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宫是本朝历代贵妃的居所,在这里住过两个贵妃,一个是太祖皇帝册封的淑贵妃,另一个就是先皇的生母,康贤孝慧皇太后,她被册封慧贵妃的时候就住在这里,甚至先皇也是在这里出生的,淑贵妃与皇后都未育有子女,太祖皇帝只得慧贵妃所生的先皇一子,而后先皇登基,母凭子贵,她就成了皇太后。
在慧太后之后,两朝皇帝都与皇后感情甚深,皇后又都生有太子,故而皆未立妃,长生宫就一直空着,保留着慧太后生前的样子。
鲁方几人少年时居然敢到这里偷东西,连李莲花这等胆大妄为之徒也十分佩服,这里既然是慧太后年少时的寝宫,说不定当真有许多宝贝。
两人很快到了长生宫,长生宫虽无人居住,却还有几个宫女住在其中,负责打扫房间和庭院。不过那几个宫女既老且聋,纵便有一百个杨昀春从她们身边过去她们也不会发现,莫怪当年鲁方几人就能轻易偷了东西。
靠近长生宫,果然看到四周树木甚多,蔚然成林,树林之旁一口柳叶之形的池塘月下熠熠生辉,甚是清凉悦目。李莲花抬头看了看左近金山寺的方向,杨昀春已笔直向树林中的某处走去。
月色皎洁,长生宫外那片树林不算茂密,斑驳的月光随树叶的摇晃在地上移动,一晃眼有若翩跹的蝶。接着李莲花就看到了一口井,他本以为会看到一口普通的水井,石块所砌,生满青苔,但并不是。
那是莫约有丈许方圆的一口圆形水井,水井上盖着一块硕大的木质井盖,李莲花自少便浪迹江湖,倒也很少看到有这么大的一口井,乍见之下吓了一跳:“这……这原是用来做什么的?”
杨昀春耸耸肩,他怎会知道:“这口井在长生宫与金山寺之间,这里本是个死角,谁知道原来是做什么用的?”
李莲花对着左右张望了几眼,此地地势极低,附近又有天然所生的柳叶池,无怪此处会有水,只是既然已有柳叶池,为何还要在此开挖一口如此巨大的水井?这皇家之事真是玄妙莫测,让人全然摸不着头脑。
那口水井上的木质井盖已颇为腐朽,杨昀春一丅手扭断井盖上的铜锁,将偌大的井盖抬了起来:“当年我看见王公公就是把他们几人从这里扔下去的。”李莲花探出头来,往井下望去,只见这口井井水距离井口甚远,打开来就有一股暖气扑面而来,看来地下确实略有地热,遥遥的月光映在水面上,但见粼粼微光,晶莹闪烁,却看不清井下究竟有什么?他撩起衣裳,一只脚迈入井中,就待跳下去。
杨昀春皱眉:“你做什么?”
李莲花指着井下:“不下去一下怎知底下有什么秘密?”
杨昀春将井盖一扔:“我和你一起下去。”
李莲花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念念有词地看着那硕大的井。杨昀春反而有些奇了:“你不问我为何不拦你?”
李莲花一本正经地道:“既然刺客被杨大人追得跳了井,那尸身也总是要捞出来的……”
杨昀春哈哈大笑:“你这人有意思,下去吧!”
当下两人各脱了件外衣,绑起中衣的衣角,扑通两声,一起跳入了水井之中。
水井很大,两个人一起下来并不拥挤,难怪当年王公公能把鲁方四人‘一起’沉入井底。月光映照着水面,透下少许微光,李莲花和杨昀春闭气沉入井中,井中的水十分清澈,刚刚下去的时候还看得清井壁。
井壁很模糊,十分斑驳,仿佛还有些凹凸不平,杨昀春凝神看着目力所及的地方,突地眼前一黑,有块隐约的黑色方框自眼前掠过,不知是什么东西,正要游过去细看,李莲花却拉了拉他的衣袖。
杨昀春只得随他沉下,在沉下的半途中一块接一块的黑色方框掠目而过,直至四周一片漆黑,只觉李莲花扯着他的衣袖,沉入水底,径直往另一侧游去。这水井底下竟是出奇的宽敞,杨昀春稀里糊涂地被他拖着直往深处而去,再过片刻,李莲花突然往上游去,只听“哗啦”一声,两人竟是一起出了水。
睁开眼睛,四周依旧是一片漆黑,却听李莲花道:“少林寺有一种武功叫做‘薪火相传’,不知杨大人会否?”
