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的垂死喘息(摘自阿尔明。冯。隆的《世界大屠杀》)
英译者按人世界大屠杀》一书刚在德国出版,《美国海军学院记录汇编肿就译载了以下引起人们争议的一章。因为我是莱特湾战役中的一位战列舰分舰队司令,所以该刊物约我写了一篇反驳的文章。现将其附于这章后面。
一九四四年年底我们在阿登发动的攻势,即所谓凸出地带战役,是与莱特湾之战同时进行的一场战斗。在这两场战斗中,各有一个已经面临失败的国家在作出孤注一掷。希特勒指望能够吓倒西方盟国,从而导致和解,这样就可以获得一个喘息的机会,去抵挡俄国人的攻势;他甚至存了一个荒唐幻想,指望英美两国会转而协助他去作战。而日本人则希望美国人会开始厌倦远隔重洋的战争,终于愿意和谈。
作者将在本书下一章中谈到的阿登攻势,曾经害得罗斯福和丘人尔焦急了几个星期。这两个年事已高的战争贩子都以为德国的败局已定,但是我们却分裂了他们在法国的阵线,有一个时期还取得了很大的进展,可惜的是,由于希特勒制订了野心太大的作战计划,我们在战术上遇事掣肘,再加上西方盟国的空军力量强大,可能我们一对始的时候就已经注定要失败了。
但是,日本人却差点儿获得了一次扭转乾坤的大胜利。那是美国舰队司令海尔赛的愚蠢为胜利创造了机会。又是日本舰队司令栗田更大的愚蠢断送了这一机会。莱特湾的攻防战是可供我们研究的最大一次贻误军机的事例。各国军事人员都应当以此为戒。
政治与战争战争是以武力实现其目的的政治。任何军事行动,都难以超出它的政治目的;如果政治目的是谬误的,那么炮声就会是白响的,鲜血就会是白流的。克劳塞维茨这几句平易浅显的话,可以说明莱特湾那一次近似荒唐的失败原因。
一九四四年年底,太平洋地区的政治形势是这样的:一方面,日本这个国家雄心勃勃。要在它自己的地区里称霸,虽然已被美帝国主义者无情地击败了,但是它的领导人仍旧要坚持打下去。无条件投降,对这些武士道空想者是一件无法想象的事。然而弗兰克林。罗斯福已经提出了这样的要求,为的是要迎合他本国人民的心理,但这些人始终不曾看到一颗炸弹落在他们的土地上,他们打的是一场好莱坞战争。
既然在太平洋地区形成了这样一个政治上的僵局——因为就军事上说,东条一垮台,日本人已经应当求和了——就需要有一次军事上的冲击,来打破这一僵局。每逢战争旷日持久,就会产生一些主和派:这在民主国家内是公开的,而在独裁国家内则是隐藏在统治者内部的。每发生一次冲击,就会增强受冲击的国家的主和派。当时日本人计划暂时退守,要等美国人打到了帝国的内防卫圈,再给他们一次毁灭性的反击。一旦到了已经延长的补给线的尽头,靠近了日本的海空军基地,美国佬将会处于暂时不利的地位,可能在那时遭到一次惨败的打击后,他们就会接受合理的和谈。
美国人对菲律宾发动一场入侵战,其真正的用意只不过是为了面子上满足麦克阿瑟将军的虚荣,同时可以平息国内战线上的烦言。但这次入侵却不必要地迫使菲律宾群岛上日本最强大的陆上部队投入了战斗。美国那种可怕的无限制的潜艇战,早已使这些军队陷入困境,尽可以让他们在那里坐以待毙。可是道格拉斯。麦克阿瑟要回到菲律宾去,而罗斯福又要在竞选前夕演出这样一场光复失地的闹剧。
