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让我送你回去,反正我没事做。」
胡小蝶驾车送翁信良回去,沿路高速切线,险象环生。
「不用开得这么快,我不是急成这个样子。」翁信良按着安全带说。
「你赶着回家吃饭嘛!」胡小蝶不理会他,继续高速行驶。她是故意惩罚他,谁叫他要去见别的女人。
车子终于到了,翁信良松了一口气。
「谢谢你。你开车别开得这么快。」翁信良劝她。
「你明天晚上可以陪我吃饭吗?」
翁信良犹豫。
胡小蝶露出失望的神情:「算了罢。我五分钟之内可以回到家里。」她威胁着要开快车。翁信良点头:「明天我来接你。」
胡小蝶展露笑容:「拜拜,放心,我会很小心开车的。」
翁信良回到家里,沈鱼一言不发坐在饭桌前。
「我回来了!」翁信良赶快坐下来吃饭。
「你去了哪里?」
「想去买点东西,可惜买不到。」翁信良唯有编出一个谎话。
「你想买什么东西?」
「我只是逛逛。」
「你根本不想回来,对不对?」沈鱼质问他。
「你为什么无理取闹?」
「我是无理取闹,我知道我比不上缇缇!」翁信良低着头吃饭,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沈鱼很后悔,她不应该提起缇缇,缇缇是他们之间的禁
忌。
第二天早上,翁信良起来上班,沈鱼已经上班了,并且为他熨好了一件外套。翁信良在外套的口袋里发现一张字条,字条上写着:「我是不是很无理取闹?如果你不恼我的话,笑笑吧!」
翁信良顺手把字条放在口袋里。出门之前,他留下一张字条,告诉沈鱼他今天晚上不能回来吃饭。
坐小巴上班的时候,路上一直塞车,翁信良想起缇缇,想起她在九十米高空上挥手的姿态,也想起沈鱼,想起她与一群海豚游泳的情景。他开始怀疑,他会否跟沈鱼共度余生,男人只要一直跟一个女人
一起,就是暗示他准备跟她共度余生。如果有一天,他突然提出分手,女人会认为他违背诺言,虽然他不曾承诺跟她共度余生。一个男人若不打算跟一个女人厮守终生,还是不要耽误她。想着想着的时候,已经回到诊所,很多人在等候。
翁信良下班后去接胡小蝶。胡小蝶打扮得很漂亮,她用一只夸张的假钻石蝴蝶发夹把头发束起来,又涂上淡紫色的口红,比起八年前翁信良跟她认识时,判若两人。爱情不一定令女人老去,反而会为她添上艳光。
「我们去哪里吃饭?」胡小蝶问翁信良。
「你喜欢呢?」
「去浅水湾好不好?」
「浅水湾?」
「你不想去浅水湾?」
「我看见你穿得这么漂亮,以为你不会去沙滩。」
「我穿成这样,就是为了去沙滩。」胡小蝶笑说。
「你还是这么任性。」
他们在浅水湾的露天餐厅吃饭。胡小蝶从皮包里拿出一包香烟。
「咦,不是骆驼牌?」翁信良奇怪。
「你说骆驼牌太浓嘛,这一只最淡。」
「最好是不要抽烟。」
「不要管我,我已经不是你的女朋友。」胡小蝶笑着说。翁信良很尴尬。
胡小蝶把烧了一半的香烟挤熄:「好吧,今天晚上暂时不抽。」
「抽烟对身体没有益处的。」翁信良说。
「你最失意的时候也不抽烟的?」
翁信良点点头。
「那怎么办?」
「喝酒。」
「喝酒也不见得对身体有益。」胡小蝶喝了一口白葡萄酒。
「那是我最失意的时候。」翁信良说。
胡小蝶想到是缇缇死去的时候。
「陪我跑沙滩好吗?」胡小蝶站起来。
「跑沙滩?」
「我戒烟一晚,你应该奖励我。」胡小蝶把翁信良从椅子上拉起来。「我们第一天拍拖也是在这个沙滩。」胡小蝶躺在沙滩上,「你也躺下来。」
翁信良躺在胡小蝶旁边,没想到分手后,他们还可以一起看星。
「我二十八岁了。」胡小蝶说,「我的愿望本是在二十八岁前出嫁的。」
「我本来该在三十三岁结婚的。」翁信良说。
「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胡小蝶翻过身,望着翁信良,「你压在我身上好不好?」
翁信良不知道怎样回答,太突然了。
