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艇在雾中向前行驶。布莱克说:“我看这很难令人相信。”
“是真的。”
“瞧,游戏结束了,”迪龙对他说,“我们对犹大和他的马加比家族成员已经掌握了不少情况。你总不会否认自己是他们的一个成员吧?”
“那没错,可是我没有跟犹大见过面。”
“那么你是怎么被发展进这个组织的?”
罗卡尔考虑了很长一段时间,然后耸了耸肩,认输了。“好吧,我告诉你们。不管怎么说,我已经烦透了整个这件事情。这件事做得太过火了。我当时参加了一个奥斯维辛集中营幸存者的聚会。我还是个小男孩时和家人一起被送进了奥斯维辛集中营。维西政权的那些猪猡将我们交到了纳粹手中。正是在那里我碰到了我后来的妻子。”
“后来呢?”布莱克问。
“我们都站出来证明当年强加在我们身上的灭绝人寰的迫害。我有父母和一个妹妹。我们被送到奥斯维辛二号集中营,也就是在伯克诺的灭绝中心。在那里有一百万犹太人被杀害了。你们两位先生想象得出来吗?一百万!
我是我们家唯一的幸存者,因为有一个搞同性恋的党卫军看守看上了我,把我转到了奥斯维辛三号集中营,在那里的I.G.法彭工厂工作。”
“我知道那个地方。”布莱克-约翰逊说。
“那个后来成为我妻子的小姑娘和她的母亲也被那个人转移到了那里,算是对我的恩惠。”他的脸上充满了痛苦的表情。“我们活了下来,后来回到法国,得以继续我们的生命历程。我成了一名律师,她母亲死后,我们结了婚。”他耸了耸肩。“她的身体一直不好,老在生病,多年前她先我而去了。”
“那么犹大是什么时候闯人你的生活的?”
“在奥斯维辛集中营幸存者的聚会过程中,有一个人跟我联系,主动提供给我一个为以色列未来的安全做出贡献的机会。我实在无法拒绝。它似乎是”——他用典型的法国式手势摊开双手——“如此地有价值。”
“而你一直在为德布里萨克家族服务?”迪龙问。
“多年来我是他们的律师。”
“所以向犹大泄露了玛丽的生身父亲其实是美国总统这个秘密?”布莱克指责说。
“我当初并不想闹到现在这个地步。上将临死之前签署了一项声明,称根据拿破仑法典他是玛丽名义上的父亲,以保证她能够继承头衔。我问他个中缘由,他拒绝做出任何回答。”
“那么你是怎么找到答案的呢?”
“很简单。当伯爵夫人因癌症濒临死亡之际,有一天她和玛丽一起坐在露台上晒太阳。我拿了几份文件来让伯爵夫人签字,可是她们没听到我的脚步声,还在谈着那件事。我听到伯爵夫人说:‘可是你父亲会怎么想呢?’我当时挺纳闷的,她父亲不是死了吗?”
“于是你就偷听下去了?”布莱克说。
“是的,我听到了我所需的一切,包括她的生身父亲的姓名。”
“然后你就告诉了犹大?”
“是的,”罗卡尔很不情愿地说,“瞧,跟我打交道的都是些大人物:政客啦,高级将领啦。我的一项任务就是让犹大知道任何有意思的东西。”
“你便告诉了他玛丽-德布里萨克的秘密?”布莱克说。
“我当时并没有意识到他会拿着这个秘密干什么,我对天发誓。”
“你这个可怜的傻瓜,”迪龙说,“真是昏了头了,把什么都看得这么理想化,这么浪漫。伯格也正是这样。”
一听到“伯格”这两个宇,罗卡尔浑身一颤。“你认识保罗?”突然他的两眼大眸,“是你杀了他?”