表面上看来,占领群岛中部这个大莱特岛,是为了建立几个补给品仓库和一个大空军基地,以便进攻吕宋岛。然而莱特岛上山峦重叠,唯一重要的平坦谷地里又都是大片的积水稻田。麦克阿瑟手下的谋士都反对选莱特岛去达到以上的目的。这位元帅只是急于要实现他那盛大的凯旋,也不去理会他们的意见。莱特岛被占领后,始终就没成为一个重要的作战基地。进行这样一场世界上最大的海战,只是为了赢得一件琐细无用的战利品。
在执行尼米兹中太平洋进攻的作战计划时,金和斯普鲁恩斯两位将军都为结束这场战争献出了更好的计策。而两人都建议绕过菲律宾群岛。金主张攻占福摩萨。斯普鲁恩斯——他并不象传说中那样老成持重——提出了在冲绳岛登陆的大胆计划。象这样一次实际上是在日本内海登陆,很可能形成一次冲击,最后是推翻战时内阁,实现和平。那时候,离开原子弹成为现实还有半年多的时间。轰炸广岛的野蛮事件也许根本就是不必要的。但是,九个月以后,等到美国人真的去攻打冲绳岛,日本人却狠下了心,要决一死战,那时候也只有原子弹的大屠杀才能把他们从恋战中震醒过来。
总而言之,麦克阿瑟元帅骄横地自以为是与弗兰克林。罗斯福阴险地玩弄政治,这就给予日本人一个可乘之机。抓住了这个机会,照说他们是应当获胜的。美国人已经贻误军机,进退失利,然而他们最后却侥幸获得了一次差强人意的“胜利”,这是由于一个日本将军犯了令人难以置信的错误。
我在作战分析中,曾经详细叙述日本的“一号”作战计划,并附有多幅说明四个主要战役逐日的作战海图。以下的简叙,只谈到莱特湾之战中几个特别有争议的论点。
取道苏里高海峡去两路夹击麦克阿瑟的登陆部队,这个办法是无疵可议的。利用小泽那几艘脆弱的航空母舰作为一支诱敌舰队,这个战略也是十分巧妙的。除非是能够将海尔赛的第三舰队从战场上骗走,否则钳形攻势就难以奏功。主要的争议,是集中在海尔赛与栗田的决定战略方面。
海尔赛战后,各国还在忙着掩埋它们的死难者的时候,在以上这次战斗,中指挥失当的美国司令官威廉。弗。海尔赛,为了遮掩他的过失,已经赶快出版了一部书,并在一份通俗杂志上连载发表。这部书一开头,就是据称与他合著此书的一位参谋写的这么几句话:一九四六年,海军五星上将海尔赛出席一次招待会,一个女人挤进了围聚在他四周的人群,拉住了他的手大喊道:“这会儿我觉得,就象接触了上帝的手一样啊!”
《海尔赛将军的故事》中的第一句话,说明了这个人物的个性。他是一个海上的乔治。巴顿,是一个会出风头和狂热的好战者;但是,在他的军功中,我们找不到一件事可以媲美巴顿的那些战绩:在西西里的进军、在“凸出地带”以急行军解巴斯托尼之危或者以破竹之势横扫德境。
批评海尔赛指挥莱特湾之战的人,都针对以下这几个问题:一、即使小泽的航空母舰是用来诱敌的,海尔赛对它们进行追击,这一决策是正确的吗?
二、海尔赛为什么要离开圣贝纳迪诺海峡,不加以防卫?
三、斯普拉格的小型航空母舰在萨马岛外洋面上猝然与敌遭遇,这件事应当由谁负责?
那场战争结束后,当天晚上海尔赛将军就向尼米兹发出了一份急电,对以上几点进行了辩解,当时他和他的参谋人员对自己造成的可怕的混乱局面都忧心忡忡,还没想出一个推卸责任的理由。但等到海尔赛写那本书的时候,他的辩解听来显然已经是言之成理的了。
一、他去追击那些航空母舰,这一决策是对的。那些航空母舰对太平洋战争构成了主要威胁。如果他不去攻击它们,它们就会“穿梭轰炸”他的舰队,那些飞机会从航空母舰甲板上飞到菲律宾机场上,然后再飞回去。至于小泽诱敌一事,海尔赛认为那是他在受审时说的谎话。“日本人在战争期间一直说谎—。…为什么等到战争一结束,我们就要每句话都相信他们的呢?”
