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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节

  晚上六点半,Simon准时来接林妲,但没上楼,只在楼下打电话。她已经提前打扮了一番,接到他的电话就下楼去了。

  他还是开那辆宝马,还是穿得像个时尚先生,还是大米白的脸色和肤色,但她发现并没她印象中那么难看,因为不是惨白,而是带点红润的白。看来她这人是相当的入乡随俗,去了美国就觉得美国人的小麦肤色好看,回到中国就觉得中国人的大米肤色好看。

  他微笑着看她走过来,微笑着看她在身边坐下,微笑着等她扣上安全带,然后微笑着问:“去哪家?”

  她选了家比较熟悉的餐馆,他把车开动了。

  一路上,两人热烈地寒暄,他问她在美国度假的情况,她问他当上“神州”CIO(首席信息技术官)后的情况,还没涉及正题,就到了那家餐馆。

  不是什么热门饭店,又不是周末,人不是太多,他们很容易就要到一张桌子,点了餐,边喝花茶边聊天。

  他开门见山:“你找我是为了打听陶沙的事吧?”

  “谁说的?”

  “呵呵,你嘛,如果不是为了他,哪里会理我?”

  “别瞎说了。”

  “哦,不是为了他的事?那太好了,我太高兴了。这样吧,我们约法三章,今天席间不许提到他的名字。”

  她装作没听见他的建议,转弯抹角地说:“我就是想问问你有没有Lucy的电话号码。”

  “哪个Lucy?”

  “就是——你上次请我带东西过去的那个Lucy。”

  “哦,你说陶沙请你带东西那次?”

  “嗯,就是那次。”

  他满脸无辜地说:“我怎么会知道她的电话号码?”

  “你怎么会连她的电话号码也不知道呢?”

  “我又不给她打电话,怎么会知道她的号码呢?”

  “你——不是说她是陶沙的老婆吗?陶沙不是你的好朋友吗?你连你好朋友家的电话号码都不知道?”

  “现在的人都用手机,不用座机,哪里有什么家里的电话号码?”

  她揭他老底:“但是你不是说Lucy给你打过电话,打听——淘沙是不是这边公司派回去出差的吗?”

  他仍然是一脸无辜:“我——说过这样的话?”

  “当然说过呀,不然我怎么知道?”

  “谁说我说过这话?”

  她不想供出詹濛濛,只追问道:“你先不管是谁说的,你就老实坦白,Lucy是不是给你打过电话。”

  他正要回答,服务员把他们点的餐送上来了,等服务员退下,他很爽快地说:“Lucy是给我打过电话。”

  “那不就结了?你怎么说不知道她的电话号码呢?”

  “是她打给我,又不是我打给她,我怎么会知道她电话号码?”

  “但是——你电话里没留下她的号码?”

  “林姐姐呀,她是从美国打来的,我手机哪有那么聪明,会知道她的号码?”

  她觉得他说的也不无道理,他作为陶沙的朋友,的确没理由知道朋友老婆的手机号码,而Lucy从美国打电话来,也的确不会在手机里留下来电号码。她妈妈给她打了这么多次电话,貌似也没留下来电号码。

  他好奇地问:“你要Lucy的电话号码干什么?”

  “想——问问她——呃——到底是谁的老婆。”

  “你到现在还不知道她是谁的老婆?”

  “陶沙说Lucy是你的老婆,你说她是陶沙的老婆——”

  “呵呵,那现在是Simon和Tony人品大比拼了?是不是谁比赢了——谁就能抱得美人归?”

  她不接他的“美人”茬,只抱怨说:“只怪你们两人都太爱撒谎了。”

  他冤枉极了:“喂,喂,我什么时候对你撒谎了?”

  她想了一阵,还真拿不出什么物证来,只好抬出旁证:“濛濛说了,你为了陶沙这个朋友,什么谎都愿意帮他撒。”

  “哎呀林妹妹呀,为了别人撒谎和为了自己撒谎可是要区别对待的哦。”

  “我知道,所以你说的有关陶沙的话,我不知道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你一句一句报上来,我来做TrueorFalse(正误)选择题。”

  “好,一句一句来。陶沙去美国,明明不是公司派回去出差的,你却说他是出差的,这是不是撒谎?”

  “嗯——我是那样说了,但我不是对你说的呀!怎么能算我对你撒谎呢?”

  “但你也没对我说实话。”

  “哪方面?”

  她想了一会,说:“关于陶沙的。”

  “你想听什么实话?”

  “凡是你知道的。”

  他卖关子:“我知道的那就多了,三天三夜讲不完,不如今晚我们去你家慢慢讲。”

  她赶快挡驾:“我又不要你事事都讲给我听,你讲三天三夜干什么?只讲讲——他的恋爱史就行了。”

  “恋爱史?他没什么恋爱史,就是那个‘陶妈’,可以称得上恋爱史。”

  她很吃惊:“就是‘陶妈’称得上恋爱史?连Lucy都算不上?”

  他仿佛噎住了,但很快就解释说:“你说的是恋爱史,不是婚史。”

  “没有恋爱史会有婚史?”

  “怎么没有呢?多得很,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有些人你跟他们只有恋爱史,而另一些人,你跟他们只有婚史。”

  她夸张地一叫:“哇,跟‘另一些人’有婚史?那你是准备结多次婚的了。”

  “我说的是——general(普遍)的情况,不是说我自己哈,我是只准备有一次婚史的,所以我特别慎重。”

  “你怎么个慎重法?就是今天跟这个一夜情,明天跟那个一夜情?”