布莱克说:“别犯傻了,振作起来。我去给你拿杯科涅克白兰地来。”说完,他走回舱里。
罗卡尔说:“保罗到底是怎么回事?告诉我。”
“我们找到了他,并讯问他。他告诉我们你是怎么将他发展进组织的。我原本想把他关押在某个安全房里,直到这事了结之后再说,可是他吓坏了,以为我们想伤害他。所以他突然跑开,穿过马路,被一辆公共汽车撞了个正着。这就是事情经过。”
“可怜的保罗。”罗卡尔已经泪眼迷蒙,“我们是……”他欲言又止,“是朋友。”
布莱克端了一大杯科涅克白兰地回来了。“喝了它,对你有好处。”
“谢谢你。”
“好了,”迪龙说,“现在告诉我们玛丽是怎么被绑架的。说呀,现在你说与不说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
“犹大打电话命令我在科孚岛的东北海岸买了个小木屋,然后劝说玛丽到那里去度假。”
“为什么是科孚岛?”
“我不知道。劝她去那里倒很容易,因为她母亲去世以来,她一直在四处度假画画以打发时光。”
“你就没想到他可能怀有某个恶毒的动机?”布莱克问。
“我已经习惯于服从他的命令,这是他操纵事务的方式。我根本就不思考。已经造成了伤害。”他痛苦地摇着头。“我根本就不去想想,一点都没想过已经发生的事情竟然会发生。我很疼爱玛丽,从她还是个小女孩以来就一直很疼爱她。”
“可是你盲目地追随犹大。”布莱克说。
“想想奥斯维辛,约翰逊先生。我是个好犹太人,我爱犹太民族,以色列是我们的希望。我只是想为国家为民族做出点贡献,你难道不能明白吗?”
倒是迪龙将自己的一只手按在他的肩膀上,说:“我明白。我完全明白。”
“你知道他想拿她来做什么吗?”
罗卡尔并不知晓,这从他的话里一下子就听得出来。“我想,是把她当做讨价还价的筹码?”
“事实上,他将在星期二处死她,除非她父亲签署一项命令,对伊拉克、伊朗和叙利亚实施军事打击。”
罗卡尔惊讶得目瞪口呆,好像一下子苍老了许多。“我都做了些什么呀,玛丽,我都做了些什么?”他站起身来,娜步移到栏杆旁,朝天望着倾盆而下的大雨。“我并没有想到会是这个样子,上帝作证吧。”
迪龙转向布莱克-约翰逊说:“我相信这老家伙的话。”
等到他再转过头来时,罗卡尔已经不在了,消失了,就好像他从来就没有存在过似的。他和布莱克奔到栏杆旁边,河面上浓雾翻腾,好像看到一只胳膊露出水面,随后又被浓雾吞没。迪龙站直身子,用手支撑着栏杆。
“我得说,谁都承受不了这么深重的痛苦。”
布莱克转过身来,脸上充满了悲痛。“可是我们失败了,肖恩,我们没有任何进展。我们该怎么办?”
“呃,我对你了解不多,可是我要到下面的酒吧去要很大的一杯爱尔兰威士忌。喝过之后,就回伦敦把这个坏消息向弗格森汇报。”
总统想跟阿奇,胡德取得联系的努力也不顺利。他不在自己的公寓里,这一点是肯定的。后来打电话去他仍任顾问的那家律师事务所,那里的人向他说了开曼群岛的一个电话号码,他正在那里度假。
最后,卡扎勒特总算跟他联系上了。“阿奇,你这个老家伙。是杰克-卡扎勒特。你在哪里?”
“总统先生,我现在正在一瞳令人赏心悦目的海滨别墅的阳台上,手里端了杯香摈酒。房前棕搁树林立,身旁有三个漂亮的女人围绕,她们碰巧都是我的外孙女。”
“阿奇,我需要你的帮助,事情非常重要,只能向你这样的总统耳目求援。目前还不能告诉你为什么,不过我希望最终会告诉你的。”
老律师的语调一下子变了。“在哪一方面我能为您效劳,总统先生?”
“利维——塞缪尔-利维,你对他有什么印象?”
“跟他很熟。他是个拥有数百万资产的富翁,其家族原先从事航运业,但他继承财产之后就全部出售,开始从事律师职业。是个出色的律师,其实他从不缺钱,只是喜欢干这一行。已经死了五年了。”
“他儿子丹尼尔-利维呢?”
“那个人很古怪。在越南是个战斗英雄,后来他举家搬到以色列。加入以色列军队,参加了‘赎罪日战争’。当然,几年前他家发生了一起大悲剧。”
“是什么?”
