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疼死人了。”她羞涩地说道。他抱着她挪了个地方,床单上是一朵鲜艳的红葫芦花。他激动忘情地抱起了她……
祁富贵在别墅里和杨小平折腾了近两个小时,吃过午饭后,他把钥匙交给了杨小平:“小平,从现在开始,这就是你的家。记住,除了我,任何人都不准到这里来。”
一
正如省委陈小刚书记讲的那样,祁富贵此前确实是个好干部、好领导。这一点,把他当作恩人有十年的杨小平母女俩最有发言权。
杨小平何许人也,一位纯洁得像白雪一样的乡村姑娘,十年前,年仅十六岁的少女杨小平自愿地把自己的身体献给了她一辈子最最敬爱的人,时任镇长、现任中共金州市委常务副书记的祁富贵。
祁富贵高高大大,风度翩翩,一表人才,是沙平镇公认的美男子,也是中国恢复高考后第一位从沙平出去的大学生。上大学前,他是沙平公社的文教干事,也是全汤县最年轻的一名公社干部。当干部了,户口落到了城里了,可他始终没有忘记自己是一个农民的儿子。老父亲这辈子啥都没给他留下,只留下了一句话,这句话把他整整影响了一辈子,从小小的文教干事到陇原大学的大学生,从沙平镇的镇长到县委农村工作部部长,从县委副书记到金州市委组织部部长、市政府副市长、市委副书记。可以这么讲,他是一步一个脚印走到今天的,从来没有走错过一步。当然了,父亲留给他的那句话不是“圣旨”,要不是他刻苦努力,一心一意为人民服务,也不会从一个小小的公社干事走到今天市委副书记的位子上。
他父亲留给他的那句话是:“男子不发狠,离不了两条棍,女子不发狠,离不了娘家门。”
他觉得父亲虽是文盲,可说出的话有点哲学家的味道。他觉得这句话就富有哲理,男儿不吃苦,不求上进,就成不了大器,像村上跟他同龄的伙伴,有的三四十岁了还打光棍,过去遇上天旱收成不好,有的人确实背个口袋到外地去讨饭。所谓“女子发狠”那就是要顾家,当然也离不了吃苦,此外就是找个好人家,找不上个好人家,自己又不吃苦,被婆家人打打骂骂,三天两头哭哭啼啼到娘家来“避难”。遇上个明理的父母把女儿骂一顿,送回婆家,遇上不明事理的父母,成群结伙上门寻衅闹事,给女儿出气,由此一连串的麻烦就来了,闹离婚、分家,把个好端端的家弄得乌烟瘴气。在这种情况下,不上娘家还上哪里去?
他凭自己的聪慧、吃苦精神和为领导分忧、为人民服务的工作作风受到了群众的称赞,也得到了领导的欣赏。他也由此平步青云,走上了陇原省工业重镇中共金州市委常务副书记的“宝座”。他知道,只要他努力,恐怕未来的金州市委书记就是他祁富贵。
他跟杨小平来往了十年,杨小平还为他刮过一次胎。他也为杨小平家办了不少事,她大哥在煤矿上班,开不出工资,是他打招呼调了个好岗位,她小哥上大学的学费他全给包了,不仅如此,沙平镇先后八位掏不起学费的大学生都是他出资让上的大学。他有时也想,杨小平从十六岁就跟着他到了二十六岁,算他的什么人呢?算个情人吧?后来,他就始终认为她是他的情人。
他这个人嘴巴很严,从不在同事或下属面前讲自己的隐私。有了杨小平后,他就给人讲“三物”的问题,他偶尔也喝点儿酒,喝高兴了,他也给人讲段子,段子被他改成了问题。
他问:“有情人嘛?”
别人回答:“有。”
“几个?”
被问者不好意思了,就反问他:“书记有没有情人?”
他说:“无可奉告。……你还未回答我的问题呢,咋反问起我来了。”
被问者又问:“情人多了好,还是少了好?”
他答:“有一个情人是人物,情人多了是动物,没有情人是废物。”
在哄堂大笑中,他跟下属的关系亲近了许多,好多他手下的干部都说祁书记平易近人,是个好领导。这时候,他严肃起来了,他说:“这话是饭桌上的话,出了这个门,不许讲!因为我们是党的干部,一定要严格要求自己。”
他与杨小平的来往,不论是他、杨小平,还是杨小平妈,到现在都认为是天经地义的,好像这根本就不是一件什么过错或者说是一件丢人的事。他是啥时候做错了事情的?