  “我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咦,不是你自己说的吗?你说你一个人生活,也有那个什么——需要,所以你不反对一夜情——”

  他咕噜说:“你看你看,人家对你诚实,都被你当成罪证了。那都是以前的事嘛——”

  “才不是以前的事呢!你和濛濛不就是最近的事吗?”

  “我和濛濛什么事?”

  她见他问得这么理直气壮,越发觉得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被詹濛濛灌醉失身的事,她不敢说太明白,只含糊其辞地说:“反正你自己明白。”

  “你别听濛濛瞎说。”

  “才不是瞎说呢,有图有真相!”

  “什么图?”

  “照片呀。”

  “什么照片?”

  “艳照!”

  “什么艳照?”

  “哼,艳照还不懂?就是——你的裸照呗。”

  “我的裸照?你确定是我,不是什么——三级片?”

  “你我还认不出来?”

  “我的艳照你也认得出来?你又没见过我不穿衣服的样子。”

  她不由自主地望了他一眼,感觉怎么都没法把眼前这个衣冠楚楚的男人和照片上那个赤裸下体、两腿间黑乎乎一片的猥琐男人联系起来。

  他没再追问,只若有所思地说:“肯定是被人陷害了。”

  她还想反驳,但他转移了话题:“你不是想知道陶沙的恋爱史吗?我告诉你,没别人,就是‘陶妈’一个,谁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看上‘陶妈’,但他就是看上了,还有了一个——儿子——”

  她惊呆了:“他——有儿子?”

  “嗯。”

  “在哪里?”

  “在美国。”

  “跟——跟着‘陶妈’?”

  “嗯。”

  这消息完全像个重磅炸弹,直接把她炸晕了,好半天才说:“他们是——离婚了吗?”

  “不是,根本没结婚。”

  “那——怎么说是他儿子?”

  “儿子嘛,难道非得结婚才能生?”

  “但是——如果儿子都有了,他——怎么不和‘陶妈’结婚呢?”

  “是个——痴呆儿。”

  她再次惊呆:“痴——痴呆儿?”

  “嗯,是叫什么‘唐氏综合症’吧。我没见过,但有人见过,说一看就知道是——痴呆儿,两眼离得开开的,鼻子短短的,嘴也不关风,成天口水滴滴。”

  她心痛地想,也许这就是他“一辈子不结婚”的原因?

  他嘱咐说:“这事你千万别拿去问陶沙,他——不想任何人知道,我都从来没问过他,干嘛要往他心上捅刀子呢?”

  “但是——你怎么知道那是他的——儿子?他又——不笨,怎么会生出——痴呆儿?”

  “别萌了,痴呆儿是因为父母笨才生出来的?”

  “那你说是怎么生出来的?”

  他耸耸肩:“谁知道?母亲年纪大了就容易生痴呆儿。”

  “‘陶妈’生那个孩子的时候——很大了?”

  “应该不小了。”

  “那孩子现在——多大?”

  “几岁吧。”

  她觉得不可思议:“他女儿都七岁了,他跟‘陶妈’应该是在跟Lucy结婚之前的事吧?那他儿子不是应该——九岁十岁了?”

  “九岁也是几岁嘛。”

  她还是想不通:“他只比我大十岁,如果他儿子都九岁了,那他不是——二十四五岁就——有了儿子了?”

  “那又怎么了?难道二十四五岁生不出来儿子?”

  “生当然生得出来,但是——他出国也就十年,难道他和‘陶妈’是在国内——就好上了?”

  他显然被她的推理精神震撼了,推脱说:“我说的也只是个大概,他儿子到底多少岁,我也不知道。”

  她也推不下去了,让步说:“不管他儿子多少岁了,你讲讲他——和他儿子的事吧。”

  “没什么好讲的,我也没亲自问过他,只知道他有这么一个儿子,按时寄抚养费,这在我们那帮人当中是公开的秘密。”

  “他不去看——儿子?”

  “好像很少。”

  “男人的心——真狠。”

  他抗议起来:“喂,你这打击面也太宽了吧?我可是一点也不狠心的哈,我最爱孩子了,如果我有个痴呆儿子,我肯定要——把他当祖宗供着。一个当爹的,自己把儿子生成这样,就已经亏欠孩子太多了,还不好好照顾,那——还叫人吗?”

  她沉默了一会,问:“那他和Lucy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既然他和‘陶妈’有这么一个儿子,怎么还要跟Lucy结婚呢?”

  “那你的意思是他就只能跟‘陶妈’和痴呆儿子厮守一辈子?”

  “但他也没跟Lucy和女儿厮守一辈子啊!”

  他想了一会,说:“可能刚开始以为再生一个孩子,就可以忘记那个痴呆儿子的,但等到孩子生了,却发现刚好相反,不是忘记,而是触景生情,看到一个孩子,就想到另一个孩子,只好——逃得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

  她觉得心好痛:“这么说来,他也——很可怜——”

  他叫起来:“喂,你这个人是怎么回事啊?刚才还说他狠心的,一眨眼又说他可怜了。你这立场也忒——易变了吧?”

  “我一点也不易变,人嘛,都是矛盾体,从一方面看,他心狠;从另一方面看,他——也很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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