杨昀春学武已久,虽然一步未曾踏入江湖,却也知道“薪火相传”是一种掌法,运掌之人出掌如刀,在柴火之上连砍七七四十九下,终能点燃柴火,这门功夫他却不会,不由得摇了摇头。他虽然只摇头,但李莲花却道:“原来杨大人不会……不过这门功夫的心法,我在许多年前曾听少林寺的和尚讲过。”
杨昀春心知两人全身入水,身上火种全湿,而这个地方多半就是井底的隐秘所在,李莲花想引火照明,他虽无心偷学少林寺的武功,却也不得不临时抱佛脚:“你将心法念来,我看能在浸水的衣服上引出火来不?”
李莲花果然念了一段四不像的心法口诀,杨昀春虽说也觉得这仿佛和他所知道的少林武功相差颇远,却也别有门路。李莲花当即脱下中衣来让他一试,杨昀春果然依言往那衣服上连挥了三掌,衣服便已干透。见掌法有效,连劈十掌之后,那件白色中衣“呼”的腾起火光来。两人借着火光一起向四周望去,只见这里竟然是个密室。
这里显然已经不是井底,却是个颇大的房间,四面是坚实的石壁,在远端的石壁下有一团黑影,看似一张床。李莲花和杨昀春从水里出来,走得急了差点一脚踩空,杨昀春提着李莲花那引火的衣裳快步向那张床走去,只见火光辉映之下,那张床上七零八落散着一些斑驳的东西,却是一堆尸骨。
杨昀春大吃一惊,他做梦也没想到竟能在井下发现一堆尸骨,李莲花却是料到多时,他皱眉细看那尸骨,那尸骨显然已有年月,那张床本是木质,却也腐朽得差不多了。床上除了尸骨和一些仿若衣物的残片,并无什么东西,但床下最靠墙之处却藏有一个硕大的箱子。
那箱子是用粘土捏成,自然放干的,显然是就地取材,并非从外面带入。杨昀春脱下外衣,并未解剑,此时拔出剑来,一剑削去那箱子粘合的口,只听“嚓”的一声微响,那早已干透的坚硬泥板应手而下,就如当真是箱盖一般。
箱盖一开,一股柔和的光就从箱子里透了出来,倒是把两人吓了一跳,定睛再看才知那箱子里居然是堆满了金银珠宝。杨昀春伸手入箱,随手取了一件出来,在火光与箱中夜明珠的映照下,那东西纤毫毕现,却是一串浓绿色的珠子,入手冰凉,颇为沉重,在光下晶莹剔透,十分美丽。
李莲花也伸手翻了一样东西出来,却是一块玛瑙,但见这玛瑙之中尚有一块圆形水胆,玛瑙清澈透明,颜色红润,质地奇佳,里头的水胆也是清晰可见,堪称上品。杨昀春将手中的珠子看了好一会儿,茫然问:“这是什么?”他见过的珠宝玉石也有不少,但这东西水晶不像水晶,琉璃不像琉璃,却是他前所未见。
“这个东西叫做颇梨。”李莲花又顺手从箱子里翻出一串洁白如玉的珠串,只见其上有一朵含苞欲放的莲花,其后以金丝穿着一百零八颗黄豆大小的白色圆珠,线条细腻圆融,全无棱角,单是雕工已是绝品。杨昀春看着李莲花手里的白色珠串,那东西似瓷非瓷,竟也是他前所未见:“那是……”
“这是砗磲。”李莲花叹了口气,“颇梨以红色、碧色为上品,像你手里这么大一串,品相又如此之好,若是拿去卖钱,只怕那三、五十亩良田马马虎虎也是买得的。像我手里这串一百零八的砗磲珠子,若是拿去卖给少林寺,只怕法空方丈便要倾家荡产。”
杨昀春笑了起来,从箱底翻出一块沉甸甸的东西:“我要买良田使这个就好,提着那串珠子,若是有人不识得货,岂不糟糕?”那东西一提出来满室生光,差点闪了李莲花的眼睛,却是一块硕大的金砖。
说起金砖他在玉楼春家里见了不少,但玉楼春家里那些金砖和皇宫中的金砖相比,那果然还是小气许多。杨昀春手里这块金砖堪称一块“金板”,竟有一尺余长,一尺余宽,约半寸宽厚,并且如这样的“金板”在那泥巴箱里还有许多,整整齐齐地叠在箱子底下。
李莲花张口结舌,瞪眼看了杨昀春半晌,杨昀春叹了口气,将手里的颇梨放回箱子:“这许多稀世罕见的珍宝,怎会藏在这里?”
