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到那个下雨的夜里,窗外斜着飘散的雨丝打在台球室外面的窗户玻璃上,要好久才会听到沙沙的声音。空旷的台球室里,左手靠着我的肩头,握住球杆后柄上我的手,低声在我的耳边说“打”!!
我想起左手发烧的那个晚上,方小刀背对着找感冒药,黑暗的卧室中,左手握住我的手腕,被湿毛巾包裹的冰块儿化了,滴滴答答的,水滴都滴在左手黑色的衬衫上。我甩不开左手有力的手,我用另外一只手,一根一根的掰着左手的手指,掰到最后一根手指,左手的手臂突然就没有了力气,慢慢的垂到了床上。
“十八,打啊?”祝小希用球杆敲着案子,我舔了下嘴唇,对着白色的底球,准备出杆,突然,我眼前的白球被人拿走了。我抬头,看见4暮笑的邪邪的表情,祝小希和杜小兮笑着立在旁边。
“我说在舞厅和录像厅没有看到你,你跑这儿玩儿台球了??”4暮颠了颠手里的白色地球,看着祝小希笑:“谈点儿工作,你们先去那边玩儿。”
祝小希有点儿恭敬的把手里的球杆递给4暮,朝我挤挤眼睛:“十八,我们先去那边了。”
“什么事儿?”我不满的看着4暮。
4暮把手里的地球摆在球案中间的位置,吊儿郎当的看着我:“你刚才脸红什么?想男人了?”
我冷冷的瞪着4暮:“你到底有事儿没事儿?”
“有事儿,当然有事儿了。”4暮瞄准了一下,出杆,清脆的撞击声,然后彩球准确进入球袋,“学生会换届选举,你有合适的人选没有?”
我心不在焉的看着别处:“丁小飞。”
“他不行。”4暮用球杆点着球案:“丁小飞心机太重了。”
我嗤笑:“你心机更重。”
“可是我会藏,丁小飞会吗?”4暮靠着球案,笑着朝远处的一个什么人招了下手。
我被4暮抢白的没有话说,4暮没有说错,他是比学生会的任何一个人都会藏住自己的心思。
“知道男人为什么会喜欢打台球吗?”4暮慢慢俯身靠在台球案上,慢慢的瞄准了一个蓝色的球,抬眼看我,不正经的笑。
我没搭理4暮,4暮突然出杆,白色的底球撞击到蓝色球上,发出清脆的撞击,然后蓝色的球慢慢进了球袋,4暮惬意的俯在球案上,白色的衬衫领口能看到4暮养尊处优的肤色,我厌恶的别开眼神。
“当白色的底球撞击彩球的时候,那个声音,哇噢……够爽,然后你会看到彩球准确无误的进入球袋,当男人的,这个时候的感觉,嗯,非常的……”4暮突然换了一种压抑的有点儿嘶哑的语调儿,声音低低的,4暮眯着眼睛看我:“我女朋友最喜欢我用这种声音说话,每次我一这样说话,她就……”
“下流!”我扔了手里的球杆,反感的看了4暮一眼,转身离开。
“哎,我不过是在说打台球。”4暮的声音充满了幸灾乐祸:“你干嘛想的那么下流?”
然后,我病了,没发烧,但一直咳嗽,脸色潮红,嗓子肿了,说话的声音也变了,小诺说这叫秋季病毒性感冒,发烧反而还好点儿,越是不发烧的感冒,就越是后遗症多多。
“还是吃点儿药吧?要不去医务室看看?”上中级会计,欧阳担心的看着我。
我摇头,感觉昏昏沉沉的:“过两天就好了。”
“那你趴到桌子上睡会儿吧,笔记我帮你抄。”欧阳脱下外面的运动衣,搭在我身上:“睡会儿吧,秋天干燥,容易感冒,以前就听左手和方小刀老说你不懂照顾自己,女生在外面……”
我慢慢趴在课桌上,身上披着的欧阳的运动衫,有着淡淡的薄荷味道,很清凉,却不陌生,就象多少年前,年少时光里曾经暗恋过的男孩子留在我记忆深处的影像的,淡淡的,却多少年都没有办法忘记。我枕着自己的胳膊慢慢的睡去,刚开始还能听到欧阳的圆珠笔在笔记本上滑过沙沙的声音,一种很让人有安全感的声音。
等我睁开眼,怀孕的会计老师已经在黑板上写满了公式和例子,我转脸,欧阳看着我笑:“醒了?好点儿没有?”
“好多了。”我拿下身上披着的欧阳的运动衫外衣,还给欧阳:“谢谢。”
欧阳笑着把运动衫塞给我:“谢什么谢?先穿着,睡醒了更容易感冒,还有啊,回宿舍记得喝水,吃流食吃清淡的,烫的、辣的都不能吃……”
欧阳的关切让我有很熟悉的感觉,可惜那些感觉随着时间的流散,慢慢都消失了,象一场空梦。所以人家会说,爱情过去了,然后留在身体里的,就都是病了。
我看见前排的小诺和许小坏鬼鬼祟祟的回头,看着我和欧阳。
我披着欧阳的运动衫,小诺帮我拿着教科书,不停的唠叨:“早说过你了,你听吗?”