“丹尼尔-利维的母亲和已经出嫁的姐姐度假去以色列看望他,在耶路撒冷的一起公共汽车站爆炸事件中两人都死于非命。老利维从此一踞不振,最后抑郁而死。”
杰克-卡扎勒特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丹尼尔-利维后来怎么了?”
“继承了大约一亿美元、伦敦伊顿广场的一拣房子和科学岛上的一座城堡。我最后听说他当上了以色列空降部队的上校,不过他辞职了,因为发生了一起丑闻,好像是残害阿拉伯俘虏什么的。”
“你说了科孚岛上的一座城堡?”
“是呀,几年前当他父亲拥有它的时候,我还去过一次。当时我和妻子在一艘游艇上,而科罕岛是其中的一个中途停靠站。那是在岛的西北海岸上的一个奇怪的地方,取名叫柯尼希城堡。显而易见它原先归一位德国男爵所有,克劳茨家族一直偏爱这个科学岛。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菲力普王子就出生在那里。”他停顿了一会儿。“我所说的有什么有用的吗?”
“有用。阿奇,这是你这一辈子中为我干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将来总有一天你会知道为什么的,但是现在不能告诉任何人。”
“总统先生,我向你保证。”
当特迪走进椭圆形办公室时,总统正站在窗前。他转过身来,只见他浑身精神焕发。“什么也别说,特迪,听就是了。”
他说完之后,特迪说:“什么都吻合了。犹大告诉过迪龙他有亲人被害。我是说,这一切都他妈地吻合了。”
“如此看来,所有的迹象都表明她和总督察伯恩斯坦就在这座柯尼希城堡里。在他们绑架了玛丽,在给她打昏迷针之前告诉她将要坐飞机航行,其实是个骗局。”
“那么现在我们怎么办,派海军还是借用英军的特种航空队?”
“没门,特迪。他一嗅到任何麻烦的迹象就会对她们下毒手。”卡扎勒特伸手拿起热线保密电话。“我们跟弗格森联系一下吧。”
事实上,在接到总统的电话前,弗格森刚刚结束了跟迪龙的通话,迪龙此时正在“湾流”号上飞回伦敦。他认真听完总统的话之后,发表了自己的见解。
“特迪是对的,一切都吻合,总统先生。我恐怕罗卡尔,就是德布里萨克家族的律师,也仿效伯格早早寻死了,不过死之前他也提到了科孚岛。”
“那么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在科学岛上我有关系网,因为几年来我们一直在向对岸的阿尔巴尼亚偷运物品,那还是个共产党国家,这您知道。我使用的人正适合这样的行动。迪龙和布莱克-约翰逊将乘“湾流”号飞机到达法雷机场。我将跟他们在那儿会合,向他们通报情况,然后我们将尽快飞往科罕岛。相信我,总统先生,我会跟您保持密切联系的。”
杰克-卡扎勒特关掉了热线保密电话,特迪说:“怎么样?”
总统又向他说了一遍。
弗格森坐在那里想了一阵,然后拨了一个科孚岛的号码。一个女人用希腊语回答了电话。
“喂,是谁啊?”
“弗格森准将,”他用英语说,“是你吗,安娜?”
“是的,准将。接到您的电话真高兴。”
“我找你那个无用的流氓丈夫康斯坦丁。”
“今晚他不在,准将,他在干活。”
“我明白那是什么意思。他什么时候回来?”