李莲花摇了摇头,过了片刻,又摇了摇头,杨昀春奇道:“怎么了?”
李莲花叹了口气:“我想不通,鲁方当年要是沉了下来到了此处,瞧见这许多金银珠宝,怎会不拿走?”他指指杨昀春手里那块“金板”,“即使黄金太大太沉,那玛瑙却不大,即使不认得颇梨,也至少认得珍珠吧……”
箱里不只有一串珍珠,是有许多串珍珠,甚至还有未曾穿孔的原珠。串成珠链的颗颗圆润饱满,大小一致,光泽明亮,那些散落的原珠也至少有拇指大小,或紫光、或红光,均非凡品,即使让傻子来看也知价值连城。
鲁方却一样也没带走。为什么?
“说不定他胆子太小,这都是皇上的东西,他又不是你这等小贼。”杨昀春笑道,“何况这箱子原封未动,说不定他进入此地之时紧张慌乱,根本不曾看过。”
李莲花摇了摇头:“这泥箱子根本就是鲁方捏的,他怎会没有看过?”
杨昀春吃了一惊,失声道:“鲁方捏的?怎会是鲁方捏的?”
李莲花指着水道旁他方才踩空的地方,那有个刨开的泥坑,显然捏箱子的泥土就是从那里来的:“这些东西的主人自是万万不会捏个泥箱来藏,你看这地上的印记……”李莲花指着地上的坑坑洼洼:“还有那床上的尸骨。”
杨昀春瞪眼看了泥地和那堆尸骨好一阵子:“那尸骨怎么了?”
李莲花一本正经地道:“那尸骨如此凌乱,自不会是他自己将自己整成这般七零八落的模样……那就是他变成一把骨头之后,有人把他彻底地翻了一遍,说不定还剥了他的衣服。”杨昀春点了点头,指着地上的印记:“有道理,这又如何了?”
“你要记得,方才我们在水里的时候,是什么也看不见的。”李莲花越发正色,“如杨大人这般武功绝世的第一高手都看不见,那鲁方自然更是看不见的的。”
杨昀春又点头:“那是自然。”
李莲花咳嗽一声:“既然这里如此黑,鲁方显而易见也不会什么‘薪火相传’的绝世武功,那他是如何知道要游到这里、又如何知道这里有个密室、又如何知道这里有金银珠宝的呢?”
杨昀春也觉得奇了,李莲花只怕是早就猜到底下有密室,但鲁方当年沉下来的时候却不可能事先知道这里有密室,底下漆黑一片,他又是如何进入密室的?却听李莲花慢吞吞地道:“但这其实很简单……”
杨昀春皱眉:“很简单?莫非鲁方早就知道这里有密室?”
李莲花叹道:“连皇上都不知道的事,鲁方怎会知道?他能摸到这里来,不是因为他有少林寺的绝世武功,而是因为他看到光。”
杨昀春奇道:“光?”
李莲花指着箱里发光的那些夜明珠,十分有耐心地看着杨昀春微笑:“他来的时候这些东西都滚在地上,他沉下井的时候看到有光,就顺着光摸了过来,于是找到了密室。”杨昀春一怔,这答案如此简单,他却不曾想到,委实让他有些没有面子:“光……”
李莲花颔首:“这地上还有挖起东西的印记,因为鲁方来的时候,这些金银珠宝不是藏在箱子里的,而是放在外面的,珠宝之中恰有数颗夜明珠,所以救了他一命,让他找到这里。”
杨昀春恍然:“所以你说是鲁方将这些东西挖了出来,然后捏了个泥箱子藏了起来。”
李莲花连连点头:“杨大人英明,不过按地上的痕迹,地上的珠宝也许比箱子里的多很多。”
杨昀春摸了摸脸颊,李莲花这句“杨大人英明”让他没啥面子:“如此说来,鲁方就是本有预谋,要将这些珍宝盗走了?”
