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清晨比头一天更漂亮,更美。‘早上好,’海伦冲着我友好地说。‘准备好去见我妈妈了吗?’
“‘自我们到布达佩斯以来,我还没想过别的事呢,’我承认道。‘我们怎么走?’
“‘她住的村子在城北,通公共汽车。’
‘海伦,你肯定你愿意让我跟着去吗?你可以自己去和她谈,也许这比你和一个陌生人——而且还是个美国人——一起露面要少点儿尴尬。’
“‘正是因为有你在,她才更容易开口,’海伦坚定地说。‘她对我很保守,你会迷住她的。’
“‘嗯,以前我还从未因为迷人而被起诉呢。’我给自己弄了三片面包和一碟黄油。
“‘别担心——你不会的。’海伦给了我一个她最具讽刺意味的微笑,‘只不过是我妈妈容易被人迷住罢了。’
“她没有再加一句,罗西迷住过她,你为什么不能?
“‘我希望你让她知道我们要去见她。’我望着桌子对面的她,心想她会不会告诉她妈妈那个图书管理员袭击过她。那条小围巾一直围在她脖子上,我努力不去看那个地方。
“‘伊娃姨妈昨晚给她捎了口信。’海伦平静地说,把果酱递给我。
“我们在城北赶上了公共汽车,把郊区抛在身后。
“‘你母亲在哪里工作?’我看着窗外的村庄车站,只有一个老妇站在那里。她全身着黑,头上围方头巾,一只手拿着一束鲜花,有红的,有粉的。车子停下,她没有上车,也不跟任何下车的人打招呼。车子开走时,我看到她在后面举起花,盯着我们。
“‘她在村里的文化中心工作,整理文件,打打字,城里的市长们路过时,她给他们冲咖啡。我告诉过她,凭她的头脑,做这样的事情是丢脸的,但她耸耸肩,继续干她的。我母亲一辈子过着简单的生活。’海伦语含一丝苦涩。
“郊外的一块牌子上标出了海伦母亲所在的村庄。没过几分钟,我们的汽车停在一个广场上,周围是悬铃木材,一面是一座木板搭起的教堂。一个老妇独自在车棚下等候,和我在上个村子看到那位全身着黑的老太太一模一样。我探询地看看海伦,可她摇摇头。老人家拥抱了在我们前面下车的一位军人。
“没人来接我们,但海伦似乎毫不在意,她领着我轻快地走在偏街上,街道在一片野草丛生的田地前中止了。海伦敲了敲最后一间屋子的门,我一下没看清前来开门的女人的脸。后来我看清了,她很快拥抱海伦,亲了亲她的脸颊,平静得几乎是客套一般,然后转身和我握手。她冲着我微笑,还是有点儿害羞。她抬头扫了我一眼,朝海伦说了几句匈牙利语。
“‘她要我把咖啡给你。’我礼貌地向她表示感谢。她看看我,又看看海伦,又跟她说了些什么,我没听懂。海伦脸红了,继续弄她的咖啡。
“‘什么事?’
“‘没什么,只是我妈妈的乡下人想法,就是这样。’
“她们说话时,海伦是飞快的高音,她妈妈则是低声喃喃。我回过头瞟她一眼,发现她仍然年轻,身上有某种非常健康的东西。
“‘我母亲想知道关于你的一切,’海伦告诉我。在她的帮助下,我尽量完满地回答每一个问题。她用温和的匈牙利语提出每一个问题,同时向我投来询问的目光,似乎光凭她眼神的力量我就能明白她的话。终于,海伦不安起来,从她清嗓子的样子我看得出她打算进入这次访问的主题。她母亲安静地望着她,表情没有改变,直到海伦示意我说出罗西这个名字。此时的我坐在乡下的一张桌子旁,远离一切我熟悉的东西,我不得不鼓起所有的勇气盯着那张安祥的脸。海伦的母亲眨了眨眼,似乎有人要打她,她迅速朝我看过来,沉思地点点头,向海伦提了几个问题。‘她问你认识罗西教授多长时间了?’
“‘三年了。’我说。
“‘现在,’海伦说。‘我要对她说说他失踪的事情。’海伦对母亲讲起来,终于,我听到了德拉库拉这个名字,就在这时,我看到海伦的母亲面色苍白,抓住桌子的边沿。我和海伦同时跳起来,海伦飞快地从灶上的罐子里倒了一杯水。她母亲急急地说着什么,声音沙哑。海伦转过身来,‘她说她就知道这事会发生的。’
“我无能为力地站在那里。海伦的母亲抿了几口水,让我惊讶的是,她像我先前想抓住她的手那样抓住了我的手,把我拉回到我的椅子里。她慈爱地抓住我的手,只是轻轻地抚摸,似乎在安慰一个孩子。
“‘我母亲想知道,你是否真的相信罗西教授被德拉库拉掳走了。’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是的。’
“‘她想知道,你是否爱罗西教授。’海伦语气中隐约透出一丝轻蔑,但神情却是严肃的。
“‘我愿为他而死,’我说。
海伦的母亲走到床尾的柜子边,慢慢打开柜子,拿出一札信件。
“信都在信封里,没贴邮票,因时间久远而发黄,用一根磨损的红绳子捆住。她把信给我,用两只手把我的手指摁在绳子上,似乎要求我珍惜它们。我只扫了一眼第一封信上的笔迹,就认出这是罗西写的,还知道收信人的名字。在我记忆的深处,我已经知道这人是谁,地址是英格兰牛津大学三一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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