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八点刚过,拉戈塔就来到我的汽车旁。她那被西装裤子绷得紧紧的臀部靠在车身上,我等待着她说点什么,可她此时好像无话可说。我也没什么可说的。
于是我们就这样坐了好几分钟。
“尸体找到了,在欧迪办公用品中心。”她最终还是忍不住,打破了沉默,“身体跟这个脑袋匹配,是一个冰球场的伙计在球门网里发现的。”
“是客队的球门还是主队的球门?”我问。
“那有什么区别吗?”
“只是开个玩笑,探长。”
“这种事你居然还能开玩笑,”接着她又问道,“什么叫做‘散-博-力’?就是一种机器。在冰上用的。”
“你是说赞博尼磨冰机吗?”
“大概是吧。开这种机器的伙计都会比较早到,他今天早上把这机器拖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几个袋子堆放在球门网里,于是他从机器上下来想瞧个究竟。”
“或许他能提供什么有价值的线索。”这是一种社交辞令,其实我心里并不这么想,那个狡猾的凶手,根本不会留下什么明显的线索。
拉戈塔耸了耸肩。“这会儿多克斯正在给他录口供,那个伙计情绪太激动,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们又陷入了沉默。
这会儿我正绞尽脑汁想出一些借口让拉戈塔带我到冰球场去,我很想进那个室内运动场,想看看这具尸体怎样堆放在冰面上的球网里,想把包裹着人体残肢的袋子打开,看看里面洁净、干燥的肌肉。这种欲望十分强烈,我简直觉得那具死尸理所当然是属于我的,我应该拥有它。
拉戈塔也在盘算着什么。她眺望着远处的堤道,一连七次问我是不是看到了那卡车司机,每次问的时候语调都不相同,问完一次就皱一次眉头。她还五次问我是否可以肯定是一辆冷藏卡车。她三次抬头注视着吊桥的斜面,摇着头,压低嗓门恶狠狠地骂了声“婊子!”很显然她骂的是冒充婊子的警官,我亲爱的妹妹德博拉。由于德博拉事先就预料到了冷藏卡车,所以拉戈塔需要控制局面。
奇怪的是拉戈塔没有询问我这么晚开车出来干什么,也许她把这件事情忘记了。
我跟着她来到她的浅蓝色雪佛兰前,“上车吧,”她说。于是我顺从地钻进整洁的蓝色前座。
拉戈塔开得很快,几分钟后我们就来到了通往迈阿密市区的堤道上。汽车穿过比斯坎大道,离95号州际公路只有不到一公里的路程。她把车开到高速公路上,然后迂回向北,不停地超车,速度快得过头。到了595号州际公路口,汽车朝西行驶。她用眼角的余光斜视了我三次,然后才说话。“你这件衬衫很酷呀,德克斯特,你的衣着总是那么时髦。”
我瞥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衬衫,这我是出门时急匆匆地抓起来就穿到身上的,是一件印着鲜艳的红龙的涤纶保龄球衫。也许拉戈塔是想通过闲聊来让我放松情绪,说出一点秘密?她怀疑我隐瞒了什么,想让我放松警惕泄露一点出来?平时我的穿着的确很讲究,今天早晨算是个例外,我在匆忙之中穿上这件衣服的。哈里以前总是教导我说:保持整洁,穿着讲究,但不要太显眼。可是,一个具有政治头脑的凶案处侦探怎么会注意到这些,怎么会对这个问题那么关心呢?这好像有点不符合逻辑。
我的心头闪出一个肮脏的小念头,并从她的微笑中得到了印证。这有点荒唐,但除此之外还能是什么呢?
拉戈塔是出于交际的考虑。
她喜欢我。
眼下我该怎样对付这个女人?我对于应付女人所知有限,但像拉戈塔这样有教养、老于世故的事业型女人竟然会对我产生兴趣,似乎不太可能。难道眼前的情形是我那魅力的种子发出的芽?她会主动邀请我哪天晚上跟她一起不声不响地去吃一顿饭吗?要不就是到酋长汽车旅馆去度过几个小时大汗淋漓的快乐时光?
幸运的是,还没等我感到慌乱的时候汽车就到达了室内运动场。拉戈塔绕着大楼转了一圈,寻找一个便捷的入口。运动场的门口稀稀拉拉地停着几辆警车,她开着雪佛兰从警车中间穿了过去。
我不等她把手放到我的膝盖上就迅速从车上跳了下来。她也下了车,注视了我片刻,嘴巴抽搐着。
“我去瞧瞧,”我说着,几乎是跑着进入室内运动场的。是的,我在躲避拉戈塔,但是我也急于到里面去,看看我那位爱开玩笑的朋友搞了什么样的恶作剧,近距离地欣赏一下他的杰作,嗅一嗅他的奇迹,学一学他的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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