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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话一出口追悔莫及。
皮皮有点窘,很心虚地看了一眼贺兰静霆,希望他宽宏大量不与她计较。祭祀大人穆然闲立,一只手插在荷包里,很放松,很自在。
“你来的不是时候,”他说,“我正准备出门旅行。你能等一段时间吗?”
“出门旅行?出出去多久?什么时候回来?”
“顺利的话,三四个月吧。”
还有两个月皮皮就要考试了。复习已不是大问题。她务必要在这两个月中再见朱教授一次。
她着急了,语气带着明显的哀求:“能推迟十天再走吗?”她记得贺兰说过,疗伤的话,十天就可以令她长出头发。她只需十天啊。
“抱歉的很,我已经买了机票,是要紧的生意,今天下午就动身。”
怕她不信,他从荷包里掏出一张打印的电子机票,在她面前晃了晃。
扫了一眼出发日期,果然是今天。
她刚要说话,花坛的另一头又传来一阵脚步。
很轻,很细碎,带着一股淡雅的香气。
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些狐狸的很香,香得连这满坛子的花豆挡不住。皮皮揉了揉鼻子,歪着头往里瞄,看见走廊边有一个美丽女人,抱着胳膊站在酴釄架下,细挑个儿,穿着件印花细布的旗袍,空谷幽兰一般,见了她,烟波微漾,款款地说:“静霆,有客人吗?”
“是的。”他应了一声。
“干嘛在门口站着,快请人家进来喝杯茶。”她说,“我去泡茶。”
人影往厨房的方向去了。
皮皮只觉得脑袋被人打了一枪,立在原地,失魂落魄,又像是站在山顶看风景,忽然来了地震,山哗啦啦地往下垮。
幸好贺兰看不见她的脸色。
“她是千花,”他解释,“我的一位朋友。这次生意她和我一起去。”
千花。
皮皮当然记得这个名字。观音湖的party贺兰没有请千花,她的朋友忿忿不平,为此还损了她几句呢。
生意顺利的话,他们会有三四个月的时间在一起。
如果不顺利呢……
一时间,皮皮的心乱了。
其实,她不是一直害怕贺兰的吗?现在他终于有了女伴,狐狸大仙因此会放过她,这不是更好吗?
越分析越乱,她咬了咬嘴唇,仰起脸问道:“贺兰,你要去哪里?”
“先去西安,还有几个别的地方。”
“我能和你一起去吗?”她忽然说。
“你?愿意和我一起去?”他严重怀疑,“不会吧?我记得你说过,你对我除了厌恶只要憎恨。”
“我试图以你的角度来理解问题,这……这总需要一个过程吧?”皮皮小心翼翼地说。
“这么说,你现在可以理解了?”
“可以了。其实你这么做也没什么错。我不是也常去肯德基吃鸡块儿吗?我也没问过鸡是什么感受啊。话说,我现在看见鸡块都不敢吃了。”她无条件投降:“我和你去西安,你让我干什么都成。”
他皱了皱眉,琢磨她的意思:“真的吗?”
“真的!"
皮皮心里想,狐狸大仙能让她干什么呢?就是陪他谈生意呗,吃吃饭,喝喝酒,做个陪衬。大仙外出目不视物,需要有人照顾,帮他订个车票,带个路什么的,皮皮觉得这些自己都可以胜任。
贺兰静霆缓缓地说:“皮皮,既然你知道这世上所有事都有代价,求祭祀大人办事,代价自然很高。”
“是,是。”皮皮点头,“不是谈生意吗?我可以帮你跑腿,我可以帮你带路,我可以帮你拿包,我可以——”
他摇摇头,好像一位慈爱的家长纠正孩子的语法错误:“求祭祀大人办事,不是你来说你可以做什么,而是我来说,我想要什么。”
皮皮被他的话绕糊涂了:"你……你想要什么?“
他将空洞的眸子对着她的脸,似乎在寻找她眼睛的位置:“皮皮,我要你嫁给我。”
“哦?”
“我觉得你是喜欢我的?”
“啊?”
这就是狐仙大人的表达方式吗?
皮皮的大脑一片空白,呆了半晌,结结巴巴地说:“你……祭祀大人……你这是在向我求婚吗?”