那是1988年5月的一天。这个日子,他这辈子是无法忘记的。那天,他儿子祁兆基无照驾车轧死了衣环球小情人殷芳三岁的儿子东东之后……
先是他老婆为了救儿子钻进了衣环球的圈套。儿子祁兆基救出来了,他老婆“打着”他的旗号借衣环球二十万元现金的录音带成了“衣氏集团”要挟他的把柄。衣环球要祁富贵提拔三个人升官,事成后这事儿一笔勾销,祁富贵照着做了。
紧接着,祁富贵步妻子后尘自觉地钻进了衣环球设的“连环套”之中……
唉!祁富贵长叹了一口气。可是叹气归叹气,自从进了衣环球的“连环套”,他的日子是越来越好过了,尤其是花钱,他可以大手大脚了。
有了钱的祁富贵要为杨小平买一套房子,要买就买好的,他在衣环球的环球别墅区里为杨小平买了一套八十万元的别墅。当然了,祁富贵实际只付了八万元。
他要给杨小平一个惊喜,他要让杨小平大吃一惊。他拨通了印刷厂的电话,他让杨小平接电话。
杨小平一听是祁富贵,高兴地叫了一声说:“哥!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呢!”
“傻丫头!”祁富贵也笑了,“我爱都爱不过来你,还能忘了你,你给刘厂长说一声,赶紧打的到环球别墅区第一个十字红绿灯下。”
“哥呀,你又要请我吃好东西呀!再吃,我就成个胖猪了。”
“胖猪?胖猪好呀,你那小屁股上的小骨头就不会硌着我了。”
“你说啥呀?不理你了!”杨小平不等祁富贵讲话就把电话挂上了。
祁富贵下楼后,司机已经把车开到了楼下,祁富贵上车后问:“你小孩的病好了吗?”
“烧退了,但还未好利索。”司机用尊敬的目光看了祁富贵一眼,缓缓地把车开出了市委大院。
“把我送到大十字后,你回家去吧。在家里等我的电话。孩子的病重要,要抓紧治。”
“谢谢祁书记。”司机打心眼里感激这位书记,他总是很关心在他手下工作的人,哪怕是一个清洁工。
大十字下车后,他目送着自己的座车消失在了车流中之后才叫了一辆出租车,这时候他已戴上了水晶石墨镜,墨镜很大,几乎遮了他的半边脸。他必须这样做,要不然,出租车司机会认出他来的。
自从电视机大量进入寻常百姓家之后,我们的党政领导都成了明星,开不完的大会小会,上不完的镜头。这家公司开业了,市上领导要去剪彩;那家企业出新产品了,市上领导照样得去祝贺。况且他分管的工作又是老百姓最关心的工作,什么反腐倡廉、社会治安、禁毒扫黄等等等等。这样,他就比其他领导上镜的机会多,所以,他就成了金州市最著名的“明星”了。
车开到别墅区前的红绿灯下,杨小平还没有到,他就下车了。看看天阴沉沉的,四边都是黑白相间的云,这天气就是怪,旱了半年,一点雨都不下,老百姓的庄稼都晒到地里。这天一阴,人们就盼着下雨,可连阴了两三天了,连一个雨星星儿也没有盼来。
“哥!”杨小平轻盈的身子像燕子一样扑了过来,挽住了祁富贵的胳膊。祁富贵很满意杨小平的表现,这种情景,再加上两个人年龄上的悬殊,任何一个人都会认为他们绝对是父女俩。
“上车吧。”祁富贵替杨小平打开了车门。
小车拐上一条大马路朝前驶了十几分钟就到了环球别墅区的前大门,两个保安拦住了车,祁富贵摇下窗户把头伸了出去,保安见是这里的住户,就放行了。
杨小平脚踩着铺有红白相间梅花形地砖的院子,看看漂亮的两层戴帽小别墅,快活地问:“哥呀,你带我来这里干啥?”
