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点半,秋平的电话进来了,他已经到了楼下。
沪妮收起电话,拎上包说:“我先回去了,改天再给你电话。”
“嗳!你没这样现实吧!就这样就把我抛弃了。”小言把缠在她腰上的手一巴掌打掉说。
“不是,已经很晚了。”沪妮有些理亏地又坐了下来。
“就不能让他上来坐坐,连我他都不见见啊,顾鹏我可是在第一时间就让你见了的啊!”
沪妮犹豫了一下,说:“反正也是周末,让他上来再坐一会也好。”
小言却阻止了沪妮打电话:“算了,你不是很喜欢他吗,还是不要让他知道你在这里玩的好。”
一听这话,沪妮却一定要让秋平上来了。
“你这人怎么这么倔呢,走了,走了。”小言拿了沪妮的手机,拥了沪妮往外面走去,“什么时候敲诈他一顿,也太便宜他了,就这样把我们的大美女骗走了。”小言无不卖乖的说,沪妮笑起来,两个人就嘻嘻哈哈推推攘攘地进了电梯。
走出大厅,看见站在外面的秋平,将近两个星期没见的他还和从前一样,短短的,干净的头发,行云流水的脸庞,一落到沪妮身上就变的温存关注的眼神。
和小言告别,突然发现这座城市已经变得十分的可亲,有小言,现在还有了秋平,然后,家里还有了一个淘气的表妹。
夜的深南大道灯火通明,街道上依旧的车水马龙,安静不下来。谁能相信这样一个漂亮现代的城市在二、三十年前还是一个落后的小鱼村呢。
现在的沪妮没有精力来感叹深圳巨大的变化,她的心完全地放在了旁边的秋平身上。他正拉着她的手,不时地能够感觉到他温柔的关注的眼神,一种被关爱被重视的幸福。沪妮此刻的智商,绝对是个低能儿。
没有什么具体的话题,就这样慢慢聊着,慢慢走着。
“累吗?”秋平问。
“不累。”
“还记得‘回归’那天吗?我们也走了好远,还下着雨呢。”
沪妮笑笑。
“这段时间有没有生我气?”
沪妮摇摇头。
“这段时间是太忙了些,不过今天忙完就会轻松一些的。”
“……”
“明天我想带你去看两样东西。”
“是什么?”
“你看了就知道了。明天我来接你。”
“秋平。”
“什么?”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以前,以前,你就没有女朋友吗?”沪妮问。她心里的一点疑问。
“曾经有过。”
“怎么样的女孩?”沪妮问,心里有些酸酸的。
“第一个是我的大学同学,一起出国留学,然后不回来了。”
“那,你就没有争取?”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不用强求。我和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喜欢漂泊,向着一个颠峰一个颠峰地攀过,也许很久都不愿意停下来。”
“你怎么不考虑和她一起留下呢?”
“我和她是不一样的人,我有我自己的生活轨迹,她有她的生活轨迹,了解以后,我们谁也不会为谁停留。而且,我肯定要回来的,我家里就我一个儿子。”秋平笑起来,很释然的样子,“我不能让我爸妈生我养我一场,到头来,老了,还没有儿女在身边吧。”
“她很优秀?”
“应该可以说优秀吧。”
沪妮心里酸酸的,觉得灰心:“你……还会想她吗?”
“沪妮,那已经过去很久了。”
沪妮低了头,知道是自己的自卑在作祟。
“那,第二个呢?”
“好,今天我就全给你交代了,第二个,是我在深圳认识的,是我的同事。”秋平想起了那个十分年轻的女子,他的下属,不算漂亮,但十分热情的女子。曾经一度以为自己找到归宿的孟秋平,最后被彻底地敲醒了,“深圳的女孩,太可怕了!”秋平想起来还觉得心有余悸。
“怎么了?”
