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不知愁滋味
为赋新词强说愁
狮子有一阵好久没来上课了,据说是北京参加全国奥林匹克物理选拔赛去了,亏他整天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真是木有天理。
我们要分文理科了,学文还是学理,这是一个问题,大大的问题。
我百无聊赖地玩着手中的钢笔,叹了口气。老夫子,我们的语文老师已经对我连续轰炸了三天了,希望我选文科,认为我有天赋。天赋?天晓得是谁赋。老爸老妈也在逼我选择,我们甚至还大吵了一架。他们认为展阳高中的文科是弱项,保险系数不大,而我理科虽不突出,但较为平均。连班主任也在这样说,她也认为理科保险。我自己咧,是喜欢文学,但又自觉没有足够的天才和想像力,文科于我而言,有点像水中月,美好但不实际,但是,当理科与功利的升学联系起来,我又心有不甘。
物理老师滔滔不绝地讲着红表棒黑表棒什么的,稍有不慎走口讲成“红宝宝”、“黑宝宝”,我不禁微笑,呵呵,老师的口误永远是学生的福利。
下了课,看其他同学在打打闹闹,我就是提不起兴趣,明天就要交表了,我选什么?
“哎,选什么?”班长,一个胖乎乎的男生凑过来。
“与你何干?”我白他一眼,这个胖男生,同窗都快五年了,爱打听的老毛病总是不见改。
“嘿嘿嘿……”他不好意思挠挠头,撇开这个小毛病,他其实还是一个老实男。
“你咧?”近墨者黑,我也有几分好奇。
老实男爸妈是上海下放知青,政策允许子女回城,他以后应该会努力去考上海的学校吧。
果然,他推推眼镜:“我选理科,以后考交大啊。”
真是孝顺的孩子啊,我有些嫉妒,又有些羡慕地看着他单纯的脸。
至少,他有自己明确的目标。
放了学,沙沙去参加校际歌唱比赛去了,她在文体活动方面永远是展阳高中的骄傲。我一个人恹恹地走在回家路上。
路过一家书店,不顾班主任跳脚般“分秒必争”的喝令,我压下罪恶感决定进去逛上一圈。等到我出来时,不知何时,天已降下瓢泼大雨。我无比凄凉地站在屋檐下,我暗自想,落水狗也不过如此吧。
眼看一时半会儿天公是不会止泪的了,我郁闷ing,正想踱进去不顾老板脸色继续蹭书看,一声尖利的刹车声响起,一辆轿车停在我面前,我瞪大眼,看着车窗缓缓摇下,露出唐狮子不太好看的脸色:“上车。”
我茫然,是在跟我说话吗?
“上车!”狮子头顶似乎开始冒火。
我如梦初醒,战战兢兢上了车。
车里很温暖,但某人脸色犹如冰块,而且,是万年寒冰。
“你白痴啊,出门不会看看天气预报?!要不是我路过,你要等雨停等到什么时候啊?!”狮子咆哮。
我愣了愣,也不禁怒火冲天:“我爱淋我的雨,关你什么事?我跟你很熟吗,唐、少、麟、同、学?”我一字一顿。
“呃……”坐在驾驶座上的人坐不住了,回头看了我一眼,居然冲我友善地笑笑,我这才意识到车里还有第三个人,完了,我的原本就不够光辉的形象,这下一定是DOWN到谷底了。
开车的大叔看上去十分和蔼:“你就是林汐吧,我是少麟的姑父,你好啊。”
“叔叔好。”我只好垂头丧气地说。
大叔好言好语地:“少麟特意弯到学校去看了一看呢,果然你走这条路……”
“姑父!”狮子截住他的话。
我茫然。
“少麟今天刚参加完比赛回来啊,他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到校了,”大叔开心地笑,“所以先回学校看看。”
“哦,”应该只是巧遇吧,“那你比赛怎样啊?”我努力表现同学爱。
只可惜,换到的是不屑的一声冷哼。
大叔好心解围:“应该不错吧。少麟一向是天才哦。”
有这样善解人意又会说话的亲戚真好,可惜俺家人丁不旺。我胡乱想,不知不觉车停了。
“下车。”狮子依旧言简意赅。
我看了看,不是我家啊,“我家还没到啊。”
他忍耐地站在雨里,挑挑眉:“你这次模考考了几名?”
这人没事怎么就喜欢戳别人的痛脚,我心虚地看着他,“干……干……干什么?”
“不干什么。”他两手抱在胸前,“白痴啊你,不懂你就不会问人啊?!从今天起,我,是你的家教,帮你复习功课。”
“什……什么?”我大叫,赖着不肯下车,我还想活得时间长点咧。
“你没得选择,下车!”他大力开门,把我拽了出来。
我们进的是一家茶吧,但我没心情品茶,死死盯着面前的仇人,意图用眼光直接砍死他。
狮子好整以暇地看着我:“你不是要考大名鼎鼎的G大吗,就凭你现在的成绩?”
