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六
交代了工作,又被老师抓去办公室听他发了近一个小时的关于这届新生的牢骚,成绩不好,懒惰,作业烂,不尊重他等等。
老师问许诺:“我老吗?我很老吗?我才五十八!”
许诺打折呵欠说:“您哪里老了?今年五十八,明年五十七。再过几年,学生都要等你是才毕业的辅导员了。”
老师笑骂,终于把她赶出了办公室。
许诺在路口吃了一碗粉,然后回了家,倒头就睡,一觉睡到天色昏暗。她打呵欠伸懒腰,这才觉得自己终于又活了回来。
手机显示八条信息两个未接来电,她睡死了先前真是一点都没听到。
短信全是林天行发来的,说他打了电话没接,想她该是在睡觉。问她今天过得怎么样,晚上想吃什么?明天周末,他们俩逛街看电影还是去博物馆?还说他有朋友从美国来,问许诺是否原意和他们见上一面?
许诺一条一条看过去,最后一条居然还是一个黄色笑话。许诺看着又笑又骂,林天行这个混球。
两个未接来电,第一个果真是林天行打的。第二个却是欧阳烈打来的。
许诺看到屏幕上那三个字,像是一下被雷电劈中,好一阵不能动弹。等她恢复,立刻两手发抖地捧着手机,回拨过去。
“您好,你拨叫的用户暂时无法接听,请在提示音响后留言。哔——”
一盆凉水冲头浇下,熄灭了许诺的希望之火。她垂头丧气地坐回床上。
“烈哥,是我。你有给我打电话,我没有接到,对不起啊。是什么事啊?你给我再打一个过来吧,我保证这次一定接……”电话里忽然传来接电话的声音,然后一个女声传来。
“哪位呀?”
许诺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啊,你好,请问欧阳烈在吗?”
那女人的声音听起来很年轻,而且温柔迷人,男人听了肯定立刻身子发麻,“烈哥啊,他在洗澡,不方便接电话。”那头果真隐约传来水声,“你是谁呀?”
许诺暗暗有点不爽,这么多年,她给欧阳烈打过成百上千通电话,这还是头一次被人用这种语气问身份的。那口气,就好像她不是什么正经女人似的。
“我是许诺,烈哥知道我的。”许诺也改了口。
女人轻笑了一声,“好的,许小姐,我会告诉阿烈的。如果他有空,会给你回个电话。”
这种表面客客气气,其实是在打发叫花子的态度真是惹怒了许诺。她忿忿地挂了电话。
欧阳烈身边那些花花草草!
她气得又生了一身的汗,干脆去洗澡。天已经黑了下来,天空中时不时有闪电划过。电视里正放着天气预报,今天台风登陆,市民出行要谨慎小心。
真是稀奇了,这都秋天了,还在下夏天的雨,今天真是无一不反常。
自从上次跳闸后,短路的那个微波炉就被丢去地下室了。外面已经开始了雨前的狂风大作,许诺对着冰箱的冷食发呆。她被那通电话气得觉得肚子疼,最好只吃了半碗泡面。看了会书,又倒头大睡。
睡到后半夜,许诺被痛醒过来。肚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绞着,又涨又酸,她以为是吃错了东西,蹲了半天厕所,却是越来越痛,一身冷汗。
外面风雨大作,雷电交加,一副天地都要毁灭的架势。许诺看时间,三点十五,真是连猫都睡着了的时候。但是许诺知道即使外面下刀子,她都该去一趟医院。
两个月内第二次打120了,这房子或许真是风水不大好。不过更糟糕的是,她在家里疼的死去活来得苦等了半个多小时,120的电话打过来,告诉她因为台风,许多路段封闭,车一时间到不了。
许诺又痛又急,吼道:“那到底什么时候来得了?”
“可能还需要一个小时,我们要过河必须绕很大一个圈,而现在雨真的非常大。”
许诺丢开电话,抱着肚子缩在沙发上,眼泪疼得直落,嘴巴也被咬着没知觉了。
外面又一个响雷滚过,震得窗户地板都在动。许诺觉得那股剧痛已经渐渐转成了麻木,她尝试着坐起来,可是头晕得厉害,手脚发软,一没留神,又跌到了地上,屁股又摔得老痛。
外面风雨大作,没几个小时是停不了的,救护车天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来得了,她总不能在家里等死不是?
哆嗦着摸到手机,手里全是汗,差点抓不住。
第一个想到的自然是欧阳烈。可是她今天打去电话,他到现在都没回一个来,这次打过去他肯定也不接,打了也没用。她斟酌了片刻,拨了林天行的电话。
电话拨打出去,响了几声后几声后,居然转成了留言信箱。许诺傻眼了,她怎么都没想到林天行也来留言这套。今天是老天爷要亡她了!
许诺疼得满头满身冷汗,想到秦浩歌。可是秦浩歌住诚实另一头,救护车都来不了,他还能飞过来不成。
无奈之下,她还是拨打了欧阳烈的电话。听到留言提示,倒也不意外,只是声音因为虚弱和疼痛变得格外可怜了些,“烈哥……”
不知道过来多久,许诺被人轻轻摇醒,她这才知道自己原来睡着了,或者昏了?
外面的台风还在继续,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她的肚子已经由涨痛变成了绞痛,就像肠子断了似的,疼得浑身是汗,身子控制不住的一直在发抖。
有人抱着她,手臂有力,胸膛温暖,是这么的熟悉。
欧阳烈低沉的声音从头上传来,“怎么样?疼得厉害?”
许诺鼻子一酸,眼里涌了出来,死死闭上眼。
“怎么了?很疼吗?”欧阳烈一下慌了,抱着她急忙往外走。
许诺偏过头去,把脸埋进他的胸前,一下又闻到了熟悉的气息。她深吸了一口气,这气息就像麻药一样,瞬间她忽略了疼痛。
欧阳烈一直紧抱着她。司机开着庞大的路霸,一路开风劈雨,将他们送到医院。医生见了他们还吓了一跳,说救护车说他们还没到呢。
许诺被推进急诊室里,欧阳烈就守在外面,脸色比外面的天气还难看。小护士看他一头一脸的雨水,好心拿毛巾来,结果被吓跑了。回去说那帅哥虽然很帅,就是脾气很坏了。
医生检查完了,出来说:“阑尾炎,要手术,亲属去交钱签字吧。”
欧阳烈站起来问:“很严重吗?”
“送来的及时,没什么大碍。”医生安慰他,“阑尾炎是个小手术,不用太紧张。”
许诺打了止疼针,疼痛褪去,意识也渐渐模糊,依稀记得欧阳烈走过了看她。他握住她的手,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她很努力很努力地去听,只听到一句模糊的“对不起”,然后滚烫的吻印在她的手背上。
她觉得自己的眼睛又湿了,不过欧阳烈很快就放开了她,她被推进了手术室。
手术果真如医生所说,并不复杂,也没有消耗很多时间。医生走出手术室的时候,微微吃了一惊。走廊里站着起码七、八个男人,全都是穿着深色西装,表情和行动上带着不同常人的警惕和干练。
欧阳烈正在低头讲电话,看到医生出来了,立刻站起来。
“已经没事了。”医生说,“麻醉过去后会有点疼,关于术后的修养,护士会和你们说的。”
“谢谢医生。”欧阳烈点了点头。
麻醉过去没多久,许诺就醒了,自然是疼醒的。不过不一样的疼痛让她明白,这是手术后的状况。
她稍微动了动,立刻听到椅子挪动的声音,然后一双大手紧紧握住了她的手,然后又松开,改成小心翼翼地捧着。
“诺诺,醒了?觉得怎么样?”欧阳烈在她耳边轻声问。
许诺张开眼睛,看到他。欧阳烈眼里全是血丝,脸色也不大好,想必是一夜没休息。
“疼……”
“我叫护士给你打止疼针。”欧阳烈站起来。
小护士过来给许诺打了针,又嘱咐了一番,才依依不舍地离开。止痛药很快发挥作用,许诺又感觉到昏昏欲睡。可是欧阳烈就在身边,她憋了那么久,一肚子话想和他说。她强打精神,眼睛一耷一耷的,欧阳烈看着轻笑起来。
“睡吧,我不走。”
“不走了?”