刚才还在攻城略地,转眼间就成了亡国之君。皮皮觉得亏大发了,郁闷得只想打自己的脑袋。
“可以吗?”他把那捧牡丹硬生生地塞进她手中,一对深不见底的黑瞳里有一丝亮晶晶的东西在闪动。
皮皮想看清那亮晶晶的东西是什么,瞪大眼睛一瞧,发现那是她自己的影子。
“什么?你说什么?”她怀疑自己的耳朵有问题。那一把牡丹在手中,沉甸甸的,她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皮皮,你能嫁给我吗?”
他握住她的一只手,将它放到自己胸前,双目微合,喃喃地说:“不用拒绝我,好吗?”
“我不——”
他猛然睁开眼,手腕猛然收紧。
手骨“喀”地响了一下,皮皮叫道:“你别捏我的手啊!”
他懊恼地松开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一受打击就有点控制不住……”接着他叹了一口气,样子很沮丧。
“我没打击你啊.”皮皮说。
“你刚才不是说不吗?”
“我是说,我不拒绝……嫁给你。”她兀自地说,“你能替我弄个波浪卷的头发不?这样以后我就不用烫发了.”
她摇头晃脑地笑,戏弄了他,有点得意。然后,她的头顶便被他按住了:“皮皮,在这个时候跟祭祀大人开玩笑,他一怒之下真有可能吃掉你。”
然后,他的手便捏着她的下颚,将她下巴微微一抬,强迫她的脸对着自己:“如果你不愿意请直说,我不介意你说实话。”
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他却有办法让她知道他的内心一直都在凝视着她。虚无的目光中仿佛藏着一股吸力,像一道黑洞连接着另一个宇宙。
她的心不知不觉地沿着黑洞下滑,她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或者答应了什么。只觉得自己在重复着某个诺言。那张脸似曾相识,且异常亲切。她曾经将一切都交给过他,所以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没,没有不愿意啊。”她说。她的手依然停留在他的胸口上,感觉到他的心跳很快,祭祀大人很少这么激动。
他默然而长久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好像迷失在某个时空之中。庭前草坪的自动洒水器忽然标出一排水雾,紧接着细细的水丝纷纷扬扬地洒下来,他没料到,却本能地转了个身,替她挡住水珠。他回过神来,双手一点一点地抚摸她的脸,仿佛在识别某个雕像,轻轻地说:“我去和千花解释一下,然后送她回去。”
他从荷包里抽出一张纸和一张卡:“这是机票,这是银行卡,你先打电话到旅行社取消千花的机票,然后到书房用我的计算机在网上再订一张。行吗?”
“行。”
40(完整的)
书房就在卧室的旁边,落地窗下对着花园。这大约是贺兰静霆每日停留最多之处。书架边上有一个舒适的单人沙发,地上铺着一块圆形的地毯,仿古式样的落地灯从背后照过来。左手边上的茶几上放着一本厚厚的盲文书,书里别着几个大号的塑料回形针。贺兰静霆喜欢用五颜六色的大号回行针作书签,这个习惯皮皮很早就发现了。她在书房里站了一会儿,发现书桌上的计算机是开着的。屏保状态下,一只彩色斑斓的球在屏幕里跳跃。皮皮迅速在网上修改好机票,就听见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贺兰静霆已经回来了。
“机票已订好了。”她连忙说。
“这么快?”他的眸子一贯是清冷的,眼时却有了一丝笑意,若有若无的目光扫在她脸上,“我正想说,我忘了告诉你银行卡的密码。”
她的脸白了白:“密码?”
“系统没问你要密码?”
“……问了。”
是的,系统问过她密码,她不假思索的打了一串数字进去,立即通过了。过程太快,她急着订票,也没有多想。现在想起来,她打的是自己的密码,居然和他的一模一样。
“啊——”她抽了一口冷气,差点跳起来:“贺兰,你是不是通灵的?是不是会读脑术?”
“不是。”
“我钱包里有多少钱?”
“不知道。不然的话,我岂非还要借钱给你?”他倚在门边,诡异地一笑,“只能说咱们心有灵犀。”
皮皮看着他,有点哭笑不得。虽然也有不少高中同学嫁了人,生孩子的也有好几个,但皮皮一直觉得自己不属于那个行列。和家麟相处十几年,连个正式的女朋友都没混上;而面前的贺兰静霆,几乎还是个陌生人,见了几面就谈婚论嫁,她这一生还从来没有如此猛浪过。这么一想,皮皮的心里立即冒出两个字:逃跑,哪怕是暂时的。她需要找个地方冷静一下。
“我得回家收拾一下行李。”她说,“咱们机场见,怎么样?”
