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州市国家安全局截获了一份由东津市发给唐州市专案对象金正阳的传真文件,唐州方面怀疑发传真的人就是唐州和东津方面都一直在找的那个“名人商厦”的杀手。经雷震江批示,唐州市国家安全局立刻将传真文件向反间谍情报九处和东津市国家安全局进行了“转材”。
冷峰接到唐州转来的传真文件,以及后面所附的已经被唐州市国家安全局破译的密文,立刻对这份密文进行仔细的研究。这是一份以商务内容为掩护的“漏格”密函。金正阳使用的是“按行数字定位漏格密函”,作业方法是:称呼除外,从明文的第三行始,在每行的第三个字的位置编入一个“情报字”,这份密函的密文内容为:
“速来提货。”
工作人员告知冷峰,唐州市国家安全局又传来消息,金正阳已经指使一个两年前被他发展成为间谍的个体饭店老板赶往东津,这个间谍的名字叫魏琦,在唐州市国家安全局的编号为“502”。
“让朱处长和东津市国家安全局协调一下。”冷峰说。
朱文强和东津市国家安全局协调后立刻进行了部署,张网等待魏琦到达东津。魏琦一出现,立刻就被反间谍情报九处和东津市国家安全局两帮人马严密地侦控起来。魏琦先从火车站附近的一栋居民楼楼下的信箱中取走一张单据,又凭这张单据从东津市火车站的寄存处取走了一只箱子,并立刻购买了返回唐州的火车票。
经查,魏琦取走单据的那个信箱是一个无主信箱,他既然有这个信箱的钥匙,说明这个无主信箱已经成为潜伏间谍的无人联络点。魏琦还在返回唐州的途中,唐州方面就已经知道了他在东津的所有活动。
冷峰把李石叫了进来:“你带一组人立刻乘汽车出发去唐州,你们抄近路大约可以和‘502’同时到达。”
李石转身刚走,又被冷峰叫住:“等等。谢功勋女儿那边情况怎样?”
“一切顺利,她目前正在办理赴美留学的签证,近期有可能赴美。”
“停止接近谢功勋的女儿。”冷峰说。
“停止?”
“停止!”
冷峰告诉他,总部反馈回来的信息说,谢功勋的情况军队方面完全掌握。谢功勋是印尼华侨,曾留学英国,六十年代印尼反华的时候回国,当时台湾国民党特务机关在归国的印尼华侨中物色、发展、建立了许多潜伏人员,谢功勋也是他们物色的人选之一,当时谢功勋为了能够顺利回到祖国大陆,假装同意加入特务组织,回国后他立刻向组织坦白了这一情况,组织上也进行过必要的调查,认为这个人政治上可靠,没有问题,所以多年来一直安排他在军事科研部门工作。谢功勋是军队保卫部门早已掌握的人,在他身上是做不出什么文章啦,再对谢功勋进行调查显然已毫无必要。
“善后工作你自己处理一下。”冷峰对李石说。
“明白。”
“听说姓谢的那个小丫头蛮漂亮的?”冷峰别有意味地看了看李石。
“模样还说得过去,但腿不是很直。”李石说。
“工作归工作,不要太过分!”冷峰警告他。
李石刚走不久,冷峰又接到唐州市国家安全局雷局长的一个电话。
“她没有搞错?”冷峰皱起眉头,“……他是喜欢玩,但还不至于玩到这种地步……好,我会让他尽快把这件事摆平的。”
放下电话,冷峰立刻把正准备出发的李石叫进办公室。
“还记得唐州那个被你打破头的女孩子吗?”
李石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他上周在东津大街上还碰见过她。
“她说,她怀孕了。”冷峰说。
“嗯。”李石不明白冷峰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个,但他还是点了点头,表示他在听。
冷峰看着李石,李石的面部没有任何惊讶或不安的表情,这使他放心了许多,他相信这件事不是李石干的,但他还是加重语气又重复了一遍:“那个女孩说她怀孕了!”
李石有些莫名其妙。他看了看冷峰,听冷峰的口气好像是在等他的回答似的,他耸了耸肩:“怀孕好啊,不过她怀孕关咱们什么事……”李石突然警觉地瞪大眼睛望着冷峰,有些诧异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她不会说……是我帮的忙吧?!”
冷峰肯定地点了点头。
李石心中这个气呀,这算什么事?如果孟青此刻就在他面前,他非一拳打掉她的下巴不可!