“不走了。”欧阳烈俯身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
这个吻像是有镇定的效果,许诺安心地闭上眼睛,很快睡了过去。
欧阳烈微笑着注视她,把她的手放好,拉好被子,再用毛巾给她擦了擦脸和脖子。
门上响起敲门声,下属谨慎地走近来,“烈哥,你也该吃药了。”
欧阳烈没有回头,继续给许诺擦手,“知道了,放一边吧。”
下属有点为难,“容医生说要我们看着你把药吃下去的。”
欧阳烈停了下来,沉着脸,接过药片吞了下去,“好了,你可以出去了。外面的弟兄守了一夜也辛苦了,换一班吧。”
下属又说:“外面有个姓林的先生要进来。”
“林天行?”欧阳烈想了想,“让他进来吧。”
门打开,冲进一个人来,看到欧阳烈,朝着他直直奔过来。
林天行跑到他面前,开门见山地问:“她怎么样了?”
“你接到我的留言了?”欧阳烈淡淡地问。
林天行估计是一路跑来的,上气不接下气,“我昨天手机落在车上,又没电了……她到底怎么样了?”
欧阳烈说:“是急性阑尾炎,做了手术,已经没事了。她在里面,你去看看吧。小声一点,才睡下。”
林天行点点头,冲进病房里。
欧阳烈走到走廊窗户边,才回到病房里。手下守在门口,房门半合着,可以看到林天行正趴在床边,握着许诺的手。那个丫头睡得无知无觉,脸色苍白,甚至有点发青,嘴唇没有半点血色。
欧阳烈轻叹口气。
过了好一阵子,林天行才出来。他肩膀挎着,垂头丧气,眉头紧锁,一脸担忧心疼。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喜欢许诺。
“有烟吗?”林天行问。
欧阳烈摇了摇头,“早戒了。许诺讨厌我抽烟。”
林天行抓了抓头发,“她打的你的电话?”
欧阳烈朝身后望了一眼。手下退了出去,林天行和欧阳烈面对面坐在茶几两边,一个明朗俊逸,一个成熟英挺,却都一样的面带忧色,沉默不语。
还是林天行先开的口,“我要是知道她病了,绝对不会不闻不问的。”
欧阳烈说:“她先打的你的电话。”
“什么?”林天行过来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喜上眉梢,又觉得不合适,泄了气,“我没接到。怎么偏偏是这次!”
欧阳烈把玩着茶几上不知道谁遗落下来的一支笔,说:“好在不是什么大病。”
林天行也点头称幸,“谢谢你把她送到医院。”
欧阳烈抬头,目光犀利地扫了他一眼,“不用谢,我有这份责任。”
林天行不迟钝,立刻听到他话里别有他意。他也抬头看他,“是吗?我还以为你和她闹矛盾了,你两个月不接她的电话。”
欧阳烈移开视线,“这是我和她的事。”
林天行冷笑,“和她有关的,当然也是我的事。”
欧阳烈笑了笑,动手倒茶。
林天行冷冷注视着他,说:“你若不要她,就干脆放开她,和她好好谈一谈,别半吊着不放。你知不知道,她每次打电话接到留言信箱,脸上那失望的神色,让人看了多心疼!”
欧阳烈端着茶壶的手轻微一抖,一杯茶满,他推到了林天行面前。
“如果,”他慢条斯理地说,“如果我要她呢?”
林天行端起茶,轻吹了一口气,轻笑着说:“那就像个爷们儿,站出来跟我抢吧!”
欧阳烈笑了,几分无奈,积分不屑,“和你抢?你抢不过我。”
林天行心里浇了油的柴堆被这句话一把点着了。他冷笑:“你自信十足啊,不知道凭的是什么?烈哥,身体还好吗?”
欧阳烈放下茶壶,从容不迫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才问:“你怎么知道的?”
“要查并不是很困难的事。”林天行笑了笑,“许诺那傻丫头只知道等,等到天荒地老,她还是等。她以为你有什么忌讳,才避开她的。”
欧阳烈旋转着茶杯,说:“我知道这样不好。”
“人你不想她担心,那就编一个谎言,然后消失。我会保证她很快忘了你的。”
欧阳烈哑然,林天行倒笑得十分惬意,“真的,这点信心我是有的,只要你保证别再出现。”
“很久没有听到有人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了。”欧阳烈靠近沙发里,“你能给她什么?一份天真、冲动、热烈,却未必能持久的爱情?你甚至吧、还不能给自己做主。我记得你圣诞节前就该会美国继续读硕士了吧?许诺不会跟着你去美国,而你父母是不会同意你就这样在国内混下去的。你的人生还没有定下来,你甚至还没有一个可以让你为之奋斗的事业目标。你能对许诺好多久?在困难来临时,在考验面前,你能坚持得了多久?”
林天行冷笑道:“那你呢?你的手术日期定在什么时候?”
“下个月中。”欧阳烈十分坦白地说,“我过几天就要走,先住院做些准备,上月许诺只能留给你照顾。”
“不想让她看到你这样子?”
欧阳烈坐直,凝视着林天行的眼睛,“我不是怕她失望,我只是不想让她为我担心。”
他站了起来,往门走去,脚步沉稳,背影高大而坚实。就如同他以往一样,始终都像个有承担的男人。
“我也一样。”林天行在他身后低声说,“我不会做任何伤害她的事。”
欧阳烈淡然地看了他一眼,开门而去。
许诺下午的时候醒过来。日头已经有偏西,病房里很安静,她听到机器运转的电流声,还有另外一个人的呼吸声。
她脸上浮现出笑容,朝着那个呼吸转过去,却对上林天行惊喜的面孔。
她的笑容凝结着脸上,然后慢慢消去。
“是你……”
林天行把这一幕全收在眼里,脸上的喜悦也带上了苦涩,“是我。你感觉好点了吗?”