“咱们不说以前的事好吗?反正已经过去了,而且,我保证,一点不会带进我们今天的生活。”秋平想起了那个坐着奔驰车离开的女子,也只是想起而已。
“还有吗?”沪妮问,心里酸酸的感觉愈来愈强烈。
“还有一个,最早的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就是你,梅沪妮!”秋平低声地说。
快一点了,涟青还没有回来,沪妮焦躁地在房间里走走停停,然后坐下来,再给涟青拨了个电话,还是关机。许多种假设在脑海里浮现,令人更加地感到恐怖和不安。再不停地打电话,不停地听到里面传出::“您拨的用户已关机,请梢后再拨”的声音。沪妮坐了下来,手脚捏紧了的担心,眼睛盯着电视,耳朵却听着走廊里的任何一点声音。可千万不要出事啊。
再一会儿门口有悉悉索索的声音,涟青回来了,轻手轻脚地开门,轻手轻脚地想躲到卧室里去。
“涟青!”沪妮很威严地叫了一声,她自己都厌倦了家长一样的语气:“怎么这么晚?”
涟青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松了一口气,直起她蹑手蹑脚时弯曲的腰,把整个脚掌都舒服地放在了地上,做出不以为然的样子说:“不过就一点来钟嘛。”
“不过才一点来钟?你来深圳才几天啊?就这么晚才回家了,你和谁在一起啊,还和那个客户?你们都在谈什么业务啊?我告诉你,我是你表姐,舅妈说了的让我看着你,你说,你今天晚上要是出点什么事,我怎么跟你家里人交代。”
“也没什么嘛,不就是和客户一起去吃饭,然后去酒吧谈业务嘛。”涟青低气不足,磨磨唧唧地说。
“谈这么久?”
“又不是只有两个人,我们很多人的。”涟青答非所问地回答,因为她心虚,如果不心虚,她是不会回答表姐这么多的问题的。她终于意识到了这点,于是她虚张声势地叫起来:“我怎么了嘛,不就是和几个人一起泡泡酒吧嘛,我都多大了,就像别人干了什么坏事似的!”
沪妮也意识到自己是太不信任自己的表妹了,她沉默了,半天才说:“我只是担心你。”
涟青马上讨好地笑了一下,她是个聪明的女孩,知道怎样顺着秆子往上爬,也知道怎样给个台阶就赶紧下。此刻她讨好地对沪妮笑着,说:“想着是周末,大家就多呆了一会,下次不敢了,啊,下次不敢了。”
“那好,赶紧冲了凉,早点睡。”沪妮把电视一关,站起来向卧室走去,真的很困了。
“嗳!”涟青讨好地回答非常响亮。
躺在床上,听到洗手间花洒里倾泻的水声,在安静的夜晚,特别的清晰。沪妮翻了一个身,窗帘的缝隙里,有灯光和月光顽强地透进来,夜,是黑不尽的。
洗手间里,涟青还在冲洗着自己的身体。她令人迷惑的,性感野性的身体。古铜色的皮肤在女孩中间是很少见的,偏偏她就拥有了这样健康时髦的皮肤,绸缎般细腻幼滑的肌肤。她隆过的胸部不真实地尖挺着,丰满异常。她想起刚才李老板看见她的身材时的表情,茫然的,目瞪口呆的,然后像少年似的激情似火的,激动得手足无措的样子,涟青就得意地忍不住想笑。她用身体征服了李老板。涟青想起一句话,谁说的她忘了:男人靠征服世界来征服女人,女人靠征服男人来征服世界。她觉得这句话说得太对了。今天她就身体力行地实践了这句话。她靠征服李老板,来赢得了一笔不小的买卖,她的第一笔单。
涟青今天终于走出了大胆的一步,现在,她流了泪。
原本她没有想过要这么做的,她到深圳来的目的是很明确的,就是找一个有钱的男朋友,不要像自己的妈妈一样,为了买一条几十块钱的裙子还要想好几天。她知道只有找到一个有钱的老公,才能给她带来富足的,安定的生活,自己去争取太渺茫了,特别是看到表姐以后,她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表姐也是个容貌出众的女子,可她没有好好的利用自己的资质,到现在二十八岁了还在过居无定所的生活,连安身立命的房子都没有一套,眼看着人也就憔悴了,再怎样,也比不上像她这样二十不到的女孩娇嫩了,在涟青眼里,沪妮是可怜的,她已经没有什么本钱了,还找了一个没房没车的男朋友,那她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这一辈子,就这样毁定了。她要以表姐为负面榜样,来激励她为了自己的目标不断努力。