李石决定一到唐州就去找孟青算账。
但李石到达唐州后,他已经没有心情去找孟青算账了。李石一行人到达唐州市国家安全局的时候,雷震江正站在办公室里挥舞着拳头骂娘呢。原来魏琦乘坐的火车已经在十分钟前到达唐州,由于唐州市国家安全局在人员布置上有偏差,工作没有协调好,致使魏琦在出了火车站不久就从跟踪人员的鼻子底下走掉了,目前还没有找到他的踪迹,这是一起很严重的“事故”。
“要是出了漏子我就撤你的职!”雷震江指着五处处长的鼻子暴跳如雷。
这时,一名工作人员进来报告说,外线人员已经重新将“502”纳入视线,但他手中少了那只他从东津取回的箱子。
“这下糟啦!”雷震江用他胖胖的手掌拍着自己圆圆的头。
接下来就是一连串的研究、请示、汇报工作。李石在唐州一直通过专网电话随时与冷峰保持联系,在下一步工作应该如何进行的问题上,冷峰和雷震江之间存在重大分歧。冷峰提出当机立断,立刻采取行动,而雷震江则想从更长远的角度对待这个问题。经过大半天的协商、沟通,在冷峰的坚持下,雷震江最终还是同意了冷峰立刻“动”魏琦的提议,并得到上级主管部门批准。这是很危险的一步棋,稍有不慎就会打草惊蛇,从而引起金正阳的警觉,最终可能会断送掉他这条“线”。冷峰对雷震江说,如果能找到那个杀手的线索,即使断掉一百个金正阳这样的“线”也值得。冷峰虽然没有告诉雷震江具体的理由,但雷震江可以感觉出冷峰绝不是在危言耸听,这也是他最终同意“动”魏琦的惟一原因。
夜里十一点钟,埋伏在魏琦那个小饭店附近的“外线”人员接到雷震江实施秘密逮捕魏琦行动的命令,“外线”人员一拥而上,把魏琦和一个正在同他鬼混的女服务员一起秘密地抓到了唐州市国家安全局。雷震江立刻布置人对魏琦进行突击审讯。
李石坐在另一个房间里,通过闭路电视,一边注视着审讯现场,一边通过专网电话,随时将审讯的进展情况向冷峰汇报。
魏琦非常狡猾,满口胡言,什么情况也不肯说。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已经是凌晨两点钟了,雷震江有些焦急,不时擦着他脸上的汗水。他清楚地知道他们必须在天亮之前完全控制住魏琦,否则他的异常失踪极有可能引起金正阳的警觉。
李石和冷峰讨论了片刻,放下电话。
“把那个箱子给我。”李石对自己的一个属下说。
李石提着手提箱走进预审室,二话没说,就“啪”给了魏琦一记耳光。魏琦被打得一愣,当他看到李石手里的箱子,身上突然开始哆嗦起来。李石把手提箱放在桌子上,魏琦的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箱子。李石坐在桌边,用屁股遮住了大半个手提箱。
“说吧,你是想说还是不想说?”李石有些不耐烦,“我们的政策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一点我想你已经清楚啦。”
魏琦的眼睛不时向李石身后的箱子上瞄,由于李石用屁股挡着,他看得不是很清楚。
“我看这件案子就这么结了吧?”李石询问地环视了一下预审人员,手指有意无意地敲了敲身后的手提箱,“反正证据确凿,他的口供并不那么重要。”
预审人员点头表示同意。李石按一下桌角的电钮,两名侦查员推门进来。
“带走。”李石一挥手,转过身一边摆弄着那个手提箱,一边像是自言自语地说,“别说我没有给过你机会,你死了可不能怨我呀。”