李莲花又连连点头:“这许多稀世珍宝聚在一起,想要盗走也是人之常情……”
杨昀春“呸”了一声:“如你这般小贼才会见了珍宝就想盗走。”
李莲花连连称是,也不知听清楚了没有,又道:“我想不通的是,既然鲁方早已准备好要将宝物盗走,为何最后却没有盗走,甚至如今莫名其妙地被什么东西吓得发了疯?”
杨昀春淡淡一笑,指着那床上的尸骨:“那自然是他招惹了些不该招惹的东西。”
李莲花也微笑了:“杨大人也信这世上有鬼么?”
杨昀春摇头:“鬼我不曾见过,难说有还是没有。不过我想这密室里最大的秘密只怕不是那些金银珠宝,而是床上这个人吧?”他从箱里抓起一颗夜明珠,对着那死人细细地照了好一会儿,奈何一具七零八落的骨骸,委实看不出什么来,“这人是谁?”
“鲁方当年若是有杨大人一半聪明,或许就不会惹来杀身之祸。”李莲花叹气,“后宫禁忌之地,井下隐秘之所,居然藏得有人,若非此人半点也见不得光,又何苦如此?我想‘这个人是谁’就是鲁方疯、李菲、王公公、尚兴行死的答案。”
杨昀春静默了一会儿,缓缓放下那颗珠子,李莲花言下之意他听懂了,又过了一会,他突然道:“但这个人已经死了很久了。”
李莲花静静地道:“杨大人,你很清楚,此地的金银珠宝都是佛门圣物。《佛说阿弥陀经》有云,‘舍利弗,彼土何故名为极乐?其国众生,无有众苦,但受诸乐,故名极乐。又舍利弗,极乐国土,七重栏楯,七重罗网,七重行树,皆是四宝周匝围绕,是故彼国名为极乐。又舍利弗,极乐国土有七宝池,八功德水充满其中。池底纯以金沙布地。四边阶道,金、银、琉璃、颇梨合成。上有楼阁,亦以金、银、琉璃、颇梨、砗磲、赤珠、玛瑙而严饰之。池中莲花,大如车轮,青色青光,黄色黄光,赤色赤光,白色白光,微妙香洁。’这里的珍珠、黄金、玛瑙、颇梨、砗磲等等,都是佛门七宝之一,这些东西,都是当年极乐塔里的珍品。”
杨昀春又静默良久,长长吐出一口气:“不错。”
李莲花指着那堆骨骸:“极乐塔突然消失,塔中珍宝却到了此处,这个人是不是毁塔盗宝之人?如若是,他是如何做到的?又为何死在此处?如若不是,极乐塔又是如何消失、塔中珍宝又是如何到了此处?盗宝之人是谁?毁塔之人是谁?他又是谁?”
杨昀春苦笑:“我承认你问的都是问题。”他叹了口气,“此地必然牵涉百年之前一段隐秘……一段绝大的隐秘……”话说到此,他心中竟隐约泛起一阵不安,以他如此武功、如此心性都难以镇定,这隐秘终将引起怎样的后果?可——会——掀起惊涛骇浪?