“进去再说。”祁富贵揽住杨小平的细腰,看了一眼她裙摆下的一双白白的小腿,身体微微一热,迅速地打开了门。上到二楼时,杨小平惊呆了,新的席梦思大床,新的大彩电,新的窗帘……一切都是新的,脚下的木地板很有弹性,踩上去双脚特别舒服。
“哥呀,这是谁的房子?”
“是你的。”
“我……”杨小平惊讶的话才说出了一个字,早已脱光衣服的祁富贵就抱起了杨小平,杨小平大喊着撒娇:“不!不要……”
祁富贵三下五除二脱掉了杨小平的裙子,见杨小平赤条条地躺在了床上,他又不急着上去了。他轻轻地抚摸着她那苗条的身体,虽然皮肤有点黑,可那高耸的、极富弹性的、不算太大的宝贝令他心动,那光滑的躯体,还有那高低不平的隐秘之处,把他的欲火点得更旺了。他摸着杨小平坚挺的胸脯的同时,想起了他生命中的另外两个女人。
他妻子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女人。她为他们那个家可是立下了汗马功劳,当年在农村种责任田,伺奉老人,抚养孩子,里里外外一把手。他从没有感到妻子不好,上床后灯一闭,努力把性事干得热火朝天,他这样做一来是尽丈夫的义务,二来是让妻子感到他对她还是很好的。
另一个女人也是很出色的,别说跟妻子比,就是跟杨小平比也能比得过去。这个女人就是环球大酒店的女经理方丽丽。
杨小平被祁富贵抚摸得兴起,一把拉过了沉思的祁富贵说:“在想什么呀?”
祁富贵没有上去,他看着杨小平问:“你还记得我们的第一次吗?”
“咋不记得?”杨小平慢慢坐起来靠到了床头上,和祁富贵依偎在了一起。
十年前的事情像电影一样出现在了眼前……
二
走哩走哩着越远了,
眼泪花花儿飘满了,
把心淹过,
眼泪花花儿把心淹过了。
沙平镇镇长祁富贵独自到街上溜达,转进针织厂的大院子时,听到了悠扬动人的花儿,他径直走到了飘出歌声的窗前,一台织机前一位十五六岁很干散的小姑娘一边“咔嚓、咔嚓”织着毛衣,一边在放声歌唱:
走哩走哩着越走越远了,
褡裢里的锅盔也轻下了,
心上的愁肠就重下了,
穷光阴把我爹害苦了,
爹爹他走到口外了,
丢下呀母女俩受罪了。
院里的迎春花开败了,
我们把爹爹想坏了,
清眼泪淌成个大海了。
在“咔嚓、咔嚓”织机的响声中,祁富贵听出有人在哭泣。他循声望去,一位五十多岁的农妇在哭着,手里拿着织好的帽子,麻利地在帽子上扎着花蛋儿,想必她是小姑娘的母亲。他推开门走了进去,小姑娘停下织机吃惊地望着他,祁富贵也望着小姑娘。她长得很清秀、漂亮,一件旧的短袖衫穿在她很单薄的身体上显得很宽大。一看就知道她家里不富裕,如果给这个很干散的女孩子穿上好衣服那肯定是很出色的。
“哟,是祁镇长呀!”妇人认出了进来的人是这个镇上的镇长,忙擦去眼泪惊喜地说,“快坐、快坐。”
祁富贵坐下问:“大娘,这是你女儿吧?”
