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独自和萧影谈谈,可以吗?”
“你的情绪稳定下来了吗?”
“是的,我已经没事儿了。”
“……”刘队伸出了手。
艾莲知趣地取出匕首,交给刘队。
“抱歉,我不得不这么做,以免……”
以免什么……以免艾莲借机会再次下手,干掉萧影?从而给自己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呆在监狱里,省得再回到美国,去做杀手这个行业?刘队当然不知道艾莲这样的想法,他只是为了避免意外,以免这个多年来的年轻好友,因为一时冲动,而做出不理智的事来。
两人一起沿着警局楼道往回走,确切的说,是刘队办搀着艾莲,他忽然发觉这个年轻人似乎已经丧失了全部的信心和精力,疲惫得宛如一个老人。
两人刚走到刑讯室,碰巧赶上麦涛出来,半敞着的房门传出萧影歇斯底里的叫喊:“你会不得好死的!你会被勒死,哈哈哈……”
刘队不禁皱了皱眉,“怎么回事?”
“不知道,”麦涛也显得很费解,说到杀人的理由,她就变成这样了,他又抬头看看艾莲,“这时候,合适吗?”
艾莲没有出声,刘队点点头,“不要紧的,”要把目光回到自己的身上,似乎暗示麦涛,匕首已经不在艾莲身上了,可以放心。
麦涛也不多说话,靠在墙边,让开道路,叫艾莲进去。
艾莲走进审讯室,在萧影面前的桌边坐了下来,看不见她被铐在背后的双手。
“你来干什么?”这时候的萧影已经除去了假发,眼光流露出残忍和凶狠,跟艾莲以前看过的那双眼睛一模一样,“还是要来干掉我,来呀,你也不是什么好种!跟刚才那个混蛋一样!你也会被绞死,哈哈……”她又是一阵大笑,这工夫艾莲始终没有说话,静静地点上一支烟,似乎很是好奇地打量着她。
“把你的烟掐了,妈的,呛死我了。”
艾莲没有分辨什么,真的就将烟捻灭在烟灰缸里。这举动叫萧影也愣了一下。
“你杀了几个人?”他忽然开了口,语气平静地就好像在和邻家女孩儿攀谈。
“六个!那个臭婊子王敏文,死在宾馆里的那个,对你发骚的薛婷婷,妈的,真他妈多嘴,还有什么主编,还有个警察,最后就是你那个情人,哈哈,我干得不错吧?”萧影说起话来吐沫横飞,充满了挑衅的意味。
却不料这个时候的艾莲依旧不愠不火,“是么?那么,你就详细地讲讲是怎么杀死那个主编和女警的吧?”
“你什么意思?”萧影一脸狐疑,“你是干什么的?”
“恕我直言,我一直觉得,那两个人不是你杀的。”
此言一出,不但萧影呆住了,连隔着反向玻璃的麦涛和刘队也是一惊。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说了那六个人都是我杀的!”
“在帮你洗脱罪名,难道你连这个都看不出来?”艾莲说完便笑了起来,“难道你觉得多背上两项罪名,是一件好事?”
“算了吧,别假惺惺的,刚才不是你想弄死我吗?”萧影口气虽然强硬,眼光却是不住地闪烁,和外面的人一样,她也想弄明白艾莲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如果你坚持承认,我倒也无所谓。”艾莲忽然换了个话题,“你的孩子呢?他在哪儿?”
没想到艾莲这么一说,萧影阴狠的眼神一瞬间软了下来,“孩子,我的孩子,”她面无表情地念叨着,蓦地,那双眼睛重又散发出疯狂的光芒来,“你说我的孩子,他被人吃了,被吃了,哈哈哈,吃了……吃了……”
麦涛见状有心阻拦艾莲继续问话,却被刘队一把拉住,“这可能就是她杀人的原因,听听艾莲会说些什么!”
“被卖掉然后吃了是吗?我明白。”
“哎?”萧影又变回女人一样的姿态,“你,你是怎么知道的?那,那我问你,卖掉我孩子的人,该不该杀呢?”
艾莲点点头,“哼,就像我刚才想杀掉你一样,报复!不过此一时彼一时,我现在更想知道医院里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哦,你是个好人!”萧影的精神状态游离不定,“嗯……那只老母狗……啊,我忘记说了,她也是我干掉,哈哈,真是太爽了!”
“她……就是老板娘?”
“对,你还挺聪明的。她是我最先杀掉的人,是害死我孩子的罪魁祸首。”
“你能,详细地说说吗?”