“不行。”他摇头,同时伸出胳膊挡住了门,“你得陪着我。”
“为什么?”
“你得照顾我。”他摸到她的手,将它拿到自己的唇边轻轻地吻了一下。
一抹阳光照进来,他的眼窝多了一道阴影。皮皮觉得,这个角度看他就像个真的瞎子。他抚摸着她的手,一节一节地捏着她的指骨,轻轻地道。“你得管着我,不然我就会做坏事了。”
皮皮觉得祭司大人很肉麻。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躲,却被他一把拉进怀里。
很浓郁的男人气息。她仰起脸,感觉到他的嘴唇在自己的额上擦来擦去,似乎在寻找一个停留的位置。浅浅地胡茬扎得她有点儿庠。皮皮很嫉妒,哪怕把这点胡茬借给她作头发也是好的啊!至少那个变态教授就不会起疑了。
吻落在她的眼皮上,顺带着含了含她的眉头。同时落下的还有他热哄哄的气息,带着薄荷的香甜。
“留下来,好不好?嗯?”他说。怕他不肯听,用一只手揪着她的耳朵。
“嗯。——”她心花乱坠,顿时没了主意。一时间脑海回到了真永年间。仿佛这是他期待已久的幸福,得立即享用,不然就会失去。
机场是一个多么陌生的空间啊!他会不会迷路?会不会误机?一切都需要有人指引,有她在身边一定会方便很多。
“好吧。”她妥协了,牵住他的手,用力地握了一下,让他知道自己的存在。
他的手微微有些颤抖,然后,整个身子也微微颤抖了一下。
“怎么啦?”她问。
“谢谢你。”他轻轻地说,“你对我一向慷慨。”
她随他去了客厅,看见茶几上有一杯沏好的茶,有点过意不去地说:“这是千花沏的茶吗?我喝一口,正好口渴。”
“别喝。”他按住了她的手,开始脱她的衣服。
面面俱到的前戏,她被弄得意犹未尽,身子在他掌中,骨头被他捏着,一寸一寸地发软。
“喜欢吗?”他说。
她双臂攀着他的颈子,脸窝在他的肩上微微地喘气,轻轻地哼道:“很喜欢啊。”
“喜欢还这么多天不来找我。”祭司大人硬是在她最欢喜的时候生生地住了手,“别缠着我啦。穿上衣服,我去给你沏杯茶。”
看着他的背影,皮皮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流着薄汗的香躯顿时凉飕飕的,有种被打入冷宫的感觉。对外关系她要嫁的人就这样变化无常吗?
皮皮踮起脚尖躲到窗边第一时间拨了苏湄的手机:“湄湄姐,昨天你的故事全部讲完了吗?”
“讲完了呀。”
“后来呢?”
“什么后来?”
“沈慧颜去世之后,几百年了,贺兰静霆是怎么过的?”
那边似乎错愕了一下:“我怎么会知道?”
“祭司大人难道再也没有结过婚吗?”
“没有。据我所知,没有。”
“他身边再也没有别的女人了吗?”
那边迟疑了一下,“这倒不是。他偶尔会带女伴参加PARTY,每次来的人都不一样。除了千花,其他的几位我们都不认识。
“那么你最近的一次见他带女伴是什么时候?“
“我想想。……嗯,三十年前吧。是个挺乖巧的女孩子,白白净净的,很害羞,从头到尾都没怎么说话,看样子还不到十八岁。那女孩身子好像有病,风一吹就咳嗽,贺兰对她照顾得无微不致。”
“后来呢?后来你还见过她吗?”
“没有了。”
“你还记得那女孩子的名字吗?”
“嗯……她说她叫宋贻,住在北京。人挺和气的,还送了我一个毛主席像章呢。”
“宋贻?你确信她是狐族的吗?”
“这个……本来我一直确信的。既然你不是狐族的,那她也有可能不是。反正她的手上也戴着贺兰的媚珠,身上也被种了香,凭我们是分辨不出来的。”
皮皮听见门外有动静,抢着问了最后一句话:“湄湄姐,那你知道贺兰最喜欢的是什么吗?”