二、如果把舰队留在圣贝纳迪诺海峡,那将是一条下策,因为日本人也会“穿梭轰炸”那里的第三舰队。把战列舰队留下来防卫海峡,那也是一条下策。对分散的舰队进行“穿梭轰炸”,其威力甚至会更加强大。他率领自己所有的舰艇向北航行,这样就可以“使他的舰队保持完整,并处于主动”。
三、萨马岛外遭到突袭,这一件事应归咎于金凯德。金凯德已经获得通知,知道海尔赛将不去兼顾海峡。保护麦克阿瑟的登陆部队和他本人的小型航空母舰,那一切都应由金凯德负责。金凯德不派飞机向北进行搜索,未能及时发现栗田的舰队驶近,这是他玩忽职守。
以上这些不经一驳的辩解,也许可以蒙骗那些杂志的读者,但是它们骗不了一般军事历史学家。
讲到“穿梭轰炸”,海尔赛自己曾经竭力主张提前入侵莱特岛,最后获得了三军参谋长的同意,当时他所持的理由就是:遇到了从菲律宾基地起飞的空军,发现其抵抗力甚为薄弱。他在福摩萨战役中,即已摧毁大部分日本的残余空军力量。他亲眼目睹,现存的日本飞行员经验不足,战斗力小得可怜。他亲自指挥轰炸吕宋岛飞机场时,几乎不曾遭到任何损失。他部下的将军们也都认为,部署在小洋航空母舰上的兵力不可能是强大的。精通战略的李曾经不厌其烦地告诫他,说那是一支诱敌舰队。编造所谓“穿梭轰炸”的故事,只不过是要勉强拼凑一些事实,以此文饰海尔赛中了日军诱敌之计而作出的愚蠢行动罢了。
海尔赛解释,为什么要率领全部舰队北上,丢下海峡不管,说那是为了“使他的舰队保持完整”,那也是夸大之词。他并不需要率领六十四艘战舰,去跟七艘战舰交战,更不需要指挥十艘航空母舰去和四艘航空母舰决战。单凭常识也可以知道,应当是留下一支舰队来防卫海峡。当时所有的高级司令官都以为他已经这样做了。只是由于他的电文拟得草率不清楚,所以他们始终没觉察出他的疏忽。
将萨马岛外遭到突击一事归咎于金凯德,海尔赛的风格也太低了。保卫圣贝纳迪诺海峡原是海尔赛的责任,再说,当时在场的人当中,他又是级别更高的海军将领。如果说他真的要金凯德肩负这一重任,那他就应当在电报中把这一点说清楚,更好是先去请示尼米兹,而当时是有充裕的时间让他这样做的。
海尔赛在莱特湾基本上犯了拿破仑在滑铁卢所犯的错误。他遇到了两路敌军,对一支敌军给予沉重但并非决定性的打击,此后由于一心想要打击第二支敌军,他就只肯相信第一支敌军已被击溃,对一切与此相反的证明都充耳不闻,无动于衷。栗田在锡布延海首先撤退,然后再来进攻,这正象布吕歇尔在利格尼先撤退后进攻一样。(读者或者高兴一阅拙著《滑铁卢:现代的分析》,一九三七年汉堡出版。)
海尔赛之所以念念不忘航空母舰舰队,那是因为他要与斯普鲁恩斯争一日之长。自从那一次生了病,未能参加中途岛之战,他就一直感到失望。他狂热地想要打一场歼灭航空母舰的大胜仗。一旦战事发生,他就要亲自参与,亲自指挥。既然当时他是在一艘战列舰上,他就要布置他的军力,让战列舰去击沉那些已经受了损伤的敌舰,赢得一场辉煌胜利,于是他就率领大队战列舰向北进发了。
罗斯福在选择麦克阿瑟与尼米兹两种击败日本的不同战略时颇费踌躇——一个要使用海军横渡中太平洋进攻;另一个要使用陆军去南太平洋群岛上长征——而这就招来了莱特湾的一场灾难。海尔赛是尼米兹的僚属。金凯德奉了尼米兹的命令,成为麦克阿瑟的部下。入侵莱特岛一事是麦克阿瑟的战略的胜利。而海尔赛则只想要猛追航空母舰,认为这是在执行尼米兹的战略。一经吞下了日本人的钓饵,他就忘却了自己在莱特湾的任务;当然,我们这样假设,是认为他了解自己的任务的。
海尔赛始终不承认他在莱特湾指挥失当,只肯说回师援救金凯德一事做得不妥而已。据他说,那次失策只是由于怒恼,并且是出于误会。尼米兹早晨十点钟询问:“第三十四特混舰队现在何处?”据海尔赛说,他对这句话感到惊讶,因为他已经通知了大家,说战列舰队正随同他向北航行。但是,下一个句子,“全世界感到惊奇”,好象是在故意侮辱他,使他大为恼火。又过了很长一段时期,他才知道,原来那是译码军官加进去的一个混码。