拐过男生宿舍楼门口,我看到了左手,左手穿着深色的运动衫,手里托着篮球,后面跟着方小刀,还有几个男生,应该是去打篮球。左手冷淡的看了我一眼,眼神落在我身上披着的运动衫上。
方小刀刚想说话,左手冷冷的看了方小刀一眼:“走了。”
“哼,还朋友呢,十八病了问都不问……”小诺气鼓鼓的,我忍着咳嗽,拽着小诺绕开左手和方小刀,我感觉自己的声音有些哑:“走了。”
左手冷淡的看着我:“感冒了??你自己都多大了?都不会照顾自己吗??”
“哎,你这是问候还是数落??”小诺叉着腰,胳膊下的教科书噼里啪啦的掉到了地上,“还不如上会计课的那小子,人家至少还懂借十八一件衣服穿……”
左手的喉结动了一下,冷冰冰的:“他借十八衣服跟我有什么关系??”
说完,左手扔了手里的篮球,怒气冲冲的走了。
“火气越来越大,不知道许小坏喜欢他什么?”小诺弯腰开始捡地上的教科书。
我感冒加重了,我们班级也出事儿,班上男生跟别的专业打群架,打的很厉害,参与大打架的人竟然十几个??我们班级参与打架的刚好是一个宿舍6个人,是学校最头痛的贫困生宿舍,拖欠学费是一方面,主要是平时惹事儿多。
我去教务处的时候,看到教务处站了两大排,保卫科科长和4暮都在,还有几个保安,参与打仗的另外专业的班长也在。
寝室长小裴鼻子上塞着卫生纸,脸也划破了,表情还有点儿满不在乎。另外的专业是成教学院的学生,一个个也是不忿的表情,瞪着小裴等人。
“说吧,班长都到了,到底怎么回事儿?”教务处长背着手,来来回回的走着。
谁都不说话,参与打仗的学生低着头。
4暮突然对着我耳朵小声说:“你脸怎么那么红?跟发情似的……”
我咳嗽了一下,恨恨的瞪着4暮,我很想掐死这个混蛋,4暮扁扁嘴,坏笑。
“现在怎么都不说话了??打架的架势都哪儿去了??”教务处长的火气上来了。
成教学院有个矮个子的男生抬头看看教务处长,欲言又止。
教务处长注意到那个男生,在他的面前停了下来:“你想说什么?说吧。”
“不公平,学校就是不公平……”那个男生憋了好一会儿,终于说话。
教务处长看着那个男生:“怎么不公平了?你说说吧。”
“他们凭什么跟我们说那样的话?揍他们活该!!”男生瞪着小裴:“他们说,统招是国家统一招生的,成教学院是学校自己扩招的,还说什么统招学生的毕业证书有国家教育部的钢印,我们的毕业证只有咱们学校自己的公章,这根本不公平吗?凭什么他们的毕业证书上有钢印……”
成教学院的学生们都开始瞪眼,教务处长盯着理直气壮的男生:“那你高考的时候怎么不多考20分?你要是多考了20分学费还少呢。”
男生喘着粗气,没吭声,小裴得意洋洋的,好像教务处长帮着他说了话。
教务处长慢慢走到小裴面前,眼神凛冽:“就算你的毕业证是国家教委盖了钢印的,你觉得那个毕业证对你有用吗?你学费不交,喝酒打架,哪一样少了你了??瞪什么眼瞪眼,不服气是不是?”
教务处长走到办公室中央,沉着脸:“我告诉你们,当学生就要有当学生的样子,什么统招什么成教?拿出成绩才是关键,只要有考试就要有竞争,有竞争就要有区别,什么时候都一样,不服气就在分数上较量,英语过级一样的考,教材都一样!!”
大家都低着头,没有人吭声,教务处长提高了声音:“统统回去给我写检查!!以后谁再敢说统招说成教的,全校通报处分!!!听见没有??班长回去把每个学生的检查都给我落实了,不诚恳的重写的,不能低于3000字!”
我在教务处做完了登记,和4暮一起出去,之前跟教务处长说不公平的学生竟然还在教务处办公室门外站着,看见我和4暮,有些激动,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
“我知道你们是学生会的,我想把事情说清楚。”男生表情着急了。
我有些奇怪:“你刚才不是都说清楚了吗?”
“不是。”男生紧张的看着4暮:“其实是这样的,我想跟你们说清楚,成教学院的学生是指那些工作以后重新又回来学校读书的,我们不是的,我们就是高中生啊,高考的时候,只是没有达到国家统招的分数线,我们不是成教学生……”
“这些不重要的。”我尽量想让男生平静。
男生反而更加生气:“当然重要了!!怎么会不重要,我们怎么可能是成人招生呢?我们就是高中生考上来的,你听不懂我说话吗???”
4暮盯着男生:“教务处长不是说了吗,你当初为什么不多考20分呢?有考试有竞争就要有差别,到底是谁不懂??”
“反正,反正我们不是成人班的学生,我们和他们不一样……”男生表情非常不服气。
4暮嗤笑:“人家成人班的学生还没打架呢,你们以为你们自己比谁好是不是?你们比谁好了??”
男生一时语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气呼呼的转身走了。
我喝了三天止咳露,也吃了消炎药,就差没天天赖在医务室了,可是嗓子还是很疼,说话声音也嘶哑了,脸色更加不好看。周二上午没课,还能抢在打饭大军前面冲进食堂,对昏昏沉沉的我来说是天大的幸运了。
我坐在就餐区小口的吃着饭菜,听见有人喊我名字,抬头,看见欧阳端着饭盒朝我走过来。欧阳关切的看着我:“好点儿没有?”