在魏琦被架着就要走出门口的一瞬间,他突然回过头伸着脖子喊:“我说,我说,我全都说!”两名侦查员放开了他,他转过身“扑通”一声就跪在李石和预审人员的面前。
“犯贱!”李石在心里嘀咕,走过去把魏琦扶起来。
魏琦要了根烟,然后规规矩矩地坐在小板凳上,开始从头到尾如实交代他和金正阳之间的所有事情。李石他们耐心地听着,魏琦交代的东西中有许多是唐州市国家安全局已经掌握了的。为了引导他交代出藏匿那个手提箱的地点,预审人员不时用已掌握的一些情况半遮半掩地提示他一下,使他确信唐州市国家安全局已经掌握了他的全部犯罪证据。他交代,金正阳派他到东津火车站附近一栋居民楼的信箱中取一张寄存单,然后拿着寄存单从东津火车站的寄存处取出一个手提箱。从唐州下了火车后就把手提箱寄存在火车站附近的一个小旅馆里。他向桌上指了指,意思是“就是这个箱子”。
一直坐在闭路电视前擦汗的雷震江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他立刻指派一队特工按照魏琦交代的地址直扑那个小旅店,并于凌晨四点钟顺利将他隐藏起来的那个手提箱带回唐州市国家安全局。
在技术人员忙着对箱子进行检查的时候,李石给一直等在专网电话前的冷峰打了个电话,把主要情况向他通报了一下,然后把话筒交给雷震江。
“那小子你怎么处理了?”冷峰问雷震江。
“我告诉他,如果他下半辈子不想在监狱里过日子的话,那么最好还是和我合作。”雷震江眯着他的小眼睛在笑,到目前为止一切还算顺利,接下来就看在这个箱子上能不能有所突破了。
经过一夜的忙碌,技术人员终于在手提箱一角的夹层中发现了四个微型胶卷,经检查,四个微型胶卷中记录的,绝大部分是关于我国通过铁路向朝鲜运送物资的种类和数量的情报。核查情报来源的工作在紧张地进行中。
“那个杀手会是隐藏在铁路部门中?”冷峰和雷震江通过电话讨论案情。
“不像。”雷震江一边摘下他圆圆的眼镜揉着他布满血丝的双眼,一边对着电话说,“我看了一下那些胶卷,情报中所反映的内容不像是从东津市可以得到的情况……”
恰好在这时,核查情报来源的工作已经有了结果。
果然,经调查核实,微型胶卷中记录的内容来自我国与朝鲜接壤的边境城市锦山市,也就是说,在锦山市的铁路系统中有人暗中向韩国安企部潜伏在中国的特工提供情报。
“东津方面的这个人很可能只是起传递的作用。”雷震江分析,并布置唐州市国家安全局的工作人员立刻将这一情况向锦山市国家安全局通报。但冷峰关心的不是这个,他让李石组织人手对手提箱再进行彻底地检查。
“老板,没有新发现。”李石向冷峰报告。
“继续查!”冷峰斩钉截铁地说。
李石放下电话,他的一个手下把预审室里那个审讯魏琦时作为道具用的手提箱拿进了办公室,并和那只“正宗”的手提箱摆在了一起,在灯光下看这两个箱子差别很大,这也是李石在审讯时总是用屁股挡着魏琦的视线,不让他看清楚的原因。
“你拿它做什么?”李石问。
“我想比较一下它俩是不是真的差别很大。”
“你还有脸说!”一提起这茬儿李石就来了气,“我是让你去找一个相同的箱子来,你却找来这么个伪劣产品糊弄我,害得我又遮又掩的,屁股坐麻了都不敢动一下。”
“队长,这不能怪我呀!”李石的属下委屈地争辩说,“他们给我的照片就不是很清楚,再说,深更半夜的你让我上哪儿去找一模一样的箱子啊?”