许诺长长叹了一口气,“觉得被活体解剖了。”
林天行笑,“坚持一下,医生说伤口不大,过一两天就不疼了。”
许诺闭着眼睛点了点头。
林天行拿毛巾给她擦脸,许诺伸手接了过去,“我来吧。”
林天行有带你窘迫,“对不起。”
许诺不解地看他,
“你打我电话,我没能接到。”
许诺微笑,“这点小事。这本来就是一个意外,和你没关系。再说了,这都是道歉,欧阳见了我,还不得跪下了磕头了。”
林天行顺着她的话说到:“能开玩笑,想必是死不了了。”
许诺笑起来,又牵扯到伤口,疼得脸都皱成一团。林天行吓一跳,手忙脚乱不知道该做什么的好。许诺笑话他不懂应变,自己按铃叫一声。
医生过来检查完毕,告诉许诺,伤口没有问题,只是她得同自己的阑尾说永别了。许诺笑问可否把那节发炎的阑尾要回去,自己埋去后院里。林天行赶紧捂住了许诺的嘴。
闹完了,林天行去了一趟洗手间。回到病房里,只看到许诺侧着脸望着窗外,一脸平静,可是眼眸里一片深沉,似乎所有的感情,所有的悲和喜,都沉到了水底。那个让他喜爱,让他疯狂的女孩子,那份坦率开朗,那份明媚自然,似乎都被欧阳烈给带走了。
他从来不知道欧阳烈对她的影响有你们深,从来不知道。
林天行站在门口,站了很久,许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也没发觉他。他就看到她时而微笑,时而忧伤,显然是在回忆。而那回忆着的人,必然也不是他。
“他中午走的。”林天行开口,许诺转过头来,“走前我和谈了很多,关于你。”
“是吗?”许诺看上去并不激动,语气里带着一点任命的意思,“他答应过我,说不走了的。”
“答应的事,也未必就会兑现。”林天行握住许诺的手,“不过我不会像他
,我不会走的。”
许诺默默注视着林天行,随即笑了,“谢谢,我知道,谢谢你。”
林天行看着她宛如秋日要凋零的花朵般的笑容,心里疼得在流血,多么想一把将她脸上淡淡地失落和哀愁抹去,又想不顾一切把事实说出来。可是他忍住了。
人总是自私的,欧阳烈未必回死,而他不想失去许诺。
养病的日子很无聊,但是可以忍,而且林天行带来了小说和影碟。高级病房的影音设备十分不错,许诺一边看木乃伊一边按照一声嘱咐在屋子里走动。
老师同事都来看望她,送了一大堆水果吃不完,全让林天行提回家去了。后来杨延之问了问她现在工作任何,然后笑道:“有没有兴趣继续深造?”
许诺笑问:“考研?我很喜欢北大清华啊,杨总莫非能帮我?”
杨延之不屑,“如今本土文凭怎么有海龟文凭吃香。”
许诺做着健身运动,说:“海龟固然号,可惜小女家贫。”
杨延之说:“我出钱。”
小女停了下来,盯着他瞧,“奇怪了,我怎么从来不知道杨总你居然这么重视我?”
杨延之叉着手笑,“我历来重视你。怎么样?美国喜欢不?天行就读的那所学校,就有你这专业,你先过去,在那边学英语也来得及。”
许诺点点头,了然而笑,“还要我继续做保姆呢?”
杨延之挑了挑眉毛。
许诺收起笑容,一本正经,“天行向我表白了。”
“哦?”杨延之歪了一下脑袋,“他终于说了。那你呢?”
许诺整了整同事送来的花,“我……挺感动的。我觉得他感情真挚,此生难得。”
“仅此而已?”
许诺不说话。
“瞧!”杨延之拍手笑道,“这就是为什么我让他不要说的原因。”
“你看出来什么了?”
“你并不拿他当一回事。”
“是吗?”许诺皱眉,思考道,“如果一辆车冲过来,我会先把他推开的。”
“哥们儿都会这么做。”
“他亲我,我也不讨厌。”
“可也不激动。”
“杨总还是爱情顾问?”许诺讥笑。
杨延之面部变色,“到我这样年纪的男人,再不懂爱情,那就是感情弱智了。”
许诺坐了下来,想到了什么,笑着摇了摇头。
“有些人,尽管你从小就认识他,认识了十多年了,可是倒头来,才发觉你根本就不了解他。”
杨延之坐在她身边,“说来我听听。”
许诺自嘲,“没什么好说的,无非是我喜欢人家,人家不喜欢我。可是又怕伤感情,只好回避这个问题。”
“这就像你对天行做的。你一直在回避,从来没有给过他一个确切的回复,拒绝还是接受,你在等待,他也在等待。”
许诺扫了杨延之一眼,“还有呢?”
杨延之得到肯定,拿出一副专家派头,继续说:“但是感情不是回避就可以解决的,天下这孩子,说他成熟,他很天真,他会一直坚持,坚持到你明确回答他。不然要他自己成熟起来并且死心,我看很难。”
“你还真对自己的弟弟没信心啊。”许诺讪笑。
杨延之忽略她这句话,“现在你是夹在中间的人,往哪边靠,看的是你自己。”
许诺明白了,“你和她就像爹妈一样管教关照这林天行,你们多人爱他护他,难怪他永远长不大。”
“所以你不喜欢他?”
“也不是这么说。”许诺说,“我很喜欢这样的林天行,和他在一起热热闹闹开开心心。可是,也不过如此了。”
许诺从花瓶里抽出一只嫩黄色的花,柔软的花茎在手指间缠绕。
“他很好,只是,那个人不是他。”
杨延之怎会不明白,“可怜。”
“你可怜谁?”
“我可怜我自己。”杨延之说,“那小子失恋,又得折腾一番了。家父又得想法子重新安置他的好。”
许诺不由说:“也许,有时候,你们也该问问他自己的意思。”
杨延之挺惊讶的,“他从来没反对过。”
许诺说:“其实天行很体贴懂事,他不说,只是为了让你们放心而已。因为你们很爱他,他觉得不该再提更多要求了。”
杨延之很快就明白了,“我会和他好好谈谈的。”
许诺欣慰地点了点头。
杨延之出来电梯,看到林天行孤独地蹲在花坛上的身影。他叹了口气,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
林天行抬起头,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都听到了?”杨延之问。
林天行哼了一声,“故意把门打开,不就是想让我听的吗?”
杨延之不顾身上名贵西装,一屁股坐在弟弟身边,攀着他的肩,“我说,天行啊。是男人,就总要经历这么一回的。之后你就会长大,成熟,然后遇到适合你的女人。”
林天行抱着膝盖,说:“别总把我当孩子。”
杨延之揉了揉他的头发,“你不是孩子。”
“她也觉得我幼稚。”
“她没有,她只是已经喜欢上了别人。”
“欧阳烈有什么好?”
杨延之想了想,老实说:“我挺乐意和欧阳做生意的,他是个爷们!”
林天行再度被打击,“我总比他出身清白吧?”
杨延之承认:“这是你的优点。不过——”
“不过什么?”林天行怒问。
杨延之说:“做生意的,能清白到哪里去?你以为我又清白到哪里去?”
林天行愣住,“哥……”
“所以啊,许诺说你天真,也没说错。她就很明白。她是欧阳烈带出来的人。欧阳烈守护着她,也灌输给了她生存知识。从这方面来看,你的确纯洁如白纸一般。”
林天行的头都抬不起来了。
杨延之见效果已经达到,拍了拍他,站了起来,“我走了。你加油。”
第六十七章
许诺是月底最后一天出的院,林天行开车送她回家。
半个月没回来,屋子里稍微有些不同,仔细一看,才发觉是收拾过了,垃圾倒了,花草都浇过水,冰箱里不易放的食物也都已经清理干净了。
许诺坐在床上,摸着洗过的被套,胸口闷痛之感,怎么都无法消散。
林天行过来敲了敲门,“午饭吃什么?”
许诺打起精神来,“冰箱里什么都没有,我们出去吃吧。我还要谢谢你照顾我这些天。”
林天行不习惯,“同我不用客气。”
“应该的。”
许诺病才好,吃得很清淡,林天行不知怎么胃口不好,筷子也动得不勤。
许诺给他夹了一声烧鸡,说:“这家粵菜馆子的菜做得还不错,我以前和欧阳常来吃。”
“是吗?”林天行停了筷子,“许诺,你和我说说他吧。”
许诺莫名其妙,“你又不是不认识他,有什么好说的?”
