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转眼来到了大四,一进入大四就要为前途烦恼了。嘉培读的是会计,就业面广,压力相对小点,但是,在这个竞争激烈的社会里,再怎么优秀的人,也得直面这人生的第一道砍。
一踏进大四,学校专门请了个专家来为毕业生们讲课,从外表,到谈吐,到简历,到面试,一步一步的教你如何敲开工作之门。而同学之间,早已互相交流着一些《面试必胜》之类的光碟。有些人甚至会把上几届的师兄师姐专门请出来,请教找工作的窍门和畏忌。
基本上,从大四开始,毕业生就要为毕业和就业做准备了,尤其是岁末年初的时候,招聘会的黄金时段,也是毕业生赶场的奔命时段。
在去招聘会之前,先要把简历做好,一份好的简历就是成功的一半。别看一份小小的简历不过数百字,要做好它真的不容易。首先,你要明确你的个人简介中,那些需要,那些不需要。有些项目还要因地制宜的,这家公司可能不看重,到了另一家公司就是重中之重。其次,你的成绩,你的获奖记录,你的证书,你的荣耀,不管有的没的,能塞上去的都要塞上去,能粉饰太平的就要粉饰太平。没过英语四级的美其名阅“英语四级同等水平”,没过计算机二级的就是“熟练掌握计算机技巧”,会一点第三类外语的约等于“能进行简单的*语对话”。总而言之,大学四年,你从来没有那一刻这么恨自己——怎么就这么少荣耀可写——恨不得能有一支妙笔,大手一挥就能生花。最后,简历中的照片也很重要,照的丑了,你自己都不好意思给人家看,照的太妖媚,又怕用人单位觉得你不安好心。于是乎,跑到照相倌里,喀嚓喀嚓的乱照一通,再拿回宿舍,千挑万选之后,请高手来PS一下,一翻折腾下来,美丽与端庄齐飞,漂亮与稳重一色。不过,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把照片看的那么严重的,董若杏就把自己身份证上的照片拿去大洗一通,然后大大方方的贴在了简历的右上角上,对于她的此番壮举,曹媛只有一个评价:“你牛!”也许,这是因为她要考研的关系吧,所以才会漫不经心。
简历做好了还不行,个人形象也很重要。要成熟的还是要青春的,要俏皮的还是要稳重的,这的确是个问题。一般说来,男生是没得选择的领带西装,所以,男生很轻松,没有烦恼,而女生则要麻烦多了,穿西装,太老成了,明明一张稚气未脱的脸,却偏要打肿起来装胖子,徒遭人笑话。穿得悠闲点,又怕人嫌不够正经,说你不重视。总而言之,当你只有一个选择的时候,你会义无返顾,但是当你有无数个选择的时候,你就会犹豫不决。
招聘会的那天,嘉培她们早早就起床了,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梳理一番之后,就拿着一大堆的简历和矿泉水,面包上路了。刚出门口,就看到有许多的毕业生和她们一样,朝着招聘会的路上前进。刚开始的时候,四人都有说有笑的,带着点对未来美好的憧憬去上路。可是,一路上看到了越来越多的竞争对手,心情就开始沉重了,一到了会场,简直是吓的说不出话来。
嘉培她们到达招聘会的时候,刚开始不到十分钟,可是会场上却已经布满了人,居高临下一看,黑压压的人头在蹿动着,仿佛全中国的13亿人口都跑到这里来争饭碗了。
走了进去,磨肩擦掌的,每走一步路都要跟别人说:“不好意思,让一让。”这么多人,任你是再大的空间都装不下,空气自然浑浊,吐出来的是二氧化碳,吸进去的还是二氧化碳,久了,自然心口闷闷的,神志也有点委靡了,面孔开始变的通红,身体也开始发热,毛孔里泛出了细微的汗珠。可是,还得打醒十二分的精神去面对那些刁钻的,久经沙场的面试官。有些人,他会翻翻你的简历,浏览一遍之后放到一边,然后说日后通知,面无表情的样子,这时候,你知道,你没戏了。有些人,他翻过之后,会问你几个问题,幸运的,他就问你一些专业的,靠谱的问题,不幸运的,他就问你一些莫名其妙的,不靠谱的问题,问完之后,没有答复,表情却很玩味,这时候,你的心情就会没底,不知道刚才的回答算不算得体。还有些人,他是真的对你感兴趣,对着你问了又问,完了还会给你名片,让你日后联络,可惜的是,这种人只存在于别人的传奇中。
一整个上午过去了,撒网捕鱼似的发了N多份简历出去,到最后去如泥牛入海,毫无音讯。虽然说早有准备,但是仍然难免会有点泄气,四个人走到了会场的过道上,掏出面包,吃起了简单的午餐。
曹媛:“苍天啊,大地啊,玛丽莲梦露啊,老娘发了这么多份简历,一点回音都没有。我想走了。”
莫姒凝:“再等等吧,也许希望在前方。”
曹媛:“会场里几乎所有招我们这个专业的我都投了,还有什么希望啊,倒不如回家准备下一场。”
沈嘉培:“我都忘了我有哪家投了,哪家没投,反正我看到有会计的就投,可能有些还投重复了。”
曹媛:“回去吧,个蛋蛋的,这的空气闷得人发慌,我都快要憋不住了。”
沈嘉培:“我头一直隐隐发疼。烦死了,我为什么要遭这样的罪!”