那边停顿了一下,说:“祭司大人么,当然最喜欢仪式啦。”
仪式?什么仪式?皮皮不能多问,脚步声近了,她说了句“下次再聊”就匆匆地挂了电话。
果然是贺兰静霆端着茶托走进来,辨认她的方向,准确地将茶杯递到她手中:“刚接到飞机场的电话,我们的飞机晚点两个小时。”
机票是下午两点的。皮皮看了看表,现在才上午九点。于是说:“那我还是回家一趟比较好,出门旅行,好歹得拿点换洗的衣服。”
贺兰静霆忖了一忖,点点头:“也好。既然回去,就顺便把户口本也拿出来。”
“户口……本?”她一头雾水:“要户口本作什么?坐飞机有身份证就可以了。”
他走到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翠绿的窗帘半卷着,只有半边脸有光,影子印在米色的墙上,是个漂亮的剪影。他舒展着双眉,用手指抚摸着扶手上的雕纹,沉默了片刻,淡淡地说:“还有这么长的时间,怎么打发呢?不如我们就去登记吧。”
登记!
皮皮的脑袋一下爆掉了:“什么登记?”
沙发上的人对她惊讶的态度明显地不悦:“当然是结婚登记。”
皮皮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今天惊愕的次数太多,下巴有点发酸。
原来祭司大人喜欢仪式,喜欢的就是这仪式啊?
这也太快了吧?还没登堂就要入室,皮皮心中叫苦不迭,天啊地啊爹啊娘啊地呼唤着。
答应嫁人是一回事,结婚是另一回事,皮皮觉得这两件事之间有个漫长的过程。具体到贺兰静霆,就是要培养深厚的感情。因为皮皮从没想过这一生除了家麟她还会嫁给另一个人。所以嫁谁她都没有准备好,嫁谁都不如嫁给家麟。既然家麟不要她了,她嫁谁也是嫁,也就不那么挑剔了。这正好说明一个人的爱情是不能受打击的,受了打击容易把婚姻当儿戏。不是吗?如果她不那么荒唐透顶,怎么会连狐仙都肯嫁了呢。且不说门不当户不对,这种群都乱掉了。
于是乎,皮皮郁闷了,跺跺脚,她嚷嚷开了:“嗳!贺兰静霆,我怎么越看你越像个骗子啊。”
“我怎么是骗子了?”
“你了解人类文化吗?结婚这是咱俩的事儿吗?告诉你,这是一大群人的事儿。我得先问我爸、我妈、还有我奶奶。你得找位长辈上门提亲,然后商量日子办婚礼、请客、喝酒、闹洞房、回门……这么大的事,怎么能随便呢!”
皮皮关于是结婚的所有知识都来自于她住的厂区。这几年她身边结婚的亲朋好友不乏其人。无论是哪一位,婚礼都办得张锣旗鼓、热热闹闹,从策划到搞定花掉几个月的功夫,不少新郎忙到结婚那天都累垮了,不得不到医院打吊针哩。最马虎的一对没办婚礼也去了丽江度蜜月。皮皮越想越委曲,她一没失身,二没怀孕,三不是二奶,从头到脚清清白白的黄花大闺女,怎么能这样偷偷摸摸地和人登记呢?
再说贺兰静霆又不是陶家麟,如果是陶家麟她关皮皮私奔都可以的。
见她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贺兰静霆好脾气地解释:“这不矛盾啊。咱们先登记,然后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我保证配合。”
不管他怎么说,皮皮继续往下数落:“婚纱照总得拍吧?”
“……”
“伴郞伴娘总要请吧?”
“……”
“总要有蜜月吧?”
“……”
皮皮越想越多,不由得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还有——我还没问过你的婚史呢,你这是第几婚了?十几婚了吧!”
“我未婚。”
“真的假的?九百多岁了你还未婚,是棵树都结婚了!”
“我甚至是处男。”
皮皮窘倒了,咽了咽口水,有气无力地说:“难怪你功力那么高,原来你练的是童子功啊。”
“所以我要今天登记。”贺兰静霆说,“你好不容易答应了我,万一改主意我就惨了。”
“改主意?才不会呢!我说话算话。贺兰静霆,我可以嫁给你,但不能这么随便就嫁啦。就是这样!你耐心点!”
她还要慷慨陈词,面前的人忽然站起来,一把将她拉入怀中,低声请求:“皮皮,九百多年了,这是我第一次有机会做你的合法夫君。我还不够有耐心吗?你能体量我的心情吗?”
