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之后,刀家就多了一个叫“甄甄”的红衣女婢,幸好刀家人口众多丫鬟仆人人山人海,以至于根本没人认出来这个人是原来就有的,还是原来根本没有的。
晚上吃饭。
刀家一家子吃饭是件严肃的事,一桌子围坐的有十几个人,以刀望山以下,每人规规矩矩按照长幼安分守己地吃饭,身边女婢穿梭来去,气氛却很压抑,没有人敢随便说活,连筷子和碗的敲击声都很少。
甄莘-斜眼看着坐在刀俊殷以下的刀狻猊,她如果真的嫁了刀狻猊,坐在这桌子上吃饭会闷死,富贵人家不知道肚子饿的滋味,讲究什么身份气质,居然连夹菜都要按顺序,刀望山夹一下,刀俊殷夹一下,刀狻猊夹一下,如此排列。如果刀狻猊上一口没吃完,又轮到他夹菜怎么办?她眼珠子转来转去就在想这件事,心里一个劲儿地偷笑。
突然刀狻猊的筷子顿了一下,刀俊殷夹完菜他没有去夹菜,微蹙了一下眉头。她心头一跳,她一看就知道刀狻猊又反胃想吐,如果当着全家的面吐了出来,刀望山肯定要请大夫,那时候刀狻猊的“喜脉”就掩饰不住了怎么办?她本来站在旁边侍侯,情急之下两眼翻白“啊”的一声假装昏倒。
她这一倒,让刀家全家都是一愣,刀望山浓眉紧蹙,“刀三。”
刀家管家刀三立刻过去按了按红衣女婢甄甄的脉门,“把她抬出去。”
几个女婢合力把假昏的甄莘-抬了出去,刀三目中掠过一丝奇光,跟了出去。
刀狻猊一手捂住嘴,勉强压下反胃的感觉,心里苦笑这女人做事无比惊悚,要转移注意力做什么都好,她居然来玩一手假昏,这下肯定会引起老爹的注意了,就算没引起老爹的注意,刀三那精明得快成仙的眼力难道看不出她在装昏?
“二哥?”身边的三弟刀峻樵有些奇怪地看着他。“怎么了?”
刀狻猊摇摇头,放下碗筷,“我吃饱了。”
刀望山眉头再次一皱,对他点了点头,让他先走。
甄莘-被刀三指使女婢抬到了一个偏僻的房间,心里暗暗叫苦,不知道是被抬到了刑场还是厨房?她当然知道她这一翻白眼,以刀家众人犀利的目光肯定看出她在装昏。刀三听说是“神悟刀家”的“神刑之刀”,连刀狻猊小时候都被他打过。
“起来吧。”刀三的态度却很温和,“小姑娘,可是被人欺负了?”
啊?被人欺负?甄莘-未睁眼先流泪,哽咽着说:“刀大爷,二公子……二公子……”她从地上坐起来扯了衣袖里的手绢擦笑出来的眼泪,“二公子从淫贼手里救下我这落难女子,安排我有刀家这份差事养家糊口,可是我天生胆小,看着各位大爷威风凛凛,走路都带刀,吃饭都不说话,还常常有人打上门来,听说前阵子二公子用刀打死了人,我真的好害怕……”
刀三点了点头,“你本非江湖中人,自然不惯我等江湖世家行事。”
“所以,求求你,刀大爷,我可以去后院扫地吗?我好怕刚才吃饭的各位大爷,各位大爷目光都好凶……”她顺势大哭,做哀怜状,“我只想做个洗衣扫地的小丫头,我怕刀……”
刀三却很老实,她想不通这种人居然能坐刑堂而没有被人骗死,难道大家都觉得他长得阴沉所以不敢骗他?只听刀三说:“从现在开始你可以去后院扫地,一日三餐和嬷嬷们一起吃,不必伺候各位公子用餐。”
她大喜过望──不是装的──这样她就不必和刀望山那老头朝面,就不会被揭穿身份。她立刻从地上爬起来磕头,诚诚恳恳地说:“多谢刀三爷成全,小婢作牛作马都会报答三爷的。”心里却想她既不想变成牛也不想变成马,自然就不必报答了。
正在这时,门开了,刀狻猊含笑走了进来,“甄甄,怎么了?”
