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的月光
看透了人间聚散能不能多点快乐片段
心若知道灵犀的方向哪怕不能够朝夕相伴
by许美静·城里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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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远住院了,单位的几个同事来看他。
另一组的组长马德兴原来在天达的网络部任职,工作了三四年,手头小有积蓄,刚刚买了一辆小Polo。他开车过来,四个女同事搭了顺风车。
“多亏我们苗条!”康满星缩紧肩膀形容着,“下次换大车。你一个大男人,开小polo,知不知道,那是北京的二奶车。”
“那你们还非要来!”马德兴瞪眼,“让我一个人代表,你们还不干。”
“真的是代表,还是党代表洪常青。”章远挂着吊瓶,斜倚枕头半坐着,笑道。
“是啊,带了一车娘子军!”马德兴说,“一路叽叽喳喳,吵死了。我说你们都别去了,就算章远没胃出血,也要被你们闹得脑溢血。”
“你想表达的意思是,章远见到我们大家很开心,是不是?”康满星大笑,“你分明是嫉妒,嫉妒我们组长比你有女生缘!刚才还吓唬我们,说什么现在医院是高危地区,来一次就要统统被隔离。”
“难道不是么?你看,明天就把你送去小汤山!”
章远笑:“你说满星,还是说我?我可想着明天就出院呢,不会刚离开这儿,就送去隔离了吧?”
“明天出院?你还是好好休息两天吧!”马德兴挥挥手,“你那组有什么事情,我先帮着看一眼,这段时间让Sars闹的,各部门都清闲,你也趁机养病吧。”
“你说过,医院是个危险地区。”
“但你家更危险!你吃什么?做十二个煎鸡蛋,中午半打晚上半打?”康满星“嘁”了一声,这是公司内经典笑话,说章远某个周末终于不加班了,回到家里却不知道吃什么,于是在超市买了一盒子鸡蛋。
“道听途说。我难道还不会去楼下吃馄饨?”章远笑骂,“我不过是说自己不用买炊具,买来了也只有时间煎鸡蛋。”
“想找个贤惠的,喏,这儿这么多,选一个!”马德兴一比划,然后把康满星拨到一边,“这个女人就算了,根本就是‘闲会’,闲着什么都不会!”
“我又怎么了?!”康满星气鼓鼓。
“对对,你没错你没错。”马德兴讨饶,“我忘记了,你根本不是女人,不能用上得厅堂下得出房的标准来衡量!”他又转身看看章远,“要找女朋友,还是找一个温柔贤淑的,能照顾你生活的。”
“那我不如找个妈。”章远笑。
“对啊,让伯母来北京吧。”康满星说。
“那我爸怎么办?”章远说,“他还要过几年才退休呢。”
“那你说怎么办?”
“不怎么办,我是小问题,前两天加班赶工,之后交工了,又被客户灌酒。”章远指指点滴,“这个也就是生理盐水,稀释我血液里的酒精浓度吧。”
“顺便稀释你的胃液。”马德兴摇头,“吃点清淡的,慢慢调理调理吧,胃病就是靠养的。”
同事们说笑了一阵,起身告辞。
声音潮水一样退去。
向南的窗半开着,杨絮飞进来,轻飘飘忽上忽下。章远微阖双眼,窗框暗青的影,笔直一线,将金色的阳光缓缓推到床尾。
护士长踮着脚进来,用棉花棒按住吊瓶的针头,飞速拔出。
“噢,谢谢您。”章远接过棉签,“我自己来按着吧。”
“原来醒着呢。”护士长和蔼地笑。
“好久没有闭目养神这么长时间,所以刚才太投入了。”
“今天的访客不少啊,晚上还有人来陪护么?”
“没有。我想不会再吐血了。”章远笑,“前两天同事们瞎紧张,看着红红的就以为都是血,其实那天吐出来的,多数是饭后吃的西瓜。”
“你的朋友们关心你么!”护士长收好吊瓶,“对啦,刚才哪个是你女朋友?”
“您看,有人像么?”章远笑。
“不像。”护士长呵呵一笑,“没有没关系,小伙儿长得这么精神,等病好了,阿姨介绍女孩子给你认识。”
“谢啦,不过不用了。她……”章远略微迟疑,“她在美国。”
“出差?”
