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国的冬天,也是我到了古代后的第一个冬天,终于来临了。御花园毕竟是皇家的园林,当然不可能百花尽谢,只余枯枝残根。
只是,暂时失去大量颜色和生命的大地,毕竟少了许多蓬勃的生机。仿佛身边每个人脸上都挂上了淡淡的寂寞和悲愁,以及隐约对春天的希冀。
就在这样一个萧索而寂寥的季节,我终于,迎来了一个有关步杀的消息。
离他一个月后回来找我的承诺,一直不近不远,仿佛是忽然间就迫在眉睫,只是我却在此时接到了一张发于尹国,传递到全天和大陆的通缉令——
昔日冷月教的第一杀手——步杀,夜袭尹国四皇子尹子恒,抢走了“青龙石”。江南第一名妓——苏婉柔,乃尹子恒红颜知己,为救他而挨了步杀一剑,深受重伤,至今生死不明。尹子恒震怒下,发下誓愿,谁能杀了步杀,夺回青龙石,他便将卧龙一条街的“望江楼”拱手相让。
消息是无夜从外面带回来的,我有些心烦意乱地抱着小银回到落影宫,一进自己的房间,脚步猛地一窒。
我迅速地回头将无夜和心慧、心洛他们堵在门外,压下颤抖的嗓音故作平静道:“你们先回去休息吧,今天我想一个人……”
“小姐,心洛不能跟你睡吗?”
我低下头抚上他微凉的脸庞,他真是跟我一样怕冷,把不情不愿的小银塞到他怀里,抱歉地道:“对不起心洛,今天晚上真的不行。”
心慧没有问什么,体贴地将心洛拉到她自己怀里,笑笑说:“那小姐你好好休息吧。”
说完,转身待走,却忽然发现无夜还楮在那里,眼神冰冷,死瞪着我,不由也楞楞停下了脚步。
我有些困难地吞了下口水,支吾道:“无夜,你们先去休息吧,今晚……我不会有事的。”
自从那次刺杀事件以后,无夜几乎一直都寸步不离地跟在我身边,入夜睡觉后,他也守在外间,心慧和心洛则常常与我睡在一起。
“如你所愿。”无夜冷冷地扫了我一眼,瞥过屋内的时候,眼中闪现出凌厉的杀气,随即转身,轻轻吐出两个字,“主子。”
看着他们离去,我心中的烦躁愈胜,又隐隐有些愧疚和……不安。苦笑地关上门,转身,差点惊呼出声,忙平复下心绪,恨恨道:“步杀,你有必要每次都象幽灵一样出现吗?”
步杀冷漠地瞥了我一眼,在雕花书案旁坐了下来,摆在书案上的手臂上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
我“啊——”了一声,紧张地跑过去,小心翼翼执起他手臂,又是郁闷又是心疼地骂道:“你到底是怎么回事?非得每次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吗?还被全天和大陆通缉……”
“没事。”他淡淡一句打断我的话,听那满不在乎的语气,显然这种事情早就司空见惯了。
翻箱倒柜找出卫聆风赏赐的各种药膏,又扯了块干净的黑布做绷带,直折腾了半天,才算完结。我皱眉道:“你的武功这么高,为什么还会受伤?还有,那个通缉令是怎么回事,青龙石呢?你抢了它?”
步杀摇了摇头:“青龙石在尹子恒手上。”
“那是他嫁祸你了?”我咬牙切齿地骂道,“这个道貌岸然的王八蛋!苏婉柔呢?真的是你伤了她?”
步杀点了点头,漠然地道:“尹子恒嫁祸于我,我本想杀了他夺回青龙石,只是那女的为他挨了一刀。我算算跟你约定的时间快到,便放弃了。”
我喟然叹出一口气,意兴萧索地道:“原来苏婉柔爱慕的人正是四皇子啊!只是可惜了这样一个冰雪聪明的痴情女子,可能终究要所托非人。”
“步杀,我总觉得尹子恒这个人不简单。”话锋一转,我的神色慢慢凝重起来,“他表面上寄情山水不理政事,暗中却是望江楼的东家,亲手掌握着这样一个最利于光明正大收集天下情报和招揽人才的酒楼。”
“按你所说,青龙石应该是人人争夺的东西,尹国既有,为什么不是在可能继承王位的大皇子和三皇子手上,而是交给他这样一个无心权利的皇子呢?”