这几句话说得很笨拙,而且如果它们都是实话,如果海尔赛确是出于恼怒,那么他做的事就更加恶劣了。美国海军中优秀历史学家莫里森总算笔下留情,他在叙述莱特湾之战的那一卷中并没提到这几句辩解的话。再说,海尔赛就这样对他在莱特湾之战中所做的唯一合理的事情表示了遗憾,同时却把公认为是他所犯的错误归咎于某一个不知名的、管编码机的小——拿他自己的话说——“冒失鬼”。
海尔赛是美国海军都不敢否认的一员报纸上的虎将。经过莱特湾之战,内圈人物当中一度盛传要请他引退。但是后来他仍旧留任下来,让舰队遇到两次台风,舰艇与人员遭受的损失并不亚于打了一次大败仗。他被提升为五星上将;日本人签投降书时,他站在“密苏里号”甲板上尼米兹旁边。斯普鲁恩斯那时候在马尼拉。斯普鲁恩斯始终不曾得到第五颗星。希特勒对待我们的参谋人员很不公平,但美国国会和海军对这一类事的处理,也应负一些责任。
栗田栗田不曾变得那么愚蠢之前,他在莱特湾扮演了一个兼有高贵品质与悲怆成份的角色。他出发时肩负着一项捐躯殉国的重任。他所率领的舰队勇敢地忍受了潜艇和飞机的打击和破坏。他得到的报偿是,发现圣贝纳迪诺海峡的出口没有防卫。他应当勇往直前,突入莱特湾,一举歼灭麦克阿瑟的登陆部队。但他没这样做,这对日本是一出悲剧,而且我以下即将说明,对德国也是一出悲剧。
栗田十月二十五日早晨举止失常,那是因为他紧张疲劳,已经到了人所能忍受的极限,同时因为日舰的通讯发生了差误。美舰的通讯尽管配有大量精密的设备,但效能也很差;但是对于日本这方面的工作,我们只能说它是可悲的。象我们在阿登一样,栗田还缺少空中支援和空中侦察。他是在难以想象的情形下盲目作战的。
他铸了三个大错,其中第三个就是莱特湾决定战局胜负的那一次错误。由于一个人神志不清,两个大国的最后希望都被粉碎了。
第一个错误是,一发现斯普拉格的护航航空母舰,就下令“全面进攻”。他应当是先列成战斗队形,然后再全速进攻,一举歼灭斯普拉格的舰队。那样他就可以几乎不必再打乱队形,就乘全胜驶进海湾。“全面进攻”这种亚洲人激动时所犯的错误,把他的舰艇象一群狗似的放了出去,让它们各自追赶自己的兔子。于是斯普拉格就在此后的一场混乱中逃走了。
第二个错误是,就在他那些打乱了队形的舰只已经可以追赶上斯普拉格的时候,他突然命令它们停止战斗。由于恶劣的通讯设备,栗田并不了解南面遥远的烟雾和暴雨中进行的战斗。他以为自己这一仗打得很好,因为根据他那些兴奋的部下的报告,他们已经袭击了海尔赛的大型航空母舰,在驶赴莱特湾的途中击溃了它们,并且击沉了其中好几艘。于是他决定向海湾进发。
军事著作家们瞠目难解的一个问题是栗田所犯的第三个致命的错误:他已经一路打到了莱特湾的进口,不再会受到任何阻碍,但是他不驶进海湾,径自掉转头离开了。
后来,在美国人的审讯下,栗田解释说,十月二十五日中午,他在海湾中已经不能再有所作为了。登陆的阵地已经“巩固”,问题是他还有什么其他的事可以去做。他听说,在大约一百海里的北面发现了一支庞大的航空母舰舰队(这是一次讹传),于是他决定朝那面进发,去攻击那一支舰队,也许是要和小泽配合行动。向北去的同时也可以逃走,然而他始终不承认当时有那个打算。
有一份报告栗因确实是没有收到,那就是有关小泽在离莱特湾三百海里的洋面上遭到了海尔赛的攻击。如果栗田当时收到了那样一份电报,他就会驶进海湾,完成他的任务。栗田不知道海尔赛已经中了诱敌之计,这件事解答了莱特湾之谜。