我苦笑着摇头:“终于知道病毒性感冒和普通感冒的区别了。”
“那你还吃辣的??”欧阳惊讶的看着我饭盒里的菜:“要吃清淡的才行,我们换下……”
我按住饭盒摇头,有些尴尬,感觉上只有关系很亲密的朋友之间才会换着饭菜吃。
“我刚买的,还没有吃呢。”欧阳露着小虎牙笑笑:“而且你的菜比我贵的,你不会占什么便宜的……”
我也笑:“不要了,不太习惯,我已经吃过了,免得把感冒传给你……”
欧阳正要拿走我的菜,方小刀端着超大的不锈钢饭盒不客气的坐到我身边:“这么亲密??你们俩不会是合在一起吃饭吧??要吃大家一起吃啊,四个人四样菜呢,左手左手,这边……”
欧阳的脸红了,我的脸本来就红,我低着头没说话。左手冷淡的坐到我对面,转头看看欧阳:“过来了?”
欧阳恩了一声,非常小口的吃着饭,我忍着咳嗽站起身:“你们慢慢吃,我回宿舍,感冒容易传染的……”
“你哪儿那么多废话?坐下吃饭!”方小刀一把按住我,我手里的饭盒差点儿掉出去。
左手看了我一眼,语气淡淡的:“还没好吗?”
我含糊了一声,欧阳的表情越来越不自然,飞快的看了我一眼:“我,先走,下午的课还没准备呢,你们慢慢吃……”
说完,欧阳端着饭盒走了,方小刀看着欧阳的背影嘟念了一句:“肯定是故意的,哼!我去买饮料。”
我搅着饭盒里的饭菜,一点儿胃口都没有,我的眼角看见左手也有些心不在焉的搅着饭盒里的饭菜。我因为要忍着咳嗽,脸憋得红红的,我自己都能感觉出来。
“这个拿回去吧,才没戴几天就生病了?你以为你运气很好是不是?”左手的表情开始不自然,把桃木手链推到我面前。
我端着饭盒站起身,冷淡的看着左手:“不用了。”
“本来就是没用的东西,你不要就算了,谁爱要谁拿走。”左手冷冷的看了我一眼,拿起饭盒转身就走。
我一愣,左手已经快走到食堂门口,我犹豫了一下,看着餐桌上的桃木手链,还是走回去拿了起来。我转身找左手,发现左手在食堂门口回头小心的看我,看我看他,左手飞快跑开了。
方小刀来找我的时候,我正在整理售出的音乐会票。
北京音乐厅在我们学校开设了专门的售票点,每周都有高雅的音乐会演奏,在新生还没有报道之前,卖出的票数量极其惨淡,新生报道后,需求量突然上升,跟音乐厅负责人登记的时候,人家一个劲儿的说:“呀,你们学校的学生都好高雅。”
学校会从售出的票价格中抽取一点不太多的代理费,音乐厅为了和学生会搞好关系,通常在每场音乐会即将停止售票前一两天,会把一些位置一般的票赠送给学生会主席团三五张票。估计那个意思就是大家辛苦了,去音乐厅里找个还算舒服的地儿睡会儿觉吧,还有小夜曲啥的,这个觉怎么着也算睡的高雅些。
我不咸不淡的看着方小刀欲言又止的样子:“又怎么了??你想买音乐会的票?”
“我对那玩意儿没兴趣,音乐会不就是几个长脖子的女生往天花板的方向抻着脖子,然后唱,奥哦奥哦奥哦奥哦……”方小刀摆出一副长女高音的样子,奥哦了两句,差点儿喘不上来气儿。
我忍着咳嗽,嗤笑:“歇菜吧你,找我什么事儿?”
“还生左手的气?”方小刀小心的坐到我身边,把一盒东西塞给我。
是一盒感冒药,我吸溜了一下鼻子:“我哪儿有。”
方小刀用肩膀撞了我一下,我差点儿从椅子上摔下去,方小刀赶紧拽住我,笑:“别气了,左手就是不会说话啊,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看了一眼方小刀,没有说话。
“他只会做事儿不会说话。”方小刀把感冒药塞给我,“拿着吧,大家兄弟一场,你别这么小气啊?难道你指望左手跟你说,多喝水啊多穿衣服啊多注意休息啊,可能吗?他又不是有情趣的人,他只会板着脸怪你为什么不注意点儿,感冒药明明是他给你买的,可是呢,下次你见到他后,他肯定会说,这个药是给死胖子买的,谁知道他一个夏天都没感冒,留着没用,刚好你感冒了,所以给你用了,你要是不用,那就扔了好了,反正也快要过期了……”
方小刀瞪着我:“我说十八,我怎么那么倒霉啊?啥东西都是打着给我的旗号买的,我连毛儿都没摸到。”
我没忍住,扑哧笑出声,方小刀也咧嘴嘿嘿笑:“笑了?笑了就当你没事儿了。”
方小刀刚想说什么,4暮推门进来,方小刀扁扁嘴看着我:“先走了,改天说。”
“打个招呼不会啊?”4暮看着方小刀的背影,有些不满。
我把音乐厅的票递给4暮:“哎,你的。”
4暮接过音乐会的票看了看,随手甩给我:“票送你了,我周末约了人去我哥房子,音乐会去不了。”
“给我?你有什么企图?”我警惕的盯着4暮。
4暮眯着眼睛看着我,流氓的笑:“我靠,你不会因为一张50块钱的音乐会票就跟我发生点儿关系吧?那先攒着吧,说不定攒多点儿钱,还值得跟你发生点儿关系……”
“你会不会说点儿人话?”我恼火的瞪着4暮。
4暮坐到桌子沿儿上,一脸的无辜:“会,当然会啊,但这需要你先用人话来开头啊?你上来就说让人想入非非的话,我要是不顺着往下说,我还是男人吗……”
“校团委和院团委这次是不是也跟着学生会换届一样换?”我打断4暮,我想起祝小希。
“差不多前后时间吧,不过咱们学校有规定,不能跨任,进了学生会就不能进团委……”4暮说着说着,突然盯着我:“你有合适的人?还是想推荐别人?”