莫姒凝:“我们班有后台的人就好了,压根不用跑来受罪,工作早就落实了。”
沈嘉培:“哎,与其怨天尤人,不如多发几分简历吧。”
董若杏:“好了,牢骚发完了,干活去吧,各位。”
这样的招聘会也不知道赶了多少场,只知道一有相关的就去,久而久之,也从最初的充满期待到最后的热情熄灭。
大四除了找工作之外,实习和写论文也是重要的组成部分,嘉培的实习是妈妈的一个会计同事介绍的,在一家普通的会计师事务所工作,这份工作是份免费的差事,只让你做到实习结束,实习一结束后你就必须离开了。虽然说事务所的上司没有说要签嘉培进去,但是根据以往的经验,许多毕业生都是因为实习期间工作出色而得以留下成为正式职工的,所以,嘉培对这份工作也不敢怠慢。一大早,她就开始担心实习那天到底要穿什么衣服了。都说第一眼印象很重要,嘉培可不想给事务所里的同事留下一个坏印象。思前想后了许久,才决定穿那套黑色西装,保守的颜色,保守的款式,无论怎么看都足以让人万无一失。
结果,等到正式上班的那一天嘉培就傻了眼了,整个办公室里,除了上了点年纪的那几个穿得还算正式以外,其余的全部是休闲打扮。牛仔裤,休闲裤甚至运动裤都出来了,鞋子更是五花八门,靴子,运动鞋,高跟鞋,休闲鞋,还有拖鞋,而且是一进门就脱了鞋子换拖鞋,办公室里的人个个都穿着它在那里走来走去,没个正行。整个办公室,一身正装的她,显得分外另类。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不用再另外买衣服,平时上学时穿的就足以应付这莫名其妙的事务所了。
本来,嘉培以为自己的实习工作会摸到一些实质性的东西,所以一大早就踌躇满志地准备大干一番了。谁知道,社长交给她的第一个任务是复印,然后是盖章,再然后是分发资料,再再然后是斟茶,倒水,装订资料,叫外卖。一整天下来,嘉培连凭证的影子都没摸到。
晚上回到家里,沈母问她,学到了什么东西,嘉培苦笑了一下,然后掰着手指头说:“我摸到了社里的公章,学会了用社里的复印机,然后拿到了三十多个店家的外卖电话。我知道社长喜欢喝麦斯威尔的咖啡,丝姐喜欢在茶里加一勺的砂糖。一天之内,我什么都知道了,就是不知道凭证在哪里。”
沈母看着嘉培问:“你泄气了吗?”
嘉培点了点头:“其实我应该一早就预料到的,我这样的人,以后又不在哪里做的,怎么可能费那样的心力去教我。”
沈母为她打气道:“刚出来就是这样子的,别怕,过一阵子就会好起来的了。”
结果这过一阵子就过了许久,直到实习结束,嘉培还是没有看到凭证的影子。这实习的三个月间,她就是一个任劳任怨的免费跑腿小妹,凡是那些无关紧要的,却又没人愿意去做的事情,她就得亲自去完成,她说她就是一颗革命的螺丝钉,哪里需要往哪里钻。斟茶倒水不在话下,复印传递资料是理所当然,盖章买办公用品那是分内的事,拿着一份审核报告顶着呼啸的寒风,穿越大半个北京市送到客户手里也是常有的事。这期间她埋怨过,泄气过,认命过,反省过,甚至一度想撂下担子不干了,可是到最后还是忍了下来。皆因现在社会竞争激烈,别说工作难找,就是一个免费的实习机会也不是处处皆有的。学校里规定死了,实习时间一定要满三个月,现在自己就这样不做走人了,到时候到哪里去填满这实习机会去?
所以,嘉培还是呆在了社里,有一天算一天地过着。也幸好这社里的同事都不算难相处,平时大家都挺融洽的,有说有笑。偶尔那些老前辈心情好时,也会教教嘉培一些专业知识,每当这个时候嘉培都会拿着一个本本认真细致地记下来,她知道这样的机会不多,她要倍加珍惜。
嘉培实习结束的那天,社里的同事买了一个蛋糕,搞了一下欢送仪式,虽然场面不大,但是到底表明了自己在他们心中的分量,所以嘉培也小小地感动了一下。然后社长在她的实习报告中妙笔生花地写下了一系列的评语,然后打上一个优。嘉培看着那份报告,看着上面词藻华丽的评语“工作认真,基本功扎实,专业知识、技能优异,能出色完成会计工作”,不由得自嘲了一下,自己辛辛苦苦做了三个月的内务,换来这么一个优异的评价,也不算是件坏事情。
5月份回校的时候,身边的同学渐渐的开始有了着落,或靠关系,或靠实力,总之就是各凭本事。而剩下的像她一样还没着落的人,自然免不了焦虑不安。
那时侯的沈嘉培,情绪很低落,看着别人一个个的有了着落,再看看自己,难免会对自己产生怀疑,于是,感到前途很迷茫,甚至有点灰暗,恨不得有部时光机让她乘到未来,看看那时的自己是待业还是就业,是不是像现在那样窝囊。
转机出现在快要毕业的时候,一家嘉培曾经投档过的印刷公司,通过嘉培新买的手机联系上了她,然后经过一轮简单的面试之后就拍板要了她。后来嘉培才知道,自己的那个职位,之前一连有三个和她一样的毕业生做过,可是做到最后都因能力原因而被辞退了。而自己,是那家公司挑到的第四个人。
嘉培一接完那通面试电话之后,马上上网查询了一下那家公司的情况,原来是一间大型的印刷企业,在北京市郊的工业区里,业务有各类报纸杂志的印刷,有时也会接下一两桩政府业务。
“印刷厂啊?”曹媛歪头想了一下:“那你以后就是印刷女工咯。”
嘉培一听,笑了:“去,我以后是白领,地道的小白领。”
接完电话没多久就要去上班了,上班的第一天,嘉培刚坐到自己的办工桌前,旁边的一个女同事就把一份文件放到她面前:“太好了,你来了,以后我们办公室的月度采购计划就交给你了。你统计汇总完毕后就交到采购部去,有专人跟进的。”