这次通讯上的彻底失败会使人又一次想起滑铁卢的轶事,但不能使人宽恕栗田的胡涂。他和海尔赛一样,也忘记了他去那里是为了做什么。海尔赛是被追求辉煌胜利的狂热给搞胡涂了,栗田则是在疲劳中被不确实的消息和敌人的许多明码电报给闹胡涂了。金凯德的求援并没使栗田感到宽心,看来反而使他更加烦虑,害怕有一支强大的增援部队赶来。
但是,这些理由都不能成为辩解的根据。栗田的任务并不是去确定麦克阿瑟的登陆阵地是否已经“巩固”。他到那里去,乃是为了驶进海湾,歼灭那支登陆部队,必要时与之同归于尽,就象马蜂螫人后自己就得死一样。这是“一号”作战计划规定的全部任务。栗田已经抓住了完成这个任务的机会。他错过了机会,而且临阵脱逃。当时,只要小泽发给栗田一份全文不超过十个字的简短电报——吕宋东北与敌舰激战中——那次战役和整个战局就会为之改观。
因为那时候离美国选举总统已经不到两个星期。更多人对白宫中那个老伪君子和他那些冒充系出名门的幕僚所抱的幻想正在破灭。同时,民间还纷纷传说,他实际上已经是一个早晚就要死的人。他对他的共和党竞选人所占的优势是很不可靠的。如果罗斯福落了选,他那个阅历更浅、声望更低的共和党对手杜威就任了总统,那么此后的局势可能就会两样。美国人对布尔什维克的憎恨情绪可能会公开爆发,这样就可以及时把欧洲从苏联幽灵的统治下挽救出来,不至于象现在这样让共产主义的麻痹影响腐蚀我们的文化和政治。
毫无疑问,如果在莱特湾遭到一次挫败,美国人就会重新考虑他们的战略,包括“无条件投降”的提法。如果有了一个重整旗鼓的日本在他们后面,俄国人也许就会暂缓在东线推进。德国和日本虽然已经谈不上取胜,然而只要媾和的条件不象以前那样苛刻,两国就可以更快地从战争中恢复过来,成为一支与中国、俄国共产主义抗衡的可靠力量。
实际情形又是怎样呢?由于在莱特湾走了运。这个行将就木的罗斯福竞然实现了他的美梦,在短期内粉碎了一切美国资本主义所遇到的竞争。这样他最后会将我们西方基督教文化出卖给马克思主义者。但看来这一点并没引起他的注意,也没使他感到担心。
“战列舰队列成战斗队形”
一篇驳议美国海军中将(退役)维克多。亨利著我不准备讨论冯。隆将军独出心裁的地缘政治学,对此我只提出一两点一般性的批评,然后谈谈那次战役。
隆对我国自从林肯以来最伟大的总统罗斯福横加诬蔑,他那些话都是不值一驳的,因为说那种话的人只知道死心塌地为阿道夫。希特勒的罪行张目,直到那个怪物饮弹身亡的一天。
他所说的战争最后阶段中的“冲击”很有趣。曾经轰动一时的越南元旦攻势,就是属于这一类的“冲击”;这是一种苟延残喘的最后挣扎,而作为进攻,则是一次代价高昂的失败。只是因为约翰逊总统曾经向美国人民作出保证,说南越共产党人已经完蛋。所以元旦攻势给了公众极大的冲动,以致那些对战争拥护不太积极的人热情消失,而呼吁和平的声势则占了上风。
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情形与此不同。如果消灭了麦克阿瑟滩头堡的军队,那也许会影响和谈条件的提法,但是隆夸大了它的影响。美国人民是支持那一场战争的。扼杀日本的潜艇战,艾森豪威尔和俄国人两路夹击德国的攻势:这一切仍要继续下去。至于罗斯福总统会落选,那是一个不能凭你意思去决定的假设。
隆对某些事实的说法是不可靠的。斯普鲁恩斯攻占冲绳岛的计划还有待于解决一个后勤问题,也就是海上转运重武器弹药的问题。向菲律宾进军,是尼米兹经过研究以后才批准的。
我认为,隆对栗田和海尔赛作了一些轻率肤浅的批评。如果要洞察莱特湾之战的实质,就必须备悉战役进行的情况,掌握那里的地形,以及海上和空中的距离对浴血苦战具有的影响等。我当时在战场上,我能指出隆的那些显然出于偏激与负气的话。
栗田的错误现列举隆对栗田十月二十五日的作战提出的责难:一、命令“全面进攻”