步杀看着我,眼中慢慢闪现出了然和慎重的精光。
我冷冷一笑,继续道:“你还记得祈然的父亲——那个冰凌王的策略吗?他明明是想扶祈然登上王位的,却偏偏找了他大哥当替死鬼摆上台面,好让所有的矛头都对准萧祈轩。”
“现在几乎每个国家的人都不看好尹国,因为一旦尹王一死,尹国必定会因为内乱而分崩离析。可是我现在忽然想到,尹王他……用的可能也正是这个手段。”
步杀点了点头,双眉紧皱,看了我一眼,淡淡道:“这些你别管。”
我撇了撇嘴,哂然道:“要不是他陷害你,我才懒得管这些呢。算了,反正你以后小心点,别在这种非常时期还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步杀,成天在外面招摇,天天被人追杀的滋味可不是好受的。不说那张通缉令,光你身上有玄武、青龙两大圣石这个事实,就足够引来全天下的追杀。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
步杀淡淡点了点头,收回绑上绷带的手时,触到我的手背,忽然微微蹙起了眉:“你很怕冷?”
我点了点头,有些无奈地道:“因为台……我们家乡很少有这么寒的季节,一时有些适应不过来。”
看他伸过手来要握我的手,我忙缩了回来,悻悻瞪他一眼:“你的手常年冷得跟僵尸似的,夏日冰镇还差不多,冬天取暖就算了吧!”
步杀面色不变,抓过我的手整个包在他的大手中,天生的冰寒之气透指袭来,我忍不住打了个抖,正待叱骂。
手背忽然一股温和的暖流传来,渐渐充盈在整个手心,一丝一点透体而入,我的身体竟也慢慢温暖了起来。
只听步杀清冷的声音响起:“你的内力怎么来的?”
“应该……大部分是祈然的,还有一小部分是你和卫聆风的吧。”我舒服地享受在体内潺潺窜行的暖流,歪着头道,“当初我不是引了祈然身上的血蛊吗?被不知哪个混蛋刺了一剑,掉下悬崖去,幸亏被热流卷入一个山洞,为小银所救。”
“后来又认识了无夜,还无意间救了卫聆风,正好他身上好死不死也中了血蛊,所以我就想索性搏一搏,把他身上的血蛊也度到了自己身上。”
“没想到,我还真是运气好到爆了,两个血蛊相互作用,不仅蛊毒解了,我体内还多了你们三人的内力,连毁损的容貌也恢复了。”
步杀微微动容,握着我的手又紧了几分,淡淡道:“坐到床上去。”
“干什么?”
看他显然没有解释的意思,我有些不情愿地把手从温暖的气息中脱离出来,莫名其妙地坐在床沿,看着步杀也缓步走过来,坐上床。
他冷淡地开口:“转过身去。盘膝。”
“哦。”我听教听话地坐好,感觉到他的双手掌心抵上我的背脊,一股热流细细从我的神堂、心俞二穴贯入,缓缓流窜遍全身。
慢慢地体内不知潜藏在何处的气流开始蠢蠢欲动,全身的四肢百骸由温暖变为灼热,慢慢灼痛。
我的额头开始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全身因似酸似麻的疼痛不住颤抖,忍不住身体前倾,想要脱离那痛苦的来源。
“步……杀,好……好……难过……”我的声音夹杂着痛苦的呻吟声,呢喃道。
“别动。”步杀的声音也不若平时那般清明,略略带着无力和沙哑,“马上就好。”
背后涌入的气流渐息渐弱,忽然,如利剑般汹涌直穿而入。我痛地浑身剧震,几乎尖叫出来,但最终还是咬着嘴唇死死忍住。
热流凝结在我周身的内息中,引导着它们慢慢散入全身各处,背后支撑着我的双手终于撤去,我浑身一软,向后瘫软在步杀怀里。
全身上下流转着比原先顺畅上好几倍的体息,融合地丝丝密密,几无破绽。
睫毛上都细密地沾着点点汗珠,我透过水雾看到无力地靠在床沿的步杀,苍白的脸,和比我更汗湿的额发,不由心中感动,又觉点点温馨。
“你……打通了我的奇经八脉吗?”缓和过后,我用还有些虚弱的声音问。
步杀一楞,摇了摇头,道:“不是,我不过将你体内郁结的气打散到全身各穴。打通奇经八脉我做不到,你以后遇到祈,可以让他帮你。”
“以后……遇到祈……”我喃喃重复他的话,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
上头的人许久没有发出声音,连呼吸也是轻不可闻的。疲倦的感觉渐渐袭来,我慢慢撑不住沉重的眼皮,就在意识迷离的边缘,我仿佛听到步杀清冷却忧虑的声音响在耳畔。
“……不肯承认是冰依的话,现在的……祈,你还是不见的好……”
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上面盖着锦被,整个身子都蜷缩在步杀怀里。他的怀里还有暖暖的余温,我鼻子一酸,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他竟一个晚上都催动内息让我取暖吗?