嘉培翻看着手里的文件,然后笑眯眯地对着那女同事说:“好的,以后有什么不明白的还是要麻烦你。”
“有什么难的,都是最简单的杂务而已。”
嘉培继续笑着,然后心里的暗了下来,看来,即使是来到“英盛”这样的公司,成为了它的正式员工,自己还是得和从前一样,继续做她打杂的老本行。
“对了,我叫猫猫,一厂的会计。”那同事伸出手来和她握了一下。然后一个一个地介绍起办公室里的同事来:“那个戴眼镜扎马尾的,是三厂的会计,和你一样是新来的。那个看起来凶凶的是一厂的出纳,她是马董的大嫂。坐在她对面的是二厂的出纳,就是和你业务挂钩的出纳,她是邓总的小姨子。还有一个是三厂的出纳,她现在出去办事了,是凌总的表妹。还有那边那个看起来小小的,弱不经风的是统计,她就是凌总的闺女。而那个胖胖的是算工资的,她是……”
嘉培一路听下来是头晕脑胀的,一个都没记住,不过那一大串某总某董的谁谁谁倒是听得一清二楚了,总之一句话概括,那就是财务部作为公司里的关键部门,里面是卧虎藏龙,深不可测的,一个不小心,就会把你炸得粉身碎骨的。她原以为学生会里的东西已经够复杂的了,谁知道她原来是坐井观天的青蛙,这大千世界的,有的是你没见识过的凶险之地。
至于猫猫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一番话她已经懒得去计较了,或许是在新人面前立个下马威,或许是好心的提点一下,免得你到时候怎么死都不知道。但至少她是听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的,财务处处皆关系,慎之,慎之。
嘉培是二厂的会计,二厂是专门负责杂志的印刷的。她的前任是个孕妇,三个月前放产假去了,然后公司又请了个会计回来,临时处理账务。结果,请来请去,一连请了三个回来都不满意,而好不容易她的前任放完产假了,谁知道她大手一挥,辞职了,丢下一堆烂摊子给老总,拍拍屁股就走了。所以英盛的HR才会那么仓促的打电话给嘉培,叫她过来上班,实在是不等得了。
嘉培本来以为,自己的工作就是和以前一样,打杂的。结果,事情大大地出乎她的意料,她刚坐下没多久,财务的黄经理就拿着一堆凭证给她,叫她仔细看里面的业务,不懂就问,看会之后就马上做账。嘉培一看黄经手指着的那堆凭证就傻眼了,高高的一堆,放在一个一个凭证盒子里,好家伙,要么看不到影子,要么就是一大堆。她再转过眼一看装在柜子里的原始凭证时,更加傻眼了,满满的一堆,有些上面还有一层薄薄的灰尘。后来,还是猫猫告诉嘉培,她的前任放产假之后就再也没处理过这些凭证了,而那三个请来的大学生,只是处理了一下每月需要报税的那几份分录而已,这剩下的一堆,还是得嘉培处理。
嘉培听了,哭笑不得,要么闲得要死,要么忙得要死。要么无足挂齿,要么举足轻重。人生,真是一个迷宫,转了个弯又是另一番风景。
从那天起,嘉培就忙了起来,加班加点地看凭证,做凭证,从公司回到学校之后还得处理自己的论文。整天忙得像个陀螺一样,连睡觉时间都没有。
6月末,嘉培专门请了一个礼拜的假期来处理毕业事务。那时毕业生纷纷回校,整个校园开始笼罩在一片离愁别绪的伤感氛围中,那些没来得及说的话,没来得及做的事,都在毕业前夕打包干完。每一个宿舍,都开始传出《那些花儿》的忧伤音乐,每一个人总会在不经意间唱到:“她们都老了吧,她们在哪里呀,幸运的是我,曾陪她们开放。”然后,慢慢会变成合唱,周围的人会附和着你唱,然后一起忧伤。
学校附近的小饭馆开始生意暴棚,一餐又一餐的散伙饭,吃完系里的吃班里的,吃完宿舍的吃好友的,体重在这个月直线上升,存款在这个月急剧下降。聒踌交错的餐间,明明前一刻还在欢笑,下一刻却有人开始呜咽,性子烈的男生大口大口的喝着啤酒,然后一抹眼泪说:“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同志们,干了。”温柔腼腆的女生早已在台下抱成一团痛哭流涕。
到了7月,分别在即,学校的操场开始整夜整夜的有人在劈酒,谈心,唱歌,哭。歌声混着哭声乘着夏风,吹进了操场旁边的宿舍里,传到分别在即的学子耳边,若隐若现,揪人心扉。
嘉培宿舍的人,除了董若杏考到了外地学校的研究生外,全部留京工作。若杏放心不下妹妹,本来打算要若梅一起去珊瑚市的,可是若梅说她爱上了北京,死活也不肯挪地了。又是哭,又是闹的,于是若杏只得把她郑重地交付给了好友们,然后一个人踏上异乡求学的道路。
到了送别的哪天,月台上全部挤满了离情依依的学生,火车还没有开动,眼泪就已经淹没一切。嘉培四人抱成一团,不知道该说什么,惟有眼泪才是表达一切的方法,若杏一边给每一个人擦眼泪一边说:“人生何处不相逢,别哭,我们会再见的,三年以后,我再回北京,你们要给我混的好好的,好方便我来投靠你们。”
毕业,也许,在别人的眼里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可是,对于这些朝夕相处了四年的人来说,却已是铭记一生的回忆。那些争吵,那些矛盾,那些委屈,那些别扭都还记得,可是,都由的它去吧,如果可以,我们还是愿意重头再来一次。大学四年,我们甜蜜而忧伤的生活,过去了就不会再来,此刻,惟有珍重再见!