隆根据莫里森的看法,指责了这一行动。
然而,我们应当考虑到:栗田的海面舰队是突然与航空母舰遭遇的。在此以前,航空母舰已经给了他一次可怕的打击,击沉了“武藏号”。舰空母舰发动攻势之前,总需要有时间进入更为有利的位置,如果栗田能够趁它们还不曾调动就绪,就向它们开始猛冲,用炮火去击沉它们,那么他就可以掌握打击对方的最好机会。因此他才调动自己所有的舰艇,立即发动总攻。这并不是什么“亚洲人激动时犯的错误”,这是一次断然发动的大胆进攻。隆这种出于种族歧视的说法,是令人遗憾的。
栗田继续抢占上风,在追击战中防止那些航空母舰发动攻击和重整队列。他这样作战也是胸有成竹的。实际上他的舰艇最后已经追上了斯普拉格,而“塔菲三号”之所以能够幸免,正象斯普拉格在他的战报中所说的那样,只是由于“万能的上帝显然有所偏护”。
二、停止追击斯普拉格如果能够象用20/20表尺那样看得真切,这一行动显然是犯了错误。然而当时是在北面很远的“大和号”上,栗田什么也看不清楚。他不应当避开鱼雷航迹,而是应当转向南面,驶进并扫净鱼雷。那样他就能稳操胜算了。
栗田从他的司令官那里获得了一些不符合事实的报告。这又重犯了福摩萨的错误。如果他不去相信这些报告,他就会赢得自从中途岛战役以来最大的胜利。但是空袭更加频繁,时间随着消逝,他的三艘重巡洋舰已经瘫痪在海上,正在起火焚烧。他的舰艇都零星散乱地分布在四十平方海里的洋面上。他决定把它们集合在一起,然后驶进海湾。如果我们考虑到他那些错误的情报,应当说他所采取的行动是合理的。
三、离开莱特湾这是不可原谅的。然而“愚蠢”二字究竟不是一位职业军人应用的贬词。隆忽略了那些可以情恕的因素。
栗田集合他的舰只,一共花了三个多小时。空袭延迟了这个行动,呼啸而过的飞机和不断爆发的炸弹肯定把他刺激得几乎发了狂。等到他准备好驶进海湾,那时候已经将近午后一点。他的突袭计划已经成为泡影。照他猜测——他猜得很对——不论海尔赛当时在什么地方,反正他正在很快地赶来。小泽渺无消息,南方舰队分明未能进入海湾。栗田觉得,海湾已经成了一个死亡的陷阱,一个陆上基地和航空母舰上的飞机云集蜂聚的地方,他所有的舰艇等不到和麦克阿瑟的舰队交锋,就会在那天天黑前被击沉在那里。
可能栗田已经惊慌失措。我们都会这样想:当时要是换了我们,我们无论如何也要闯进莱特湾。然而,如果真能反躬自问地想一想,那么我们即便不去赞扬,至少也会谅解栗田的行动了。
真正为莱特湾“解决问题”的是那位只有少数人还在怀念或敬仰的美国骁将齐吉。斯普拉格,他挫败了“一号,”作战计划,保全了海尔赛的声誉和麦克阿瑟的滩头堡。他使栗田耽误了决定战局的六个小时:二小时半进行追击战,三小时半重整舰艇。一过了中午,再驶进海湾就很难有必胜的把握了。
栗田并不是由于一次错误的决策或一份失落的电报而输去了莱特湾那一场战斗。而美国海军则是由于某些将士的英勇表现,才打赢了这场战争。总的来说,在莱特湾之战中,日本海军被打得落花流水,从此以后再不能出海应战了。我方虽然犯了一些错误,但莱特湾之战是一场光荣的而不是什么“差强人意的”胜利,这胜利是经过苦战后获得的。我们在苏里高海峡和北方都占优势,但在莱特湾外面则处于劣势,而那里的战斗却是最重要的。
斯普拉格的三艘驱逐舰——“约翰斯顿号”,“赫尔号”,“黑尔曼号”——从烟幕和雨幕中突击,直冲栗田的战列舰和巡洋舰的主炮,它们的形象永远使我想到美国人如何在劣势下作战。我们的学童应当知道这一件事,我们的敌人应当从这一件事中引起深思。
海尔赛的错误我生平从来没一次象在莱特湾对海尔赛那样恼火。直到现在,我仍旧记得当时忿怒和失望的情景。我一想到那一次错过了机会,未能在圣贝纳迪诺海峡外列成战列舰阵形打上一仗,就会又感到一阵难受。