“留学。”
“啊,那要去多少年?”
“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章远惊觉,倏忽之间何洛出国已有八九个月,而自己和她正式分手,更是三年多以前的事情。此前夜以继日的工作,有片刻闲暇也用来补充睡眠,于是以为心中放下了关于她的念头。而这段时间,她过着怎样的生活,是否适应了新的环境,结交了新的朋友,他一无所知。
“如果她知道你生病住院了,立马订机票飞回来了。”护士长笑,“是吧?”
“也许,上次我住院,压根没敢告诉她;但还是有人多嘴,结果她打电话回来,好顿埋怨我。”章远微笑。
“打国际长途啊?贵吧。”
“噢,那时候我们还在大学,她在北京我在外地。”章远说。
“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我们是高中同学。”
“难得啊,到现在也很多年了。同学好,知根知底,彼此也都了解。休息一下吧,一会儿开饭了。”
护士长走后,周围寂静一片,无声的沉默缓缓包围上来。耳边,似乎还有她清澈的声音,说:“那天我给你打电话,你就已经住院了,是不是?为什么都不告诉我?”埋怨的语气里掩不住关切,听在耳中只觉得甜蜜到极致,竟已微微发酸。
但,那已经过去多久?
流转的时光,照一脸沧桑。来不及遗忘,来不及细数,眉毛这样短,思念那么长。
加州阳光热烈,何洛沿着校园主路跑了半个多小时,觉得精神了许多。她连日来憋在图书馆里自修,翻烂参考书,抱怨自己本科时没有多选几门专业课。舒歌笑问:“那你当时都忙什么去了?”何洛一怔:“好吃懒做吧。”
不知何时下了一场雨,虽然不大,但在旱季里足可以让人精神振奋。沿路粉红嫩黄的夹竹桃开得这样的好,冯萧和一群中国学生在草坪踢球,大汗淋漓,远远地向着何洛招手。她轻快地应着,将运动外套在腰间打个结,小跑着来到球场边。
高高低低的原木座椅上还留着雨水的痕迹,深褐色渗在木纹里,透过木条的间隙,可以看见翠绿的草坪和一夜之间绽开的浅紫色野花。
早有球员的家属团在旁边助威,何洛找一个认识的女生,挨着她坐下。那女生怀孕四个多月,肚子略略隆起。中场休息,冯萧拎着矿泉水走过来,“怎么样?复查结果都出来了,没有问题吧。”
“没有。你怎么这就来踢球了?你胳膊好了么?前些日子才脱臼,要尽量避免冲撞吧。”
“没问题了,你看武林高手,都是一咬牙,自己把胳膊复位,然后接着打。”
准妈妈的先生也跑过来,笑道:“何洛,我家小文就交给你了,她现在可是行动不便。”
“有我在,球过来了我就踢开。”
“看不出,你也有女足的水平。”
“嘲笑我呢?”何洛笑,“大不了我飞扑上去,甘当人墙,总不会让你家小文姐被球砸到。”
“这还差不多。”
“这差多了。”冯萧说,“难道我们何洛就活该被砸么?”
小文笑:“哟,老公你看,护花使者出现了。这何洛,怎么都成了冯萧他的了。”
何洛尴尬。小文连忙拍拍老公:“你俩别在这儿站着喝水,刚刚跑那么猛,也不怕岔气。”
男生们说笑着走远。
“何洛,要抓紧哟。冯萧是大家公认的好男生,很热心,性格开朗,又很稳重。不是他不讨女生喜欢,实在是每天埋头苦学,没几个女生认识他。”小文点头,“不像我家那口子。我总说,他什么时候能长大呀,不要每天上网找coupon,找sale,家里攒了一堆电子垃圾,还想买,贪贱吃穷人。”话虽如此,她望着场上,右手满足地轻覆在微隆的小腹上,一脸幸福。
何洛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她聊着天,偶尔无言,伸直双臂,搭在椅背上。是否自己的明天就是如此,幸福的准妈妈,坐在遥远的天空下。只是那时候,自己能笑得这样简单么?