经过了一个多月的努力,那些堆积如山的凭证终于处理好了,而嘉培,也渐渐地和办公室里的同事们相处开来了。这一个多月以来,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是多么的战战兢兢,勤勤恳恳,仿佛走钢丝般,小心翼翼地处理公司里的大小事务和人际关系。她的前面有三桩前车之鉴,三个人,同一个结局,她不想成为这结局中的第四人,所以,她不得不吊起心肝地来玩命。为此,她开始没日没夜的加班,有时甚至会错过当晚的末班车,要坐计程车回家。所以,她的钱包里总会放上2百块钱来做计程车资,以备不时之需。每天,她总是第一个到,最后一个走,当晚上从电脑上抬头看向玻璃窗外的世界,一片漆黑中,只有印刷次日早报的三厂还是灯火通明的,心底竟然会产生一种满足感,一种对生活对人生的满足感。她那时会想,人生或许就如这夜幕下的英盛一样,漆黑一片之中总会有那么一点亮光。当她晚上走后关掉所有的电源,看着那静静的书桌和空旷的办公室时,只觉得不可思议,白天那么热闹地地方,到了晚上竟然会如此寂寥。而更寂寥的是,她的高跟鞋扣在大理石地板上的声音,“咯,咯,咯”的,清脆,利落,带着一种职场里独有的味道。那时她听着这单调的声音,从光滑的电梯大门里看着自己身上一丝不苟的西装,只觉得不可思议,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她的变化竟然这么大,她居然已经从一个无忧无虑的大学女生变成了这北京城里的上班一族。每天过着朝九晚五的,极其规律的生活。穿着高跟鞋和西装,游走在这北京城的街道上,让人一眼望去就知道了你是什么身份。而这样的转变竟是如此迅速,毫不拖泥带水的,仿佛就是一夕之间的事情,她的身份就转换了,连个适应期都不需要。也许,这就是忙碌带来的好处吧,逼着你去成长,逼着你去适应,让你连个喘息的时间都没有。
加班虽然苦,但是还有更苦的,那就是知识面的狭窄。一个刚从学校出来的学生,成绩再好也没用,书本上的理论知识和实践中的差距不是一点两点的,那些干巴巴的书面文字,怎么可能教得会你去分辨银行付款单一联,二联,三联的区别呢。所以,嘉培在工作中遇到的问题简直是不胜其数,虽然每一次黄经理都会很耐心地给她解释,可是到了最后,她都觉得不好意思了,心里忐忑不安的猜测到,自己在经理的眼里是不是一个很蠢,很笨的人呢?
幸好,三个月后,嘉培慢慢适应了,工作中难免有不明白的地方和出错的地方,但是比起一开始,还是有了不少的进步。而这个时候,她和办公室里的同事早已打成一片。虽然同事中除了她和另外那个新来的夏思诺之外,都是公司高层里的皇亲国戚,但是,难得大伙都没有架子,平时都是嘻嘻哈哈的,互相取笑。可是嘉培也明白,取闹归取闹,底线还是有的,这些都是轻易得罪不得的人,所以即使平日里嘻嘻哈哈的,但是心里还是得揣着的,就怕一个不小心,得罪了人都不知道。电视里不是都有演吗?职场上最难防的就是冷箭,而那些皇亲国戚们就是最佳射手,有大把的机会在背后整死你。所以,像她这样出身清白的平头老百姓,还是悠着点好。
然而,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财务部因着都是有后台的人,个个地位相等,不能随便得罪,所形成了一个互相制衡的和平局面,平日里都是友好相处的,不用在背后搞些什么小动作以求日后上位。但是其他部门就不一样了,那些看起来温和厚道之人,据猫猫说,在背后都是斗得你生我死的,一个比一个足智多谋,一个比一个心狠手辣,今天还能和你称兄道弟的人,明天或许就下起黑手来整你。嘉培听了,背后直流冷汗,不断在心底庆幸,自己所处的环境还算安静,且地位又低,对人造不成威胁,否则,自己这么一个初出茅庐的黄毛丫头,都不知道在其中死了多少次了。
在这些斗来斗去的人当中,萧葵霓是最受瞩目的人之一。她是人力资源部的人,能力十分了得,明明只比嘉培大三岁,可是处事风格却比嘉培成熟,老练得多。老总交待下去的任务,没有那件不会被她处理妥当的。再加上平时接近老总的机会本来就多,这让她在同事之间更是迅速的崛起。当然了,这背后更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她是业务部的经理,邓总的侄子邓跃明所极力追求的人。好几次,嘉培都撞见了他们一起在吃饭。可是,她们办公室里的老总亲戚问起来时,萧葵霓却又极力否认起来,只说两人是很好很好的朋友。
“哼,不就是想玩暧昧吗?就这样吊着,不去承认,不和你好,也不和你不好,等到日后有更好的,连分手都可以省下了。”猫猫曾经这样评价过。
嘉培听了,不语。她不是猫猫,有个做董事长的舅舅,可以毫无忌惮地在外人面前评价那些普通的同事,她自问不是八面玲珑的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职场必杀技她也不会,但是至少她懂得沉默是金,明哲保身,当你学不来取悦人的时候,那至少不要去得罪人。
嘉培尤记得自己到公司签约的时候,就是萧葵霓接待的她,当时她填写好了公司员工的私人档案,交到她手上。她接过她的私人档案后,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然后把目光放到了那行空白的父亲资料上,她低着头,沉思了半天,然后举棋不定地说:“我好像认识你爸爸,你不是那个,那个谁的女儿吗?那谁来着,想不起来了。”
嘉培听了,尴尬地笑了笑,然后低声地说:“是沈志宾的女儿。”
萧葵霓听了,一脸错愕的样子:“是吗?难道我记错了?你不是老谢的女儿?”说完,笑了笑就继续办公了。
那时,嘉培还真的以为她只是记错了而已,直到多日之后,她已风闻不少她的为人之后,无意之中和同是新来的夏思诺聊起了入职时的情形,才发觉似乎只有自己是受到了如此热情的关照。
“她只是叫我填了一下私人档案而已,我交给她之后她看都没看,也什么都没问。”夏思诺说。嘉培在旁听了,心里咯噔一下,她想起她说的那句“我以为你是老谢的女儿”就忽地恍然大悟了,她怎么就这么蠢呢,一个姓沈,一个姓谢,怎么可能是父女关系呢?她又不是和妈妈一个姓。她以为在这个地方,若是自己不提,是不会有人知道她的过去的,可是这世上哪里会有不透风的墙,且社会上多的是消息灵通的人士,有心要对你知根知底的话,也不是没有可能做到的事情。
嘉培站在那里,自嘲地笑了笑,想自己往日是多么敏感的一个人,别人一句无心的说话就会疑神疑鬼老半天,而现在居然面对着这么大的嘲讽而毫无知觉,难道,自己的第六感也在生活当中磨钝了吗?不过,她是有意也好,无意也好,都无所谓了,她这么一个没有后台的小人物,想要在这关系复杂的大公司中稳住阵脚,那就得忍。除非,她有本事把翅膀长硬,爬上去和她斗,可是这又得等到何年何月呢?没那本事,那就乖乖地伏低做小吧,至少这能保住你的一条小命。反正8小时之后,你又是一条生龙活虎的好汉了。
