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声地喘息,他在她耳边轻声说:“我爱你。”“我爱你,”她回答他,声音略带一点嘶哑。他轻轻扳过她的身体,俯在她的身上。“抱紧我,”他不停地要求她,像在害怕顷刻之间她就飞走了。他紧紧地抓住她的肌肤,他那么用力,似乎这本身就是一种证明:她是他的,只能是他的!他问:“亲爱的,爱我吗?”“爱!”
乔英伦在厨房煮面条,方骆坐在餐桌旁等着,他还在发烧,而且比白天烧得更凶了,但是他坚持不肯吃药,说合理的发烧有益健康。乔英伦在面条里放了很多胡椒面,再把姜剁碎,加在汤里。
煮好面,她盛了满满一大碗,端出去,方骆的眼睛有些发红,脸色灰暗,她看了看他,担心地问:“你真不吃药吗?”
“不用,”他笑着:“如果需要吃的时候我告诉你。”
“那,”她想了想:“待会儿你洗脚好不好?”
“洗脚?”
“对啊,我爷爷说,有钱看病吃药,没钱开水洗脚,很灵的。”
“是吗?”他吃了一口面条,热辣辣的很受用,他大口地吃着,突然想起早上在沁里她帮他穿衣服时的感觉,他把面条咽进肚里,说:“除非你帮我洗。”
“还撒娇呢,不要脸。”
“我生病了,”他说。他想着穿衣服的感觉,真是舒服,好像回到了孩提时代。他笑着说:“你可以把我当儿子嘛。”
“什么?”她看着他:“什么儿子?”
“我跟你生的啊,”他说:“今天我先当一当,看看你这个妈妈合不合格。”
“不要脸!”
“喂,”他假装不高兴:“我在生病呢。”
她说:“你就肯定生儿子吗?”
“儿子女儿都行,”他说:“我就是想和你生一个。”
“一个儿子,一个女儿。”
他扑哧一笑:“不要脸,还要生两个。”
“生两个也不要脸吗?”她一边说一边仔细地端详着他,突然幸福地叹了一口气:“唉,我已经有了一个这么大的儿子。”
她兴趣盎然地要当一个妈妈,烧了满满两壶开水,调好半盆热水,放在沙发旁边。她让他在沙发上坐下,然后弯着腰,替他脱了鞋袜,把脚放进热水里,他得意洋洋,哼哼着,像一个五岁的孩子。
她刚要离开,他不准,说你该搂着我,我在生病,还发烧呢。
她看着他,不知道说什么是好,看来,他真是在当一个儿子。她说好吧,妈妈陪你。她在沙发扶手上坐下来,搂着他,他把头贴着她的Rx房。
他叹了一口气,她问怎么了?他抬起头看着她说,原来幸福也想叹气啊。
“妈妈好吗?”她问。
“好。”他满不在乎地说,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依偎着她,现在,她是他的妈妈了,至于女人到底是什么,再也没有人比他的理解更透彻了。
他想到以往的那些女人,不能说她们不好,但是像这样发自内心的、两个人相通的感受却从未有过,男人和女人,本来就该如此幸福,这没有经验和技巧可言,他想,一切都是随着爱自然而来的。
她给盆里加热水,然后搂着他。他舒舒服服地把脚泡在热水里,身体越来越舒坦。这样换了满满三盆水,她帮他把脚擦了,让他上床,他却也要给她洗脚,等她洗舒服了,再一起睡。她想说我是你妈妈嘛,可是他的柔情让她动心,她在沙发上坐下来,他把她的脚拿起来,脱掉袜子。她的脚长得很小,脚弓的弧度很优美,他忍不住在手里捏了捏,酸溜溜地说:“不许给别人看。”
“什么,”她笑问:“那穿凉鞋怎么办?”
“妈的,”他说。
她笑着把脚放进盆里,他搂着她,给她加热水,现在,他们的关系很平等。人们常说女人无妻性,只有母性和女儿性,是不是男人对于女人的渴望,也常常只是母亲或者女儿?乔英伦靠在方骆的身上,他们相处的这段时间,有时他像父亲,有时他像儿子,像现在这样平等地坐在一起,相亲相爱,他们又像一对夫妻。
可是今晚,她想,她更有兴趣做一个母亲,她不知道他的童年是否满足了那种温暖,她一直渴望温暖。她的表哥总是追逐女人,他对女人的迷恋和她对男人的淡漠其实如出一辙,他们都是乔家的孩子,他只是更早地觉悟了。
她看着方骆,今晚她想做一个最棒的母亲,不是乔家的,乔家的母亲只会远离孩子,为了孩子可以坚强地活下去,她们宁愿不当母亲。
她把他的衣服脱了,床头的灯光柔和,上床之前她从书柜里挑了一本《笑林广记》,她搂着他,让他贴着她的Rx房,她打开《笑林广记》:“乖,我读故事给你听。”
方骆吻她的Rx房,把乳头衔在嘴里。她的声音在房间里轻轻地响起来:“有一个人被老虎叼走了,他的儿子拿着弓箭在后面追,那个人在老虎嘴里伸着头喊,儿子要小心,别射坏了虎皮,当心卖不了好价钱!”
她摇了摇头:“不好,这个笑话不好,”她又读了两个,都不好笑。
她把他搂进怀里:“好吧,不说少儿不宜的,我哄你睡好不好?”
他看着她,她的脸上和眼睛里都流露出母性的光彩,她温柔地搂着他,一只手在他的背上轻轻拍着。
她有点让他惊奇与困惑,她总是这样吗,她的身体与她的感情,那里面到底还有多少?