“可能四个小时之后吧。”
“告诉他我会再打电话来,让他等着,安娜。是一大笔外快。”
他放下电话,走到食品柜前,倒了杯苏格兰威士忌,站在窗前品尝起来。“好了,你这个杂种,我们要来逮你了。”他说。
与此同时,康斯坦丁-阿莱科正把舵驾驶自己的渔船“克里特情人”号航行在科孚岛和阿尔巴尼亚之间,罗经座的灯光只照出了他的头。天下着小雨,海上映着微风。
阿莱科现年五十岁,曾任希腊海军少校,可是在比雷埃夫斯的一个酒吧里喝得醉醺醺的他为了一个女人竟对一位海军上校大打出手,从此结束了本来还很出色的前程。
于是,他退役回到科孚岛的一个叫做维塔利的小海港,将退役补偿金作为初付款额买下了“克里特情人”号。应该是渔船的“克里特情人”号引擎马力特足,能跑出二十五节。
在他的爱妻安娜的支持下,他充分利用自己在希腊海军里学到的有关阿尔巴尼亚海岸的渊博知识,干起了走私,什么东西值钱他就搞什么。香烟走私尤其是项赚钱的买卖,阿尔巴尼亚人对英国和美国牌子的香烟真是趋之若鹜,什么价钱都肯出。
当然,阿尔巴尼亚人可是诡计多端,心术不正,需要小心提防。正因为如此,他才带上了他的两个侄儿,迪米特里和亚尼,还有他妻子的表弟,老斯塔夫罗斯。现在正是斯塔夫罗斯给他端来了咖啡。雨打在驾驶室的窗子上,顺着玻璃流下来。
“我对今天的事很担心。那个阿尔巴尼亚杂种博洛,我对他一点都不相信。我是说,上一次他不是想骗取我们那一船苏格兰威士忌吗?”
“已经考虑到了,相信我,你这个忧心仲仲的老家伙。我知道怎么去对付像博洛这样的混蛋。”康斯坦丁喝了咖啡,“好极了。来,替我把一会儿舵。我想去跟小伙子们说几句话。”
斯塔夫罗斯接过方向盘,阿莱科穿过甲板,经过低垂的渔网和几篮子鱼,走下升降口扶梯。在主舱里,迪米特里和亚尼正在穿潜水衣,桌上摆着两支乌齐冲锋枪。
“嘿,叔叔,”亚尼说,“你觉得那些阿尔巴尼亚傻瓜会试图搞我们吗?”
“他们当然会了,傻瓜,”迪米特里说,“不然的话我们何必这么兴师动众呢?”
“这一船万宝路香烟博洛得付我五千美元,”阿莱科说,“我完全有理由认为他想白拿这批货。所以——你们明白该怎么做。你们用不着坦克,只需要在恰当的时候跳人水中,游到他的船的另一边。当然,别忘了这个。”
他拿起一支乌齐冲锋枪。迪米特里说:“我们能干到什么程度?”
“如果他们想开枪杀你们,你们就开枪杀他们。”
他离开他们,回到甲板。他走进驾驶室后,点了两支香烟,递给斯塔夫罗斯一支。
“今晚天气干这事正合适。”
“最好是这样,”斯塔夫罗斯对他说,“因为我没弄错的话,他们现在就在那里。”
那条船几乎一模一样,也是把网从桅杆上一直垂到甲板室。后甲板上有两人在干活,好像是在清理捕上来的鱼。挂在驾驶室一角的一盏灯发出昏暗的灯光照着他们。掌舵开船的人阿莱科以前没见过,博洛就站在那个人边上,抽着烟。博洛四十五岁,身材高大,双肩在他穿着的双排扣厚呢短夹克里显得鼓鼓囊囊的。鸭舌帽下面的那张脸一看就知道他是个鲁莽冲动、极不可靠的人。他走出驾驶室,来到甲板上。
“嘿,我的好朋友康斯坦丁。这一次你给我带来什么了?”
“是你要的货,万宝路香烟。你得付我五千美元,当然,跟往常一样,你会很不情愿的。”
“瞧你说的,康斯坦丁,我是你的朋友。”说着博洛从口袋里掏出一留用橡皮筋捆着的钞票。“拿去,你自己点点吧。一分钱不少。”他将钱扔了过去。“我的香烟呢?”