这个萧葵霓不但嘉培不喜欢她,就连公司里的其他同事也不喜欢她,她太过招摇,高傲,持着有个皇亲国戚的追求者就在同事间有恃无恐起来,但凡是职位低点的人,都要给足了脸色才肯罢休。而且她又长得漂亮,整天对着高一级的男同事卖弄风骚,对着低一级的女同事耀武扬威,这更是让她落得一个美丽坏女人的称号。
嘉培本来以为,姒凝,曦纯那样的人已经够美丽了,结果见到了萧葵霓才明白,她们也只算得上是中上而已。所以,平日间她总是有意无意地赞扬自己的美貌,自恋一把。不过,正所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嘉培也不是没有见过比她更漂亮的人的。
那是一个客户公司的职员。那时是农历新年年初,嘉培在英盛工作已有两年多了,公司为了答谢新老顾客和一帮员工,于是召开春茗晚会,嘉培和葵霓作为从员工中抽调出来的工作人员,一直站在最前边的工作区里。工作区的旁边就是公司客户的餐桌区,那个女人就坐在最靠近嘉培的位置上,据说是《SPL》上海总部的编辑,这次来北京公干,所以就顺便代表上海总部来参加这个春茗了。刚开始时嘉培也没有注意到她,太多人中奖了,她这个负责发现金奖的工作人员简直忙不过来。后来,直到抽奖环节告一段落她才发现,葵霓的神色不太对劲,整个人怒气冲冲的看着前方。然后她就注意到了那个女人,长的是一个媚,她想如果她是女人,也一定会像邓跃明那样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那时,邓跃明这个邓总的侄子,葵霓的追求者正忘了一切似的,鞍前马后地招呼着她,怎么看都是一副谄媚的样子。而那个女人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邓跃明招呼了她半天,也不见她搭理一下。那时嘉培就猜,如果不是因为工作关系,那女人早就拂袖而去了。
“狐狸精。”葵霓恶狠狠地说道。
嘉培听了,心想,是的,有些女人天生就是要做狐狸精的,专门来魅惑男人。
后来,听猫猫说,那女人在北京逗留了三天,邓跃明就专门请假跟前跟后了三天,本来以为这等殷勤能博来佳人一笑,结果除了一个叫“墨黛”的笔名之外,一点消息都打探不到。
“活该。就是要找个人来治治他。”猫猫这样评价到。
那个女人在北京三天,葵霓的脸色就阴足了三天,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的相貌被比了下去不止,连自己的男人都被抢了过去了,这一口气,怎么可能咽得下去。可是,咽不下去也得咽下去,对方是公司客户的人,公司还得靠它吃饭,怎么可能意气用事呢。后来,那女人总算没有答应对方的追求,邓跃明还是乖乖的回到自己身边。嘉培以为,经过这件事后,两人的关系宣告结束了,尤其是葵霓,根本不可能容忍这样丢她面子的事情的。可是谁知道呢,过了一天,这两人又开始如膝如胶起来。也许,这就是现实吧,只要你低人一等,只要你有求于人,那就算受到再大的屈辱也得打落牙齿和血吞。如果葵霓和跃明的地位相当的话,依她的脾性,早就分道扬镳了。所以,在某种程度上她很佩服那个不给好脸色跃明看的女编辑,即使只是一个小小的打工者,面对着这万贯家产的小开也能做到熟视无睹的样子,不肯为一点破钱而出卖了自己的尊严。
然而,让人料想不到的是,在这件事之后,葵霓不但不生气,还一脸得意的样子,总是有意无意地暗示给别人听,自己魅力无边,跃明始终逃不出她的五指山的。嘉培只觉得好笑,这样的自欺欺人又能持续到何时呢?她以为公司里的人不知道吗?早就私底下笑过不知道多少次了,之所以不当面揭穿它,不过是忌惮跃明的位置而已。邓跃明这样的人,始终不是良人,他今天可以因为一个女编辑而不要你,那明天也可以为一个女记者而不要你。葵霓怎么就不懂呢?或许她是懂的,只是她要的不是跃明的心,而是少奶奶的一个称呼而已。
第16章
英盛里的人都说,财务部是有魔咒的,在里面工作的女人,都不容易嫁出去。不管这魔咒一说是真是假,但至少财务部里的美女们集体滞销却是铁铮铮的事实。财务部里一共17人,其中15个女士,7个未嫁,占了将近二分之一强。而这七个人当中,又有三人是30岁以上没结婚的,又占了将近二分之一强。所以,在和部门里的人相处熟了之后,嘉培和另外那个新来的同事夏思诺的感情生活,就成了那些已婚妇女们热切关注的焦点。尤记得嘉培来的第一周,部里的雪姐就开门见山地问:“嘉培有没有男朋友啊?”嘉培被问得不好意思了,于是笑着摇摇头。
雪姐于是又问思诺:“你呢?你有没有?”
思诺苦笑着摇头说:“雪姐,这个问题你两个礼拜前就问过一次了。”
雪姐哈哈大笑说:“我以为你这两个礼拜会找到一个嘛。”
“怎么可能。”思诺受不了地说道:“爱情怎么可能说来就来的呢。”
“没有的话那就赶紧找一个吧,女孩子青春不等人,别等到七老八十了再后悔就来不及了。”
嘉培和思诺对看了一眼,然后苦笑着埋头干活了。
“要不要我介绍几个给你们认识。我认识很多青年才俊的哦。”
嘉培没有做声,倒是思诺开口说话了:“雪姐,我想暂时不用了,我年纪还小,还不用沦落到相亲。”
“相亲的目的是开拓交际,不是叫你去找结婚对象。嗯,能找到结婚对象也是不错的。”
“我想我还是不用了。”没有料到,嘉培和思诺竟然异口同声地说出同一句话来。
雪姐看到她们两的默契,于是笑着骂她们:“工作上没见你们那么有默契,反驳我倒是挺有默契的。”然后,这段对话就算告一段落了。
后来有一次,嘉培和姒凝,曹媛,东方南他们吃饭,无意中被办公室里的同事撞到了,于是次日,她刚一上班,那些已婚未婚的女士们都冒了上来,纷纷问她,那个仪表堂堂的男士,是不是她的男朋友。
东方南被误认为是自己的男朋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这次又是和以前的无数次一样,耐着性子去解释。可是她万没想到,财务部的八婆们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她的解释根本不起作用,每次提到她的感情事时,她们都会跟她说,你男朋友怎样怎样。心情好时她还会顺着她们的说话开一下玩笑,说,我男朋友怎样怎样,心情不好的时候直接否认。
转眼到了平安夜,中国人眼中的变相情人节,那些八婆们就开赌了,看谁收到的花多。
“毫无疑问,那肯定是葵霓了,每一年她的桌面都是鲜花一大堆的。”
“可是我看今年的势头可能会被打破,你看客服部的那个新人,最近人气很旺啊,跃明好像都对她有意思了。”
“……”
“……”
每逢这个时候,嘉培和思诺这些单身贵族们都会自动回避的,以免一不小心被刺激到。不是怕自己被刺激到,而是怕那些八婆们被刺激到,语重心长地拍着她们的肩膀说:“是时候找个男人来嫁了。”云云。被人催婚的滋味可不好受,能躲则躲,不能躲也要躲。
晚上下班后,居然接到东方南的电话,一通话之后就开门见山地说:“明天平安夜,你怎么办?”