我井不想为海尔赛中了小泽诱敌之计或未能留下舰队邀击栗田一事进行辩解。这些都是他犯的错误。隆批评了他所发表的推卸责任的借口,击中了他的要害。海尔赛过分热衷于速战,不能冷静地从事分析——这都是我在他的驱逐舰上任少尉时注意到的——而这就导致了他的失败。如果当时他留在圣贝纳迪诺海峡,派米切尔去追击小泽,或者如果他只要把李和战列舰队留下来防守,那他就能击败日本的两支舰队,而威廉。海尔赛的名字就会与约翰。保罗。琼斯一起列入史册。可是结果呢,两支舰队都一部分逃走了,而他所受的非议也就无法辩解了。
然而,我认为,阿尔明。冯。隆对海尔赛将军的批评也有很大失实之处。
海尔赛担心穿梭轰炸;事实证明,那并不是他强词夺理,为自己进行辩解。十月二十五日刚开始,还不到两个小时,从吕宋岛起飞的飞机已经炸毁了“普林斯顿号”。海尔赛担心再遭到这样的袭击,他的顾虑是对的。然而如果他过分顾虑的话,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凡是做军人的,都读过(或者,应当读过)列夫。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这部书里谈到了一些颇成问题的历史与军事理论;其中有这样一个见解,他认为实际上战略与战术计划在战争中根本不起什么作用。战争有无限多的变化,整个是一片混乱,一切全凭偶然。托尔斯泰是这样说的。而在战斗中,我们多数人也往往有这种想法。然而,实际情况并不是这样。就以美国的事例为证,格兰特和斯普鲁恩斯指挥的战役说明,如果要稳操胜算,就必须先制订稳健的计划。然而,上述的作者又指出了颇有说服力的一点,即胜利全靠个人在战场上显示出勇武精神,靠一个人在胜负未卜的片刻斩将寨旗,高呼“万岁!”冲锋陷阵。而这也是一条尽人皆知的真理。
在太平洋战争中,威廉。弗。海尔赛就是这样一个人物。
海尔赛在莱特湾指挥失当,的确有人要叫他引退,但是当时一些权势人物坚持他是一个“国宝”,少了他不行。这些人的想法也对。只有一些职业军官——此外再有某些高级将领——知道谁是斯普鲁恩斯。同样,只有很少人知道谁是尼米兹和金。然而,凡是新入伍的人都知道“雄牛”海尔赛,都觉得在他的指挥下出航作战既安全又值得骄傲。在瓜达卡纳尔岛那些黑暗日子里,他一声高呼“万岁!”我们那些已经丧失斗志的军人重又恢复了信心,于是他们都奋勇向前,打赢了那一场血雨腥风的战争。
十月二十五日下午,海尔赛唤我去听舰间通话。当时我在“衣阿华号”上指挥战列舰第七分舰队,而他则在“新泽西号”上。我们正准备率领大部分舰艇,赶回去救援金凯德。他象一位球艺超群的四分卫领着全队反攻时那样,用雄壮和愉快的口气问我——不是命令我,而是问我——是否认为可以率领战列舰第七分舰队,以最大航速带头前进,去攻打中央舰队。我表示同意。他就派我任战术指挥,于是我们就以每小时二十八海里的速度乘风破浪前进。
我们没有碰上栗田。栗田决定不进入海湾,他前几个小时里就穿过圣贝纳迪诺海峡逃走了。我们大约在夜间两点钟发现了一艘落在后面的驱逐舰,我们的护航舰艇击沉了它。海尔赛在他那本书里写道,那是他在海上四十三年里仅看见过的一次炮战。
我虽然对海尔赛十分气忿,但是经过我们那天的舰间通话,我就原谅了他。要急忙调动两艘战列舰去跟栗田打上一场夜战,这是一次轻举妄动,这也许跟他追击小泽是同样地莽撞。然而,我一听到他高呼“万岁!”忍不住就要随着响应。斯普鲁恩斯也许不会象那样勇往直前,但是斯普鲁恩斯也就不会率领六艘战列舰向北急驶三百海里,然后再向南返航三百海里,在整个一场大战中不曾发射一炮。这就是海尔赛的作风,在这种地方可以看到他的长处,也可以看到他的缺点。我和海尔赛在莱特湾执行了组成战列舰队的作战计划,在热带的黑夜里搜索敌舰,由于双方力量有巨大悬殊而捏着一把汗。结果一无所获,我也许是个傻子,然而我参加行伍一生中最后听到的那一次“万岁!”仍给我留下了一个美好的回忆。