她这样的亲昵让他有点想做,临睡前的三盆热水也让他舒服了不少,可是他有点不敢,她被母性的光辉笼罩着,他不想破坏她现在给她的感觉,他看着她,身体越来越热,意念却冷了下来。
他说:“小乔你知道吗,你根本不像二十八岁。”
她问:“我像多大?”
他想了想:“起码三十八,”他说:“或者四十八,总之,你太像一个妈妈。”
不知是胡椒粉和生姜起了作用,还是三盆热水起了作用,第二天醒来,他的烧退了,病也完全好了。
他仍然没有开手机,她的电话插头也扔在地上,他们不想有人打搅。
未来的计划,应该是简单易行的,她和张逸方已经分手,方骆也只差一个签字手续。他们无忧无虑地享受着现在,可她还是有些不踏实。
这一天早晨,阳光从外面透进来,天气肯定很好。方骆醒了,他吻着乔英伦,她还有点迷糊,他说亲爱的,快起来,我们出去。
“出去?”她睁开眼睛:“去哪儿?”
“同城山。”
“干什么?”
“去找那个山坡,”他有些兴奋:“我们第二次见面的地方。”
她完全醒了,看着他。
他说:“从沁里回来我就想再去一次,我要好好感谢它。”
她常常奇怪他的想法,她现在了解男人了,他们比女人更浪漫,起码方骆就跟她的爷爷与父亲不同。这些天来,与其说她温柔,不如说他温柔,还有他的热情,使她心里的淡漠日渐熔化。
她坐起来说:“好啊,也该出去走走了。”
她穿好衣服,在洗手间里洗漱。阳光真好,虽然有点接近秋天,它仍然明亮,泡桐树正是茂盛的时候,一些鸟在树上叽叽咕咕地叫着。透过窗户,她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了院门,站在院子里朝她张望,她看着他,他也看见了她,他朝她笑笑,慢慢退出了院门。
她飞快地擦了擦脸,跑到里屋,屋里一片狼藉,方骆正在慢条斯理地整理被褥。
她喊:“方骆,”他抬起头,看见她慌乱的样子,她说:“快收拾一下,我爸爸来了。”
他吓了一跳:“不是说在老家定居吗?”
“我不知道,”她说:“你赶紧收拾,我先出去。”
她想了想,把里屋的门关上,才走出去。她穿过泡桐树,走出院门,看见父亲站在街边抽烟,她理了理头发,说:“爸爸,你怎么来了?”
父亲把香烟扔进路边的垃圾筒:“我来看看你。”
“怎么没事先说一声?”
“你的电话一直没人接。”
“怎么没打**手机?”
“打过一次,说不在服务区。”
我这才想起已经有很多天没有和外界联系了。
平常,父母和我也是难得联络,偶尔打电话来,无非说说日常生活,不久前,我和张逸方分手,他们也只简单地说了句:“行,知道了。”
在他们看来,没什么事情是大不了的。
父亲看着我,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从我记事起他就这样,爷爷死的时候他这样,我说要结婚了他这样,我说分手了他也这样,如今他的女儿失踪了很多天,然后又站在他的面前,他还是这样。
他说:“没事,我回去了,你给你妈妈打个电话。”
“爸,”我喊他:“你,不进去坐坐吗?”
“不了,”他笑笑:“下次吧。”
“爸——”我突然又喊了他一声。
我想说什么呢?我看着他。我想让他进去,把方骆介绍给他,我想说我爱他。我还想问父亲,前面的路真的是黑的吗?我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看着他,难道他们从来就不愿意给我一次安慰和支持?或者,哪怕是一点点的鼓励。
他朝我走过来,带着乔家的气息,他说:“英伦,要记住,前面的路是黑的。”
“嗯。”我说,声音里夹杂着颤抖。
他奇怪地看了看我,突然把手放在我的肩上:“所以没什么大不了的,英伦。”
乔英伦差点哭了,她有多少年没在他们面前哭过了?那一次还是上初中吧,她实在痛得难受,就哭了出来,父亲和母亲站在门外,她听见母亲说:“不可能,不就是痛经吗,有什么好哭的?”
“也许太疼了吧。”父亲说。
“不管她,”母亲说:“这点痛都受不了吗?”
她用牙齿咬着被角,一声也不让自己吭,泪水顺着脸颊朝下涌,过了一会儿,她听见父亲说:“可能是我听错了,她怎么会哭呢。”
父亲在我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转过身走了。他走得很慢,从口袋里掏出香烟,他一边抽一边走,很快到了小街口,转过弯不见了。
我转过身朝家里走,脸上的红晕消退了,嘴唇也有点发白,在这个甜蜜的早上,我的父亲,他用乔家的方式再一次告诫了我。
方骆已经收拾好房间。他对着镜子整理头发和衣裳,他有点紧张也有点兴奋,没想到这么快就会见到她的父亲。过了一会儿,他看见只有她一个人走进来,她淡淡地看他一眼,关上了门。
“怎么了?”他问。
他过去搂她,被她轻轻推开了,她走到桌边坐下,阳光刚好照在她的脸上。他走到她身边,蹲下来看着她。
“你怎么了?”他又问。
她感觉到某些东西从身体的最里面渗出来,阴冷、沉重。她朝他笑了笑。他盯着她,不知道她究竟怎么了,她的笑使他打了个寒颤。
“我渴了,”她说:“帮我倒杯水。”
他站起来,走进厨房给她倒水,感觉到她在背后注视着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