嘉培有点奇怪,于是问:“能怎么办?一个与己无关的日子。”
那边低声地笑了一下:“要不,我送束鲜花到你公司,好让你也耀武扬威一下。”
“不要。”嘉培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滥竽充数的东西我不要。”
那边干脆大笑起来,然后说:“要不出来吃顿饭吧,明天晚上。”
“你没节目吗?”
“有啊,就是和你吃饭。”
“还是算了,我还是回家跟我妈吃饭算了。”
“切,”那边冷笑了一下:“又是回家陪你妈和你那只猫,你烦不烦啊。那好吧,不管你了,祝你好运,千万别被那些鲜花和情侣给气昏咯。”
“谢谢你的好意,我会注意平稳自己的情绪的。”说完又东拉西扯了一下才挂电话。
这时坐在厂车后面的雪姐凑上前来问她:“你男朋友啊?明天打算送什么给你啊?”
嘉培无奈地翻了翻白眼,都不知道这人的耳朵是拿什么来构造的,居然能听到她手机里的声音:“他不是我男朋友,明天什么都没有。”
“这话可难说,要不,我们拭目以待吧。”
“那好吧,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吧。”
次日圣诞,一大早,部里的八婆们就盯着窗外的过道看了,但凡有鲜花快递的小弟经过,就派人跟出去,看看是谁收的花,然后再评头论足一番。一个上午,5楼里有男朋友或老公的年轻女同事们,几乎如约而至地收到了鲜花。收到鲜花的人自然是笑逐颜开的,没收到鲜花的人也跟着她们沾染上了喜气,总之一句话,在这个浪漫的节日里,总是皆大欢喜的。
到了下午,送花的快递慢慢地少了,到了3点之后,基本已经绝迹了。到了四点半,忽地部里又开始了一阵骚动,按照经验,肯定又是有送花使者经过了。而值得期待的是,这次的送花使者是直接走进财务部的大门的,可惜他不记得收花者是谁了,于是低头翻弄着手中的笔记。这时,部里的人都被这一束花染起了兴致来,那些上了年纪的女士,都盯着那些还没收到花的年轻一辈来看。基本上,年轻一辈里名花有主者都已经收到花了,那么剩下的肯定是那些小姑独处的人了。
“沈嘉培,是不是你。”雪姐用一种几乎是肯定的语气来说。
嘉培连忙摇摇头,直说不是。
“猫猫,是不是你。”
“雪姐”猫猫苦着一张脸说:“我只有一个男朋友,我已经收到花了,我对他是忠心耿耿的,可别乱说话。”
正猜疑着,送花的小弟就问人了:“那个,夏思诺小姐是哪位?”
名字一出来,整个办公室都沸腾了,猫猫赶紧跑上去拍着她的肩膀说:“居然是你,真是没想到啊。”
思诺听到她的名字的一瞬间,眼睛是明亮的,她以一种充满期待的神情走上前去接过了鲜花,可是当她收下这束花之后,却又在极快的一瞬间,黯淡了眼睛。可是在这热闹的氛围中,谁都没有注意到这个收花者的失落的神情,圣诞太过喜庆,那些黯然伤神的眼神还是自动忽略的好,免得坏了心情。就在众人恭喜着思诺终于名花有主时,门口里又响起了一把声音:“请问沈嘉培小姐是哪位?”
众人于是又朝着门口望去,然后是又一阵的惊呼。又一个送花的小弟手捧着鲜花站在了门口。嘉培听到有人叫她,整个人就傻了,她几乎可以猜得出来到底是谁送的花了。雪姐在旁边推搡着她:“你看,你看,昨天还说没人送花呢。”
嘉培苦笑着接过这束鲜花,然后马上拿出手机拨打了东方南的电话,电话一接通,她马上没好气地破口大骂起来:“你搞什么鬼?这个鬼节日送我这样的东西,你叫我怎么跟人解释?”
“什么东西?你说什么话?”
“你别装傻,你这玩笑不好玩。”
“什么玩笑?我跟你开什么玩笑了?大小姐我写了一通宵论文,我很累,有什么误会明天再说,好不好?”
“难道不是你?”嘉培迷惑了。
“当然不是我。”
于是,嘉培连忙翻出花束里的卡片,翻开来看。可是等她一看到东方南这个落款时就明白了,自己又被他骗了,她于是立马又火冒三丈地说:“你这死鬼,还说不是你。落款明明写的就是你。”
“哈哈哈”那边开怀大笑起来:“我果然猜的没错,你这人肯定会冲动到没看卡片就直接找我问话的。”
“东方南。”嘉培的语气几乎是咬牙切齿起来了。
“好吧,好吧,今天晚上吃饭时再来解释吧。晚上明堂居见,我和姒凝她们一起等你,BEY。”说完就挂了电话了。嘉培看着正嘟嘟响的手机,气得啪的一声就把翻盖合了起来。
一边看好戏的八婆们又凑了上来,叽叽喳喳的说起话来:“哎呀,嘉培啊,你还真凶啊。这样不好,男孩子会害怕的。”
“该,就是要凶,不然怎么驾驭得了他。对男人越是千依百顺,越是被他看不起。”
“嘉培啊,你和思诺今天都是冷门,黑马啊。快说说看,这送花的都是谁。”
嘉培:“几个朋友看我可怜,合伙凑钱给我送了鲜花。”
“真的?”