“我想听听你们的故事。”
许诺笑起来,“我和他的故事,流水帐一样,怎么说得清楚。”
“你们认识多少年了?”
许诺想了想,说:“我初中的时候认识他的,不过欧阳烈说那之前他就知道我了,我小时候胖,又挺能打架的,他知道我不稀奇。”
“怎么认识的?”
许诺瞪着林天行,“你真是打破沙锅问到底了啊?”
林天行放下筷子,手撑着下巴,“说吧,我想了解一下你小的时候,除了和秦浩歌他们以外的事。”
许诺轻叹一声,一边回忆着,一边絮絮说着往事。她和欧阳烈的过去,冗长而琐碎,一点一滴的生活小事,不回忆不知道,一回忆才发觉居然那么多。最初欧阳烈把她当一个傻丫头逗着玩,她也把欧阳烈当一个小混混糊弄,然后慢慢发觉彼此性格合的来,渐渐开始交心。
许诺记得她去欧阳烈家玩,那时候欧阳烈的房间虽然大,却堆满了换下来的臭衣服和袜子,篮球足球丢在角落里,墙上贴着球星和女明星的海报,书桌下还有拉环和哑铃,少年欧阳烈每天晚上就站在窗前练肌肉。
许诺想起就忍不住大笑,“你简直想象不出来,欧阳烈现在看来这么酷的人,精英人士,黑白通知,笑傲风云,也有过惨绿的少年时期。他父母离婚,他还跑去染了一头五颜六色,带着我去酒吧。那个年代的酒吧,多乱啊,是他和人一起开的,后来他喝醉了,拿啤酒瓶拍了一个小混混的脑袋,后来是他兄弟赶到,把我们两个救了出来,现在,他恐怕连不是信任的人递过去的酒都不喝了吧。”
林天行听着有趣,“听起来,你跟他还更亲一点。”
许诺拨了拨额前的头发,说:“秦浩歌他们两人,你也知道的,好起来如蜜里调油,哪里有我参合的份。不过秦浩歌一直和欧阳烈不对盘,我要去见欧阳烈,总是背着他,他知道是要数落我的。不过我喜欢和欧阳烈出去玩,我们俩投缘,即使坐在一起喝果汁聊天都是好的。欧阳烈教了我不少东西,你知道吗?我会拆枪,拆了又装上,八、九种枪都会,不过都是老式的,而且现在已经手生了。还会修车,以前帮着欧阳烈护理过他的摩托车,不过现在也忘了大半了。”
林天行听着,没说话,许诺像是也忘了他,自顾说着:“暑假我带他去田里玩,我们偷了别家放养的鸡,跑到偏远的林子里去,他教我做叫花鸡,后来这事不知怎么还是让我妈知道了,拿着鸡毛掸子追着我打,还是他骑车来把我救走的。我妈也不高兴我和他来往,觉得他是混混,其实那时候他酒楼已经开了三家了,他有做生意的头脑,做混混只是业务爱好。”
林天行笑道:“听着怪羡慕你的。”
许诺歪着头回忆着,脸上不觉浮现了温暖笑意,“他一直说我不像个女孩子,会送我一些发卡项链,我不喜欢,也不敢戴,都被小曼拿去了。小曼和浩歌两人是高二开始交往的,那时候我很难过,一个人跑到学校花圃里哭,欧阳烈不知道怎么居然把我找到了,一句话都不说,拉着我上了摩托车,带着我开出城去。那天他把车开出很远很远,一直开到一个我们都不认识的村子里,车没油了,我们回不去,只好去村公社里借电话打回家,骗我妈说我在小曼家住一晚。”
许诺闭上眼睛。
她记得那个村子在半山腰,入夜了很凉,他们俩借宿在农民家里,挤在一张竹床上,欧阳烈身材高大,屈着身子侧躺着,把许诺抱在怀里,那个怀抱温暖包容,许诺靠着他,默默掉眼泪。
后来欧阳烈还说了一句:“他不要你,就算了,我在你身边呢。”
那里她听了很感动,觉得欧阳烈讲义气,关心朋友,现在想来,心跳如鼓。
简单的一句话,该怎么理解?那时候许诺又胖又不漂亮,欧阳烈身为高官子弟,英俊挺拔,气势潇洒,街道上,多少女孩子追着他跑,以前许诺压根就没往这方面想过,现在她虽然想了,也觉得那是不切实际的。
小曼去世后,许诺整理她的日记,看到她曾写着:当初许诺接了电话连夜不远万里赶过来看她,这世界上恐怕找不到比小诺更好的朋友。许诺心想,连夜开车陪全程陪她奔波操劳的男人,恐怕也再找不出来。
林天行在旁边,耐心地等待着许诺从回忆里走出来。
林天行注视着许诺,“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许诺茫然地望着他,而后明白过来。她想了想,“我也不知道。”她又摇了摇头,“早点知道就好了。”
林天行伸过手去,却还是没接住她眼角滑落的那滴泪。他觉得心像被插了一刀似的疼着,伸手抱住许诺,紧紧抱着,仿佛想把她嵌进身体里一样。
许诺对林天行说:“天行,我一直有点自卑。谁对我好点,我就紧紧抓住谁。比如你,暧暧昧昧着,我觉得那弥补了我的自信心,我以为我很成熟,其实我幼稚而且懦弱。对于这个世界,我还是个实习生。比如欧阳,你若说我从来没往那方面想过,当然不可能,只是我一直觉得他是那么高大、优秀,我只是一个小人物,我觉得那没半点可能性,又比如说你,虽然我讥讽你天真不成熟,可是我又能比你好到哪里去?”
“许诺……”
“我说你该长大了,其实我也该长大了。”许诺对自己说。
欧阳烈的手机还是处于留言状态,许诺心平气和,依旧每天给他打几个电话留言,问问好,说一说生活琐事,比如邻居家的猫生了三只小猫,比如对楼夫妻俩打架闹到警察上门,又比如工作完结客户给了一份厚厚的红包。
许诺打听过,这种留言有限量的,满了就要删除。她这样没完没了的留言,对方都还能记录,这说明这些留言欧阳烈都有接听,想到这里,她又觉得很满足了。
这样过了一个礼拜,她接到了一个陌生人来的电话,声音有几分耳熟,等对方报上名,许诺才回忆起来,那居然是欧阳烈在国外旅居多年的母亲。
第六十八章
欧阳妈妈姓刘,刘女士今年五十五岁了,保养得当,看上去不过四十出头,穿着打扮高雅时髦,听说这两年一直住在巴黎。
许诺一直挺喜欢这位刘阿姨,她没有别的官太太的那种高傲,大概因为出身书香世家,饱读诗书的缘故,为人温婉谦和,以前还给她补习过功课。
刘阿姨笑着打量许诺,“八年不见了吧,真是女大十八变,从一个胖丫头,变成这么漂亮的大姑娘了。”
许诺有些不好意思,“人不能总是那个小孩子模样。”
刘阿姨叹息道:“孩子都长大了,也由不得大人说教了,你最近和阿烈联系多吗?”