我怒目以对,你是永远别指望一个天才懂得尊重人的。
“选理科吧。”他的语气是不容置疑的。
我大力拍桌子,“唐少麟,你给我差不多一点,今天不是愚人节,你要玩什么把戏就明说,就是因为在天台我得罪过你一次,你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选什么科是我的自由,要你管我!”说到后来,我眼一红,止不住有些呜咽,“我爸妈逼我,老夫子逼我,班主任逼我,连你……你们就不让我自己好好想想……”
他似怜悯地看着我,就一直一直那么看着。他的眼神里,似乎还有别的,但是我无暇分辨。
“你向你自己负责就够了,管其他人干嘛?!林汐同学,我问你,你想清楚没有,你有足够的天赋、理想和热忱去学文科吗?你敢说,你愿意把你的爱好当成一项职业吗?”
我愣愣地看着他,咦,这头狮子说的,怎么跟我想得一模一样?
也许,我只是抗拒被人安排的滋味。
我还是读了理科,我还是每天在和数理化作斗争,我还是每到周末就乖乖地到那座茶吧去听唐狮子讲小灶,尽管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一面对我冷嘲热讽,跳脚抓狂,有时候气起来恨不能把我一把扔到窗外,让我从此消失在这个地球上,一面仍然很尽心尽力地,不厌其烦地为我辅导,时不时还抛出一份两份葵花宝典。
不久我就知道了,原来那座茶吧是唐狮子的姑妈开的,原木色的装修,典雅的布置,和悠扬的音乐。宛如人间天堂,当然,还有身处地狱中的我。在新加坡念书的表妹也写信来说苦苦苦,做不完的习题看不完的书,那么,全世界的高中生岂不都是一样?这样,至少我心理可以平衡一点。
唐姑妈和我很熟了,她很喜欢我,并不介意我经常来蹭坐,因为后来我发展到经常过去温书了,喜欢她眉宇间的温润和那儿的优雅气氛。
一天,我又坐在那儿,在一个小隔座里看着我的化学书,氢氮氧,元素周期表……我不禁伸了个懒腰。
唐姑妈走过来:“小汐。”她和我已经很熟稔。
“阿姨好。”我连忙往里坐了坐。
“书看得如何?”
“还好吧。”我意兴阑珊。
她揉揉我的头发,“你总让我想起了少麒的一个同学,他以前也经常来看书,也经常是郁郁不乐的样子。”
我直觉地出口:“秦子默?”
她诧异,“是啊,你们熟悉?”
我摇摇头,直觉而已。
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那个叫秦子默的冰山男身上,我一种我十分熟悉的感觉。
也不知为什么,我仿佛很了解那种感觉一样。
“那个孩子,单身一人,一直很沉默,可能……”阿姨欲言又止,半晌,又轻快地说,“但他和少麒在G大读书,现在挺好,少麟也不错,你要加油喽。”她轻轻一笑,“看在少麟那么卖力为你补习的份上。”
我笑,有气无力地:“阿姨,你就别再取笑我了。唐狮子的天分,我就是追他100年也追不上。一开始,我可能是误会了他,现在发现,他倒还满乐于助人的。”
毕竟,是很少有人愿意花那么多时间来给一个还曾经在言语上得罪过他的路人甲补习功课的。
嘴上不说,打从心底,我一直十分感激唐少麟同学。我曾经暗下决心,如果考上比较理想的大学,要好好谢他。
虽然,他不见得稀罕。他对我,一向是恨铁不成钢,基本上从无好气。
“狮子?”唐姑妈哑然失笑,又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嗯,还满像的。”
背后有人重重咳嗽。
我一惊,回过头去,赫然是唐少麒兄弟俩和--秦子默,秦子默看着我,眼神很奇怪,很陌生。
看到他们,特别是看到秦子默,我的眼睛一定瞪得很大,因为狮子恶狠狠看了我一眼。
唐少麒亲热地攀上姑妈的肩,大力在她脸上吻了一下:“姑姑,想没想我啊?”我一阵寒战,鸡皮疙瘩起立跳舞,呵呵,恶心地咧。
姑妈惊喜:“又不是星期六,你怎么回来啦?”她朝着后面的秦子默打招呼,“子默,好久没看到你啦。”