“就在网的下面。斯塔夫罗斯,拿给他们看看。”
阿莱科迅速点钱的时候,斯塔夫罗斯挪开网,露出了几个薄纸板箱。博洛的两个帮手和他一起将它们搬过船去。搬完后,他们又越过栏杆回到自己的船上。
阿莱科抬起头说:“没错,一分钱不少。让人简直不敢相信。”
“是的,所以我要把它拿回来。”
博洛伸手从驾驶室里摸出一把二战时期的冲锋枪,是意大利游击队尤其偏爱的德国造施迈瑟式冲锋枪。他的两个帮手也掏出左轮手枪。
“我该想到的,”阿莱科说,“本性难移呀。”
“恐怕是这么回事。现在把钱扔回来,不然的话,我会把你们全杀了,把船也沉掉。”
“噢,我想这不太可能。”
此刻,穿着橡皮潜水衣就像披着蒙头斗篷的迪米特里和亚尼正在阿尔巴尼亚船的另一侧栏杆下往上爬。他们突然站起身来,手握乌兹冲锋枪,气势汹汹,令人生畏。
亚尼说:“晚上好,博洛船长。”
博洛警觉地转过身来,可是亚尼已经开火了,一阵短促的连发击中了博洛的右臂,将施迈瑟冲锋枪从他手中击落。迪米特里也已经瞄准了目标,一个点射就击中了其中一个帮手的腿,只见他跪倒在地。另一个帮手扔掉枪,举起了双手。
“太精彩了,”阿莱科说,“小伙子们,回到自己的船上来,解缆开船。”
当两条船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大时,博洛站在那里按着鲜血浸透的袖子,脸痛苦地扭曲了。他破口大骂:“见你的鬼,康斯坦丁。”
“你不过是个新手,”阿莱科挥着手说,“我看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我们不会见面了。”
小伙子们下到舱里去换衣服,斯塔夫罗斯冲咖啡去了,阿莱科把着方向盘。斯塔夫罗斯回来后,将一壶咖啡放在海图桌上,问:“有一件事我不明白。我们为什么不拿回香烟呢?”
“协议总是协议呀,”阿莱科咧嘴笑笑说,“不过我刚呼叫了今晚在海峡巡逻的炮舰,舰长是基特罗斯,曾在我手下干过。我把他们的位置告诉了他,要是没有确凿的证据可就不好办了。”
“那些香烟就是证据了?”
“对极了。”
“亏你想得出来,你这个杂种。”
“那算什么。好了,让我们开回维塔利吧。”
维塔利是科孚岛东北海滨的一个小渔港,他们的家其实是坐落在一个小山包上、可以乌贼港区的的餐馆。安娜掌管着餐馆的一切事物。她是个漂亮的晒得黝黑的女人,头上裹着头巾,身穿传统的黑色农妇服装。她对丈夫一直很忠诚,这辈子唯一的缺撼就是没有为丈夫生个一男半女的。
餐馆里有十来个渔民,一个当地的年轻姑娘正在跑前跑后招待着他们。当“克里特情人”号的船员们进来时,大家互相打着招呼。
“你们三个喝点什么,”阿莱科说,“我到厨房去看看安娜。”
她正在炉子旁边,搅着一个黑罐子里的炖羊肉。她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来,微笑着问:“今晚又干成了?”
他吻了她的前额,从桌上的一个缸子里给自己倒了一杯红葡萄酒,坐下来说:“博洛想害我们。”
她的脸阴沉下来。“出什么事了?”他对她一五一十地讲了。他讲完后,她说:“那头猪猡。我希望基特罗斯能找到他。他该蹲上五年班房。”
“噢,基特罗斯肯定会抓住他。是我亲自训练了那个年轻人。”
“刚才有你一个英国伦敦打来的电话,是弗格森准将。”
阿莱科一下子来了精神:“他想要什么?”
“他只说会是一大笔外快,并说他还会打来电话。”
“听上去很有意思。不管怎么说,他一直出手很大方。”
“他也应该如此。你替他在阿尔巴尼亚海岸偷运的东西,那可是危险活儿,康斯坦丁。要是共党分子逮着了你……”
他打断了她。“你多虑了,安娜。”他站起身来,双手兜住她的腰。“我爱你,这就够了。”
斯塔夫罗斯和小伙子们正好端着酒进来。“这么大年纪了,还这么卿卿我我的?”斯塔夫罗斯说。
“噢,闭嘴,给我坐下!”安娜说。
他们坐在桌子旁边,她给他们上菜。阿莱科说:“安娜告诉我说我们的老朋友弗格森准将刚才从伦敦给我打来过电话。”
大家一下子兴趣盎然。“为什么?”亚尼问,“又是阿尔巴尼亚?”
“我也不知道,”阿莱科说,“他说是一大笔外快,还说再打电话来。”
“见鬼,听起来蛮不错的嘛。”迪米特里说。
安娜端来罐子,开始用勺子把婉羊肉舀出来。“别说了,全都别说了,好好吃饭。”
大约过了十分钟,小房间里的电话响了,阿莱科站起身走了进去。
“准将,”他用标准的英语说,“这一次我能为您干些什么?又是阿尔巴尼亚吗?”