我扯过被子抱在怀里,看着正在系脚上绑带的步杀,问道;“步杀,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步杀的动作顿了顿,才继续系完,直起身冷冷道:“我要在祁国证实一件事。”
我愕然:“什么事?”
步杀漠然摇了摇头:“过两天再告诉你。”
“那四圣石呢?你不找了吗?”
步杀看了我一眼,思索了半晌,才道:“不用找,三个月后,他们都会聚到这里,四圣石也是。”
“三个月后?为什么?”
步杀拿看白痴的眼神,仿佛司空见惯地瞟了我一眼,才用平板的声音说:“三个月后是你的封后大典。尹、钥两国必然会派人出席……”
“啊——!”我惊叫一声,从被子堆中蹦起身来,跪坐在床上,抱头痛苦地叫道,“我竟然忘了这件事!尹钥两国也会派人出席?完了,那岂非傅君漠那个变态也会来?”
“你认识钥国太子?”
我茫茫然点头,迎上步杀略有些疑惑的眼神,忽然紧张地道:“步杀,三个月后,封后大典那段期间,你一定要帮我守着心洛,就是跟在我身边那个小男孩,千万别让人把他绑走了!”
步杀既不摇头,也不点头,只用他一贯清冷的声音淡淡道:“那就把他带在你身边吧。”
“啊?”什么意思啊?我是叫你保护,又不是我保护!
正待再问,步杀瞟了我一眼,无声地吐出两个字:“白痴”。
然后拉开门,头也不回地道:“我晚上回来。”说完,便象是飞天遁地般,忽然消失在门外。
靠!我忍不住死瞪着门口在心里咒骂,你个冷血的杀手,让你帮个忙会死啊?话也不讲清楚,还敢骂我是白痴!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你当这里是什么?旅馆吗?那至少还得付钱呢……
“小……小姐。”大清早进来的心慧刚好撞到我一脸恶毒诅咒的表情,不由好奇地问道,“怎么了?看把你气得,好象别人欠了你几万两银子似的。”
我踢开被子跳下床,恨恨地道:“心慧,你错了,不是几万两,而是几亿两!”
“小姐,几亿两是多少?”
一出房门,我便有些心神不安,怕无夜会因为昨天的事又生气。不过万般难得的,他竟然还是如平日般寸步不离地跟在我身边。
周身没有冰冷的怒气,问他问题,也会如常做答,只是眼神常常晃向别处,不愿与我对上,估计……是还在生气。
不过嘛,我已经很欣慰他今天的反应了,毕竟昨天晚上算是无理取闹又不信任他们的人是我。
今天还是一样平平淡淡的过去,分别见了颜静和芊芊。
颜静还送了副缀满羽毛的漂亮手套给我,与小雨以前那种粗制滥造的手工简直有天壤之别,我叹了口气,马上摆出一副满心欢喜的模样收下了。寒冷的冬天啊!刚好派上用场。
到了晚上,我没吃晚饭,让心慧把热好的饭菜端进房中,依旧固执地要求一个人睡。
心慧把嘴巴嘟了半天高的心洛拽在怀里抱走。我看了神色淡漠的无夜半晌,正待转身进去,右手却忽然被抓住。
“怎么了,无夜?”我看着他牵住我的,温暖干燥又有些粗糙的大手,诧异地问道。
他的眼中闪过恍惚,慢慢放开,温暖过后的冰寒缓缓袭来,只见他别过脸去,说:“没事,主子早点休息吧。”
“哦。”我有些摸不着头脑地转身关上门,回头果然看到步杀已然安坐在餐盘前,只是低垂着眼,没有动筷。
我盛了一碗酒酿圆子羹,正待细细品尝,抬头却看到步杀紧皱着眉沉思,丝毫没有想吃的意思。
可怜我只好无奈地起身,又为他盛了一碗,没好气地道:“步大爷,你就是想饿死,拜托也别死在我房里!”
步杀抬头,深锁的眉微微舒展,接过我手中的碗,胡乱吃了几口。
我当然也懒得再管他,自管自吃起来。
“是……花蒸酿?”
我点头,取笑道:“吃到现在才知道?”只是笑中却在不知何时夹杂了淡淡的苦涩。
步杀放下空碗,平静地道:“没有祈弄的好吃。”
我真有拿起碗砸死天下第一杀手的冲动,他非得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步杀忽然脸色一白,捂着胸口佝偻起上身,连背脊都在抽搐。
“步杀,你怎么了?”我的碗可是还没砸呢!