秦子默只是看了我一眼,没打招呼,然后,居然好温柔地对着姑妈说:“这周学校搞活动放假,我们也想姑妈了,回来看看您。”他递上一个袋子,“给您买了一条丝巾。”
姑妈难得地脸红了:“你这孩子,来就来了嘛,带什么东西。”
秦子默一笑,居然……有酒窝……“应该的,那时候那么麻烦姑妈。”这个双面人啊。我情不自禁研判地盯着他。嗯,和唐狮子一样具有研究价值。我早就想过了,等到以后考上大学,有时间的话,就以唐狮子为体裁写一本小说,好好剖析剖析这个……人性的多面性,呵呵,这不,眼前又多了一位。
姑妈看着唐氏兄弟,取笑道:“听到没有,你们俩从来没对姑妈说过这么窝心的话,真不晓得谁是我的亲侄子。”
狮子撇撇嘴,一言不发,转身看向我。
我很知趣,努力堆上笑:“恭喜恭喜,载誉归来,呵呵。”
在我们学校,是个人都知道狮子前一段时间出国参加比赛拿了金牌,在学校里引起好大轰动,好像电视台都来采访他了,只不过他风头太劲,加上参加活动太多,我已经有好长时间没见到他了。这段时间以来我都是在自我奋斗,不过以后可能都会如此吧,因为据小道消息说,他很快就要保送了,可以不用到校,有专门老师单独授课,给他开小灶。
我早就说过,他非我族类。
唰----迎风飞来一道暗器。
“我总结的题目,看看。”狮子酷酷地说。
我眉开眼笑地接下,唔,又可以K沙沙几顿饭了。每次狮子总能准确预测到老师段考重点,我和沙沙获益匪浅,成绩稳中有升,呵呵。
一抬眼,大家冲我笑,只是,秦子默的笑十分冷淡,还似乎别有深意地盯我看了好几眼。我心里扮了个鬼脸,还在记仇啊,毕竟我才是被抢书的人咧,小气鬼,喝凉水。
姑妈拍拍手:“难得一起吃顿饭吧。我去买菜。”
几乎是立刻,狮子就出言拒绝:“姑妈,我有事。”话音刚落,手机铃响,吼吼吼,摇滚乐啊,有个性。我离他比较近,清楚听得手机里一个清脆悦耳的女声在说:“少麟,快点,我们都在等你庆祝呢。”
狮子简单答一句:“就来。”我冲他伸伸舌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不怕他了。呵呵,佳人有约啊,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
他狠狠白我一眼,跟姑妈说:“你们吃,我跟朋友聚会,先走。”呼啸而去。
这顿飞来之饭吃得还算比较愉快的,香菇炖鸡,东坡肉,鲜笋老鹅,虾仁涨蛋,清炒荷兰豆……丰盛的一桌啊。我从来不会节食,加上从来不知道应该怎么作淑女状,一面大口吃菜,一面毫不吝啬地大肆褒奖:“好吃,好吃。姑妈,你做的菜一流,比我妈做的好吃多了。”亲爱的老妈,别生我的气啊,为了基本民生,口腹之欲,我只不过小小地夸张了一下,呵呵。
姑妈满足地咪咪笑,姑父,这个爱开玩笑的家伙,还是大学教师呢,冲我一乐:“给我们作干女儿啊,保你天天吃到。”他歪歪头,“要不,过几年,做我们的侄----媳妇也马马虎虎啦。”
咳咳咳咳----我差点呛到,头上似有一只乌鸦飞过,三道尴尬的黑线,外加一滴冷汗浮现额头。拼命拍着胸脯,我大喝了一口水。
眼看着这两个加起来足有八十岁的人朝我嘿嘿直乐,仿佛捉弄我是多么有趣的事,我恨恨,转眼看去,唐少麒笑得诡异,秦子默,则笑得风清云淡,事不关己。
但是,这点小CASE怎么会难得倒我呢,明白膝下无子的唐姑父姑妈心里其实满疼我的,再加上,嚯嚯嚯,我的馋虫,……于是,我大大方方走过去,抱着唐姑妈大叫一声:“干妈!”又对唐姑父大吼:“干爸!”嘿嘿,震震他的耳朵。
唐姑妈居然很感动,温柔地摸摸我的头:“丫头。”眼里隐隐有泪光。
就这样,我轻易地拐到了两个疼我的长辈,直到多年后,他们对我的关心和爱护还是一如既往。
只是,我心里一直一直隐隐有内疚。
快吃完饭时,唐少麒接了个两个电话,第二个电话讲完后神色有些怪异。
秦子默很了解地说:“木兰的夺命连环CALL又到了?”