“这次不是。告诉我你对一个叫柯尼希城堡的地方知道些什么?”
“从这里沿着海岸线向北大约十五英里。许多许多年之前被一个美国家庭购得,姓利维。”
“现在那里住着什么人你知道吗?”
“他们雇了当地的一对夫妇看管房子。它被一个叫丹尼尔的儿子继承。好像是个战斗英雄,我想是越战吧。他甚至还为以色列人打过仗。他一般来了就走,行踪不定。这就是我所听说的。当地人中口碑还不错。告诉我,是什么事?”
“我有理由相信他在那里关押着两个女人,其中一个是我的助手,一个叫伯恩斯坦的总督察。另一个是谁无关紧要,暂时保密。”
“这是个政治事件吗?”
“更是一个恐怖事件,”弗格森说,“我将带着两名一流的特工乘坐私人喷气式飞机尽快起飞。我们想营救那两个女人,康斯坦丁,我需要你的帮助。会付给你一大笔钱的。”
“先别说钱,做朋友图个啥?你们什么时候到?”
“明天早上什么时候。我会叫一辆巡洋舰吉普车等在机场,下了飞机后我们开车横穿岛屿与你在餐馆会合。我想‘克里特情人’号状态不错吧?”
“非常好。你打算从海上进攻吗?”
“很可能。”
“我有一个主意。给我一个联系电话号码。”
“没问题。我给你我的移动电话号码。这是与卫星联接的,所以我人在飞机上你都能给我打通电话。你有什么主意?”
“我现在就到那里跑一趟。骑摩托车去那里要不了半小时。我有一个名叫古洛斯的堂兄在城堡附近有一个小农场。我去看看能发现什么。”
“我期待着你的电话。”
阿莱科回到厨房,从门后面拿起一件双排扣厚呢短夹克穿在身上。“可是你还没有吃完饭呢!”安娜对他说。
“回来再吃吧,这事很重要。”他打开一个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把勃朗宁手枪,检查了一下,将它装入口袋。
“什么事?”斯塔夫罗斯问。
阿莱科说:“以后再告诉你们吧。我要用一下你的铃木摩托,亚尼,给我钥匙。”
亚尼交出了钥匙。“你去哪里?”
“去看看我的堂兄古洛斯。在柯尼希城堡正发生一件有意思的事情,我想知道是什么事。”说完就走了出去。
迪龙和布莱克到达法雷机场时等待他们的口信很明确:原地待命,等着弗格森打来电话。他们和飞行员们一起在皇家空军军官食堂用餐,正吃了一半,迪龙的称动电话响了。他朝布莱克点头示意,站起身来走出食堂大门,站在柏油碎石铺就的停机坪上听电话。
“我知道你们在那里已经闲逛了一段时间,”弗格森说,“不过这段时间里发生了许多事情。我现在知道她被关在什么地方,就在科孚岛,而且我还知道犹大是谁。”
“你是怎么知道的?”
于是弗格森向他说明了详细情况。
准将说完之后,迪龙问:“现在怎么办?”
“我不久就在法雷机场与你们会合。让弗依上尉准备好飞行计划。当然,我还等着阿莱科的电话呢。”
“这么说来我们将从海上进攻?”
“这似乎很符合逻辑性。”
“我们还需要一些武器装备。”
“阿莱科那里有品种相当丰富的设备,当然我还会从军械士那里领取一些。”
“好。那么见面后再说。”
迪龙回到食堂,坐了下来。“是弗格森准将,”他对弗依上尉说,“他要你拟定一份飞往科罕岛的飞行计划。”
布莱克拾起头来,皱着眉头。
“可能到明天早晨之前都不太可能。”弗依推开自己的盘子,站起身来。
“我跟你一起去。”冈特中尉说着跟他一起出去。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布菜克问。
“我们找到他们了,这事靠了特迪和那张黑色渡鸦草图。那饰章不是以色列军队的,而是美国军队的。犹大是你们自己人。”
“看在上帝的分上,快告诉我一切。”布莱克迫切地说。
当国防部的军械士敲响弗格森办公室的门时,他发现弗格森正站在窗前看着骑兵卫队大街。
“啊,哈利先生。”
“准将。”哈利立即“喀嚓”一声立正。他是名退休的军士长,曾和弗格森一起参加过朝鲜战争。“我能为您做些什么,准将?”