我抓起桌子上的音乐会票,瞪了4暮一眼:“不用你管!”
阿瑟和小麦来找我的时候,我正在楼下的公告栏贴告示,我把4暮不要的那张音乐会票,还有我的那张音乐会票统统贴到告示上,转让出售。两张票一共100元,我犹豫了大半天,写上转让的价格80元,后来想想好像有点儿贵了,又改成70元,看着70元我又有点儿不甘心,再次改回80元,我想如果过了一天没有人买,那就改成70元。
“什么??”我差点儿被咖啡呛到,不相信的看着阿瑟和小麦:“你们俩?就为这事儿?”
小麦还有点儿不乐意:“这事儿还小吗??这是面子问题。”
阿瑟大爷似的点头:“没错儿,就是面子问题,你帮不帮忙吧?”
我做梦都没想到阿瑟和小麦来找我的原因是,这两个大爷竟然看上了学生月票!!!说是他们公司上班的毕业生都有学生月票,每个月才10元,每天上了公交车随便朝售票员晃晃就行了,阿瑟觉得那种感觉超爽。
“阿瑟,学生月票便宜是便宜,可是你和小麦,就你俩能去挤公交车??你俩坐过公交车吗?”我睁大了眼睛,打量着阿瑟和小麦:“你俩这次怎么来的?”
小麦眼睛睁的比我还大:“打车,然后坐地铁,再打车……”
我拍了小麦脑袋一下:“就是啊,你根本用不着公交月票好不好?”
“那是因为没有,要是有了我们就不打车了。”小麦开始跟我较劲儿。
阿瑟喝了一口咖啡,嘿嘿笑:“行了,你就给我俩一人搞一个,就算不用,那出去随便在人眼前一晃,拍着胸脯跟人说,这是我们哥们儿帮搞的,那多有面子啊,我们有人罩着啊……”
我有点儿哭笑不得:“好,给你们办,真是的,抢什么不好?抢学生月票?”
小麦起身去洗手间,阿瑟用手里的咖啡杯碰碰我的杯子,笑:“有谈恋爱没有?”
我苦笑:“什么啊?这话应该我问你。”
阿瑟看着我的眼睛,我也看着阿瑟的眼睛,两个人都没说话。学校的咖啡厅在扩招之后,生意变得很好,所以拥挤的咖啡厅里,除了四处蔓延的浓郁的咖啡味道,还有喧闹。
爱情这个东西,爱一次就怕了;如果再爱一次就傻了,我虽然不聪明,但我还不想傻。
“走吧。”阿瑟看看表,“去找左手和胖子喝酒去,我好久没有玩台球了。”
这个时候,我的呼机响了起来,阿瑟把手机递给我,皱眉:“谁这么没眼力价啊?”
我打过去,接电话的是男生,说是想买我转让的两张音乐会票,我有点儿兴奋,没想到生意会这么好做??80块钱这么容易就到手了??
“你先去找左手和方小刀,我一会儿去烧烤店找你们,我,我发财了……”我慌里慌张的把手机塞给阿瑟,转头就往咖啡厅外面跑。
我听见阿瑟在我身后嚷:“哎!!你小子发哪门子暗财?连你哥们儿都不要了!!!”
我气喘吁吁的跑回女生楼,才知道买我转让的两张音乐会票的其实是路芳菲和张云刚,我有点儿后悔,要知道这个票这么好卖,我干嘛打折卖啊?原价出售不就好了吗?
“十八,你怎么把音乐会的票卖了?”路芳菲眨巴挽着张云刚的手臂看着我笑。
“本来是要去看的,刚好这个周末有事儿,所以只好忍痛转让了。”我眼巴巴的看着张云刚递给我一百元,然后我还得找给人家20元,说实话,我真的是忍痛转让,本来就该100块卖,我用手捻了20元好几下,生怕找钱找多了。
路芳菲拢着头发,笑嘻嘻的看我:“上次,你给我介绍的那两个人不是咱们学校的吗?”
“你说李遥和曲莫浮?”我恍然大悟:“他们是师大的……”
张云刚叼着墨镜的腿儿,收好钱和票:“谁啊?”