甄莘-往刀三身后一躲,怯怯地看着刀狻猊,装得像只兔子。刀三说:“小姑娘不惯江湖风浪,我打发她去后院扫地,二公子不必挂怀。”
“我屋里正好缺人整理,这丫头先去给我打扫打扫。”如此,甄甄这个胆小如鼠的丫头在刀家就名正言顺地扫地去了。
刀家的后院在懒惰成性的甄莘-眼里看来等于没有什么落叶,晚上她正在和刀狻猊喝酒看月亮。
“我觉得很奇怪啊,你家刀三怎么是这样的?我说什么他信什么?”甄莘-奇怪地看着刀狻猊,“他难道没有想过我在胡扯?”
刀狻猊悠悠地说:“那是因为谁都知道神刑一刀脾气很坏,听说一旦被他发现你有一丝不实之言,就会立刻用他独门‘芥毒刀’在你脸上划十字,被那刀划伤以后可是永远都好不了的,所以从来没人敢骗他。刀叔总以为只要他一出马,天下没人敢在他面前撒谎。”
甄莘-嘻嘻一笑,“看到这种人,就知道这个世界多么可爱了。”
“看到你这种人,就知道这个世界是多么让老实人头痛。”
“幸好你不是老实人。”
刀狻猊举起酒杯,“甄丫头,你虽然不是个老实人,却不够坏。”
她笑吟吟地看着他,“怎么说?”
“够坏的话,你该杀了祝华风。”
她想了想,承认道:“我曾经很想杀他。”
“现在呢?”刀狻猊好奇地问,“为什么不杀?”
“因为他在你刀二公子眼皮底下,我要杀他,刀二公子总要救人的。”她嫣然一笑,“何况他已经完全毁掉了,你爹从他身上搜到《宝元秘笈》,证明了他才是杀死武当静闲的凶手,我已经很满足了。”说着她举杯喝酒,像什么事都不再挂怀,十分开心的样子。
“你真不够坏。”刀狻猊叹口气,“和江湖传说的偷娘差得太远。”
“我也一直觉得自己不坏,虽然也不怎么好。”
刀狻猊愉快地给她斟酒,突然又说:“明天我们去见江湖第一大美人。”
“我早等着你给我引荐那位传说中冰清玉洁倾国倾城的萧姑娘了。刀二公子苦追多年的女人,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奇女子。”
刀狻猊含笑神秘地说:“她一定会让你大吃一惊。”
“不管是多美的女人,我都不会吃惊的,因为我不是美女。”
第二天。
刀家二公子造访金钱坊。
甄莘-见过公孙朝夕一次,匆匆一面,只知道此人懒惰程度和她不相上下,其余并不了解。他的妻子“江湖第一美人”萧守红却是大名鼎鼎,以冰清玉洁、高雅出尘和多才多艺驰名江湖。
这些优点她都没有,所以她倒是诚心诚意来看美人的,不管美人有多美,她相信她抱着虔诚的心态来参观,不至于大吃一惊。
但她看见萧守红的时候着实大吃一惊,甚至吃惊得像在嘴里发现了一只苍蝇。
她一脚踩进金钱坊的大门,就听到门里的河东狮吼:“公孙朝夕你给我出来!谁叫你把儿子放出去抓鸽子?儿子虽然是你生的但是我养的!快点儿把我儿子还来,否则我杀了你!”