许诺摇头,“我有一阵子联系不上他了。”
刘阿姨说:“这孩子,也是我和他爸拖累了他,当初如果不闹离婚,对他管教严厉一点,他也不会和社会上的那些人混在一起,现在倒是混得有出息了,他爸爸的事也没拖累到他
,只是什么贴心的话,都不肯和我们说了。”
许诺安慰她,“阿姨别担心,烈哥是男人,怎么会轻易说心里话?”
刘阿姨笑了,“说的也是,我糊涂了。唉,当初就想再要一个女儿,像你一样,多贴心啊。”说着拉着许诺的手。
许诺也握住她的手,她知道刘阿姨这句话是发自内心的,而不是一句客套话。
刘阿姨说:“我也不知道你们怎么了,只是我有点担心阿烈,你知道他生病了吗?”
许诺像是被人在胸口狠捶了一下,身子微微一震,半边身子麻木了。
刘阿姨看她,“你也不知道?”
许诺茫然地摇头,“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让人瞒着不告诉我,不过老头子知道了,不放心,找人告诉我,他心脏出了点毛病,要动手术。”
“心脏?”许诺觉得不可思议,“他才多大年纪?你们家有遗传病史?”
“这事说来复杂,我觉得还是让他和你说比较好。”刘阿姨焦躁忧虑地说,“诺诺啊,我一直很喜欢你,你塌实又能干。阿烈这个孩子,他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和他爸闹离婚,
一气之下远走他乡,七、八年没回来,和他也生疏了。弄得我现在想关心他,都不知道从哪里下手的好,好在还有你,你代我好好看看他吧。”
许诺说:“阿姨,我和他……是他不肯见我,也不接我的电话。”
刘阿姨更焦急了,“瞧,那一定是很严重了,唉,这不是急死人!他老头子才出了这么大一件事,把自己关进了监狱——当然我觉得那是他活该;阿烈这会儿又病了,诺诺,你和
他最亲了,他对你……你去看他,他肯定高兴,真的!”
许诺手脚冰凉,再也坐不住了,一下抓住刘阿姨的手,“阿姨,我要去看他,我要怎么才能找到他?”
刘阿姨大喜,“我知道地址,在R市,离这里也不远,我这就告诉你,他一定不会反对的。”
许诺对刘阿姨说,又像对自己说:“我一定会去的,我会在他身边的。”
告别了刘阿姨,走出茶馆。外面,深秋的冷风夹着雨丝,冰凉刺骨,许诺觉得自己掉进了冰窟之中,四面八方涌来的寒气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一边疾步奔走着,一边发了疯地拨打欧阳烈的电话,可是那边永远都是提示留言,那冰冷无情的电子音仿佛在嘲笑着她的无能与恐慌。
许诺对着手机大喊大叫:“欧阳烈,你到底在哪里?你给我出来!出来!”
路人惊恐地看着她,许诺站在桥上,身前身后都是繁忙的马路,所有人从她身边走过,他们都知道自己人那里来,又知道自己将往哪里去。惟独只有她,只有她一人,仿佛迷失在
了这个大城市里。
她想起小时候,搬去青石镇没多久,那时候外公生病,外婆忙着照顾他,妈妈忙着料理旅店,家里没人管她。她那时候还不认识秦浩歌,和镇时孩子打架,打破了鼻子,不敢回家
,只好跑去桥下哭。那时候有个大哥哥路过,停下单车,问她:“怎么了?”
她一脸的血,死活不肯抬起头来,偏偏肚子又饿得直打鼓,那个大哥哥走了,过了一会儿又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热乎乎的夹肉大饼。
许诺就像一只小动物一样,被食物引诱地爬出洞来,接过来大口吃,那个大哥哥就把校服脱下来,打湿了给她擦脸。
后来,很久以后,有一次欧阳烈接她放学,两人边看电影边吃着大饼,欧阳烈忽然说:“你以后也机警一点,别给人家用一个饼子就勾引走了。”
许诺当时反驳他神经病,捏造诽谤,自己虽然好吃,还不曾如此没有原则,欧阳烈笑了笑,也没和分辨。
如今这个寒风萧瑟的桥上,许诺又想起了这段往事,她的人生就是走过一座又一座桥,通向一条又一条的道路。她被命运推动着,也在选择自己的方向,而如今她的面前,浓雾散
去,只有一条路,她也将坚持走下去。
林天行接到许诺的电话,二话不说放下手里的工作就冲下楼去,他本来还想开车去接她,没想到许诺已经站在楼下前台了。
外面的雨比先前大了,她是打的来的,可还是淋湿了头发。林天行拉着她进办公室,从柜子里抽出毛巾给她擦头。
许诺不耐烦,“淋这点雨又死不了,你下手也轻点,扯疼我了!”
林天行气得破口大骂,“你TMD活得不耐烦了,出院才一个礼拜,就来雨中漫步!那么想上医院,干吗不直接去撞车?”
许诺问:“你知道欧阳烈生病了吗?”
林天行的手停了下来。
还是来了,他有点绝望,又有点释然。
许诺扭着看他,林天行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许诺接过毛巾,自己擦头发。
“看你这样,你知道的吧?”
林天行说:“对不起,他也不想你知道。”
许诺说:“我得去看他。”
林天行知道,她这一去,就是彻底地离开自己的势力范围,而且再也找不回来了。
那个率真而清纯的女孩,总是对他微笑鼓励他的女孩,他努力了很久,还是没有抓住他。
许诺已经从抽屉里翻出了订机票的电话,林天行不安地问:“真的不要我陪你过去吗?我保证不打搅你们。”
许诺笑,“我这么大个人了,还会给拐骗不成?那里是医院,又不是黑社会总部。”
许诺订好机票,然后去收拾行李,林天行一直在旁边看着她忙碌得像一只小蜜蜂,羡慕另外一个男人,羡慕得眼睛发红。他相信如果他也重病在床,她也会为了他而操劳的,只是
性质不会相同,同情的爱并不是爱。
“你是爱他,还是同情他?”
许诺闻声,回过头去,看到林天行像只被遗弃的小狗一样蹲在沙发上,于心不忍。
“天行,我谢谢你。”
林天行苦笑道:“我不你谢谢我,我要你爱我。”
许诺走过去,搂着他的肩,用力拍了拍,“我也是爱你的。”
林天行对这个明显是打了折的变了质的爱有点不屑,但是又舍不得推开不要。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我们当初在镇上的时候,多快乐。我们一起去游泳,一起干活,扎花灯,看烟火……”
“每个假期都是愉快的,但是人生不是度假。”许诺说。
林天行一言不发,只是走过去,抱住了她。
许诺静静靠在他怀里,感觉到他身上温暖的气息,觉得十分安心。
林天行把她抱着更紧了一些。
许诺笑了,伸手拍了拍他的背。
“天行,加油!”
上飞机前许诺给刘阿姨打了一个电话,阿姨听到她要去看儿子,激动得差点要哭出来,反复叮嘱道:“你和他把话说清楚,要他好好看病治疗,诺诺啊,阿姨就把他交给你了!”
飞机上的每一秒,许诺都觉得极其漫长,她无数次看表,从来没有什么时候像这时觉得指针走得那么慢。
下了飞机,她奔去找出租车,一个熟悉的声音喊住她。
“二姐!”青毛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你动作可真够快的!来,烈哥派我来接你。”
许诺上了车,立刻问:“烈哥的病怎么样了?很严重吗?”
青毛满脸忧虑,“很难说,医生说,如果手术成功了,活到九十八都没问题。”
“医生有几成把握?”