“好啊,如果你想听。既然你和我一样,我也不记恨你刚才想杀我这回事啦,你看我,是不是很乖啊?”
艾莲又点点头。
“我喜欢女人……”萧影的脸色变得平和了许多,幽幽地说道,“啊,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我也不知道,也许是从我的继父开始虐待我的时候开始的吧……反正他也死了,哈哈……我喜欢女人,却被老板给强xx了,那个混蛋,可我不恨他,反正也不会有女人喜欢我,那……我就把那孩子生下来好了,也许我可以全心全意的爱他……该死的薛婷婷,她以前就那么多嘴,把老板和我的秘密告诉了老板娘……后来老板娘就找到了我,我就把我的悲哀告诉了她,那时候还以为她是个好人呢……她介绍女同性恋的朋友给我认识,其中包括那个可恶的王敏文……后来我去检查的时候,就是在王敏文所在的医院……她告诉我,胎儿一切正常……只是我的子宫比较寒,让我服用一些雌性激素,用来保胎。”
“但是,那些药其实却是雄性激素,对吗?”艾莲忽然插嘴道。
“嗯?你怎么又猜对啦!我从五个月的时候,开始吃那些药,当然,孩子就不能保得住啦。六个多月的时候,我去医院打了胎,当然,我的孩子就被她们拿走啦……哈哈哈,你猜他们是要拿孩子干什么……噢,我之前说过啦,是要拿去卖给病人,吃掉他……”
刘队在门外越来越震惊,他听说吃胎盘的事情,却不知道有人也是会吃胎儿的,禁不住头上滚出汗水。
“有些病人,因为化疗,身体虚弱的不行,即使野生鳖都不能补回来,所以开始会吃死胎,这个我也是想像得到的。”艾莲也很是平静,似乎这一切也都是情理当中的事情。
“啊,你懂得还真多啊!因为医院里成型的胎儿并不多,如果是药物流产的话,根本也就没法弄出可以食用的胎儿……所以,他们就像对我这样,叫孕妇服用一些错误的药品来制造成型胎儿,你说,他们是不是很坏啊?”萧影说这话的时候,忽然单纯得好像个小姑娘,弄得艾莲心里一阵刺痛,原来,她也很可怜……
“王敏文那只母狗当然也知道这件事啦,她和医院其他的人一样卖胎儿,还分了不少钱,我当然不会放过她……当然,这事儿我也是半年前才知道的,我那可怜的孩子……”
所以,半年前,老板娘被勒死在回家路上。
“这是郭……啊,就是死在你宾馆里那个女人告诉我的,她是老板娘的朋友,当然那天叫我灌醉啦,而且也并不知道我和老板娘的过节,胡说八道的时候就说起了这个生财的路子。当然,她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但在我不断的追问下还是什么都说了出来。当然,那时候,我们都不知道我也是其中的受害者。老板娘会把一些比较浪荡的女孩儿介绍给王敏文,然后她们一边享受那些女孩儿的肉体,一边继续说服她们保持浪荡的生活,以便不小心怀了孩子好给她们提供赚钱的道具。你要想认识的话,我给你介绍几个,不信你去查查,她们的孩子都是在那医院打掉的,而且永远不会查找什么,当然,不一定都像我一样服用了雄性激素。”
的确,干这桩肮脏的买卖,确实不能逮谁跟谁来。如果不小心把那些求子心切的夫妇们的孩子打掉了,惹来官司也是不一定的;所以,他们才把黑手伸向那些具有不稳定性生活的浪荡女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们大多不想要孩子,也确实是这社会上受到保护最少的弱势群体——其中一些可能是出台、坐台女郎,另外还有像萧影这样乱搞的同性恋者。
“当然,因为我的孩子没有了,所以我也开始和男人搞,不过我却变得越来越不像女人了,在我的伙伴里,曾经有一个医生。他发现我服用的药物有问题,回去检验之后才发现那是睾酮;而且,我也注意到了自己的身体变得像个男人……我要报复,他们抢走我的孩子,又毁了我的身体,叫我变成现在这个不男不女的样子!那些婊子们,居然一直没有察觉到我会报复,连房门钥匙都不换,哈哈,这倒是给我的报复提供了条件。我杀了她们,割掉那些骗子的舌头,这样她们就不能再到处骗人了,我还喝了她们的血,跟想象的一样,真他妈不是个味儿!……唯一不能这么做的是老板娘,她家里有那个该死的男人,我可不愿意见到他。所以只要在半年前趁着她回家没人的时候勒死她……她活该……为了不叫警察注意到,我继续服用雄性激素,在咖啡馆上班的时候就戴上魔术胸罩和假发,妈的,这些东西花了我上千块钱呢……”
“你之所以后来在把人头移到宾馆里,是打算陷害薛婷婷吧?”