李莲花看他脸色苍白,又叹了口气:“那个……我也不爱探听别人家的私事,何况是死人的私事……不过……不过……直到如今,还有人在为了这个杀人。”
杨昀春点头:“不错,不论如何,不能再让人为此而死。当年极乐塔之事无论真相如何,终该有个结束。”
李莲花微微一笑,然后又叹了口气,他走向那张床左侧,提起烧得差不多的中衣对墙上照了照:“这里有风。”
杨昀春凑了过去,两人对着那有风的墙细看了一阵,李莲花伸手按在那有风的缝隙上,略略用力一推,只觉泥墙微微一晃,似乎藏有一扇门。杨昀春内力到处,那门闩“咯啦”一声断开,泥墙上无声无息地开了一扇泥门。
原来墙上有门,却是一扇泥门,那扇门竟然是从外面闩上,若非杨昀春这等能隔墙碎物的高手,密室里的人断不能打开的。两人面面相觑,提着燃烧的中衣往前便走。前面是一条密道,却修筑得十分宽敞,四壁整齐,还嵌着油灯。密道并不长,道路笔直,两人没走多远,就看到了另一扇门。
那也是一扇黄泥夯实的泥门,古怪而坚固,两人用力敲打,那扇门却是被封死的,完全推不开。李莲花奇道:“这里既然是封死的,怎会有风?”他举高火焰,但见火焰直往后飘动,抬起头来,在那被封死的泥门之上,有一排极小的通风口,不过龙眼大小,并且似乎年久失修,已经堵死了不少。
两人一起跃起,攀在泥墙上凑目向外看去。外头月明星稀,花草葱葱,红墙碧瓦,十分眼熟。竟是长生宫的后花园。
李莲花和杨昀春面面相觑,杨昀春大惑不解:“那井下的密室怎会通向长生宫?”
李莲花喃喃地道:“糟糕、糟糕,不妙至极、不妙至极……”
杨昀春颇觉奇怪,皱眉问:“怎么了?”
李莲花益发愁眉苦脸:“今夜既然你我在这里,出去之后,少不得也要和鲁大人、李大人一般下场了,这可如何是好。”
杨昀春哈哈大笑:“若是有人向我动手,我生擒之后,必会让你多看两眼。”
李莲花欣然道:“甚好、甚好。”
既然那泥门封死,两人只得再回密室,又在密室内照了一阵,李莲花从泥箱里选了一颗最大的夜明珠,与杨昀春一起通过水道潜回井底。
夜明珠朦胧的光晕之下,两人一起往井壁看去,只见井壁上依稀曾经刻有什么花纹,时日过久早已模糊不清,李莲花伸手触摸,那井壁果然不是石砌,而是腐烂的木质,用力一划便深入其中,露出白色的木芯。
两人在井壁照了一阵,未曾发现什么,夜明珠的光晕一转,两人突地看见,在那清澈的井底有一块依稀是布匹之类的东西在随水而动。杨昀春再次沉了下去,轻轻扯了扯那布匹,一阵泥沙扬起,珠光之下,只见另一具骷髅赫然在目。
李莲花和杨昀春面面相觑,不想这井下竟是两条人命,却不知究竟是谁和谁死在这井中,他们是一起死去,或者只是偶然?
两人围着那意外出现的第二具骷髅转了两圈,这骷髅留有须发,年纪已大,死时姿态扭曲,他身上残留少许衣裳,衣上挂得有物闪闪发光,李莲花从骷髅胯骨上拾起一只铜龟,对杨昀春挥了挥手,两人一起浮上。
浮上水面,外边星月交辉,悄无声息。
李莲花那件中衣已经烧了,爬上岸来光裸着上身,方才在密室里光线黯淡杨昀春也没留心,此时月光之下,只见李莲花身上肤色白皙,却有不少伤痕。杨昀春本来不欲多看,却是看了一眼。看了一眼,又看了第二眼。
李莲花见他对着自己看个不停,吓得抱起外衣,急急忙忙要套在身上。杨昀春一把抓住他的手:“且慢!”
李莲花被他看得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做什么?”
杨昀春看着他身上的伤痕,喃喃地道:“好招……此招之下,你……你却为何未死……”
李莲花手忙脚乱地系好衣带,东张西望了一阵确定全身上下再无半点伤痕可让杨昀春看见,方才松了口气。
杨昀春突地“唰”的一声拔出剑来,在月下比划了几个招式,一剑又一剑比向李莲花身上方才的几道伤痕,显在冥思苦想那绝妙剑招。李莲花见他想得入神,那长剑比划来比划去,招招向自己招呼,若是杨大人一个不留神学会了,这一剑下来自己还不立毙当场?
到时杨昀春他说不定吸取教训,为防“你却为何未死?”,一剑过后,再补一剑,便是有两个李莲花也死了。
越想越是不妙,再待下去,说不定杨大人要剥了他的衣服,将他当成一本“剑谱”。李莲花足下微点,飘若飞尘,趁着杨昀春醉心剑招之时,没入树林,三晃两闪,半点声息未露,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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