“半成。”
“也……也还算有把握的。只是你一开始也帮着他瞒着我?”许诺的指甲一下掐进青毛的胳膊里。
他哎哟直叫:“烈哥不让我们说!他说反正手术过后就没事了,不让你们担心。而且到现在为止,检察院和记者都把他盯得很紧,他是不想牵连你,你上次被叫去问话,烈哥都担心得没吃下饭,最近病情突然变严重了,他才……”
他不敢把话继续说下去。
许诺算时间,“半年,居然瞒了我半年了。”
青皮小心翼翼地说,“二姐,烈哥最是不想你知道,而且那时候你又那么忙,后来病情加重了,他又不想你担心,你知道的,他对你最好了。”
许诺的心疼得像是被针扎了一样,赶紧闭上眼睛,不让泪水流下来。
车绕过市区,开到郊外一个环境优美的疗养院,里面全是一栋栋别致的白墙红瓦的小楼房。车停在里面一栋面积稍大一些的小别墅前,人还没下车,大门就打开了,几个穿西装的男人走了出来,青皮和他们打招呼。
“烈哥在后院等你。”
许诺点点头,跟着一个护工往后院走去。
院子里植被茂密,菊花开得十分绚烂,大朵大朵映着夕阳,墙角一株桂树也开了花,空气里弥漫着清雅的芳香。
后院的小游泳池边,有个男人坐在沙滩椅里看书,白衣白裤,脚边还蹲着一只金毛大狗。
护工训练有素,把人带到后,点点头就离开了。整个后院除了两人一狗,就再无别人。
许诺迈着轻盈的脚步走过去,迎着阳光,视线里的景色有些模糊,那抹白色却始终那么鲜明夺目。
大狗察觉到有人过来,警惕地站了起来,男人放下手里的书,拍了拍他的头,然后把脸转了过来。
许诺看到他,开始微笑,一步步走近。
欧阳烈微仰着头,看向她,语气如以往一般温柔亲和,“来啦?”
“恩。”许诺走过去,蹲在椅子边,视线和他持平,“我终于找到你了。”
欧阳烈的手轻柔地摸着大狗的脑袋,嘴角扬起浅笑,“我就知道你还是会找过来的。”
许诺站在椅子旁边,面带微笑,轻声问,“为什么不告诉我?”
欧阳烈幽幽叹了一口气,“理由有很多。”
“我很乐意一条一条地听。”
欧阳烈笑,“一来我不想你担心,二来,我不想让你看到我病弱的样子……”
许诺怔怔。
欧阳烈抬头朝她温柔微笑,目光缱绻。
许诺眼里水光闪动,她跪了下来,直起身子倾靠过去,伸手捧住欧阳烈的脸。
欧阳烈脸上的微笑没变,深深凝视着她,许诺凑过去,轻轻吻上他微笑着的唇.
第六十九章
太阳落到了树的背面,阳光一点一点沉了下去,点点碎金撒满游泳池水波平静的池面。
欧阳烈搂住许诺的腰,把她往怀里拉,轻吻着她的额角。许诺便彻底放松下来,全身心依偎在他身旁,闭上了眼睛。
欧阳烈看着她轻轻扇动的睫毛,心里泛起柔柔的疼惜,伸手托起她的脸,细致地抚摸着。
他抱着她慢慢侧过身子去,让她的脑袋枕在他的胳膊上。细碎的吻落在眉间眼上,顺着鼻子,滑到唇上,又深深纠缠住。
久违的吻,不知道迟了多少年。
欧阳烈闻到怀里女孩发间散发着的清香,就像夏夜里的一个清凉的梦,被他触碰到的皮肤,起先都很凉,然后慢慢转烫,烫得两人都有点发抖,他觉得即使是梦里,也从来没有这么美好过。
许诺的胳膊小心翼翼地搭在他的腰上,脸已经通红,呼吸急促,鼻尖湿漉漉的,像一只小狗,欧阳烈轻笑着,把她的脑袋按在胸前。
许诺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想到了他的病。这样一颗强健的心脏,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欧阳烈的指尖在她脸上移动着,一点一点勾画摸索,好像在确定这个主动的人究竟是不是他的许诺,那麻痒的感觉窜来窜去,传递到心里,狠狠揪住,许诺一个哆嗦,笑着更往他的怀里钻去。
欧阳烈抱住她,亲了亲她的耳朵尖,然后悠长地叹了一口气,他感觉到许诺一下也抱紧了他。
太阳已经有一半都沉在了山那头,许诺被抱着,并不觉得冷,只是看天色转暗,终于还是出声,“进屋去吧?”
欧阳烈应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才松开手。许诺跳下椅子,伸手去扶他,欧阳烈笑道:“我还没虚弱到这地步。”
许诺窘迫地收回了手,有点不知所措。
欧阳烈看她那模样,心情格外的好,笑着搂过她,招呼着大狗,往屋里走去。
屋子里装修得十分精致,并不是欧阳烈的风格,他的家永远线条硬朗,大气简章。一个中年妇女在厨房里忙碌着,看到欧阳烈,放下手里的东西,叫了一声,“欧阳先生。”
“张姐。”欧阳烈说,“这是做家政的张姐,这是许诺,我女朋友。”说着,把许诺搂得更紧了一点。
张姐笑道:“许小姐好。欧阳先生好福气,许小姐多漂亮呀!”
许诺的脸红上加红,好在站的地方光线不亮,刘姐也看不清。
欧阳烈笑得不免有点得意自豪。他拉着许诺的手,把她牵到客厅,青毛和另外一个青年正在那里等着,看到两人手拉手地走了进来,自觉地都把视线转移了过去。
许诺下意识把手往回缩,却被欧阳烈抓得更紧了。
欧阳烈走过去坐在沙发上,也拉着她坐到身旁。
青毛笑嘻嘻道:“烈哥气色好多了,赶紧把药吃了吧。”
茶几上放着药和水,许诺立刻过去端过来,拿着瓶子仔细看。
“别看了,你又不懂医。”欧阳烈接过药吞下,“你要知道什么,问我就是了。”
青毛察言观色,冲旁边的兄弟使了一个眼色,两人悄悄退了下来。
欧阳烈牵着许诺四处看,“这里挺不错的吧?本来是要住院的,我不喜欢那地方,市里也闹得慌。”
“这里是挺好的。”许诺说,“阿姨很担心你的病,可是又怕你压力大,所以找到我,她不说,我还真不知道。”
“别自责。”欧阳烈握紧她的手,“是我不让人告诉你的,不是你的错。”
“可是这有什么不能说的?你得的是心脏病,又不是——”许诺明智地咬住嘴。
欧阳烈知道她吐不出什么好话,伸手捏她的脸,许诺笑叫着跳到沙发那一头去。
“我告诉你吧,不是病,是伤。”欧阳烈说,“旧伤复发而已。”
许诺静下来,愣愣地看着他,“伤?什么伤?什么时候的伤?”
欧阳烈冲她招招手,她就又像那只金毛狗一样乖乖地过来,被一把抱在怀里。这个怀抱带着温暖且熟悉的气息,许诺觉得十分舒服,还忍不住蹭了蹭,欧阳烈露了青色的下巴蹭着她的额角,有些麻麻的疼,她却没挣扎。
“你还记得吧,你高三的时候,我出的那场车祸。”
“可是不是已经治好了吗?”