“不然你以为会是怎么样?如果不是她多嘴,你以为我会变成这样……不过,你却出现了,而且早就认不出我的薛婷婷竟然约你到了我工作的酒吧,真是报应不爽!不过,为了避免她压力太大把什么都说出来,只好提前干掉她。至于你的那个情人护士,反正在那医院都不会有好人,还是叫她永远闭嘴比较好……好吧,我反正什么都不怕了,我也早就该死了!我不怕你们栽赃给我,怎么啦?那个主编,那个女警察也是我杀的!哈哈哈,都是我杀的,我杀的……”萧影彻底崩溃了,虽然目前还无法解释照片的事情,不过调查的警员回来报告说,虽然在萧影租住的小屋里,没有发现照片,但专业的扩印设备和抽屉里藏着的迷彩油,一样证明了她的罪行,更不用说袭击何雨霏的事实正好被赶到现场的刘队及麦涛撞见。
艾莲无奈地摇摇头,从房间里退了出来。
“你相信她说的话吗?”刘队凑过来问道。
“不,她已经疯了,”艾莲显得有气无力,“她会被判死刑,对吧?”
“请再好的律师都没有用,也不会有律师愿意打这种一边倒的官司。”刘队忽然叹了口气。
“那么,案子已经结了,我也不愿意再看下去了……”艾莲说完,头也不回地向楼梯走去。留下呆若木鸡的刘队与麦涛。
29岁生日的夜晚,就是这么度过的:艾莲回到宾馆,洗了个澡,打电话给机场预订了机票,然后靠在沙发里,一动不动。
他想起,按照原计划,本打算三周之后才结束假期,回到美国的;如果那样,还赶得及去陵园给父母的墓碑打扫一番,摆上几束鲜花——确切的说,他的父母是失踪的,至今生死不明,他却不顾众人反对立下墓碑,因为他预料到再也不可能见到双亲了。眼下,墓碑下的骨灰盒仍是空空荡荡,他自然也流不出眼泪。这一次,他不想再去墓地了,难道还要再给何雨霏立一个墓碑?在那里装上她的骨灰?算了吧,艾莲告诉自己,一切都算了吧……
艾莲从口袋中摸索出那枚玻璃碎片——头一天扎伤他的碎片,他把它放在手心把玩着,忽然想起了什么,便给麦涛拨了个电话,他本以为对方还在警局忙活,却不料手机已经关机,只好打到家里。
“我明天就回去了,”艾莲这样解释道,“跟你道个别。”
“明天?”麦涛十分吃惊,“假期不是还有一段时间吗?为什么这么着急?”
“那边有些意外,我早一点回去吧。”
“刘队知道了吗?”
“不,我不打算告诉他了。”
“那……”麦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喂,晚上出去喝一杯吧。”
“好啊……”
的确,29岁的生日,没有可口的晚餐,没有像样的生日会,没有甜美的生日蛋糕,如果连一杯酒都没有,那也太糟糕了。
7月4日,晚上十点半,两人坐在河边,晃荡着双腿,晚风习习,柳条摆摆,岸边摆了几只空瓶。
“麦涛,我要走了。不说点儿什么吗?”
“啊……你要我说什么呢?这么多年了……”
艾莲递过一支烟,又点着火,“嗯,是啊,这么多年了,我可以走,留给你的东西却很多。”
“摸爬滚打这几年了,我也扛得住。”
“麦涛……”艾莲忽然欲言又止。
“怎么了?”
“不,没什么,我是说,小心一点儿。”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怎么了?”
“也许……”艾莲显得十分犹豫,“也许,凶手还没抓到!”
“啊?什么意思?你是说萧影不是凶手?”
“不,她是,可是另外的那个还逍遥法外。”
“你是说,杀死女主编和陈芳的凶手另有其人。”
“对,我一直怀疑这件事,我走之后,这件事就看你的了……”
“你在怀疑谁?”
“那家伙是自己人!”
“自己人?”麦涛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手臂一撑,站了起来。
“是的,”艾莲继续盯着水面,悠然地说,“今天,我又去了女主编的被害现场,就是你给我打电话那会儿?”
“哦,怪不得……”麦涛忽然愣了一下,“你怎么跑到那儿去了?”
“你想说什么?怪不得打不通手机?还是……”艾莲也站起来,直勾勾地看着麦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