「不需要做些什么,我只是很怀念你压在我身上的感觉。重温这种感觉,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可以吗?」胡小蝶挨在翁信良身上。
翁信良翻过身来,压在她身上,胡小蝶双手紧紧抱着他。
「你还记得这种感觉吗?」胡小蝶柔声问翁信良。
翁信良点头,吻胡小蝶的嘴唇。他们像从前那样,热情地接吻,胡小蝶把手指插进翁信良的头发里,翁信良伸手进她的衣服里,抚摸她的胸部,他听到她的哭声。
「不要这样,不要哭。」翁信良停手。
胡小蝶抱着翁信良,哭得更厉害。
「你还爱我吗?」她问翁信良。
翁信良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爱着缇缇。
「是不是太迟了?」
「别再问我,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你,好像所有安排都是错误的。」
翁信良躺在沙滩上,缇缇在婚前死去,沈鱼是他在海洋公园碰到的第二个女人,胡小蝶在他与沈鱼一起之后再次出现,所有安排都是错误的,仿佛在跟他开玩笑。
胡小蝶把翁信良拉起来:「回去吧,你家里有人等你。」
「对不起。」翁信良说。
胡小蝶用力甩掉藏在头发里的沙粒:「我只想重温感觉,没有想过要把你抢回来。看,你身上都是沙,脱下外套吧。」
翁信良把外套脱下来,胡小蝶把外套倒转,让藏在口袋里的沙粒流出来。一张字条跌在沙滩上,胡
小蝶拾起来,字条上写着:「我是不是很无理取闹?如果你不恼我的话,笑笑吧!」
「你女朋友写给你的?」
胡小蝶把字条放回他外套的口袋里。
「我从前也写过字条给你。」胡小蝶幽幽地回忆。
沈鱼在看一出西班牙爱情电影,男女主角在床上缠绵,这个男人在每一个女人的床上都说爱她。翁信良还没有回来。
翁信良赶到戏院,幸而这套电影片长三小时。
「差不多完场了。」沈鱼说。
「爆玉米呢?」她看到他两手空空。
「爆玉米?」翁信良茫然。
沈鱼知道他忘了,他匆匆送她上计程车的时候,牵挂着另一些事情,或者另一个人。「我现在出去买。」翁信良站起来。
沈鱼把他拉下来:「不用了。」
他们沉默地把电影看完,翁信良在黑暗中忏悔,如果他不去见胡小蝶,便什么事情也不会发生。他从来没有试过像今天晚上这么惊险和混乱。
电影院的灯光亮了,沈鱼坐在椅子上没有起来。
沈鱼坐着没有起来,翁信良正想开口跟她说话,她便站起来,他唯有把说话收回。女人的感觉是很厉害的,翁信良有点胆怯。
「那只芝娃娃怎么样?」沈鱼问他。
「没事了。」翁信良答得步步为营。
「你是不是有另一个女人?」沈鱼语带轻松地问他,她是笑着的。
「别傻!」翁信良安慰她。
沈鱼的笑脸上流下眼泪:「真的没有?」
翁信良说:「没有。」
沈鱼拥着翁信良:「你不要骗我,你骗我,我会很难过的。」
翁信良内疚得很痛恨自己,是他自己亲手搞了一个烂摊子出来,却又没有承认的勇气。
胡小蝶在翁信良走后洗了一个澡,她幸福地在镜前端详自己的身体。她没有什么可以失去,因为她本来就跟他睡过。现在好男人只余下很少,她一定要把他抢回来。上天一定会怜悯她,那个飞机师是个坏男人,他对她很坏,坏到她不好意思说他的坏,所以她告诉翁信良,是她忍受不了那个飞机师太爱她。她说了一个刚刚相反的故事,她不想承认她当天选择错误。她当天狠心地离开翁信良,她怎能告诉他,她回到他身边是因为她后悔?今天晚上,翁信良终于又回到她身边了,男人都是软弱可怜的动物,他们都受不住诱惑。胡小蝶不认为自己不是第三者,翁信良和沈鱼之间如果是如鱼得水,她是决不可能介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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