欧阳烈拉着许诺的手放在胸口,“这里,残留了一个碎片,那时候医生没办法取出来。”
许诺直起身来,怔怔地看着他的胸口,欧阳烈身上有很多伤痕,一些是他少年时打架留下来的,一些是那场车祸留下来的,还有一些许诺都不知道来历。他的胸前的确有一道伤痕,但是许诺也并没有格外在意过。
“位置太危险了,而且那时候我身体太虚弱了,医生没有把握给我做那个手术。这些年来它一直没动,我本来挺放心,可没想它突然移动了,上半年我看了医生,有的说行,有的说不行,后来我爸出了事……总之今年流年不利,等手术完了,我们一起去庙里拜拜。”
许诺彷徨不安,“很危险吗?”
“还好。”欧阳烈显然是在安慰她,“只要不发作,和正常人无异。”
“那发作呢?”
欧阳烈想想,“传说西施捧心,是因为有心脏病。”
“你发病了就捧心?”许诺笑。
欧阳烈温柔地拂了拂她肩头的发丝。
“没事的,做了手术就好了。”
许诺双手握住他的手,感觉到他手心滚烫。
张姐做的饭,清淡可口,许诺紧张了那么久,如今放心下来,敞开胸怀大吃大喝。欧阳烈吃饱了后,就在一旁不停地给她夹菜,笑眯眯地看着她吃。许诺总觉得他看着自己,就和看着那只叫狮子的金毛大狗一样。
晚上许诺就住在这里,睡在欧阳烈的隔壁。
换了陌生环境,她辗转反侧睡不着,外面又下起了雨,淅淅沥沥打在玻璃窗上。
许诺下了床,没有穿鞋,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二楼铺着厚软的地毯,她的脚踩在上面,没有发出声音。
欧阳烈的房门没有锁,里面一片昏暗,依稀只看得到床上的一个身影。许诺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跪在他的床头,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欧阳烈的面孔清晰了一些。
他睡着,呼吸均匀绵长。养病以来,他的头发有些长了,搭在额头上,让他看起来显得年轻了一些,安详沉静的状态也软化了他身上的凌厉之气,还增添了一点软弱。
许诺伸手轻柔地拨开他的秀发,手指在他耳背有片刻的逗留,心里一处地方,变得很柔软,很柔软,花儿在那片土地上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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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烈张开眼,看到趴在枕边睡得正熟的许诺。
天还没亮,雨已经停了,月亮出来了,月光照进屋里来,照在她柔软的头发上。
欧阳烈走下床,细致而温柔地托去许诺的脚,把她的身子摆正放在床上,然后靠着她躺下。许诺抽了抽鼻子,不安地翻了一个身,欧阳烈搂住她,让她枕在自己的胳膊上,她似乎是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很快安静下来,熟睡过去。
欧阳烈微笑着,满足地,搂着她,也闭上了眼睛。
许诺这一觉睡得满足,醒来的时候觉得通体舒畅,快活无比。她在床上伸胳膊伸腿,深呼吸。
欧阳烈不在,身旁床单上留有一个印子。许诺蹭上去,似乎还能感觉到余留在温暖。
她洗了脸,换了衣服,下楼去。
楼下空空,也不见人,只有那只叫猴子的大狗摇着尾巴走过来,用它冰凉又湿漉漉的鼻子嗅着许诺的裤角。
许诺摸摸它的头,它站起来,前爪不客气地搭在她腿上,留下几个泥印子。
许诺啼笑皆非,伸手给它舔,问:“你主人呢?”
狮子喷了喷鼻子,似乎听懂了,转头朝西侧走去。
许诺觉得很好玩,便跟在它身后。
狮子摇头尾巴一直走到西侧一扇大门前,用鼻子把本来就没关严的门拱开一道缝,它也不进去,冲许诺抽了抽鼻子,然后径自跑去花园玩去了。
许诺走过去,伸手推门。
“很好,没有恶化。”一个有点熟悉的女声从门缝里传出来。
“没有就好。”这是欧阳烈的声音。
女人带着笑说:“放心吧,你的命到了我的手上,我怎么会容它跑走?”
欧阳烈也笑了一下。
“你要相信我。”
“我当然相信你。”欧阳烈说。
女人问:“欧阳,听说你那个小朋友来了?”
欧阳烈应了一声,“昨天来的。”
“那,你告诉她了吗?”
欧阳烈没说话,半晌后说:“还没有。”
女人说:“这样不行的,迟早要告诉她的,长痛不如短痛。”
许诺站在门外一动不动,她听到欧阳烈说:“我自己有打算。”
女人轻笑,“她还是那么相信你?”
欧阳烈又没说话。
高根鞋的声音,女人走了几步,“她到底比较单纯,是不是?不知道感情,是会变的……”
叽的一声响,狮子叼着一个玩具鸭子兴高采烈地跑了过来,冲着许诺使劲摇尾巴。
许诺窘迫当头,急忙后退,压低声音对它说:“你自己玩!走开,走开!”
狮子不管,照旧扑上来,玩具鸭子被它咬得叽叽直响!
“诺诺?”书房的门打开了,欧阳烈走了出来。
许诺不敢看他,手里还不得不抓住狮子的爪子,以免把裤子蹭脏。
欧阳烈问:“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进来?”
许诺听在耳朵里,觉得字字都是责问,她胸口闷闷的,脸上滚烫,嘴里就是说不出半个字。
高跟鞋的声音又响起,女人也走了出来,“欧阳。”
许诺想起了这个声音,她曾经半夜打欧阳烈的电话,就是她接的。
她抬起头础?br/>
一个身材纤细的年轻女子站在欧阳身边,杏色的套装,直长发,五官秀丽,有几分像电视里的韩国佳人。她嘴角有着浅浅的,不大自然的笑,看着许诺的目光里带着打量、评估和一点不屑。
许诺的目光对上她的,很短暂的接触,然后闪避开,不过许诺可以知道她肯定笑了。
欧阳烈吹了一声口哨,叫走了狮子,他拍拍它的头,它就立刻安分地蹲在他的脚边。
臭狗,这时候倒听话了,许诺瞪了狮子一眼。
欧阳烈看了看身边的女子,又看了看低头看别处的许诺。
“我,介绍一下吧,这是许诺,你认识的。诺诺,这是容医生,我的主治医生。”
许诺不得不抬起头来,冲对方打招呼,“容医生好。”
容文君也笑了笑,“许小姐好。”
许诺同她面面相觑,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容文君倒是大方许多,笑道:“总听欧阳提起你,说你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小妹妹,我一直都想见你,今天终于是见到了。”
许诺觉得这句话哪里说得让她很不舒服,她没应。
容文君笑容有点僵,欧阳烈站在旁边,显然不打算参进女人们的对话里来。她只好自己圆场,“我还有事,先走了,欧阳,药要定时吃,别让我担心,知道了吗?”
“你说过很多次了。”欧阳烈无奈地笑。
容文君嗔道:“嫌我烦了?”
“怎么会?”欧阳烈说,“我的病还需要你来治呢。”
容文君笑颜妩媚,“知道我掌握着你的命就好。”
她冲许诺点点头,提起工具箱,步履轻盈地离开了。欧阳烈吩咐司机送她,她出门前,停了半刻,侧过身去,伸手在欧阳烈肩臂上轻轻拍了拍,动作自然流畅,全然没有半点不当之感。
许诺看她走出了门,没理欧阳烈,转过身去招呼了狮子往后花园走去。
七十
花园里,花工正在修剪灌木。狮子欢乐地叫了一声,扑到落叶对里玩耍起来。
许诺坐在一处高高的花台上,脚悬着,晃来晃去。狮子又扑过来追着她的脚玩。
“怎么不吃早饭?”欧阳烈端着一个餐盘走进院子里来。
盘子上放着豆浆油条和包子。许诺看了一眼,肚子开始咕咕叫。欧阳烈笑,把盘子放她膝头。
许诺拿起油条大咬一口。油条炸得香酥可口,豆浆又浓又热,她吃得津津有味。
欧阳烈看到她光着的脚,“这都几月份了,怎么出门连袜子都不穿一双?”