“嗯。”
“人干散歌唱得也干散呀。”祁富贵接过小姑娘双手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口说。喧了一阵,祁富贵就知道了她们家的大概。
杨大娘见镇长一个劲夸女儿干散,说:“干散啥哩?把人的心都唱碎了。”
她说她女儿叫杨小平,她家在镇附近的杨庄村,丈夫为给她治病,债借了个一屁股两肋巴,由于还不上针织厂杨老板的账,她娘俩就来给杨老板干活顶债。这两年厂子黄了,她娘俩更得赚点钱,一来还债,二来她小哥又考了个大学。本说不让他上大学了,可是庄邻们都说娃子能考上大学不容易,挖窟窿借债也得让上,她心一横就让上了。这不,旧账还未还上,又添上了新债,小平她爹到新疆去搞副业,出去几年了连一点音信也没有,她大哥在煤矿,也开不上钱。孤女寡母的,实在太不容易了……
说着说着,杨大娘的眼泪就像断线的珠子,扑噜噜流了下来。“怪就怪我不争气,前些年老害病,这下可好,老汉没有了,我这病也好了……”杨大娘擦了把眼泪说。
“别这样说,”祁富贵宽慰道,“杨大叔肯定会回来的。你生活困难我们镇上来帮你,你放心。”
第二天,祁富贵把自己存折上仅有的五千元存款从银行拿了出来,交给杨大娘还账。
杨大娘说啥也不收祁镇长的钱,她也是不敢收呀,可是,那天的祁镇长很坚决,他帮杨大娘还账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
他说:“大娘,我虽然当着镇长,可我也是一个农民的儿子,镇长是干啥的,就是为人民服务的。我虽然工资不高,可我月月有个麦儿黄,家又不在镇上,吃饭也不需要花钱,你收下这笔钱先还上账,等你挣上钱,你可以慢慢还我,另外,我先想办法把小平大哥调进城里,他就能拿上工资,这是一。这二呢,让小平学个技术,我也想法在城里给她找个干的,这钱不就来了?……”
杨大娘见实在推托不了,心想祁镇长的为人别说在镇里,在全汤县也是呱呱叫,不收实在是说不过去,再说了,如果能靠上这棵大树,也是她们家的万幸。
想到这里,她一把拉小平给祁镇长跪下了。她说:“快给祁镇长磕头,谢谢他的大恩大德。”
此后,祁镇长和杨小平家就走得越来越近了。他隔三差五地来杨家坐一坐,吃一顿两顿家常便饭。
杨大娘呢,时常让杨小平给祁镇长洗洗涮涮、缝缝补补的,报答镇长的恩情。杨大娘常念在嘴上的话就是:你镇长在镇上没有个家,有啥要小平干的活,你就吭声,让小平给你干去。
起初,祁富贵也确实没有想要占杨小平的便宜,他对一切有困难的人都给予诚心实意的帮助,只不过给杨家的忙帮得也太大了,一下子就拿出了五千元,所以杨大娘就在心里头把祁镇长当恩人看待。
他下乡三天五天回来,她总要杀一只鸡让他吃,他呢,下去几天就受罪几天,他自己不吃老百姓的,还给全镇干部都订了条规矩,下乡自带干粮。所以,每次下乡回来,他总要在杨大娘这里好好吃上一顿。当然了,他十次有九次都变着法儿给杨大娘在其他方面给予帮助。
这天,他因为小平大哥的调动工作的事情喝醉了酒,回到镇上已经是夜里1点多钟了。他没睡觉,他要去针织厂的杨大娘家里去。一来让大娘给他做一顿揪面片子吃,二来让大娘告诉她儿子,工作调动的事儿办妥了。
他哼哼叽叽唱着歌,摇摇晃晃来到了针织厂。他未叫门,从铁大门上翻了进去,看门狗大黑认识他,扑到他腿上、脚上闻了闻,便走开了。他径直到杨大娘的住处,一推门门是开的。他反手关上门,拉亮了灯,他说:“大娘,快起来,我要吃你做的行面揪片子……”
他往床上一看,吓了一跳,杨小平脱得一丝不挂,大张着双腿睡得正香,天哪!这丫头,睡觉咋连内衣都脱了呢?
他本来想给她盖毛毯的,可是杨小平的隐秘之处清清楚楚在他的眼前,也许是发育未全的原因吧,那个地方白白净净的,很是好看……
这个星期未回家,对于一个健壮的男人来说,面对这么清纯的女孩子没有一个不动心的。他心里一热,忙过去插上了门,他怕她醒来吓一大跳,就没关灯,他把窗帘整了整,手忙脚乱地脱掉了衣服,心咚咚咚跳个不停。
酒壮色胆,他毫不犹豫地上到了床上。
在这方面他当然是有点经验了,他小心翼翼地把小平的双腿分开……
他终于进入了小平的身体,这丫头睡得也太死了。其实,杨小平早醒来了,就在他抚摸她的时候,她就醒了,急忙睁开了眼睛,见是祁镇长,她未叫,一来祁镇长是她家的恩人,二来他摸得她很舒服。祁镇长还是不敢动作太大,仍是小心翼翼地往里进。一阵猛烈的剧痛险些让小平叫出声来,她咬紧了牙关忍着。……祁富贵见小平用双手抱住了他,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完事后,他用热毛巾轻轻地擦着她,问她:“疼吗?”