河东狮吼的声音清脆好听,但她身为刀二公子座前小婢,不得不怯怯地去通报:“‘神悟刀家’二公子来访……啊──”她闪身避开从大门口飞出的三个苹果两个梨子,只听“扑扑扑”三声,那三个苹果刀狻猊抓住了两个,剩下的一个苹果两个梨却都砸在刀二公子的马车上,汁水横飞,四面开花。她吓得花容失色,余悸犹存地看着苦笑的刀狻猊。
只见公孙朝夕从屋里掠了出来,笑眯眯艳看着门外误中流弹的贵客,“家里正在抓儿子,两位请进请进。”说着一道白影从屋里射出,吼道:“你快叫儿子回来……”她突然看清楚门外的“贵客”,突然噎了一口气,轻声细语斯斯文文地说:“啊,二公子,守红失礼了。”
这位闪身出来的女子高雅秀丽,气质犹如空谷幽兰,十分纤细动人,如果不是甄莘-清清楚楚看见她变脸的全过程,杀了她也不相信这么一位纤纤秀秀的绝代佳人居然能发出那么大的吼声,还连摔了五个水果打老公。斜眼看了刀狻猊一眼,她在心里大笑,这位“江湖第一美人”她喜欢!
公孙朝夕颀长飘逸的身形看起来也文质彬彬,笑得却有股说不出的味道,被他一笑总让人忍不住想要往自己身上四处瞧瞧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被他赚了去。
刀狻猊把两个苹果抛回给公孙朝夕,苦笑着道:“我来瞧你儿子,你儿子呢?”
公孙朝夕咳嗽了一声,“儿子啊,儿子被我不小心放跑了……”
“放跑了?”甄莘-瞠目结舌,儿子又不是狗,怎么会不小心放跑了?
萧守红淡淡地道:“中午要抓来烤鸽子的鸽子飞了,他居然放儿子去给他抓鸟,你说这种亲生爹爹是不是该打?”
放儿子……去抓鸟?甄莘-一向自认为不笨,却第一次听不懂,眨眨眼,“什么?”
刀狻猊也没见过公孙朝夕的儿子,“难道你生了一只老鹰?”
公孙朝夕瞪着眼道:“我生的明明是白白胖胖又漂亮义可爱的好儿子,你才生了只老鹰!”
刀狻猊被他骂得无趣地摸着鼻子,喃喃地道:“我觉得生老鹰总比生儿子好,我可是堂堂七尺男儿,要让我老爹知道我会生儿子,他会杀人灭口……”
正当争吵之时,天空中扑啦啦传来振翅的声音,还有婴儿的笑声,公孙朝夕眼睛一亮,“儿子回来了!”说着趾高气扬地瞪着萧守红,“还说儿子不认识路,我生的儿子怎么会不认识回家的路?我放儿子出去遛遛,那是为儿子好!”
刀狻猊无暇听他们夫妻吵架,抬头看去,只见天空上缓缓降下一个穿着粉红肚兜的小婴儿,两眼圆圆乌黑明亮,十分纯真,背后展开一对翅膀,手里抱着一条裤子,“咿咿呀呀”往公孙朝夕身上扑去。
顿时公孙朝夕惨叫声起:“笨儿子,我叫你去抓鸽子,不是要你去偷别人家绣花格子的内裤!”
那只小婴儿却不管,抓住公孙朝夕亲亲热热地往他身上蹭啊蹭,幸福得像一只千里跋涉终于找到主人的狗,亲得公孙朝夕满脸口水,大喊大叫地在院子里逃来逃去,却逃不过儿子热情的“拥吻”。
刀狻猊和甄莘-同时大笑,笑得眼泪都快要出来丁,萧守红吹了声口哨,他们的“儿子”萧公孙乖乖地飞回来抱着她的手臂在她怀里睡觉。她轻轻地抚摸着萧公孙的头,对这种状况习以为常。
“你快点儿……快点儿生个儿子给我玩……”甄莘-拼命拉着刀狻猊的衣袖,对萧公孙羡慕得不得了,“实在是太可爱了,我也要!”
刀狻猊笑到一半突然噎住,要他看别人笑话他是当仁不让,要他自己生他是万万不肯的。“奸脸公孙,我要是生出这样的儿子,我爹会杀了我。”他谄媚地凑过去悄悄和公孙朝夕咬耳朵,“有没有办法可以不生?”