“真的。”
“你看你,都要沦落到靠人救济才能过圣诞了,赶快找个男人嫁了吧。”
嘉培双肩一跨,就知道她们绕到最后,肯定会说这句话。
晚上气冲冲的来到明堂居,只有东方南一个人,其他人都还没来。嘉培坐了下来,一脸严肃地看着他,他倒是好,气定神闲地倒茶,喝水,然后点菜。
“怎么这么快就点菜了,她们还没来呢。”
“不要紧,她们不来了。”
“为什么?”嘉培瞪大了眼睛看她。
“我怎么知道为什么。小姐,你长脑子的吧,这么重要的日子,当然得和亲密爱人过了。”
“谁说的,我和你就不是。”嘉培反将了他一君。
东方南贼笑了一下,然后一脸痛苦地说:“你以为我愿意和你将就啊。”
这顿晚饭,嘉培只想快快吃完,然后回家上网,可是东方南可不这么想,他慢条斯理地吃着,然后三不五时的对嘉培说:“别吃那么快好不好,这顿饭很贵的,得慢慢享受,你吃那么快简直和猪八戒吃人参果没什么两样,这让我的钱掏得很没成就感。”
“大不了AA。”
“别,大小姐,可别,这要是传出去了我就不用在男生堆里混了。”
“……”
“我说,我就长得这么难看,哪怕是请你吃饭都要狼吞虎咽的。”
“好了好了,啰嗦什么,我慢慢吃就是了。”
“嗯,嗯这才乖。”
吃晚饭后,两人双双走出饭店。没料到竟然在饭店的门口遇到了若梅,手捧着鲜花一脸幸福地依畏在一个男人的身旁。嘉培前一阵子就知道她有男朋友了,可是从来没有见过面,现在遇上了,自然是免不了要仔细盘问一番了。若梅于是也就大大方方的向双方做起了介绍来:“我男朋友,杨安。”
“我姐姐的好朋友,沈嘉培,她的男朋友,东方南。”
嘉培正想反驳,东方南马上就搭腔了,他握着杨安的手,豪爽地说:“幸会幸会。”于是几个人就站在原地随便的聊了开来。嘉培在旁仔细地打量这这个叫杨安的男人,看起来一脸青涩的样子,年纪应该不算太大。身上的衣服虽然都是很普通的大众化款式,但是那得体的剪裁和高档的布料让人一眼就看得出来,肯定价格不菲。得到这个认识后,嘉培也稍稍放下心来了。要知道自若杏走后,若梅更是无法无天起来,有好几次,嘉培都在街头远远地遇见她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走在一起,当她想走上前去盘问时,她却已经一溜烟地溜走了,日后再遇上,要仔细盘问时,她是一概地否认开来。面对着这样的若梅,嘉培终于体会到当初若杏的心情了,若杏把她托付给她,她没有管好,直觉得愧对了好友,而现在,她找到了这么一个如意郎君,她也算是稍感欣慰了。
四人聊了一会,就分手了。然后嘉培才后知后觉地问东方南:“你干嘛不否认?”
东方南一脸理直气壮的样子说:“你也没否认啊。”
嘉培生气了,板着一张脸,于是东方南又得解释道:“拜托,大小姐,你站在我的旁边,捧着一束鲜花,再说我两一点瓜葛都没有,谁信啊。而且你好歹也给点面子我吧,别让人笑我把花送给毫不相干的人。”
嘉培叹口气,把话题转到若梅的身上:“看到她这样,我也算是放心了,希望那个男朋友能把她拉出泥潭。“
今年毕业的时候,若杏郑重地把若梅托付给她们三人,结果,到现在为止,半年多的时间了,她们不但没把她照看好,还让她在社会上越混越差了。若梅这丫头,也越来越会看菜下碟了,知道曹媛性格豪爽,所以喝酒泡吧找她,知道姒凝是个标准的小女人,所以美容逛街找她,知道嘉培是北京土著,所以出事闯祸找她。这半年多来,她闯过的祸一个手掌都数不来,而且都不带重的。试过喝醉酒打破了别人的橱窗玻璃,试过打肿脸充胖子招呼朋友胡吃海喝结果不够钱付账,试过到地下钱庄豪赌结果欠了一屁股债,试过……总之到最后,嘉培只要一看到她的电话打过来,心脏就自然的漏跳一拍,到最后,嘉培不得不对她说:“如果不是重要的事情的话,请不要打电话给我了。”
“我说,你这话怎么说得好像她的老妈子似的。”
嘉培听了东方南的说话,也觉得自己说的话太过好笑了,于是也笑着说:“是啊,可是谁叫今年走的时候若杏把她托付给我们呢。”
东方南轻蔑地笑了一下:“你照顾她?算了吧,你自己本身都还没能照顾好自己呢,谈什么照顾别人。”
“我怎么不能照顾好我自己了?我这半年多不都过得很好的吗?”嘉培有点不服气地问。
“你好,你过得好,你过得好的话就不用我圣诞节送玫瑰给你搭救了。”
“你怎么说话呢?我可没叫你送,我还烦明天怎么向那帮八婆解释呢。”
“解释不了的话那就承认呗,我又不是大灰狼,会吃了你这只小白兔。”
嘉培被东方南的话吓了一跳,马上抬起头看着身边人,一脸的惊愕和恐惧。东方南并没有关心她的反应,照旧目视前方大步流星地往前走着。嘉培想问他什么意思,可是又怕他再说出什么话来,于是只得沉默,手抱着那束鲜艳的红玫瑰,低头走在北京隆冬的街头上。
一路上,无数个情侣在他们身边经过,那一束束娇艳欲滴的鲜花和情侣间洋溢着幸福的脸孔,与这沉默的两人更是形成巨大的反差,嘉培觉得这暧昧气氛令她尴尬不已。远远的,她看到了猫猫在马路的那头朝着她招手,她忽地一转开眼,当作没看到就走过去了。两人在嘉培家门口互道晚安后分手。
回到家后,嘉培刚洗完澡,正坐在梳妆台上抹护肤品的时候,手机响了,是姒凝,在电话的那头问她,平安夜过得怎么样?