“疼,疼死人了。”她羞涩地说道。
他抱着她挪了个地方,床单上是一朵鲜艳的红葫芦花。他激动忘情地抱起了她……
祁富贵在别墅里和杨小平折腾了近两个小时,吃过午饭后,他把钥匙交给了杨小平:“小平,从现在开始,这就是你的家。记住,除了我,任何人都不准到这里来。”
“我妈也包括在内?”杨小平小心地问。
“是!”祁富贵从抽斗里取出房产证,交到了杨小平的手里说,“记住!任何人都不准到这来,小区卫生费、水电费,包括有线电视费等,我都交上了。你呢,只管住,另外,手机号也不准告诉别人,最好关机,每天给我打一次电话,有空我会来陪你。还有,要出门先告诉我,我要找你我会打电话到厂里去的。”
杨小平接过房产证看了一下,见自己的名字赫然写在上面,很激动,走过来抱住了祁富贵的腰,把头埋在了他的胸口上。
祁富贵捧起杨小平的脸,在她粉嘟嘟的小嘴上亲了两下。“我走了。”祁富贵走了出去。
天还是阴沉沉的,他戴好墨镜走出了环球别墅区后正好一辆的士开了过来。到大十字红绿灯下时,自己的车早已停在了那里。
“回家。”祁富贵看了一下手表说,“回家睡一觉,下午三点来接我。”
祁富贵的家在市委家属院。他住的是一套三室两厅的普通楼房,室内的装修也很一般。跟他在大会上大讲特讲反腐倡廉一样,表面上给人的感觉是祁书记特廉洁,是一个言行一致的人。
祁富贵有一个习惯,那就是不论多忙,中午他都要按时回到家里,按时吃饭,按时睡觉。也就像晚上跳舞一样,无论多迟、多晚,他总要回到家里睡觉。
中午不睡午觉,下午就工作不好,晚上不跳舞,他就没有精神工作。这一切,跟他最近的人全是知道的。
当然了,跟杨小平的来往属于他的最高级绝密,他最亲近的人也不会知道的。
三
祁富贵应家乡沙平镇沙平村党支部、村委会邀请,前往老家给村小学捐款捐物。其实,这次活动的发起人并不是村上,而是他这个市委副书记。他老家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只有这个当支部书记的堂哥祁福跟他走得近一些。他从堂哥的口里知道,村上小学的教学条件很差,新任校长杨小季要祁福去市里找找祁副书记,让发动些机关单位给学校捐点款。知道这一切后,祁富贵一口答应了。这不,以市委祁副书记带队的捐款大军浩浩荡荡地朝汤县方向开去。
出发前,杨小平给他打了个电话,说她也要去沙平村,祁富贵说:“我要去捐款,完了还要去九龙市,你,别去了吧。”
杨小平说:“我哥是沙平小学的校长。”
轮到祁富贵吃惊了:“他咋跑那去了?”
“哥,我们家跟沙平村只五里路,他去那里可以照顾家呀。”
“噢。”祁富贵这才答应带杨小平去沙平村。
柏油马路是去年刚修的二级公路,又宽又平。路两边的钻天杨绿油油的,排得整整齐齐守卫着省道。路旁边是九龙山的支脉——汤山,穿过汤山就到了汤县的地界。看着光秃秃的汤山,祁富贵突然来了兴趣,他想听杨小平唱段花儿或漫个少年。
杨小平抿嘴粲然一笑,用手托腮学男声唱了起来:
九龙山的小汤山,
一道一道的塄坎;
拾菜的尕妹妹像天仙,
阿么者不漫个少年?