涟青还想起了她在上海的男朋友,一个北方过去的流浪歌手,一个对女孩具有颠覆性毁灭性能力的男孩。一个让自己腾云驾雾的男孩,他的反叛,他的贫穷,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不确定性,都像毒品一样地吸引着涟青。
把男孩送上去新疆的列车以后,涟青自己也决定离开。男孩不会回去了,他说了他就是想抱着一把吉他到处走走。那一次涟青最后一次为他流泪,哭得鼻青脸肿。
恋爱的滋味涟青已经尝过了,还有别的东西在吸引涟青,一种完全不同于她以前的生活经历的东西。一直如影随行的贫穷,涟青要把它扔掉。这是个美女当道的社会,现在的社会已经把美女商业化了,这也许是一件好事。
今天这样的事,实在只是个小插曲。因为那张单太诱人了,如果签下那张单,涟青就可以得到一万多的提成,一万多啊,涟青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一万多有多少,那该有多大的一镙。涟青犹豫着还是答应了李总的条件,不就是一次吗,就当是被蛇咬了一口,以后不对人说,谁也不会知道,那钱可是真的,什么都能买来,如果连着做一些这样的单,涟青不用多久就是个小*****了,她想起了培训课上老师极具煽动性的话。再说,涟青也不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姑娘,她哭是因为她是第一次把这种事当作了交换的条件。唯一遗憾的就是李老板今天没有带章去,涟青可是把合同带上的,不过李老板答应了星期一就给她签,还约了她去他的公司签。
这一晚涟青都睡得不塌实,没有真正签到谁也不会太放心。如果没有签到,那她的亏就吃大了,一想到李老板枯树皮一样又黑又粗燥的,已经有些显老态的身体涟青就恶心,她以前的“伙伴”,哪个不是年轻富有朝气的俊小伙。她要找的老公有钱是很主要的,但同样重要的是他一定是年轻英俊的,她才能够去爱他,她才能够爱上他。她的要求是很高的,他要爱她,她也要爱他,不是一个“钱”字就可以把她买下的。她有些骄傲的想。现在有钱的人真多,有钱的年轻男人也真多,里面一定有一个是属于自己的,涟青想着,对前途充满希望地,很满足地入睡了。
隔壁房间里,沪妮也睡着了,手里拽着一个小小的镜框,里面,是三十年前陈旧的阳光,阳光下,妈妈恬静地微笑,美好而平静。
秋平来接沪妮的时候,沪妮才在洗脸。她有些沮丧让秋平看到她狼狈的样子。
秋平把带上来的早点放在餐桌上,就去厨房拿碗筷,很温润的感觉。沪妮赶紧钻进洗手间,用湿毛巾冷敷她有些浮肿的眼睛。
客厅里传来涟青还懵懵懂懂的声音:“秋平哥,这么早啊,你们要出去玩儿啊。”
“是啊,又眼馋了。”
“我要去!”
“你睡觉吧,你看你,眼睛都还睁不开呢。”
“不,我要去。你们让我一个人呆在家里怎么玩儿啊!”
“不——行!今天我们有正事要办,不是出去玩。”
“你们有什么正事啊,骗我。”
“不行。我们今天真的有正事。”
涟青坏笑起来:“好,不打搅你们。”
沪妮手忙脚乱地检查自己的眼睛,好象还是有些肿,没时间再去敷它了。手忙脚乱地往脸上涂抹着东西,听见秋平在外面说:“你去洗脸吧,看你,跟个小邋遢鬼似的。”
“才不洗呢,你们又不带我出去,我还要睡觉呢。”说这就踢塌踢塌地拖着拖鞋进了洗手间。进来把门一关,就坐在马桶上悉悉娑娑地撒尿,沪妮也习惯了她这样大大咧咧不拘小节,照样在那里忙自己的。涟青歪了脑袋半闭着眼睛,摇摇晃晃地把裤子穿好,挤了沪妮要洗手,边洗边说:“人家要向你求婚呢,还不快一点。”说着就摇摇晃晃地出去了,身上穿着她宽大的睡衣。
沪妮瞪了她的背影一眼,什么事,都可以让她说得没心没绪。况且,秋平怎么会这么快就向自己求婚呢,沪妮从不给自己太大的幻想。
一条牛仔裤,一件方格的休闲衬衣,头发自然地披散着。脸上是清淡的妆容,但没有把憔悴掩盖住,沪妮有些遗憾,没有让秋平看见自己前几年冰清玉洁的美好。
“沪妮,包子都凉了!”秋平在外面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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