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克欣城的《聪明日报》的通栏大标题是:玛丽-阿什利拒任大使。消息共两栏,还配了一幅她的照片。在下午和晚上的新闻时间,kjck电台为这小城的新名流发了专稿。玛丽倘若接受总统给她的职务,事情可能几天内就风平浪静。她谢绝了这个提升机会,全城为之沸沸扬扬。居民们深感自豪,因为堪萨斯的江克欣城,在这位名人眼中,原来比a国首都地位更高。
玛丽-阿什利驱车去商店购买晚餐食品,她的大名不断从收音机中传出。
“……早些时间,总统宣称,派大使驻a国将是他实施民间外交纲领的开端,是他外交政策的奠基礼。而玛丽-阿什利拒绝从命,势必……”她扭到另一个电台。“……她嫁给了爱德华-阿什利大夫。据说……”玛丽关掉收音机。
那天上午,她接到朋友们、邻居们和学生们的无数次电话,且不论一些陌生人也趁机凑热闹,连远在伦敦、东京的记者也打来长途电话采访。
这事闹大了,玛丽忧虑地想,我自找苦吃,为总统把他的外交政策成功地放在a国奠定了理论基础。这事还要折腾多久?最好一两天就结束吧。
她把车开进迪比加油站,停在自助服务的油泵前。玛丽刚下车,谁知油站经理布朗特几步抢上来:“上午好,阿什利太太!我怎么能让一位女大使自己动手?让我替你干吧。”玛丽微笑拒绝:“谢谢你的好意,我习惯自己动手。”“不行,不行。”
油箱装满汽油后,玛丽把车子开到华盛顿大街的波克斯鞋店门口。“上午好,阿什利太太!”店员毕恭毕敬地向她请安,“大使有何吩咐?”真叫人受不了,玛丽哭笑不得。她大声反驳说:“我不是大使,谢谢你。”她递上一双鞋:“请把蒂姆的这双鞋再钉个底子。”店员翻看着鞋子,这不是我们上周钉的吗?”玛丽叹口气:“上上周钉的。”
玛丽接着去朗斯百货公司,服装部经理哈克尔太太对她说:“我刚从收音机里听到你的大名,你使江克欣在地图上有了一席之地。大使女士,我想,只有你,艾森豪威尔,还有奥尔夫-兰登,才是堪萨斯的政治大人物。”“我不是大使,”她耐心地说,我拒绝当。”“我指的就是这一点。”再解释也毫无用处,玛丽只好说:“我是来给贝思买牛仔裤的,最好上面有铁制饰件。”“贝思多少岁?十岁?”“她已十二岁。”“老天爷!一晃这么大啦,不是吗?不知不觉就十几岁啦。”“哈克尔太太,贝思生下来就是个大人。”“那么蒂姆呢?”“跟贝思差不多。”
这次买东西,玛丽花了比往常多一倍的时间。她在小镇惹出了轩然大波,人人都想在她面前发表高见。她进入狄龙商店杂货,刚在货架上挑选,狄龙太太就凑上来。“上午好,阿什利太太。”“上午好,狄龙太太。你有没有不含什么杂物的早点食品?”“你说什么?”玛丽瞧着手上的购货单:“这些食物,不含人造糖精,不含碱,没有掺猪油,不加糖、咖啡因,没有色素、叶酸或者香料。”狄龙太太细细研究单子,问:“是不是要做某种医学实验?”“从某种意义讲,不假。这是贝思开的药方,她只吃天然食物。”“那,干吗不把她赶到大草原,让她啃青草?”玛丽哈哈大笑:“我儿子也建议这样干。”她拿起一包食品,读上面的说明,说:这是我的错。我不该教她识字读书。”
玛丽小心谨慎地驾车往家赶。顺着蜿蜓曲折的盘山公路,来到了迈尔福特湖。气温只有几度,但由于寒风凛冽,让人感觉气温仿佛是冰点以下。大平原一望无垠,刺骨狂风大逞淫威,没遮没拦地刮过来。草坪上堆着厚厚的白雪,冰天雪地使玛丽想起去年的那场席卷全区的雪暴,冰冻断了高压线,一个星期无法供电。于是,她和爱德华便天天夜里龟缩在床上缠绵做爱,也许今年冬天也有这般天赐良机。这想法使她忍俊不禁。
玛丽回到家,爱德华还未下班。蒂姆躲在书房内看电视上播放的科幻节目。
玛丽放下东西,径直走到儿子跟前。“你做家庭作业了?”“还没有。”“为啥不做?”“因为太困难了。”“光看《艰难的星际航程》就能做题吗?把课本拿来。”蒂姆挪过五年级算术课本。“这些应用题蠢极了。”他说。“没有愚蠢的算术题,只有蠢笨如牛的学生。来吧,我们一道解这道题。”
玛丽大声地念道:“一列从甲地开出的火车,载有旅客149人。到了乙地,又有旅客上车,乘客达223人。在乙地上车的旅客是多少?”她抬起头,说:“简单得很嘛,蒂姆。从223人里减去149人,不就求出来了吗?”“不行,不是这样做的,”蒂姆叫道,“要列一个等式:149人+n=233人;n=223人-149人;解:n=74人。”“这才愚蠢无比呢!”