杨小平唱花儿和漫少年在祁富贵看来是一绝。他们在一起时,他总要让她唱上那么一两段。可今天她学的男声还是第一次听,他的心情好了起来,给小平鼓掌致谢。
“刚才是男声,下面一段是女声。”杨小平继续唱道:
手提上尕篮着摘蘑菇,
手摘了一对的蘑菇;
头来是没见过人不熟,
二来是抓不住心腹。
杨小平在祁富贵的掌声中解释说:“男的问,女的答,直截了当。有缘无分成不了婚姻。这是花儿会上牧羊的男子和拾菜的女子对的歌。”
“小平,你就唱一段有缘有分能成婚姻的吧,希望总是美好的嘛。”
杨小平模仿男声唱道:
十八个梅鹿们山尖里过,
尕枪手跟的着后头;
阿哥是蜜蜂着尕妹是花,
花丛里,尕蜜蜂跟花着转了。
杨小平又用女声唱道:
上山的鹿羔们下山着来,
下山着吃一回水来;
心上的阿哥你跟前来,
尕妹手里抓住着唱来。
杨小平唱得面如桃花,那羞涩的样子让祁富贵着实心动。他想,在这个世界上像小平这么纯洁、这么单纯的女孩子恐怕再找不出第二个来。
方丽丽就是另外一种情况了,她可以一夜之间连续在几个男人之间周旋,这样的女孩子能有真心吗?他知道他和方丽丽之间没有感情可言,纯粹是一种相互之间的利用。可杨小平就不同了,她对自己是忠心耿耿、义无反顾,他与小平交往的这十年,他没有一点儿负担。
她永远是那样小鸟依人,永远是那样默默无闻,她从来没有向他提出过哪怕是类似买一件衣服这样小小的要求。他知道,他是在骨子里爱上这个杨小平了。
沉思间,沙平村已经到了。
汤县县委书记王琼率县、乡一班干部在村口迎接。
在祁富贵和王琼书记等县、乡、村干部握手时,少先队组成的方队唱起了《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的歌曲。村上的男女老幼都来了,他们看着这位从这块土地上长大,又从这块土地上走出去的声名显赫的大官,他们学着电视上的样子,拍着手迎接祁富贵等人的到来。车队把村口处学校操场的一半场地都占满了,有小车、面包车和装满建筑材料的大货车。大小车上都挂着巨幅标语,上面是“沙平希望小学捐款车队”、“支持农村教育造福千秋万代”等口号。
会议开始了。
祁富贵昂扬的讲话,博得了全体村民们的一阵阵掌声。
“父老乡亲们!”他向会场扫视了一圈后说,“我到过北方一些经济较发达地区,南方就不说了。还有我们金州的一些乡镇,在这些乡镇你只要问一声,哪怕是老人和小孩。问什么呢?问这里的房子哪里的最好?回答只有一句话,那就是学校!
“不错!是学校。我们沙平村的学校是啥样子呢?上次县委王书记陪我转了一圈,我当场就愣住了。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城里的娃娃都用上了电脑,而我们的娃娃们呢,坐的还是泥台台,用的还是泥桌子,架火用的是牛粪,烧的是马齿盖……”
祁富贵的双眼湿润了,泪花在他的双眼里转着圈圈。
“我们的孩子在大冬天早晨零下十几度的气温下上学,还要用冻肿的小手去拾牛粪、捡柴火,到教室在地上用嘴吹炉子,那牛粪是湿的,怎么能吹着火呢?……”
大家都被祁富贵的讲话感染了。
“父老乡亲们!这一切都是一个‘贫’字造成的。我们的生活是不富裕,可是穷啥也不能穷教育。教育是百年大计啊!我们要把沙平的娃娃们送出去上大学,然后回来发展我们的经济,我们村小学的杨小季校长就是很出色的一位大学生。他大学毕业后主动来家乡搞教育,这很难得呀!今天,我们市委市政府和部分机关、厂矿为你们送来了现金四十三万元,物资近六十万元。我们要把沙平希望小学办成全市一流的学校!”
雷鸣般的掌声响起了!
县委书记王琼说:“同志们!乡亲们!我们尊敬的市委常务副书记、市政法委书记、市纪委书记祁富贵同志就是从这块土地上走出去的。他是恢复高考第一年我们全县考出去的第一位大学生!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我们尊敬的祁书记的到来!”