“谁都不是,走啦,十八。”路芳菲拽着张云刚的手臂,朝我摆摆手。
我去到烧烤店,阿瑟和左手聊的还不错,方小刀笑的嘴都有点儿歪了,
我还没坐稳当儿,阿瑟就拉下脸:“小麦,搜身,搜十八的身,看这小子赚了多少钱?竟然把咱俩扔在咖啡厅,自己跑的兔子似的……”
小麦幸灾乐祸的笑,竟然真的开始翻我的口袋,我一直都想不到小麦竟然有那么的力气,竟然把我牛仔裤两个口袋里的东西都给翻出来了!!!
“30,45,80,130??呀!!”阿瑟睁大了眼睛:“十八,你竟然为了这么点儿钱就把我扔在咖啡厅了??你还想不想活了??”
我小口的喝着啤酒,没敢吭声。
“秦谁无梦谬?”可能是喝了酒,左手竟然兴致很高的念着我口袋中翻出来的一张纸片,左手疑惑的看着我:“秦谁无梦谬?今影花闹……什么意思?”
我嘴里的啤酒一点儿都没糟蹋,非常厚道的喷了方小刀一身,我忍不住笑出声,左手愣愣的看着我。
“你说的什么啊?”阿瑟皱着眉头,抢过纸片:“秦谁无梦谬??什么啊?老兄,你有点儿文化好不好?这是‘秦淮无梦寥,钤(qian)影花闹’好不好?合李遥兄江南曲……”
阿瑟、方小刀和小麦都笑了,左手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我忍住笑,抢过那张纸片装到口袋里。
我开始打圆场:“我写的有些草了,是我笔法的问题。”
阿瑟竟然还有些意犹未尽,搂着左手的肩膀笑:“你太有才了,秦谁无梦谬……”
方小刀本来脸就憋通红,阿瑟一这么说,方小刀扑哧笑出声,左手的脸色和表情都难看到极点。
那天晚上,我喝了很多啤酒,因为阿瑟怪罪我为了两张音乐会的票,就把他和小麦甩在咖啡厅,所以他要罚我喝酒,我知道这是阿瑟的借口,阿瑟不过是想找借口跟我喝酒而已。
那天晚上,左手也喝了很多啤酒,左手喝的闷闷的,我知道左手闷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他读错了我写的诗词。不知道那些诗词的意思是一回事儿,如果连字都读错,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阿瑟架着左手去台球室的时候,左手的很多动作都有些僵硬了。
小麦喝了点儿啤酒,醉的不省人事,睡在另一边的沙发椅上。
台球室人不是很多,阿瑟和左手打台球的时候,我就仰靠在球案旁边的沙发椅子上躺着,感觉灯光摇来摇去的,我眼前模模糊糊的,能清晰的听见球杆撞击台球发出的声音。我看见阿瑟叼着烟,台球杆在阿瑟的手里转着,每个动作都那么帅气。
方小刀拽了把椅子,坐到我身边,含含糊糊的说:“十八,你觉得左手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我有点儿听不清方小刀的声音,我仰靠在沙发椅上,台球室的灯光晃的人心慌。
左手的衬衫敞开着,牛仔裤的皮带刚好卡住了衬衫的一个下摆,左手俯身靠在球案上,架起手指,另一只手滑着球杆,我能看见左手散落的衬衫下棕色的肩膀。左手的眼神从球案上飘起来,晃晃悠悠的看着我的方向。
我借着醉意,也看向左手,我听得见自己呼吸的声音,象是跑完了800米。
我可以和阿瑟称兄道弟,我可以毫无顾忌的看向阿瑟的眼睛,小麦说上来翻我牛仔裤的口袋就翻个底儿朝天;
我可以和李遥和诗词,从《诗经》谈到《山海经》,从唐诗宋词说到上下五千年;
就算之前曾经失败了那份儿爱情,毕竟有让我无畏无惧靠近的理由。
左手在台上抱着吉他唱歌的时候,是大家眼中唯一的发光体,可是当左手不唱歌的时候,他就把别人都当成了发光体,他自己就给那些发光体淹没了。
那么,我和左手可以做什么??我这样想着想着,就开始心酸起来。
左手的眼神,从我身上滑到球杆上,滑动了好几下手里的球杆,始终没有下去手,阿瑟吐了一口烟,说:“你还打不打了?”
“我来我来。”方小刀肥胖的身体从我身边弹了出去,跑过去拿走左手手里的球杆,开始和阿瑟比划:“哎,我当年全垒打的……”
阿瑟啪的给了方小刀脑袋一巴掌:“靠!全垒打是棒球好不好??你糊弄谁?”
左手低着头,坐到我身边方小刀刚才坐着的椅子上,我转头看着窗户外面,听见有打火机的声音,打开,又合上。
“十八。”左手有些异样的声音。
我装着漫不经心的转过头,左手涨红了脸:“‘秦淮无梦寥’,到底是什么意思?”
“有时候看着你,我会想到家人。”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跟左手说。
左手愣愣的看了我好几秒钟,慢慢站起身,朝阿瑟和方小刀的球案走了过去,左手倚靠着台球案子,背对着我,好久。
回到宿舍,我怎么都睡不着,许小坏做着面膜,含糊不清的问我:“阿瑟来了?”
“恩。”我心不在焉:“非让我帮办学生月票,说是在外面甩给别人看的时候,有面子。”
许小坏转脸看着我:“你们,找左手喝酒了?”
“恩。”我看着上铺粗糙的床板。
我想起曲莫浮,如果他在,是不是可以问个字?