公孙朝夕不怀好意地看着他的肚子,“我听江湖第一神医官水水说,以你的武功,大概可以拖个两三年,生还是要生的,不过我建议你最好先娶个老婆掩饰掩饰,否则你爹那关不好交代。”
刀狻猊一口拒绝:“我不要,我宁愿去找棵大树吊颈。”
公孙朝夕指指他前院的大树,“那棵大树又高又人,我从里面搬把椅子给你垫脚,三尺白绫我可以从不要的衣服上剪下来卖给你,价钱另算,刀二公子慢走不送。”
甄莘-抿嘴直笑,对公孙朝夕和萧守红这对夫妻她真是看得顺眼到了极点,“我们家阿刀肚子里的孩子,我会当做心肝宝贝好好地疼爱,他要吊颈先过我这关,从我的尸身上踩过去吧。”
萧守红眼睛一亮,像看到了盟友,奔过去拉住甄莘-的手,“这位妹妹,你看我家朝夕的宝宝。”她献宝似的把萧公孙拎起来放到甄莘-怀里,“你摸摸他的肥胳膊肥腿,多可爱的肉啊,手感多好的皮肤,按下去还会弹起来,可以这样捏……还可以这样捏……”
甄莘-双眼发光,萧公孙被萧守红捏得痛了,“咿唔叽布叽咕”地大声抗议,张开嘴企图去咬萧守红的手指,左边咬不到,右边咬不到,上面咬不到,下面咬不到,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聚精会神地看着“母亲”欺负他的手指,虎视眈眈准备狠狠咬一口。
“哈哈哈……”甄莘-看得大笑,“我也要玩,给我玩。”她抱过萧公孙,那一岁的小婴儿抱在怀里十分稳当,看他好奇地抬起头一双纯真无邪的眼睛望着她,顿时让她想起了出生不久便离开母亲最终横死的女儿,她的女儿也有这么纯真的一双眼睛。笑容顿时黯淡,她的嘴角却向上弯,露出一个妩媚的笑意。
萧公孙奇怪地看着她的眼睛,突然低下头咬住她的衣襟,含在嘴巴里对她笑,“呜呜……叽布叽咕……”
刀狻猊拍了拍她的背,戳了那肥嘟嘟的小婴儿一下,抬起手来的时候衣褶恰巧掠过甄莘-的眼角,擦掉了她的眼泪,“你儿子怎么养的,肥得像头猪……”他一句话没说完,“呼”的一声突然往后跳了一大步,他刚才站的地方起了一团火球,振着翅膀的萧公孙不满地看着他,大大的眼睛充满泪水,突然扑回萧守红怀里大哭,“呜呜呜鸣呜……”
“你儿子居然会喷火……”刀狻猊喃喃地道,“可怕!真可怕……”
“你儿子生出来说不定也会。”公孙朝夕斜着眼直笑,“到时候咱哥们仗着儿子纵横江湖,横扫八荒六合,看不顺眼的人统统都烧了,这就叫养儿有孝,防贫防老。”
刀狻猊只有苦笑,没面子地摸摸脸,喃喃地道:“我倒想问问君书生怎么样了,难怪他跑到天山赏雪一去不复返,他要是敢在家里生个儿子出来,他老爹绝对会杀了他,然后自杀。”
“不管他打算怎么样,总之不过两年三年,你儿子还是要管我儿子叫大哥的。”公孙朝夕笑吟吟地说。
刀狻猊瞪眼看向他,“我要是生个女儿呢?”
公孙朝夕仰天长笑,“你如果生个女儿,就嫁给我儿子当老婆……”一句话没说完,刀狻猊袖中刀出,一刀便往公孙朝夕的脑袋上劈去,笑骂道:“你还是幸灾乐祸,算盘打得精明!我告诉你,我女儿嫁给你儿子没问题,要是我生个儿子,你儿子倒也嫁给我儿子叫我声岳丈试试?”