“组成战列舰队”
人们不会再听到这样的命令了。海战的日子已经结束了。工业技术已经打破这种传统的军事概念了。也许,一个年纪极老的水手,最后还会漫谈几句从莱特湾获得的真正的教训。
在我们这个科学与工业时代里,莱特湾已经成为人类野蛮和愚蠢地进行了一场战争的遗迹。战争一向是一种暴烈的捉迷藏游戏,这游戏是用人的生命与国家的财富来玩耍的。然而,玩这种游戏的时代现在结束了。
当一个民族已经进步到不再用人作牺牲,不再以人充当奴隶,不再从事决斗时,他们就必须不再进行战争了。战争的手段已经使它的成果显得更无意义了,毁灭性的机器在政治中已经变成不值得采用的东西了。在莱特湾就是这个情形。发动了庞大的海军,在那里大战一场,耗费了几乎是无法想象的大量人力与国币,把国家的命运交托给一两个情绪激动、消息不灵通、精力衰弱的老人,凭他们在无法胜任的压力下作出决定:这确实是“愚蠢的”。做这样的笨事,要不是因为其结局十分悲惨,那倒象是在演出一场拙劣的闹剧。
不错,我们承认这一切,然而那时候除了在莱特湾打上一仗,又有什么别的办法呢?我们的处境当时就是如此,现在仍是如此。
四十年前,我还是一个海军少校的时候,我国的一般和平主义者就正确地指出,工业化的战争已经是过时的、愚蠢的,而希特勒和日本那些军国主义者,要实现其掠夺世界的罪恶目的,正为自己准备科学和工业所能供给的一切最可怕的武器。为了阻止这种罪恶行为,英语国家和俄国打了一场正义战争。我们付出了可怕的代价,方才赢得胜利,如果当时我们放下了武器,让纳粹德国占了上风,统治了全世界,那么这个世界又会变成一个什么样呢?
现在,当每一位有识之士都对核武器忧心忡忡、隐怀着恐惧时,克里姆林宫里那些愚昧无知的马克思主义独裁者却统治着我们过去的战友,统治着那个非常伟大、非常英勇、非常不幸的民族;他们那样处理对外事务,就仿佛叶卡德琳娜女王仍旧在那里独揽大权一样;只不过他们称自己贪得无厌的沙皇政策为“反殖民主义斗争”而已。
我不知道如何解答这个永远困扰着人的问题,我也不指望能够活到这个问题获得解答的那一天。我尊敬我们军队中的青年人,尽管他们必须操纵那些威力可怕的机器,从事他们本国人民既蔑视又害怕的行业。我衷心地尊敬他们,同情他们。他们作出的牺牲远比我们从前所作出的为大。从前我们还对“组成战列舰队”的那个伟大时刻怀着信心与希望。我们的国家为此尊敬我们。我们也感到自豪。但那个时代已经过去了。自从遭了两次大灾难以后,人们想到了工业化的战争就痛恨。然而,当世界上某些地方还有一些好战的白痴或恶棍,认为战争是一个可供选择的政策时,那么自由人又有什么其他的办法呢,他们对付这一伙人,只好象在莱特湾对付日本人那样,象一九四O年在英格兰上空对付阿道夫。希特勒那样:必须使出威慑一切的力量,必须具有准备使用这种力量的自我牺牲的英勇精神。
如果我们不能指望有一个“和平的君王”到来,那我们就只能指望多数人,甚至是最狂妄、最愚蠢的马克思主义者,甚至是最疯狂的民族主义者和革命论者,会从心底里爱他们的孩子,不情愿眼看着他们被活活烧死。肯定没有一个政客会那样愚蠢,甚至要发动一次莱特湾的核战争。现在看来,未来将取决于这样一个可怕的设想:要不就是我们结束了战争,要不就是战争结束了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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