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她换了夜行衣,独自回来的时候,已经打听清楚了潘家的位置,三天后就是擂台比武的日子,如果潘家真有阴谋,大约今夜也会有些动静吧,金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了那木头一样笨笨的男孩吗?不知道了,反正,她要去看看。
侯门深似海,翻进潘家,金娥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上百间房舍,在溶溶的夜色里,显得越发不可分辨个数。
幸好自己从小就会偷东西,金娥安慰自己,房子再多又怎么样,潘家父子能呆的地方,也不过是中间的主屋罢了。
只是,主屋里却一片安静,呼吸声都没有。
她一贯机灵,马上醒悟,若是真有不可告人的安排,也必定要在隐秘处准备,那么,不在主屋,就该在这院子中最不引人注意,最不会去窥探的角落了,于是,她顺利的找到了花园深处的一片低矮的房舍。
“豹儿,你给你大哥的这东西真的没问题吗?”一个声音低低的发问,金娥正落脚在这间屋的屋顶,耳朵贴在瓦片上,就听到了这样一句。
“爹,您放心,这个针细如牛毛,浸过毒之后,颜色稍显暗青,擂台比武,大伙站得远,大哥藏在袖中,趁杨六郎不备时发出去,谁也看不出来,这毒中了,身体看不出任何问题,到时候咱们让他和大哥签下生死状,生死听天无怨,皇上也不好说什么的,谁也不知道咱们用了什么方法。”潘豹说。
金娥暗自咬牙,果然是好毒的办法,微微移开屋顶瓦片,正想看个分明,却不想一个声音忽然说,“马上就要用了,我还是先试试的好。”
她把眼凑过去,见一个锦衣男子正拿了什么,冲着自己的位置,她来不及闪躲,只得快而轻的将瓦片移过来,只是终究是慢了一点,左手指尖一凉,既而又麻。抬手看时,几根乌黑纤细的针已经刺在了手指之上。
金娥忙用右手,快速封住了左手的全部穴道,只是片刻后,犹觉得昏然,只是咬牙不动。屋内,潘家父子却安静了一阵,先前有些苍老的声音才道,“豹儿,你太过谨慎了,杨家人怎么会深夜来此窥探呢。”
潘豹只是说:“我方才隐约听到些什么,才让大哥一试的,果然没人是最好了。不过还是出去看看的好。”
屋顶,金娥仍旧不动,屋内的人,却没有真的出来。
待到潘家父子离开,金娥才摇晃的自后院掠出潘家。
手上无痛无觉,眼前却阵阵的发黑,她听爹说过,最毒的毒药就是这样的,让重的人毫无察觉,才是用毒的极致所在。
“要告诉七郎才行。”她想着,只是,天波府该往哪里走呢?
“杜金?是你吗?”摇晃着,她终究只能找回客栈,却在外面被一双手托住。“这么晚你去了那里,你怎么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问她。
“七郎,明天,潘家……”她想告诉他,潘家准备了歹毒的暗器,只是,却觉得连嘴都麻痹了,居然什么都说不出来。
再醒时,她躺在客栈自己的房间中,身上盖着被子,月光柔柔的落在脸上,自己没死吗?她有一刻的迷惑,自己夜探潘府,中了毒针,是自己日有所思,才夜有所梦吗?
只是下一刻,她就看见了软软躺在床前地上的七郎。脸色雪白,嘴唇乌青。
“七郎!”她几乎是跌到床下的,手指的伤口已经包扎上了,地上的水盆里尚有半盆黑血,“七郎!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
只是,七郎不动,除了呼吸尚存,身体温热外,他没有其他活着的迹象。
她猛然记起,一指判生死的神医路平,就住在汴梁城外,她自然也记起路平擅长解各种奇毒。
七郎比她高大很多,但是她顾不得了,背起他就跑了出去,早晨的汴梁街头,人很稀少,她一路狂奔,城门没开,她转出几步,飞身纵起,以她的本事,自己纵出城墙是刚刚好的,只是不知今天背了人,为什么身手反而更灵活了。
路平她不是第一次见,不过这样的她,路平却是第一次见。路平的师傅和金娥的爹是生死至交,路平从小便常见金娥,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金娥永远是活泼娇俏的,任何男子到了她眼中,都是粪土,路平知道自己是除外的,他一直在等,等到自己有一天可以如她所说的,成为天下人仰望的男子,然后去迎娶她。
“你中毒了。”路平说“金娥,发生了什么事,你……”
“救救他,求你了路大哥。”金娥不听他说完,只是抓住他的手,摇晃着,既而又跌在地上。
金娥背来的,是个同她年龄相仿的男孩,路平忽然害怕起来,这几年他一直知道,向杜家求婚的人不断,只是他从未害怕过,只有这次,他害怕了,真的害怕了。
他把两个人扶到不同的屋子,两个人中毒都不清,尤其是金娥,中毒时间长了,本来被吸出毒血对她来说是好事,但是坏就坏在,她又背了人跑了这么远的路,余毒随着血脉运转全身。
“什么样的人,值得你命也不顾呢?”他问,却没有人能给他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