公孙朝夕居然脸色都不变一下,笑嘻嘻地说:“我们的儿子都是昆仑山上不知道什么怪物寄养在咱们肚子里的,既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那我儿子嫁给你儿子又有什么问题,那叫物以类聚……反正我搞不清楚按照昆仑山怪物的分类,我儿子到底算公的还是母的……”
“公孙朝夕!”河东狮吼再起,萧守红手指公孙朝夕,“儿子烧死你爹!他居然为了当刀家岳丈把你卖掉!”
萧公孙一张笑脸对着公孙朝夕飞扑过去,却不是对他喷火而是幸福地飞到他怀里蹭啊蹭。公孙朝夕手托儿子得意地炫耀:“看见了?亲生的就是亲生的……喂,不许你拿拍子打儿子!野乌鸦,你给我放下……”正当他得意之际,萧守红抄出藏在门口的一把巨型苍蝇拍,一拍往飞在半空中的萧公孙屁股拍上,公孙朝夕一把抱住儿子,大喊大叫地往屋里窜。
甄莘-和刀狻猊相视一眼,她看得大笑起来眼泪却顺腮而下,刀狻猊知道她想起了女儿和祝华风,他蒙住她的眼睛,微笑着问:“想说什么?”
甄莘-微微一笑,眼泪温润了他的手指,她的嘴角上扬,勾着一个娇媚动人的微笑,“你生个儿子给我玩。”
他吻了下她的脸颊,“只要你喜欢。”
她轻轻挣脱他的手指抬起头看向他,“我觉得,看见他们……就觉得和你在一起,将来也会有这样……幸福得不可思议的时候。”
“只要你觉得幸福,就算是老鼠我也生了。”
她大笑着拉起他的衣袖擦掉眼泪,“只要是你生的,就算是老鼠我也养了!”
数年之后。
狮子堂。
刀狻猊舒服地躺在他的虎头大椅里睡觉,甄莘-正在做乖巧的女婢状,拿着块抹布慢腾腾地在屋里转,好像在擦墙,其实在伸懒腰。
脚步声响。
“二哥,爹叫你到娘房里,有重要的事要和你商量。”
刀狻猊睁开眼睛,“娘找我?”
来的人是他三弟刀峻憔,闻言点了点头,“好像是明玉君府君霜梨君姑娘的媒婆找上门来,明玉君府要和咱们联姻,大概选中了你吧。”
“什么?”刀狻猊目瞪口呆,甄莘-转过身去捂着嘴偷笑,刀峻樵比刀狻猊更奇怪地看着他,“你不是常去君府?”
“君书生什么时候有个妹子,我怎么不知道?”刀狻猊差点儿掐作自己的脖子试试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听说是君无双君大侠早年和红颜知己生的,是个流落在外的好姑娘,前不久才认祖归宗回到君府,可能连君大公子都不知道多了个姐姐──她比君大公子年长两岁,不是妹妹,是姐姐。”刀峻樵一本正经地说。
“老夫人相请,二公子还是前去,以免耽误了终身大事。”腼腆温柔的红衣小婢“甄甄”一边说,一边福了福,“二公子慢走。”
刀狻猊恶狠狠地瞪了那个可恶的女人一眼,一甩袖子大步往他娘房里走去。
君霜梨?就算是比萧守红更美像君书生一样幽雅或者比什么神仙更出色的女人,他也一概不要!