这样的假设,怎能不恐惧。
风吹起,隐约嗅到熟悉的花香,怔忡之间,对从前爱的人有一丝丝想念。要在异乡微笑着生活,就要学会坚强,要把一切藏起。什么都不能表露,不能心碎,不能伤悲,不能失神。
博士生资格考试连续进行三天,何洛每一个脑细胞都被榨干,只想每天睡到日上三竿。但冯萧不许,他说:“只有早晨学校附近人少车少,最适合练车。”
何洛睡到半梦半醒,捧着电话嘀咕:“我这样的状态,很容易出事故的。不……去……!”
舒歌笑嘻嘻乜眼看她,走上来呵痒:“难得看你撒娇。”
“哪儿有?!”何洛捂住话筒瞪她,转念也觉得自己太孩子气,忙对冯萧说,“好好,等我十五分钟。”
电话打来的时候,何洛正在练车,手忙脚乱,连声大喊:“冯萧,冯萧,快快,我的手机。”
“嚯,8610,首都来电。”冯萧呵呵一笑,按下接听,“你好……哦,她在开车,稍等。”
“谁?”何洛问。
“一个男生,说是你同学。”
何洛心一紧,手下没把住,车歪向路边的灌木丛。冯萧一把抓住方向盘:“你这技术,还号称是国内开过车的。”
“问问是谁吧。”何洛轻描淡写,“我现在空不出手来,告诉他,改天我打回去。”
“现在路上车多,何洛不能分神,您有什么事情就留言,我转告她;或者,改天让她给你打回去。”冯萧接完电话,转身看看何洛,“沈列。他说,听说你寄了口罩,提前谢谢你。”
“噢。”何洛将车停在路边,季风吹过旱季枯黄的蒿草,公路空荡荡的,一片灰黄。
“我拿到口罩了。”叶芝在电话里说,“但是沈列比较倒霉,他不过回家一趟,再返校就被隔离了;他刚进入隔离区,学校就解禁了。哈,所以每天嚷着让我们去探监。”
何洛忍不住笑出声来。
叶芝听了也很开心:“你心情好了?魔鬼考试一结束,你又活蹦乱跳了?”
“是啊!”何洛点头,“我听说是沈列来的电话,一下觉得很轻松,虽然……”
“虽然有点失落,对不对?”叶芝啧啧叹气,“过了这么久,你快点找个人填补心灵空白,就不会继续胡思乱想。”
何洛笑:“我很久不作毫无希望的白日梦了。”
“但愿你真的能解脱。”叶芝叹气,“没有走不出的昨天,关键看你想不想走出去。”
“想!”何洛对着电话认真地点头,“keepmovingforward。”
“别拽鸟语,知道我现在英文差。”叶芝咯咯地笑,“哦,对了,说到英文,沈列最近和一个英语系的女生走得很近,据说是话剧社认识的。你好歹关心一下,祝贺一下。否则人走茶凉,小伙子多心寒啊。”
“我们是君子之交淡如水。”何洛辩驳,发现真的很久没有和沈列联系。放下电话,马上又打给他。
“就说你被资本主义的花花世界迷惑了,都忘记了我们这些一穷二白的无产阶级。”沈列话音惊喜,依旧是当初调侃的语气,但微笑的声音从话筒彼端荡漾开来。
“听说,最近你结交了美女无数啊。”何洛笑他,“我不给你口罩,你也不联系我啊。”
沈列说:“谁知道你是不是早嫁了老外拿了绿卡!”
“谁说的?”何洛笑,“和他们沟通有问题。我prefer中国男孩。”
“那……考虑考虑我?”沈列半开玩笑,“如果你不嫌远。”
“如果你身边的mm同意。”何洛故作严肃。
“别乱说,刚刚认识,我还在考虑。”
“考虑什么?人家不够漂亮?”
