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爸爸是大家口中的暴发户了,他有钱送你去任何一所高中借读。于是在阔别六年后,你又成了我的同班同学。只不过你和其他没有学籍的同学一起坐在教室最后一排。你们家长缴纳的所谓“建校费”真的用来建校了,学校在盖一栋新的实验楼,这些和任课老师们无关,你们的成绩也不和全班的升学率挂钩,所以只要不扰乱课堂秩序,你们就是被遗忘的角落。
你从不迟到,经常早退。你上课时趴在桌上睡觉,或者坐在窗口望天,早晨来了抄我的作业。大家总是把作业本放在小组的最前面,你总是走到我那一组,一言不发翻出我的来。也没谁多问,我的成绩是数一数二的,作业是最工整的。还有别人也想抄,不过他们怕你。怕这个长发遮眼,衬衫领口的两粒钮扣总是敞开的你,这样的人在《蛊惑仔》一类的影片中总是狠角色。
我不怕你,我总是哭笑不得。你会从我的解题步骤中挑出最关键的几句,在下面画上横线。你总说我废话讲得太多,你总夸口自己不是不懂只是懒得去琢磨细节,你说这样抄起来最方便。
你爸爸是乐意看到你和我接近的,但我的父母并不这么认为。你已经不是他们眼中童年时顽皮但聪敏的邻家男孩了,也不是开着玩笑说要给我结下的娃娃亲了。他们认为白沙在涅与之俱黑,你随爸爸在社会这个大染缸中浸淫多年,你没有完整的家庭,你吊儿郎当,你已经不能做我亲密的玩伴了。
你爸爸进货时,你来我家吃过一次饭,爸爸妈妈的询问太过琐细,之后你就再也没有来。我也不想和你玩了,因为你有女朋友了。她天天和你腻在一起。我看着生气。
那是低我们一个年级的女孩,我看到你和她一起趴在学校的双杠上聊天,她笑着笑着就靠在你肩膀上了。难道不怕教导主任么?虽然你们的成绩不记录在册,风纪,风纪总是要维护的吧。你们这样的病毒就会被感冒灵一样的教导主任围追堵截。你在校内收敛了,但周末我看到她出现在你家的商店里,穿着松糕鞋和紧腿牛仔裤,像小老板娘一样帮你吆喝着。我夹着漫画书从你门前匆匆经过。
你的名字甚至出现在同学猎奇的流言中,有人说看到你们在店里接吻。真的吗,在大大小小的俄罗斯套娃的注视下?那么多双单纯的长睫毛大眼睛,你们不感到害羞吗?
忽然之间我觉得少女漫画都是骗人的,在漫画中,青梅竹马的伙伴不总是能在相逢后演绎一段动人的故事么?
而你匆匆进入到大人们的世界,我还在看着小学时就开始看的《乱马》和《尼罗河女儿》。
我讨厌你抄我的作业,我更讨厌你在我干干净净的本子上画下一道道痕迹。虽然是用铅笔,轻轻浅浅的,虽然从没影响我拿到九十九或者一百分。
后来我想,你是否只是想在我的本子上留下印记,无时无刻不提醒我你的存在?
你真的做到了,你的痕迹不仅仅是画在我的本子上。
我讨厌自己建立起来的秩序被你打乱了。你是一个讨厌鬼,从小就是,一直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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