“一次秘密行动,军士长,非常秘密。授权书就在那里的桌子上。
“谢谢,长官。”哈利拿起授权书,折叠好,放进口袋里,然后掏出拍纸簿和笔,“您需要什么?”
“三件销装防弹马夹,要最新型的,黑色的。三套伞兵服与之相配。眩晕手榴弹,夜视镜,还要一副夜视望远镜。”
“武器呢,长官?”
“手枪,当然要消声的,还要某种消声的冲锋枪。你有什么建议?”
“手枪就用消声的勃朗宁手枪,长官,它仍是备受特种航空队青睬的手枪,冲锋枪要是我就选定乌齐冲锋枪。
以色列入研制的最新型号是绝妙的消声型的。还要什么?”
“塑性炸药经常很有用处,我在想可能会用它来炸门。”
“我就给您弄一箱。小号炸药装上五秒钟的定时引信笔,四分之三磅或一磅的大炸药就配上各种各样的定时装置。”
“好极了。尽快办理,军士长,并把它们送到法雷机场。”
“我会亲自押运的,长官。”哈利叠起拍纸簿,“听起来有点像迪龙先生要的东西,”他吞吞吐吐地说,“我听到一些传闻,长官。我希望不是真的。”
“军士长,尽快送到法雷机场。”
“当然了,长官。”哈利遵命离去。
阿莱科在大马路上开足马力,接近目地的时拐人一条狭道后,他靠着摩托车前灯的照明在崎岖不平的路面上小心地慢行。当他开车进人农场的院子里时,已是午夜时分,可是农舍的厨房里还开着灯。一条狗狂吠着。阿莱科关掉引擎,打起支架。门开了,古洛斯,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手里拿着手枪出现在门口。
“你是谁?”
“是你的堂弟,康斯坦丁,你这个傻瓜。把枪拿开。”
狗已经冲了出来,还在叫着,不过现在开始哼哼唧唧地舔着阿莱科的手。
“现在都是什么时候了?”古洛斯问道。
“让我进去,我会解释的。”
“好吧,进来。我妻子不在,所以你只好将就着由我来招待了。”
阿莱科从铃木摩托的侧袋里拿出一个纸盒,跟着他进了屋。这是一间农村厨房,石头地板,用的是盆火,松木家具。他将纸盒放在桌上。
“一千支万宝路香烟,是我给你的礼物。”
古洛斯几乎乐疯了:“这东西跟金子一样,太贵重了。真是太好了,都不舍得抽,不过我会的。”
“来,先抽一根我的,让我们喝点什么。”康斯坦丁说。
古洛斯走到银制凉酒大瓶前,打开盖子,拿出一瓶酒。“这是一种叫豪克的德国葡萄酒。凉了以后喝真是妙不可言,而且这个凉酒大瓶比冰箱还要好。”
他拿了个瓶塞钻,开了瓶子,倒了两杯,接过阿莱科递过来的香烟。“好抽。”他吐出一口烟。“早死就早死呗,谁在乎呢?我听说近来你的走私生意于得相当红火。”
“还可以吧。”
“别扯蛋了,你可发了财了。你想从你这个穷堂兄这里得到什么呢?”
阿莱科又添了酒。“我们是一家人,古洛斯,我爱你,不过在这件事上如果你让我失望了,我会杀了你。”
“那么重要?”古洛斯说,“好了,一家人就是一家人,告诉我吧。”
“柯尼希城堡。”阿莱科说。
古洛斯一直微笑的脸严肃起来:“你在那里惹了麻烦?”
“我可能会的,是个很严重的麻烦。告诉我任何有关那个地方的事情。”
“呃,这个美国家庭拥有这个城堡已经多年。目前的主人是,或者说曾是,以色列军队的上校,姓利维。当地人一直很喜欢这个家庭。当他还是个小男孩时他常来这里度假,所以学了点希腊语,不过这些日子里,”——他耸了耸肩膀——“跟以前不一样了。”
“在哪个方面?”