“说来话长呢。而且,我……”沈列顿顿,“我常常还是会想起以前的事情。”
“何必呢。”何洛深呼吸,淡淡地笑,“珍惜眼前人。”
所谓眼前人,是正在哼歌刷着碗的男生,他回头笑笑,说:“你炒菜,我刷锅,公平的很。”
何洛站在他身边侧头看看,“也不用那么用力,锅底都要蹭漏了。”
“来咱们这儿吃饭,就要出力。”舒歌拽开她,“让冯萧刷,而且他也愿意刷,你看他革命干劲冲云霄啊。”
“如果天天有的吃,我就天天来刷。”冯萧招呼何洛,“哎,我的衣袖掉下来了,帮我挽高些。”
“那就把何洛请回去,天天给你做饭!”舒歌嘻嘻笑着,“可惜我就没得蹭饭了。”
“给我交伙食费阿,允许你来我家蹭饭。”冯萧看向何洛,“你说怎么样,小面包?我出材料,你出人工,收入二一添作五。”他笑吟吟收拾着灶台。排烟罩乳黄的灯光映亮他的眉梢,柔和了脸部的轮廓。何洛想起刚刚在食品超市买菜,他推着购物车,自己在旁边指指点点。平素爽朗的男孩子,低下头来听自己说话,温和地微笑。
冯萧的导师在作一项大型试验,夜里还要值班,记录材料疲劳性数据。何洛拎着垃圾下楼,顺便送他去拿车。冯萧说:“还有时间,我们走走吧。”
何洛点头,甩甩手:“刚拎完垃圾,没洗呢。”
“我不在意,又不拿来吃。”冯萧笑着。两个人绕着研究生公寓区走了一大圈。
“何洛,我……”冯萧站下,回头望着她,“我不知道,自己说这些的结果是什么,或许你就此认为我是一个不可靠的人。”
何洛不明就里。一只小松鼠跑到路边,瞪着圆眼,滴溜溜望着二人。
他双手插在帆布休闲裤口袋里,“但我不能隐瞒你,关于我的过去。”
“谁没有过去呢?”何洛微笑。
“我有过一个未婚妻。”冯萧语气淡漠,仿佛在谈论一个于己无关的人,“很草率的一件事,我很少对别人说起。”他正色,“但是你,有知道这件事情的权利。”
“我?”
“对。因为我希望你明白,这次,我是认真的。”
“我大学没有女朋友,而且认为感情是累赘,年龄越大越这样想。或许因为一直太投入学习,我又不是天才型少年,总觉得,所有的回报都是要不懈努力得到的。所以,我不相信有人会无条件的爱另一个人。我爸妈可能觉得我根本没有这根弦,着急得不得了,恰好爸爸的同学的同事的侄女,很大的圈子,是吧,”冯萧笑,“那个女孩子申请出国,但没有来美国的offer,又不想去其他国家,所以很想试试其他路子。我家里觉得女生漂亮乖巧,家庭背景好,所以……我见了她几次,看电影,送她回家,觉得,既然和哪个女生都是一辈子,何不就让家人也开心些。所以,大四下,我们就订婚了,打算毕业就结婚,然后f2她来美国。”
“就是几面之交?”何洛问。
“对,女生倒是很积极主动。”
“那要感谢你妈妈,生了一个帅儿子。”何洛笑。
“也要感谢我妈妈,让我晚生了几天。”冯萧舒一口气,“我出国那天,距离二十二岁还有小半个月,所以不能登记。多亏如此,否则现在只能发展婚外情了。”
何洛轻颦,“别美了。那就不会有女生和你有任何瓜葛。”
“来美国后,功课紧张,也有过连续两个礼拜吃垃圾食品的经历,真的很想就寒假回去结婚,把她带过来算了。”冯萧舒一口气,“好在我熬过来了,感恩节的时候去一户美国人家里吃火鸡,看着人家四五十岁的老夫老妻还甜蜜的握着手,说感谢上帝让他们相识相知。忽然,我觉得自己要等的人,并不是那个所谓的未婚妻。如果和她结婚,我永远不会有这样温馨的生活。我还年轻,何必为了找一个伴儿,把全部人生都押进去?”