又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同志们!乡亲们!祁书记是我们沙平人的骄傲,更是汤县人民的骄傲……”
女书记充满激情的讲话在沙平村的上空回荡着……
四
按祁副书记下乡吃饭的惯例,他和女县委书记王琼被安排到了堂哥、村支书祁福的家里吃转百刀拌面。
祁支书说:“你过去在我们乡上、县上工作,下乡总是自己带着干粮,后来到了市上偶尔也下乡,不是吃行面拉条子就是吃山药米拌汤,今天又要吃转百刀,你这个市委书记是越当越跟我们农村人近了。”
“看你说的,”祁富贵说,“我本身就是农村人,就是到了省城九龙、首都北京,我也爱吃咱们家乡的饭。”
“祁书记虽然调到市里了,可是祁书记的好作风留下来了,至今没有丢,下乡带干粮这个优良传统,我们一直在保持着。”女县委书记王琼说的是发自肺腑的实在话。
祁福说:“没错,县里、镇上的干部来我们村上,从不杀鸡宰羊,老百姓都念叨你呢,说你为老百姓做了不少好事儿呐。”
是的,在汤县,就是因为他祁富贵的原因,老百姓的负担是全市最低的,干群关系在全市乃至全省来讲那是最好的,不过,这也曾带来不少副作用。比如有几起商家投资建厂和国家投资的事儿,就是因为没有很好地招待人家而搁浅了。
祁富贵知道这些事后,专程从市里来汤县和汤县的领导们座谈了半天时间,制定出了相应的招商引资接待规定。后来的实践证明,这些规定是行之有效的。金州的其他县,与汤县在招待费上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祁福说:“成县有个顺口溜,‘嘀嘀一声喇叭响,来了一群共产党,羊掉头驴掉球,牛的卵泡子都不留’,说的就是上面的干部下乡大吃大喝的事儿。”
“共产党的形象是被这帮我们共产党内部的人给糟蹋坏了,再这样下去,还怎么得了?我这次从省里回来,就专抓一抓这吃喝风的事,再不抓,这跟国民党还有什么两样,再不认真对待这个问题,就有亡党亡国的危险呀!”
秘书急忙把祁书记的话记到了本本上。
正说着,杨小平和哥哥杨小季走了进来,祁富贵抓着杨小季的手说:“杨校长,我们沙平村的未来就担负在你的身上了。”
杨小季说:“祁书记,我会认真做好工作的。不是你资助我上大学,哪有我的今天呀,我一定像你一样,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做一个人民的好校长。”
“说得好!”祁富贵说,“还没有吃饭吧,一起吃祁支书家的转百刀吧。”
杨小平说:“我们已经吃了。……”
支书祁福端着油泼辣辣子、蒜拌茄子、山药片片子走了进来,他说:“祁书记,这都是自家地里种的,你凑合着吃罢。”
转百刀拌面,就是手工擀的面,分几层摞起来,用刀切成均匀的三角形的面条,拌上用山药丁丁、白菜、粉条等做成的臊子,再拌上油泼辣子,是一种西北地区农村常吃的面食。
祁书记大口大口吃了起来,他说:“城里的大鱼大肉吃腻了,偶尔吃一顿家乡的饭,比吃龙肉海菜还香呢。”
正在大家说笑着吃饭的时候,一个衣衫褴褛的大娘,领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进来了,祁福介绍说:“这是小爷爷家的小奶奶,这丫头是她的孙女儿,她妈为打架喝农药死了,她爹被判了刑。……”
祁富贵一听,忙从炕上下来让大娘坐在了炕沿上。他说:“小奶奶,有啥话,你给我说吧,我是祁百年的贵儿呀。”
小奶奶说:“娃呀,我知道,你是有出息的人啊,小奶奶有件事儿想求你帮衬一下。”
“小奶奶.你说吧,我一定帮。”祁富贵说。
小奶奶指着孙女说:“丫丫,我把丫丫交给你,你给找个干的,让多少赚个三十五十的,下头还有两个学生呢,现如今念书钱多,实实儿没个法子……”
祁富贵说:“小奶奶,你放心,我马上给你办这事儿。”祁富贵说着就用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喂,是柳经理,对,是我,你现在在哪里?……还在学校,我让我司机去接你,对,有事。”
打完电话,祁富贵让司机马上去接城建开发公司柳经理,见司机出门了,他又问:“叫什么名字?”
“丫丫。”那姑娘怯怯地回答。
“大名叫什么?”祁富贵又问。
“大名,叫祁金风。”
“金风?这名起得好,上过学没有?”
“上过,上到初一不上了。”
“为什么?”