唐少麒一副很头痛的样子:“大小姐又心血来潮,让我马上滚过去。”叹了口气。
傻子才看不出他眼里的笑意。
“可是,少麟让我送林汐回家。”他看着我,若有所思。
“不用-----”我推辞的话还没讲完。反正不远,再说,我学了四年多的跆拳道可不是盖的。
“我送吧。”依旧是很淡的口气。
我愕住,下意识地,我的嘴巴张得应该能塞下一颗蛋,超大SIZE的。
夜色很美好。
但是,我的心情一点都不好,因为前面的身影。
我使劲地瞪,使劲地瞪,但是就在不远处,前面的人依然不紧不慢迈着长腿在走。
见鬼咧,这个世界上还有人穿衣服,我摸摸鼻子,不甘不愿地承认,这么有型。深灰的衬衫,深色的长裤,很大众化的打扮啊,可是在他身上,硬是有一种玉树临风挺拔颀长的感觉。
不知不觉间,前面的人忽然停了下来,我一时不防,眼看要撞上去了,一支修长的手臂横过来,我条件反射,一掌挥出去,另一掌接着斜斜劈出,标准的女子防身术第三十七招。
眼看堪堪就要沾到他的衬衫,突然间,我反应过来,连忙硬生生停住,一抬眼,收到一道有点不可思议又有点啼笑皆非的眼神。
那个眼神,似乎还带有别的什么。
我极其尴尬,摸摸鼻子,上瞄瞄,下看看,就是不敢看他。
“红灯。”哦,好像是解释为什么会停下来。
我有点窘,往前一看,是到了一个路口,刚想说谢谢。
然后,他带有一些讽刺地开口:“你一向都是这么鲁莽不看人的吗?”好像弦外还有音。
他一定是又想起了那天我在书店的张牙舞爪。
我惭愧,我只能无言。的的确确,我一向如此,这就是我的本色。
不知为什么,在这个冰山男面前,我一贯的伶牙俐齿有点蜕化。
接着:“你走路就不能快一点吗?”依然是那副清冷的口吻。
自大的沙文猪,还是那么不懂得尊重女性。
于是,我兴起恶作剧之念,大大咧咧地:”实在对不起,我天生腿短,没有办法。”
也是实话,沙沙都已经长到一六六了,我还在一五九上徘徊徘徊再徘徊,就是冲不进一六零的大本营。
但是,在这个冰山男面前,没必要表示出哪怕一丝丝遗憾。
对他示弱,就是跟自己过不去。
他瞄了瞄我,不置可否地,继续往前走,只不过,他渐渐放慢了脚步,和我并行。
看着路灯下两条长长的身影,时近时远,靠在一起又分开,和空气中漂浮的夜晚的气息,我居然有点紧张,奇怪,以前和其他男生在一起走走路、开开玩笑,哪怕是打打闹闹的时候我都从来没紧张过,我一向和那些男孩子处得浑然忘却性别之差,犹如哥们儿,但是现在,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这座冰山给我很大很大的压迫感咧?
还有一丝丝的,从未有过的不自在。
“最近功课还紧吗?听说你数理化一直不太好,”突然,秦子默淡淡地开口,“还听说,少麟现在在给你补课?”
“问我?”突如其来,天外飞仙般的这一句看似平淡但似乎又有些友好的话,我的大脑有点短路。
“不然呢?”他看着我的眼睛充满嘲谑。
“呃,算是吧。他给我补习,然后,我和沙沙都在沾他的光。”我老老实实地答,情况也的确如此。
谁叫我逞能,要报理科呢。
他的眼神似在我脸上仔仔细细地搜寻什么,半晌,“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他的后半截话湮没在一声轻叹中。
话还未说完,但是,他只是继续往前走,不再开口。
嘎?我瞪大眼,这个冰山男,到底在打什么禅机啊?我完全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他略带嘲讽地一笑:“我倒是看不出你的脑积水比我还要多。”说完,嘴角微微上扬。
他是在跟我开玩笑?我半天才反应过来,因为他嘴角那抹浅浅的笑意。
第一次,觉得,这个冰山男,似乎也不那么讨厌了。
因为,他的那抹笑,真的,很……好看,而且,第一次地,不带有嘲讽,只是很纯粹的,带有些微调侃的微笑。
一段好长时间的寂然。
我默默数着自己的脚步,却一直没有办法忽略身边的那双脚。
半天,那双脚停了下来。
他乌黑顺滑的短发被风吹得有些乱,在光洁的额前飞舞,清亮的眼眸看不出什么表情,静静看着我,一直就那么看着我。
我生平第一次,有些慌乱,我低下头去。
过了一会儿,一个声音从我头顶上方传来:“林汐,想知道我为什么会跟你抢那套书吗?”
我莫名地心跳,会是为什么咧?
他的声音从我头上方传来:“等你考上G大,我再告诉你。”他又看看我的脑袋,仍旧是那种气死人不偿命的语气,“不过,还不知道,会不会有那么一天。”
我还没来得及反唇相讥,“你家到了。”说完,他转身,大踏步而去。
我先是还为原先他的话而气愤,接着,一项认知回到我渐渐清醒的脑海:
他--怎--么--会--知--道--我--家--地--址--?
哎呀呀,我头痛了。这是我最后的认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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