我腾的从床上坐起来,差点儿撞到床栏杆。我抓起电话,拨打李遥宿舍的号码,许小坏诧异的看着我,好一会儿电话才通。
“我找李遥。”我对着电话说。
“十八吧?”电话里有声音传过来,“我是曲莫浮,书法协会晚上有活动,李遥还没回来。”
我对着电话沉默了好几秒钟,我没敢告诉曲莫浮,其实我真正想找的是他。
“有什么事儿我可以转告。”曲莫浮生声音在电话中有些飘渺。
我松了一口气:“我想让你帮我测个字。”
“好。”曲莫浮好像笑了一下。
“明月的‘明’。”我对着话筒说,许小坏从床上坐起来,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我,我犹豫了一下,接着对着话筒说:“就测,眼下的事情……”
曲莫浮恩了一声:“稍等。”
许小坏慢慢的从脸上揭下面膜纸,漫不经心的看着我:“什么眼下的事情啊?是工作?还是爱情?你总的告诉人家吧?”
“十八。”曲莫浮的声音传了过来,“我对于‘明’字感觉不是很好,不过这个字是吉字,所以问题不大。”
我恩了一声,许小坏的眼神停留在我的表情上。
曲莫浮停顿了一下:“‘明’字小篆从月囧,是月光照亮窗户的意思。但是比之白天,显然不够明亮。所以我觉得你说这个字的那段时间应该是略暧昧模糊的状态,事情处在一个胶着难以推进的状态,但是又给你希望,明者盟也,故需要达成同盟才有进展……”
“你知道我想测什么吗?”我忽然很想问曲莫浮到底知不知道我想测什么。
电话里传来曲莫浮的笑声,不大,“你不过是想求个明白而已。‘明’字从水,春季凶,夏季小吉,秋季大吉。冬季继续持续。”
“你不想问我点儿什么吗?”我对着话筒试探性的问曲莫浮。
曲莫浮的笑声从电话里传了过来:“我现在问你有用吗?”
“十八,运气怎么样?”许小坏开始做脸部按摩,眼角看向我。
我用手盖住话筒,看着许小坏笑:“还不错,说是过段时间能找到合适的工作。”
九月下旬,下午的太阳懒洋洋的,光线射进综合教室,有一丝慵懒,是适合睡午觉的最好时光。我俯在课桌上,枕着崭新的中级会计课本,朦朦胧胧的睡着,我听见有圆珠笔在我旁边沙沙的响着,还有一种淡淡的薄荷的味道。薄荷的感觉让我想起小时候大人往衣柜角落里放的樟脑球,白白胖胖的,看着象糖果。
欧阳一边往笔记本上抄写着,一边小声的重复着会计老师说着的公式,欧阳的手边,还放着一本厚厚的英语单词书。
“睡醒了?”欧阳看着我,黑框眼镜下是安静的笑容:“方小刀说你是财迷,那你为什么会不喜欢学会计?这门课理财很管用的……”
我伸了个懒腰:“你到底从方小刀和左手哪儿听了多少关于我的事儿?”
“很多啊,我听了将近一年多,都要背下来了……”欧阳说着说着,搅着手指头笑笑,突然不说了。
“你,用香水吗?”我始终能闻到欧阳身上淡淡的薄荷味道,太好奇了。
欧阳把手伸向背包,朝我笑:“把手伸出来,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我疑惑的伸出手,欧阳从背包里拿出来一个小小的蓝色的瓶子,瓶子里的液体也是蓝色的,象海洋的颜色。欧阳打开盖子,我看见蓝色小瓶子口的圆形滚珠,欧阳把小瓶子倒过来,在我的手背儿上轻轻的滚动着,我的手背儿凉凉的,有温润的感觉。
“是Fa的走珠香□,薄荷味道的,去汗,我喜欢玩篮球,总出汗。”欧阳拿走蓝色的瓶子,朝我笑笑:“闻闻味道,是不是很清凉?”
我把手背儿靠近鼻子,淡淡的薄荷味道沁入肺腑。午后的阳光洒在欧阳淡蓝色的运动衫上,欧阳笑的时候,小虎牙就开始若隐若现。
“给。”欧阳递给我两个桔子,小声笑:“我阿姨给我买了好多,宿舍里都分到了还剩下好多呢,以后我每次带几个,我们上课吃好了,可以用挡住,老师看不见就不算不尊重她哈……”
欧阳笑的跟他的年龄有些不相称,我看见小诺抻着脖子回头看我,我赶紧把桔子拿到下面,慢慢剥了起来。高中的时候我们有时候会这样做,剥了桔子,用教科书挡着吃,眼睛极其认真的看着讲台上老师讲课,本来以为天衣无缝了,谁知道讲台上的老师突然说“哪来的桔子味儿”?然后,大家就互相看,眼神都非常极其无辜。
怀孕的会计老师不会发现这个,综合教室太大了,3个专业6个班级上课,还要用到投影仪和扩音耳麦,那么大的空间,就算有桔子的味道,也都会给稀释了。欧阳正在认认真真的剥着脖子瓣儿上白丝,我看着手里的桔子皮,想起小时候的游戏。
“欧阳。”我靠近欧阳。
欧阳抬头看我:“恩……呀!!!”
