假。”金燕红尽量保持着和白树新的距离,“瑶瑶还得再麻烦你两天,多照顾照顾她。”
“放心吧,我会把她当成自己的女儿。”白树新说完后,也觉得有些不妥,连忙改口,“北京早晚凉,带上长袖的衣服。”说完,自己觉得更加暧昧了。
现在的白树新,有钱做背景,在对待金燕红以外的年轻女人,不管用不用心,都能手到擒来,但是在面对金燕红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还很笨拙。
“两天后就两天后吧,有什么事儿等她来了再说吧!”王琦瑶不想让白树新在金燕红面前过多表现。
等待金燕红到来的这两天里,白树新从公司调了一辆车,给王琦瑶配了一个司机,让王琦瑶想去哪儿就去哪,王琦瑶谢绝了白树新的好意。一是她不想受白树新太多恩惠,这既是为了自己考虑也是为金燕红考虑;二是她去的地方,不想让别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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