玛丽经过贝思的房间门,听见里面有嘈杂声。进去一看,贝思盘腿坐在地毯上,边看电视边做作业,同时还在听摇滚乐唱片。
“在这种噪音干扰下,你还能集中精力?”玛丽大声地嚷道。她把电视机和唱机全关掉了。贝思惊讶地抬头看她:“你干嘛这样做?那是乔治-迈克尔的演出呀!”
贝思房间墙壁上贴满了歌星的宣传画。基斯呀,范-海伦呀,莫特列-克鲁呀,还有奥尔多-诺瓦,大卫-李-罗斯。床上摆满了杂志,诸如《青少年偶像》等等,而她的衣服却扔了满地。
玛丽无可奈何地打量着房间:“贝思,你怎么这样过日子?”贝思望着她妈妈,没听清:“过什么日子?”玛丽咬咬牙:“我啥也没说。”
她看见写字台上女儿写的信封。“你在给一个叫里克-斯普林菲尔德的人写信?”“我恋上了他。”“你不是爱乔治-迈克尔吗?”“我把他扔了。我现在爱里克-斯普林菲尔德。妈妈,在你年轻时,没有抛弃过情人吗?”“我们年轻时,成天驾车奔波,忙于生计。”贝思心酸地叹气:“你知道吗?里克-斯普林菲尔德的童年很苦。”“我绝对老实地承认,贝思,我一点不知道。”“太可怕了。他爸爸是个军人,一家人东奔西跑,颠沛流离。他吃素,跟我一样。他真让人敬佩。”贝思疯疯癫癫的节食背后,竟是这么回事。“妈妈,周末晚上,我想和维吉尔一道去看电影,行吗?”“维吉尔?那阿诺德又怎么办?”女儿停了一阵,才说:“阿诺德轻佻得很,老想动手动脚……”玛丽努力使自己镇定:动手动脚?你是说……”
“我开始发育,男孩子们就认为我很放荡。你是否也感到过身体不舒服?”玛丽走到贝思身后,伸出手臂抱住她:“是的,我的宝贝女儿。当我在你那个年纪时,心里难受极了。”“月经,Rx房发育,到处长毛,烦死人了。妈妈,这是为什么呀?”“每个女孩子都有这个阶段,你慢慢就习惯了。”“不,我无法习惯。”她挣脱拥抱,恶狠狠地说,“恋爱可以,但我今后决不与男人发生关系。谁也别想碰我,不论是阿诺德,维吉尔还是凯文-培根……怪物!”玛丽严肃地说:是吗?你就这样决定了……”“绝对如此。妈妈,在你对总统埃利森说不出任他的大使后,总统说些什么?”“他处之泰然。”玛丽使女儿放宽了心。好啦,我该动手做晚饭啦。”
下厨是玛丽心里最讨厌的活儿,因此,她的烹饪技术糟糕透顶。由于她生性好强,事事都想高人一筹,结果对烹饪就更加厌烦。露莘达一周来三次,帮忙做饭和打扫,才使这个坏毛病不至于暴露无遗。然而今天,恰是露莘达的休息日。爱德华从医院赶回家,适逢下厨的玛丽把豆子烧糊。
玛丽吻一下爱德华:“你好,亲爱的,今天累吗,怪物?”“你一定是从女儿口里学到的这句话。事情的确怪,今天下午,我医治了一个十三岁的女孩,她患疱疹。”“啊,老天爷!”她扔掉豆子,开启一罐番茄酱。“我真替贝思操心。”“纯属多余,”玛丽宽慰他,你女儿打算当一辈子处女。”
吃晚饭时,蒂姆央求道:“爸,过生日那天可以买冲浪板吗?”“蒂姆,我不想扫你的兴,但不巧得很,你住在堪萨斯。”“我知道,约翰尼邀我明年夏天跟他一道去夏威夷,他家的亲戚在毛伊岛有一间海滨别墅。”“那么,”爱德华顺水推舟,他能有海滨别墅,难道还缺冲浪板?”
蒂姆只好求助于母亲:“妈,我可以去吗?”“到时再说。吃慢一点,蒂姆。贝思,你又在绝食。”“桌上没有适合于人的食品。”她看看父母,“我将正式宣布,我决定改换姓名。”爱德华试探着问:“原因何在?”“因为我决定从影。”玛丽和爱德华交换眼色,良久,脸上仍是痛心和失望的表情。爱德华终于说:“行,看你到底有多大的能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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