“来得急,忘了带替换的。”许诺嘴里含着食物,口齿不清。
“一会儿出门,去超市里买几双吧。”欧阳烈说着,蹲了下去,将许诺冰凉的脚拢在手里。
许诺愣了一下,感觉到他手掌的温暖。她笑了,缩脚,“别,脏呢!”
“有什么脏的?”欧阳烈不管,继续用手暖着她的脚,“寒从脚下起,还是你教我的。”
“这是常识好不好?”许诺不挣扎了,只是脸有点红。
欧阳烈抬起头来,笑着问她:“好吃吗?”
许诺不答,将油条递过去。欧阳烈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
“呀!”许诺忽然想到,“你身体不好,能吃油炸的东西吗?”
“你当我是豆腐做的吗?”欧阳烈半跪着,把许诺的脚放在膝上,“我出毛病的地方是心脏,又不是消化系统。”
许诺放下心来,笑着继续吃早点。
吃完了早饭,两人去便利店买了袜子,然后去小区里遛狗。
昨日来得匆忙,没仔细看,现在才发觉这里环境幽雅,干净整洁。因为人少,小鸟可以放心大胆的在地上跳来跳去。狮子没有被栓着,于是到处去扑鸟。
欧阳烈拉着许诺的手,慢慢的走。小区中心有个湖,湖边有长凳,昨天一夜风雨,凳子上都铺满了落叶。两人无处可坐,只好依偎着站在湖边,看了一阵风景。
起风的时候有点凉,许诺打了一个哆嗦。欧阳烈松开她,把外衣扣子解了开来。
许诺看着他敞开的衣服,嘿嘿直笑。
“傻笑什么?”欧阳烈轻喝,“不想就算了!”
许诺赶紧钻进他怀里,被他用大衣紧紧包住。
两人这样看上去,就像被裹在一个大蛹里。许诺的头发拂着欧阳烈的下巴有点痒,他低头吻了吻她。
回去后,青毛他们已经在屋里等着了,带来了一些工作文件需要欧阳烈签署。欧阳烈带着下属去了书房。
许诺百无聊赖,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在床上看影碟。高级家庭影院放《变形金刚》果真够味,整个屋子轰隆隆的响,仿佛窗外就有一个外星机器人。许诺看得全神贯注、津津有味,手心直冒汗。欧阳烈办完了公事,进来找她,她压根没发觉。欧阳烈觉得好笑就在她身后坐下一起看。
等片尾曲响起,许诺才兴奋的挥了挥拳头,活动浑身关节。欧阳烈把手放在她肩膀上,差点把她吓一跳。
“忙完了?”许诺笑着问。
“差不多了。我们去吃午饭吧。下午容医生还要过来,给我打针。”
许诺哦了一声,然后下床低头找拖鞋。她的头发搭了下来,遮住脸,欧阳烈只看到她洁白修长的颈项。他心里一动,决定听从本能的召唤,走过去弯腰抱住她,轻吻上那片清凉的肌肤。
许诺微微颤了一下,便静静的由他抱住。
欧阳烈低声说:“谢谢你来了。”
许诺眨了眨眼睛,转过身去拥抱了他一下。
张姐做了红烧牛腩和酸炒田鸡,都是许诺爱吃的菜。欧阳烈有他自己的食谱,十分清淡却营养。许诺看着他的清粥小菜,咬着筷子笑。
“谁给你写的食谱,怎么全是你不爱吃的菜?”
“容医生啊。”欧阳烈意兴阑珊的用筷子挑着碗里的菜,“虽然不喜欢,但是她也是为了我好。”
许诺挑了一下眉毛,继续埋头吃自己那份。
下午欧阳烈的下属又来了,进了书房就没再出来。许诺自己带了笔记本,干脆开始做没完成的工作。
容文君走进客厅的时候就见到许诺半躺在沙发上,玩着电脑,全神贯注。
容文君轻咳了一声。许诺看到了她,放下电脑站了起来。
“容医生来了。烈哥还在书房里,我这就去叫他。”
“没事,我去吧。”容文君拦下了许诺,口气老练的说,“男人就是这样,工作起来不要命,都不知道要珍惜自己的身体。”
说完,看向许诺,等她的答复。许诺茫然的回看着她,好象一点都不明白她的意思。
容文君不免有点尴尬,冷了场。
许诺照旧茫然的盯着她,盯得容文君又恼又羞。
幸好欧阳烈及时从书房里走了出来,一声招呼打破了两个女人之间的僵局。
许诺去厨房帮张姐准备茶点,容文君在一边给欧阳烈做检查。
许诺熟练的给水果去皮切块,张姐赞赏的说:“许小姐一看就是能干的人。”
许诺不好意思,“张姐,叫我小许就行了。我家里开旅店的,从小就帮大人做事,都习惯了。”
张姐笑道:“我就说欧阳先生好福气。”
许诺从厨房往厅里瞧,容文君正在给欧阳烈听诊。欧阳烈解卡了上衣坐在沙发里,容文君手持听诊器放在他肌肉结实的胸前。
许诺哼了哼。
“许小姐可要看紧咯。”张姐小声说,“欧阳先生多优秀啊,女人都会抢。你可要看紧咯!”
许诺好奇,问:“张姐知道还有几个?”
张姐笑,“那些小护士,哪个不是看到欧阳先生就直了眼的。容医生会刷手段,到后来,只有她一个人来给欧阳先生看病了。”
许诺撇了撇嘴,“是吗?”
张姐和她端着茶点走了出去。容文君那边也结束了检查,为欧阳烈挂上了点滴。
容文君皱着眉头看了看盘子里的吃食,说:“欧阳,这些你都不能吃。许小姐,给欧阳烈倒杯清水就可以了。”
许诺错愕,张姐立刻说:“我这就去。”
欧阳烈说:“我没你想的那么脆弱。”
容文君秀眉一竖,严厉不失妩媚道:“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
欧阳烈只好笑着退让一步,“我知道了。”
容文君神色一转,柔情款款的说:“你呀,现在嫌我烦,将来还得回头来谢我!”
“怎么会?我怎么会烦你?”欧阳烈不认同。
张姐把清水端来了,容文君伸手去接,她却转身递到了许诺手里。容文君一愣,许诺已经走了过去,把水递给了欧阳烈,然后顺着坐到他身边。
欧阳烈喝了两口水,又把杯子放回到许诺手里。
那边青冒他们吃着茶点,赞不绝口,“张姐,今天做水果沙拉可真好吃!”
张姐笑道:“我哪里会做那个外国人吃的玩意儿。那是许小姐做的!”
青冒他们立刻赞美:“二姐手艺是越来越好了!”
容文君自己端着一杯红茶静静喝着,微笑着看着热闹,一脸温柔纵容的笑。许诺背后一凉,打了个颤。
欧阳烈拿过她手里的杯子放到茶几上,然后握着她的手,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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