突然,李石的脑海中一道光亮闪过。
“对呀,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一模一样的东西!”李石立刻吩咐每个侦查员拿一件手提箱中装的物品,让他们仔细地检查自己手里的物品与其他同类物品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一个侦查员从手提箱中的一本消遣杂志上发现了几个浅浅的压痕。
“用静电处理一下。”李石说。
经过静电处理,显示出几个毫无意义,有些残缺,但依稀可辨的朝鲜文字。因为朝鲜文是拼音文字,所以简单、零散的几个字是根本猜不出具体意思的。
“拍照取证。”李石一边布置工作,一边给冷峰打电话报告情况。
“带回来研究。”冷峰在电话里说。
处理好皮箱,把魏琦送回饭店,并对那个和他一起被抓的女服务员采取了保全措施,天已经快亮了,按照李石的意思现在就驾车赶回东津。
“先安排两辆车把东西送回来,你去处理一下孟青那档子事。”冷峰在电话里说。冷峰的另一层意思是,要他在唐州方面确定已经能够完全控制住魏琦,不至于惊敌暴密后再离开。李石只得听命。
李石下面要做的事情只有等待,等待天亮,等待魏琦不出意外,等待孟青心情好的时候,去和她讨论一下关于她的肚子到底是谁弄大了的问题。等待时最理想的方式就是睡觉。李石却被孟青的那件事搅得心神不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他想现在就去找孟青谈。可孟青肯定还没有起床,他只有等。没有事情可做的时候,李石总感到自己就像个死人似的。
“我真有点受不了啦。”李石躺在床上,心里挣扎着喊。
李石的个性偏向于喜好进攻,进攻能够使他感到生命的活力,一旦失去了进攻目标,心中就会产生一种手足无措的感觉。冷峰曾给李石指出过,李石最大的弱点就是缺乏耐心,虽然近年来他也一直都在努力克服这个毛病,但是直到今天,等待对他来说依旧是一种莫大的折磨。冷峰曾不厌其烦地引用情报史上的经典案例来论证等待与进攻、等待与机遇的辩证关系,告诉他,反间谍情报工作不但要胆大心细,而且在摸不清对方意图的情况下,要学会以不变应万变,要学会忍耐,还向他推荐了几本书,他这次来唐州就带来了其中的一本。
李石从床上爬起来,从箱子里找出这本书,因为在他失眠的时候,只要他一拿起书来读,他就一定会睡着的。
冷峰给他推荐的这本书,讲的是在中国共产党情报史上被称为“龙潭三杰”的李克农、钱壮飞、胡底的故事。他们在国民党特务首脑机关内部,建立起了中共中央特科成立以来最重要的一个情报小组。中共中央特科是在中央军委特务工作处的基础上,在周恩来的亲自筹划和领导下,于1927年11月在上海建立的,为保卫共产党组织的安全,刺探情报,肃清内奸作出了巨大的贡献。陈赓、陈云都曾是它的成员。中央特科麾下的“龙潭三杰”更是作为中国共产党情报史上最杰出的三人情报小组而名垂中共情报史,他们曾数次挽救处于危难之中的党中央和党的主要领导人,为我党的生存、成长和发展立下了不可磨灭的功勋。而作为这个三人情报小组主要情报员的钱壮飞却是在“无意”中进入国民党的最高特务机关的。
那是1928年的夏天,钱壮飞因为生活窘迫,决定报考在上海开办的一个无线电训练班,最初他只是想找一份掩护职业,谋一个能够糊口的差事,当时他并不知道这个所谓的无线电训练班实际上是国民党的一个特务机构,后来才知道这个训练班原来是由国民党“CC”系统头子陈立夫的亲信徐恩曾主办的。钱壮飞因为是徐恩曾的浙江湖州同乡,做事稳妥,又才华出众,所以很快就得到徐恩曾的赏识并成为他的私人秘书。中共中央抓住钱壮飞无意中进入国民党最高特务机构这一千载难逢的机会,及时安排了李克农、胡底打入敌人内部,同钱壮飞一起组成三人情报小组与敌人周旋。这个在“无意”中“有意”成立起来的情报小组,在工作中获取了蒋介石对江西苏区进行第一次“围剿”时将采取“长驱直入、分进合击”的战术,谋求在三至六个月内一举消灭江西红军的绝密计划,和第二次“围剿”的时间、兵力部署等重要情报,为中央苏区的反“围剿”作出了杰出的贡献。
1931年4月下旬,中共中央政治局候补委员、中央特委成员顾顺章被捕叛变。顾顺章曾主持中央特科的工作,他自称知道共产党中央的全部机密,他向国民党供出了共产党中央负责人周恩来、瞿秋白、李维汉、秦邦宪、陈绍禹、向忠发的住址和共产党中央的办公地点,表示要为国民党立“特等功”。就在中共中央及其领导人处于十分危险境地的关键时刻,由于“无意”中撞进了国民党最高特务机关的情报小组的杰出工作,及时获得了顾顺章被捕叛变的情报,中央机关和领导人迅速转移,使得国民党军、警、宪、特的大搜捕处处扑空,又一次保卫了中央机关和领导人的安全,为中共情报史写下了光辉的一笔。
“这本书是讲要抓住机会,也没有讲这工作一定要学会等待呀。”李石一边睡觉一边想。
当李石一觉醒来的时候,有人告诉他孟青刚刚来过唐州市国家安全局。
“听说孟青长得还挺漂亮?”李石的一个属下不识趣地找李石求证。
李石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那人没趣地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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