屋外不远处忽然传来纷繁却不凌乱的脚步声,我心中一凛,全身划过忽深忽浅的躁意,一种不详的预感猛地袭上心头。
门被推了开来,我面色苍白地看着卫聆风一身锦衣华服,晶莹白皙的手指在门上轻轻一搭,信步迈进房内。
门外,是密密麻麻的宫廷侍卫和御林军,将这里重重包围。
卫聆风的脸上还是如平日般挂着温和宠溺的笑意,看着我的双眸更是漾着淡淡地怜惜和如水柔情。
步杀慢慢地直起身子看着他,脸色苍白如纸,嘴角溢出一点血丝。他的全身都在颤抖,双手连握刀的力气都没有,可是一双落在卫聆风身上的黑眸却依旧冰冷清明如昔。
卫聆风似毫不意外地扫了步杀一眼,随即含着温情却不带一丝暖意的目光落到我身上,柔声道:“冰依,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回朕身边来吧。”
我浑身猛地一颤,只觉刺骨的冰寒直侵入体,让我的四肢都痛的麻木。
我被……利用了?我竟然,被卫聆风……利用来害步杀?
我上下的牙关紧紧咬住,紧到齿间都溢出热麻的温度,声音仿佛不是我的,却听在我耳中,平静地一字一句问:“你……怎么下的毒?”
“朕怎么会知道。”卫聆风温柔地笑着走到我身边,晶莹似有融光的手指带着微微的和暖抚上我脸颊,“这里的东西,不都是冰依……你的人准备的吗?”
我浑身一颤,狠狠撇头避开他的指尖,退后一步瞪着他,冷冷道:“卫聆风,算你狠!”
卫聆风的眼中倏忽间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神色,目光从我脸上移开落到始终未置一词的步杀身上,淡淡笑道:“步杀,天下第一杀手。”
步杀一手握刀一手撑在桌缘,冰冷的目光没有一丝波动,停在卫聆风身上静静打量。
“朕想尽了办法都抓不到你,反让你杀了叶成宇。”卫聆风口气淡定从容,仿佛在说着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没想到,你会为了……朕的妻子,自动送上门来。”
“她不是你妻子。”步杀冷冷地开口,紧接着身体猛得一震,一口血从喉间喷溢出来。
“步杀——!”我惊叫了一声,扶住他,中食指自然而然切上他的脉搏,不由……一楞。
卫聆风双眼危险地眯了起来,声音转冷:“看来再与你耗下去,只是让你有时间把体内的毒都逼出来。朕居然,还是小看你了。”
卫聆风左手一挥,正待出声,步杀却先他一步开口:“我跟你走。”
卫聆风挑眉看了他一眼,收回举起地手,嘴角噙着悠然冷酷的笑看着他,就象看着到手的猎物。
“步杀!”我狠狠拽住他袖子,吼道,“你疯了?趁现在毒逼出了一半能走就快走啊,留在这里干什么,被人生吞活剥吗?”
步杀望向我,冰冷的目光缓缓转柔:“我正好……也有事要问他。”
卫聆风嘴角的笑容冷冷凝固,双眼紧盯在我身上,吐出口的声音淡淡却漫布了杀意:“你就这么笃定,他会相信毒不是你下的?”
脑中忽然闪过祈然绝世的容颜,想象着他对步杀说那句话时,决绝却孤寂的表情,心就痛到无法承受。
我缓缓回过头,看着卫聆风,平静冷然地道:“要他相信我背叛他,除非他死。”
祈然……原来,你就是这样看待我们三个之间的感情吗?没有信与不信,没有怀疑背叛,只有……永远的守护、扶持和生死与共。
因为我们三人,是——无游组啊!
步杀的嘴角微微弯出一个弧度,丢下手中的黑刀,轻声说:“我会回来的。”
“你别天真了!”我拽住他的袖子不放手,“你杀的是人家的宰相,他怎么可能就这么放你回来?步杀,你真当自己是超人,有不死之身……”
步杀神色漠然地伸起一指点上我的中府穴,我的全身马上如触电般浑然一麻,再不能动弹半分。
明明哑穴并没有被制,可是我颤抖的双唇就是发不出半点声音,眼睁睁地看着他掰开我的五指,淡淡看了我一眼,走到卫聆风身边。
门口马上有两个侍卫进来将本就虚弱不堪的他狠狠反手架住。
“步杀,你个王八蛋!”我嘶哑的声音终于带着无法抑制的哭腔吼出来,“为什么你们俩都喜欢一个人担下所有的事情?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不想连累我才束手就擒的吗?”
步杀原本冰霜般的脸上慢慢闪现出复杂的神色,他抬起头,黑眸中仿佛带着沉积了千年的哀伤和浓浓地余悸,看着我,冷声道:“一个人担下所有的事情……冰依你……还不是一样。”
我怔怔地楞在原地,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卫聆风仿佛还说了些什么,只是我耳中除了那嗡嗡之声,什么也再听不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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