“能有怎么样,”她撇了撇嘴,伸手揉了揉正躺在她大腿上睡大觉的馒头:“和东方南吃了顿饭就回来了。”
“你和他一起吃饭?”嘉培话音刚落,姒凝整个人就来精神了,在电话那头大声地喊道。
“你还好意思说,本来说好我们几个人吃的,你和曹媛居然都没来,你两安的什么居心?”说到这里,嘉培就来气了,马上也跟着姒凝高八度的责问起来。
“等等,什么一起吃饭,我今天怎么可能陪你吃饭,我陪我男人都还嫌时间不够呢。”
“真的?”嘉培狐疑的问道。
“骗你干嘛?傻瓜才会放下爱情跑去救友情的火。”
东方南,你这个小人。嘉培听了姒凝的话之后,在心里咬牙切齿地骂道。
“这个平安夜还好吧?有个爱慕者在身边,肯定是与众不同吧。嗯?”
嘉培受不了电话那头姒凝的打趣声,于是没好气的说:“还不是一样,又不是没跟他吃过饭。”
“可是今天不一样,平安夜啊,多么浪漫的节日啊。姐姐我都渴望死了。”
“要不,我给你?”
“去,都还不是你的,就说要给了。莫非……”
“打住”嘉培一看形势不对,马上喝道:“我们俩什么都没有发生。”
“快了快了,别急,那小子就快要行动了。”
“别胡说。”
“胡说什么啊,赌不赌?”
“不赌。”
“哎,要是他向你表白了怎么办?”
“……”
“你总不能一辈子不恋爱吧。”
“那也不是他啊。”
“那是谁?你说。”
“不知道。”
“那为什么不是他?”
“我不喜欢他。”
“那你喜欢谁?”
“谁都不喜欢。”
“你石头啊,你唐僧啊。他有什么不好,你说啊。多少女孩子喜欢他这一类型的,你怎么就……”
“这世界上没规定一个人喜欢你,你也要喜欢他吧。”
“我看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
“我告诉你,你年纪不小了,女人的青春有限,再这么好下去就没人要了,趁着年轻,赶紧挑个好的吧,别等到老了就后悔了。东方南这人不错,别等他娶了别人你再后悔。”
“……”
“难道你想以后的平安夜,圣诞节,情人节,七夕等等所有浪漫的节日都一个人过。看着别人收花,看着别人约会,看着别人恩恩爱爱,你侬我侬,然后自己什么都没有。你就这么愿意一个人看电影,一个人逛街,一个人旅行?”
“我不是还有你们嘛。”
“大小姐,别傻了,我们不可能一辈子都陪着你的,我们终归是要嫁人的。女人的后半辈子所要依靠的,终归不过是一个对她好的男人。难不成你后半辈子想靠着我们去养老?我们能陪你到什么时候?你看,去年的平安夜我们尚且还能一群人过,但今年呢?曹媛和我都有主了,若杏又跑到珊瑚去了,若梅是更加不能指望的,你身边来来去去那么多个好姐妹,不就一年的光景吗,最后都陪不了你过下一个平安夜了。”
“……”
“你把我们放在了心上的第一位,我们很感激,可是我们却不能把你放心头上的第一位啊。你要明白,在我们的心中,我们的另一半是远比你重要得多的。你看,这样公平吗?不公平啊,所以你还是赶快找一个你把他放在了第一位,而他又把你放在了第一位的人过日子吧。别犹豫了,嘉培,爱情是稍纵即逝的,机会把握不住的话,以后就没有了。这世间,长情的男人是凤毛麟角的,我们没那福气,轮不到的。”
“可是我怕我放不了他在第一位。”
“你不去试试,怎么知道呢?”
“……”
“算了,不说了,一肚子火气。晚安。”说完,姒凝挂了电话,然后朝着身边的一直沉默着的东方南无奈的耸了耸肩,转过身回家了。
嘉培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馒头就窝在她的脚板底下,温暖着她冰冷的脚板。东方南这个人很好,真的很好,品行端正,有进取心,假以时日必定前途无量。在很多人的眼里,这样的人,一定会是个不容置疑的佳偶。可是她却偏偏下不了那个决心去恋爱。这么些年来,对于他的心意,她或多或少都能感觉到的,只是,一直以来他没有挑明,她也就懒得去拒绝。
他们之间,一直都是很淡很淡的泛泛之交,她一直觉得这样很好,像一对对彼此知根知底的老朋友,可以谈心,可以聊天。可是却没有想到,有人竟不满足这样的状况,要求更进一步。
更进一步?她没有想过,反正这么些年来,她一个人也就这么的过了,这样的生活已经贯穿了她整整三年的人生,已经让她习惯到以为这样的生活是从一开始就这样的,她甚至从来没有产生过要去改变的念头,仿佛这样的单身生活是可以理所当然地过下去一样。可是,真的是这样吗?一辈子的孤单,哪个女人敢夸下这样的海口说,我不需要人爱,我不需要人照顾,我不需要人陪伴?即使即使硬气坚韧如伏波娃,身边不也照旧有个萨特吗?而她沈嘉培,就真的这么勇猛,连伏波娃都比下去?
那天晚上,嘉培都不知道自己是几点睡下去的,姒凝的一番说话就好像上帝的一只手,替她打开了一扇窗户,让她看到了另一片风景,竟然是那么美好,让她的心蠢蠢欲动。她回过头去看以前自己漫长的人生,尤记得初恋时的无限甜蜜,她不是没有留恋过这样的甜蜜的,可是却从来没有想过去重拾,为什么?不知道,也许是怕了,也许只是年轻,所以懒得去考虑。而现在,她已经开始年长了,身边伴着她的人都如姒凝所说的,找到了比她更重要的人,如果自己真的不肯去找属于她的另一半的话,以后的下半生,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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