欧阳抬头看我的一瞬间,我把准备好的桔子皮往欧阳的眼前一挤,我甚至能看到橘子皮里迸射出来的雾气,这也是我们小时候常玩儿的把戏。欧阳一只手揉着闭上的眼睛,另一只手胡乱的抓着,抓住了我捏着橘子皮的手。
“呀,你太坏了……”欧阳勉强睁开眼睛。
我想起小时候这么玩儿的时候,然后开始笑,欧阳也笑了。等到欧阳不笑了,才发现还握着我捏着橘子皮的手,我若无其事的晃晃捏着橘子皮的手,欧阳慌忙松开手,表情开始不自在。
晚上学生会巡查活动中心和舞厅,在舞厅炫彩的灯光中,我看到祝小希和杜小兮在跳舞,祝小希也看到我了,跑过来拽我,非要我跟着她一起跳。我跌跌撞撞的被祝小希拽到舞厅中央。
“十八,现在大学生都要求‘五会’,你是学生会的干嘛不带头啊?”在嘈杂的音乐中,祝小希对着我耳朵喊着。
我不解的看着祝小希:“舞会?什么舞会?”
“会英语、会计算机、会跳舞、会开车……”祝小希兴致勃勃的朝我嚷。
我看见舞厅中间,路芳菲和张云刚娴熟的身影,在音乐的节奏下,两个人的配合无可挑剔,很优美,路芳菲笑的很妩媚。
我贴着祝小希的耳朵说:“我已经跟院团委推荐了……”
祝小希的表情淹没在舞厅闪闪烁烁的灯光中,好一会儿,祝小希对着我的而过说:“十八,别麻烦了,我不想让你为难。”
“没什么为难的啊?我只是跟熟悉的老师说了一下而已,院团委不象学生会还得竞选,你跟着进去慢慢熟悉一些常规的工作就好……”我感觉在舞厅里跟祝小希说话像是在吵架,只好拖着祝小希到舞厅的角落说。
祝小希用力握着我的手摇晃着:“不管怎样都谢谢你,十八,你千万别为难,我爸想的都是老套的思想,我自己不怎么介意的,反正毕业也不是找不到工作……”
路芳菲拖着张云刚从舞厅中央跑了出来,路芳菲穿着白色的蕾丝花边衬衫,很可爱,束腰的长裙更显得她的个子高高的,张云刚穿着白衬衫和牛仔裤,两个人配在一起,非常的协调。
“十八十八,他们是一个班的,听说他们都住在一起了呢。”祝小希非常小声的说:“那个女生宿舍就在我们宿舍旁边,听说她男朋友家挺有钱的,在市内买了房子,她已经和她男朋友住到一起了,学校都不管吗?成人班的学生好复杂……”
祝小希的表情充满了好奇,路芳菲也看见我了,一边笑一边朝我摆手,我看见徐娜从远处跑过来,徐娜化了很浓的妆,我差点儿没认出来,徐娜长的也算漂亮,但个子和气质跟路芳菲比起来,感觉上差很多。
徐娜摇晃着路芳菲的手臂,然后又去摇晃张云刚的胳膊,过了一会儿,我看见徐娜拖着张云刚的胳膊进了舞厅中央,路芳菲叉着腰,靠着舞厅角落的柱子,往舞厅中间看着。
我下楼的时候,撞见背着电吉他的索多多和左手,左手的黑色衬衫有些皱皱巴巴的,我点了下头。
“走这么早?不听我们唱歌了??”索多多斜睨着我,错身的时候,索多多故意用肩膀撞了我一下,我笑笑没说话。
左手看了我一眼,低着头,背着吉他跟在索多多后面,左手走的很慢。我下到楼梯的最后一阶,回头,刚好看见左手转过拐角的背影,我心里突然有些难过。
我出了舞厅,去了学校的超市,我在超市里游移不定的转了好一会儿,拿了两罐儿啤酒,重新回到喧闹嘈杂的舞厅,索多多和左手正在台上演唱,闪烁不定的舞台灯光里,能看到左手酷酷的身影,电吉他的声音盖过了歌声。
我悄悄走到后台,把带着寒气的两罐儿冰镇啤酒放到左手的电吉他盒子里。
祝小希给我介绍的初中生家教,初中生叫小童,他妈妈是个非常能干的个体户,他爸爸在一次打架中折了一条腿,从腿折了之后小童的爸爸就没有干过一天的活儿。我始终觉得小童挺可怜的,虽然他自己满不在乎。
我第一次去给小童家教,小童爸爸喝的醉醺醺的上下打量了我好一会儿,哼:“好好教我儿子,不然老子一分钱都不给你,听见没有??”
我一声都不敢吭,小童爸爸瘸着腿从我身边一步三摇的晃了过去。
“别听我爸的,我们家赚钱的不是他,是我妈。”小童对着他爸的背影满不在乎的说着。
我心有余悸的坐到小童身边,才发现小童有些鼻青眼肿,校服的领口还有一些血迹。
“你,你跟别人打架了?”我瞪着小童:“小小年纪,怎么可以跟人打架?”
小童没有什么表情的揉揉额头上的创可贴:“是我爸打得。”
“你爸干嘛打你啊?”我更吃惊了,“你是不是在外面惹祸了?”