什么是柔情似水,什么是佳期如梦,这个就是啊。皮皮被他的声音蛊惑了:“人家不是答应嫁你了吗……”
然后蛊惑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很强硬:“你现在就得嫁给我。马上。一分钟也不能等。”
他们坐着出租回到皮皮家,家中无人,连奶奶都出去买菜了。皮皮一脸黑线地偷出了户口本,和贺兰静霆一起去了她们那个区的婚姻登记处。
好在是周一,排队的人不是很多。
“你不怕婚检吗?”皮皮心里烦,一张口就冒酸水,“万一人家检查出来你是一只——”
“现在不婚检。我有个同事上周刚刚结婚。他说,只要证明我们既不是直系血亲,三代以内也没有旁系的血亲关系就可以了。”贺兰静霆微微一笑,回答得头头是道。
“我们当然没有啦,别说三代之内没有,一千代之内也没有。”皮皮冷笑。笑到一半,嘴被贺兰静霆捂住:“嗳,在结婚登记处的门口拌嘴,这不吉利吧?”
“我都没有告诉我爸妈……”皮皮捂着脸直想哭,“他们若是知道了一定会杀了我的。”
“怎么会杀你,最多杀掉我。”某人居然嗤嗤地笑了。
工作人员上来给她们发了两份表格:“你们填一下。”
皮皮碰碰贺兰静霆的手:“咱们还得填表。”
“什么表?”
“《申请结婚登记声明书》。”
“那就填呗。”
皮皮领命,将两人的证件摊开,三下五除二就填好了。自己的那份签好字,想到贺兰看不见,签字不方便,问道:“表填好了,需要你签字,要不要我替你签上?”
贺兰静霆认真地摇了摇头:“签字这种事是很慎重的,事关你我一生的幸福。怎么可以冒充呢?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好心当作驴肝肺。皮皮翻了翻白眼,递上一支笔,将落款之处指给他。
摸了摸那支笔,贺兰静霆眉头又是一皱:“请问,这是什么笔?”
“圆珠笔。”
“我要毛笔。”
就这一支圆珠笔还是皮皮借来的,她环视四周,莫说毛笔,连支钢笔也找不到:“这哪有毛笔啊?”
“我就要毛笔,还要一得阁的墨水。”某人严肃地说。
皮皮没好气地说:“哎,是你吵着闹着要登记的,你别没事找事,行不?”
“干嘛这么大嗓门?”
“为什么一定要今天呢?”终于找到时机发泄,皮皮立即发难,“既然你这么看重形式,又要这种笔,又要那种墨水,我们何妨三思而行,过几个月再来?”
那只是个街道办事处,很小的屋子,里面站着十几个人,大家的眼睛齐刷刷地看过来。
皮皮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得很焦躁,只是觉得咽不下这口气。她找贺兰,明明只想要回自己的头发,说着说着,忽然间就答应嫁给他了;又说着说着,忽然间又登记了。恋爱都没开始谈,忽然间就成了别人的老婆。等那红本本一到手,法律保障都有了。再要闹翻就得离婚了。皮皮觉得贺兰静霆今天是得寸进尺,而自己则是一败涂地。平时她既不胆大也不爽快,除了被狐仙大人施了魔法,没别的解释啦。
旁边一位干部模样的男人笑了,过来说:“别吵,别吵。这种时候都容易激动。姑娘,小区里有个文具店,就在这楼背后的一条街上。一定有毛笔,我去替你买。”
没等皮皮来得及拦住,那人顷刻间已出了门,不到五分钟就拿回一支毛笔一盒墨水。皮皮一看,还真是“一得阁”的。
“不好意思,太麻烦您啦。多少钱,我给您钱。”皮皮惭愧地掏钱包,那男人连连摆手:“不值几个钱,就当我送你们的吧。新婚快乐!”
“那——太谢谢您啦。”皮皮真诚地道了谢,见毛笔上有胶,跑到水池中将毛笔化开,蘸好墨递给贺兰静霆:“签字吧,大人。”
祭司大人优雅地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哇,好漂亮的行楷。”那人赞道。
贺兰静霆摘掉眼镜,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谢谢你。”
那人说了句不客气,回到自己的队伍中。
皮皮这才发现他站的是另一条队,往前一看,队伍的前面有一个牌子。“离婚登记处”。和他一起来的是个二十多岁的女人,很时髦的打扮,大约是他的妻子。那人对妻子毕恭毕敬,妻子对他却爱理不理。
皮皮捏了捏贺兰静霆的手,悄悄说:“刚才你瞪他一眼作什么?人家明明帮了你。”
“我没干坏事,只是帮他解决了一个身体上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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