甄莘-等刀狻猊和刀峻樵走了以后便忍不住大笑起来,传说中门当户对的英雄荑人的故事终于开始了。她非要搬把凳子坐看刀狻猊怎么处理这个名门之女不可,既然是君霜桐的姐姐,想必和那位温文尔雅气质高贵的白衣书生差不多,是个神仙般的人物。
既是好儿子,又是风度翩翩从不让女人流泪的刀二公子,会怎么做呢?她躺在刀狻猊刚才躺的那块椅子上,舒舒服服地窃笑。
“神悟刀家”大夫人房里。
刀狻猊走进他娘的房间,整了整衣服,恭恭敬敬地给他娘请安,“娘。”
刀夫人慈祥得像尊观音,抬手让他起来,手里举着一幅画像,“狻猊,你看这位君姑娘有才有貌,君府刚刚来提亲,你可有喜欢的姑娘?如果没有,娘觉得这位君姑娘颇为不错。”
刀狻猊心里说他早就有喜欢的姑娘,只不过那位姑娘是老爹眼里的妖女,他现在只敢把她藏在家里鬼混,还不敢也找不到机会娶她,嘴里不得不微笑地说:“听说她是君书生失散多年的姐姐?”
刀夫人点点头,举起那幅画像,刀狻猊暗自翻白眼──长得和君霜桐一模一样的女人他怎么会有兴趣?娶了她不就和娶了他最讨厌的君书生一样?那种日子怎么过?咳嗽了一声,他说:“这位姑娘……”
“美吗?”刀夫人含着笑问。
刀狻猊噎了一声:“美。”
“听闻这位姑娘知书达理,女红书画精通,而且武功高强。”刀夫人详细地说,“是百里挑一的好姑娘。”
刀狻猊全然不认识这位君霜梨,想挑剔也不知道人家有什么毛病,只得苦笑,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明天君姑娘就会过来拜访,你好好准备一下。”刀夫人笑得像观音,在刀狻猊眼里却像阎罗,他唯唯诺诺地退下,一肚子不以为然。
第二天──
甄莘-一早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在大门口把仅有的几片落叶扫过来又扫过去。
“咿呀”一声,大门轰然而开,差点儿砸飞她手由的扫帚。侥幸往后一闪,她心有余悸地看着一位脸庞长得和君霜桐一模一样的白衣女子持剑而入──你来相亲,带剑来干什么?难道相亲不成要谋杀亲夫?
她闪得远远的,看刀望山和刀夫人面不改色地迎了出来,君家的大小姐,就算再踢烂三五块门板也没什么。甄莘-深切地感受到了身为贫民的悲哀,正在感慨,突然看见衣裳华丽青袍新靴的刀狻猊走了出来,她心里大笑,捡回地上那根扫帚继续扫地,看着白衣美女一步步向青袍郎君走去,只见那位白衣美女冷冷地说:“你不必为了我如此局促,新袍新靴这般礼数,我已经知道了。”
刀狻猊差点儿笑场,他十天有八天穿的是新衣新靴,因为“神悟刀家”有钱──表面上他却含笑拱手,“君姑娘好说。”
白衣美女又哼了一声:“你不必讨好我,就算你对我再有好感,我君霜梨绝非轻易下嫁之人,要我服你为夫,先问我手中长剑答应不答应。”
这位美女从哪里来的信心说刀狻猊爱她爱得要死?甄莘-支着扫帚暗笑得快要噎死,实在太好笑了,哈哈哈……斜眼吊着刀狻猊,她发现他一双眼睛在往天边看,嘴里却彬彬有礼:“姑娘言重了,如君姑娘这般人才,刀某岂敢妄想?”
白衣美女“刷”地一剑架在他脖子上,一字一字地道:“你嘴上说没有,心里在想些什么难道我不知道?下场赢了我手中之剑,我便允你婚事,你赢不了我找手中长剑,我一剑杀了你还我清白。”
是吗?他什么时候这么着急要娶她了怎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刀狻猊暗中白眼翻了无数,脸上却是迷人的微笑,“不敢不敢,刀某认输便是。”
白衣美女一怔,陡然听到刀望山厉声喝道:“君姑娘要和你比试,你岂可弱了刀家声望?下场比武,你若输了,不要叫我这声爹!”