“我理解。”何洛点头,“刚来的头几个月,很彷徨,很孤单,总觉得自己是被时间抛弃的那个。”
“所以,我退婚了。”冯萧苦笑,挠挠头,“你看,我订婚了,又退婚了,总共见过那个女生不到二十次。我很自责。”
何洛低头不语。
“我知道,或许你接受不了那样的事情。我自己也想起来就后悔,怎么对于感情,如此儿戏。”
“没关系,这也是一种成长。”何洛抬头,“有的人太现实,有的人就太理想。大家都在寻找自己感情的平衡点。其实,我也很怕。有一个人,分开这么久,我还是会梦到。”
想念的刺,如此钉住我的位置。
冯萧反而笑了:“我在未名空间看到,有人说,钉子拔了会有洞。聪明人会用画挡住,愚笨的人会一直看,还会把洞抠大;现实理智的人,会再钉一个钉子,但是要大,如果小,还会脱落。”
何洛也笑:“为什么不能用水泥抹上。”
“是啊。那我帮你把它抹上,然后钉个新钉子,再挂上一幅画。”冯萧握住她的手,“小面包,我……”
“我刚收拾了垃圾……”何洛抽出手,“你忘了?”
两个人在漫天繁星下各自看着脚尖,一辆汽车驶过,车灯打破沉默。“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何洛嗫嚅。即使想过,也没有想过来得如此快,更没有想过如何回应。
“我等着。”
“或许不是你希望的。”
“那,或许是呢?”
何洛下意识地扭过头,身后并没有人。来路黑漆漆的,曾经凝望过自己的双眼,远没有身边公寓楼里几盏灯光明亮。
检查并无大碍,章远住了几晚便申请出院。马德兴来接他,说顺便要去车市。章远笑:“你不是才买了一辆?”
“骑驴找马。”马德兴笑,“汽车就和老婆一样,看到年轻漂亮的,总觉得自己结婚太早。”
“不要在办公室,尤其是康满星面前说这些,估计你会死得很惨。”章远道,“而且现在的小姑娘,我和那些孩子有代沟。”
马德兴笑笑,不再多问。关于章远的感情问题,公司内一直流言纷纷,版本众多。他的个人能力无可厚非,然而此刻形影相吊,众人揣测,还有传言说他的目标是某家企业大老板尚未学成归国的女儿。
“你不要去车市看看?就在西北四环。距离公司不远。”马德兴建议。
“也好,不过我可没什么积蓄。”章远答应着,路边的楼盘广告飞掠而过。“毗邻昆玉,学府圣地,碧水清涛……”他喃喃念着,忽然斩钉截铁地说,“下一个路口,走辅路,向着香山方向开。”
“去哪儿?”
“京密引水渠附近的楼盘。”
“什么?”马德兴怀疑自己的耳朵。
“刚看到的广告,均价6500,还不错。”章远微笑,“我很想在这边买房,规划中的北京城市绿化带。”
售楼小姐三寸不烂之舌,将开发商和物业管理吹得天花乱坠。从售楼中心出来,马德兴建议:“这个地方公交系统太不发达,只能开车;但周围几个小区,只有一条主路,以后两年内的交通绝对是大问题。修路,是以后的事情。同样的钱,不如买辆车,再买个远点的大点的房子。”
“不买车,买这儿,挤车上班。”章远弹了一下宣传册,“我刚才没答应,是留一个晚上找我爸妈融资,我可没有实力一次付清。”
“这么快决定了?我们只看了样本间,还没看毛坯房呢。”马德兴摇头,“你得的胃炎是非典型性的吧?怎么整个人都糊涂了?”
“没有糊涂。”章远摇头。他站在车边,望着北方一脉青山。
那天他吃过病号饭,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时间看街景。北京的夜晚流光溢彩,远星寂寥,只有半轮上弦月俯瞰千家灯火。塑钢窗隔离了嘈杂的车水马龙,终于可以静下心来,反复咀嚼思念一个人的心情。
想起何洛专著聆听的样子,在图书馆的顶楼,在寝室喝着糯米粥,在雪后喧嚣的十二月,她微笑着点头认可,他便没有后顾之忧,毫不犹豫向前冲。然而,那是他为之奋斗的目标,不是她的。
何洛不需要他打一片天空双手奉上,她有足够的能力打造自己的未来。
她的爱情没有回应,玫瑰空白了花季,在等待中枯萎。笑容背后的孤单,喧哗背后的落寞,当章远独自在医院里时才深深体会到。
而此刻,分手后一千多个日子在忙忙碌碌蝇营狗苟之间仓促地流逝。时至今日,才忽然有永远失去的感觉。章远像一个初识爱情的毛头小子,在飘忽的未来前束手无策。
我想问问你,何洛,是否能看到,两个人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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