小童朝我眨巴着眼睛,好像挨打的那个不是他:“不是,我妈要跟我爸离婚,我爸问我他们要是离婚了,我跟谁,我说我跟我妈,他火了,说是我要绝他们家的后,让他没面子,所以把我揍了一顿……”
这是我第一次给小童家教的所有印象。
我第二次给小童家教,小童妈妈拎着炒菜的锅铲子在门厅破口大骂,小童妈妈身上的衣服被撕破了,小童妈妈骂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天老爷拐着弯儿打雷劈不死的那个瘸腿的”,而且小童妈妈是一口气说好几遍的那种,我听的一愣一愣的。小童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玩着掌上游戏机,还是鼻青眼肿的,小童的胳膊上也淤青了,我当时就吓坏了,我第一个反映就是要报警。
小童妈妈等我进门了,才停住,扔了炒菜的铲子,黑着脸说:“小童,跟老师好好学习,将来考大学,你一定要有出息,我去市场了。”
小童恩了一声,接着玩儿手中的游戏机,等小童妈妈走了,我才心有余悸的坐到小童身边:“你怎么了?跟人打架了?”
“我爸揍得。”小童的眼睛盯着游戏机。
我疑惑不解:“为什么打你啊?”
“我爸问我,如果我妈跟他离婚,问我跟谁,我说跟他,然后就挨揍了。”小童抹了下鼻子下面有些干了的血渍。
这次轮到我瞪大眼睛了:“什么?上次你说跟你妈你爸揍你,这次你说跟他,他干嘛还打你??没道理啊?”
“我爸说上次他喝了酒,光知道要面子了,这次我说跟他,他说我长这么大四五六掰不开,要是我不跟我妈,我妈赚的那些钱肯定都给别的男人花了……”小童的脸上露出兴奋的表情,急促的打着手里的游戏机:“通关了通关了……”
现在说来,小童和他妈妈遭受的属于家庭暴力,但即便是现在,也不是所有的家庭暴力都得到了伸张和法律的保护。我没什么心情的翻着教科书,给小童补习,我心里没有什么底儿,最担心的,是我能不能拿到补习费,要是小童爸爸死死的盯着我,手里再拿一块板砖,我估计我都得把我口袋里的零零碎碎的钱都给掏出来给他都有可能。其次,小童也没什么心思学习,生活不是言情小说,言情小说中的家教老师都非常牛也非常拽,说把谁的成绩给补习成神舟五号就绝对完成任务,然后皆大欢喜,可是生活中故事就是这样,总有那些油盐不进的,比如小童,小童他爸爸那么打他,他说起来的时候都轻描淡写的,还有什么能让他感觉震撼呢?
“小童,该补习了。”我感觉自己的声音象一根抻长了油条。
小童的兴奋点都在手里的游戏机上,“老师,等我玩儿完通关再说。”
我浑浑噩噩回到学校的时候,都是傍晚了,我去快餐厅吃饭,刚好看见左手和方小刀,左手背对着我,方小刀看见我就招手:“十八,这儿!!”
叫了一份米线,拖着疲惫不堪的腿坐了过去,左手看我一眼没说话,方小刀的情绪有些甲亢。
“5块钱买只小兔子,划算不?”方小刀拍着我眼前的餐桌:“十八,你就说划算不划算吧?”
我有气无力的看着方小刀:“又不是我买的,我怎么知道划算不划算?”
“我真秤了,那小兔子有8两呢,绝对划算,我们养着它,肥了大家一起吃……”方小刀的眼睛里现在就闪着兔肉的光芒。
餐厅窗口有人喊:“两份肉炒饼,谁的?”
方小刀快速朝窗口走过去,左手低头看着餐桌,声音淡淡的:“我吉他盒子里的两罐儿啤酒是你放的吧?”
“你怎么知道是我放的?”我准备赖账。
左手转脸看着我:“谁会像你那么小气?就给两罐儿啤酒的??”
左手看看我,我看看左右,然后两个人都别开脸,笑了。方小刀端着炒饼过来,刚想说话,左手皱了皱眉头:“别说你那兔子了。”
方小刀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对了,欧阳条件也不差啊,好像没见他谈恋爱吧?”我看着米线的窗口,没话找话。
方小刀终于得了话题:“他毕业就要出国,怎么好意思祸害人家小女生啊?欧阳要想谈恋爱,还会剩下他吗?人家家里有钱,听说他爸爸是国外什么大学的一个教授,欧阳是独生子,学习好,英文超级棒,人长得又不赖,刚开学的时候就又女生给欧阳写情书呢……”
我象听天书似的听着方小刀絮叨着,米线窗口喊了好几声我才回过神儿来,我匆匆忙忙的端了米线过来,左手用筷子扒拉着炒饼。
“十八,你没事儿打听欧阳干什么?”方小刀眯着眼睛盯着我。
我吃着米线,含糊的说:“一起上会计课随口问问……”
“呀,十八,你嘴好小哦……”方小刀凑近我,“嘴小好,嘴小好。”
我被米线烫了一下,推开方小刀:“你有病啊,离我远点儿,让不让人吃饭了?”
我吸溜了一大口米线,热热的辣辣的。
“男人嘴大哈(ha三声)四方,女人嘴大哈菜汤(ha三声),女人还是嘴小点儿好……”方小刀油腔滑调儿,“免得哈(ha三声)一辈子菜汤呢”
我没忍住,热热辣辣的米线卡住嗓子,终于笑喷了,左手看着我狼狈的样子,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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