……
刀狻猊遇到爹妈便是绊了两条老板娘的裹脚布,横也不是竖也不是,无可奈何地走到兵器架旁扛了一把厚背大砍刀,懒洋洋地站在君霜梨面前。江湖上的人都知道刀二公子善用三寸小刀,他抬出这么一把大刀出来不是对对手极端重视,就是对对手极端藐视。
刀望山还没来得及翻脸大怒,只见那白衣美女却不吭气,似乎并不觉得刀狻猊在应付了事,“刷”地一剑往他胸前刺去,剑到半途,她看了刀狻猊一眼,脸上微微一红。
刀狻猊想打个平手,既不用娶这个恐怖的女人,又不会被老爹剥皮,正当他反手乎削的时候,那白衣飘飘的君霜梨“嘤咛”一声倒进他怀里,手中长剑随即落地,水汪汪地看着刀狻猊,嘴里却恶狠狠冷冰冰地说:“你赢了。”
什么?刀狻猊瞠目结舌,发生了什么事?连刀望山和刀夫人都是一愕,他们当然看出君霜梨顺势倒在刀狻猊怀里,连打也没打,就这么认输了。她竟然是嘴上狠毒,心里对刀狻猊中意到了极点,竟然比武放水,没打就输。
如此一来,岂不是让刀狻猊一定要娶她?他可没说要娶这个女人,输了就嫁是她自己说的,比武是他爹叫他比的,他比窦娥还冤,莫名其妙一桩婚事赖在他头上,“君姑娘……”手里的女人全身重量都在他手里,他如果放手这女人肯定会一屁股坐在地上,对女人一贯体贴的刀狻猊差点儿把她整个人抛进后门的大阴沟里,冷静了一下还是没扔,“我已经有喜欢的姑娘了。”他正色地说。
没想到君霜梨却说:“我不在乎娥皇女英……”
她居然要二女共事一夫──刀狻猊差点儿立刻把她从手里扔出去,“这样不太好吧?君姑娘,你这样躺在我怀里,不怕闪到腰?”
君霜梨立刻站了起来,一双大眼睛瞪着刀狻猊,刀狻猊立刻确定这女人和君书生长得一点儿也不像,君书生那双眼睛多高雅多斯文,哪像这个女人满眼花痴吓死人不赔命。他说出这么一句话之后君霜梨变了脸色,冷笑着道:“我是堂堂明玉君府的大小姐,你居然敢这样对我说话,你当我明玉君府威震江湖几十年是假的吗?”
刀狻猊悠悠地说:“我是堂堂‘神悟刀家’二公子,你居然敢这样对我说话,你当我‘神悟刀家’威震江湖几十年是假的吗?”
此话一出,君霜梨瞠目结舌,呆了一呆,突然把长剑拾起来再往地上一砸,砸出“哐啷”一声,她恨恨地拂袖而去,“不雪今日之耻,我不姓君!”
君霜梨表现到如此,刀望山和刀夫人对她的印象也是极差,摇了摇头,都在诧异君家名门,怎么会养出这么个仗势欺人惺惺作态的女儿。比之君霜桐,简直是一个在地下的地下室,一个在天上的天花板。刀狻猊却松了口气,反正此后他娘不会再逼着他和某个女人成亲了,看了甄莘-一眼,却发现她在咳嗽,忍不住走过去拍拍她的肩,“怎么了?”
甄莘-边笑边咳,悄悄一瞪眼,“笑得呛到了。”
他笑着拧了下她的鼻子,刀望山在旁,她侧头避开,规规矩矩地站好。
刀狻猊和丫头“甄甄”打情骂俏自然看在刀望山和刀夫人眼里,刀夫人轻轻一叹,儿子风流倜傥,红颜知己无数,没一个他愿意娶的,看这个乖巧腼腆的甄甄,又是儿子招惹的一位了。
他不是没有喜欢的姑娘吗?刚才说有,难道他喜欢的就是甄甄?刀夫人虽然少问世事,但对儿子的事,却非常敏感。瞧了那“甄甄”两眼,她第一眼觉得这女孩笑得过于娇媚,第二眼觉得,那娇媚淡了,却像有一种包容和纵容的温情,自妩媚中,缓缓地散发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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