“瞧,他一直雇请了看房人,查恰斯和他的老伴,因为他只是时不时地来城堡,但是两个月前,他一句话不解释就将他们解雇了。”
“后来呢?”
“来了五个年轻人,都是以色列人。从那以后他们一直呆在那里。其中一个叫布劳恩的,在村于的市场上买东西。他不懂希腊话,所以说的是英语。”他又给阿莱科倒了杯豪克酒。“他们现在还没走,这我敢肯定,利维上校也在。到底是怎么回事,康斯坦丁?”
“这是些坏人,”阿莱科对他说,“我认为他们关押着两名女人质。”
古洛斯眉开眼笑地说:“你瞧这是不是巧合?几天前,小斯蒂弗诺斯,我的放羊娃,正在靠近城堡的一个山坡上放羊。他跑到橄榄园里去找走失的一只羊,所以能够看清院落里的事情。他看到有人开着车进来,然后有两个以色列人扶着一个女人下车,并把她挟在中间走进了大门。”
“老天呀,”阿莱科说,“就是她了。”
“不,还有呢。昨天他又去那里,看到了同样的事情,只是这一次那个被卷入其中的女人是被扛着进去的。”
阿莱科用拳头猛敲了一下桌子。“就像我刚才说的,我的堂兄,这是些坏人。”
“那么你会对他们干些什么?”
阿莱科微微一笑。“噢,采取适当的措施。”他站起来,跟他握了握手,“好好享受那些香烟吧。”他开了门,走向铃木摩托。
当他回到餐馆时,他的侄子和表弟还坐在吧台边上,是仅有的顾客。安娜站在吧台后面。
“发生什么事了?”她问道。
“我先给弗格森准将打个电话,然后我会解释。”他穿过餐厅走进小房间,五分钟后出来了。“好了,”他说,“你们想知道些什么?”
弗格森是坐在自己的戴姆勒-奔驰车的后座上正在赶往法雷机场的途中接到阿莱科的电话的。他从来没有感到如此兴奋过。他坐在那里想了一会儿,然后用移动电话给总统打了个电话。此时,卡扎勒特正在白宫的起居室里跟特迪一起喝咖啡和吃三明治。
“完全证实了,总统先生。我在当地的关系网已经查实了他们就在那里。”
“感谢上帝!”总统说,“现在你准备怎么办?”
“明天我们将竭尽全力开展营救。我将亲自前往,并带上迪龙和布莱克-约翰逊,以及我在当地的人手。我将跟您保持经常的联系。”
“谢谢你,”卡扎勒特说,然后他转向特迪。“他们在那里,”他简短地说,“他们就在柯尼希城堡。弗格森已经派人查实了。”
唯一的麻烦是天气。当弗格森坐在基地司令借给他用的办公室里跟迪龙和布莱克说话时,法雷机场正“哗哗”地下着大雨。弗依上尉和冈特中尉走了进来。冈特在桌子上展开一张地图。
“我们在这里,准将,直接飞越法国,瑞士和意大利北部,直到亚得里亚海的科孚岛。”
“多远?”
“大约一千四百英里。”
“需用多长时间?”
“考虑到可能出现的意外情况,一殷来说需要三小时,可是目前不列颠本士的天气是非常之糟糕,直到上午八点他们才肯放飞。”
“见鬼!”弗格森忍不住骂了一句。
“很抱歉,准将,我也无能为力。”
“是的,不是你的错。那么,就按照这个时间表行动。”
弗依走了出去。迪龙打开法国式窗户,看着外面的雨,说:“今晚这雨真是糟糕透了。”
“我知道,你就别多提了。”弗格森说。
布莱克此刻头脑倒还算清醒,他说出了显而易见的事实。“即使我们不是在正午到达科罕岛,并且要开着巡洋舰吉普车横穿岛屿,也毫无区别。不管计划是什么样子的,我们进攻柯尼希城堡的时间肯定是在晚上,要借助于夜幕的掩护。”
弗格森点头说:“当然,你是对的。”他将椅子推开,站起身来。“先生们,睡几个小时的觉吧。在我们能够的时候再去抓他们吧。”说完,他领先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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