小奶奶接上说:“还不是为钱,她爹想把她嫁出去,可这丫头死犟,说啥都不嫁,别看她识字不多,心强着呢,听说你来了说啥也要让我带她来呢。”
祁富贵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一百元的钞票,他说:“小奶奶,这钱你先拿着,我让柳经理每月给你把金风的工资寄一百块来,零花钱就够了,两个孩子上学的费用我包了,杨校长,你记住这事。”
杨校长说:“祁书记,这两个孩子的学费我来出,你就放心吧,我一定办好这事。”
祁富贵说:“要不这样,我们一人管一个,你那点工资管两个有问题。”
“就这样定了。”祁富贵毋庸置疑地说道。
小奶奶竟哭了,她一下子跪到了地上:“恩人……”
祁富贵忙扶起了大娘,他说:“小奶奶,你这样是折小辈的寿呀。快起来,没事儿,这事儿我和杨校长、柳经理给你办了。”
柳经理和司机进来了,祁富贵把祁金风的事儿交代了一遍,然后特意把每月给老人寄一百元的事又交代了一遍,柳经理愉快地答应了。
小奶奶握着祁富贵的手,激动地流出了泪,她说:“好人,好人呀!金风,快来给你的恩人磕头……”
祁富贵急忙说:“别、别,论起辈分来,我们是平辈,别听奶奶的。”
秘书提醒说:“祁书记,还要去省里,这时间……”
祁富贵看一下手表说:“对了,我还要往九龙赶呢。小奶奶下次再来看你吧。”……
祁富贵走出了祁福家的门,院子里围满了乡亲们。
祁富贵感动地说:“父老乡亲们,谢谢你们来看我!”
祁富贵向乡亲们抱抱拳,怀着复杂的心情走出了庄门。庄门上还有不少人,尽管祁富贵不认识他们,可祁富贵从他们的眼神里读懂了人们的意思,人们没有把他祁富贵当外人。祁富贵激动的心情无法平静下来,他或抱拳或招手向乡亲们告别。
女书记说:“乡亲们,祁书记还要赶到省里去开会,你们让他走吧,祁书记他很忙呀!”
乡亲们呼啦啦围了过来,祁富贵和几位老爷爷老奶奶抓抓手,这一刻,他想起了战争年代的那种军民鱼水关系。他忍住将要夺眶而出的泪水,说:“父老们,乡亲们,请回吧,我还会来的……”……
祁富贵的车走远了,乡亲们还在向远去的车招着手,这情景把女书记王琼、村支书祁福、校长杨小季等人都感动了……
祁富贵的车赶到省城九龙时,天已经黑下来了。一路上,祁富贵的心情很沉重,连杨小平的花儿他都不想听。沙平的乡亲们对他的那份尊敬、那份情感,使他想起了曾经拥有过的辉煌。有好些时间未到沙平他曾经资助过的那五个大学生的家去了,如果要去了,老百姓热爱他的程度恐怕不亚于沙平村吧。是什么时候开始和老百姓的关系淡了?他记不大清楚了。他似乎有个预感,这次的市长候选人绝对不是他。下乡之前,辛银给他打过一个电话,辛银告诉他,告他祁富贵的信省委收到了不少,中央批转下来的信也落在了陈小刚的手里。陈小刚会派人来查吗?……
“祁书记,”司机打断了他的思路,“去马书记家,还是去宾馆?”
“噢,”祁富贵说,“我先打个电话。”
祁富贵拨了个电话,说:“喂,你好。请问马书记在家吗?……噢,他到哪里去了?好好,我打手机。”
祁富贵又拨了个号,等了一会儿通了。他说:“马书记,你好,我祁富贵。”
马副书记说:“老祁呀,省里你就别来了,我电话上告诉你吧。”
“好,好。”祁富贵洗耳恭听。
“市长人选最终定下的是程忠杰……”
下面的话祁富贵没听清,他只听到市长是程忠杰,他的精神就彻底崩溃了,手机掉到了脚下。
杨小平拾起手机,小心地合上翻盖,装进了祁富贵的手包里。
她握住祁富贵的手问:“我们上哪?”
祁富贵有气无力地说:“回去,到……到金州。”
司机掉转车头,顺着色彩斑斓的夜路奔上了到金州的大道。
祁富贵转头看了一眼着急的杨小平,他说:“小平,你唱吧,大声一点。”
杨小平捋捋头发,用手托起了腮,唱道:
东山的日头背西山,
三伏天,脊背上晒下的肉卷;
一年里三百六十天,
实可怜,肚子里没饱过一天。
皮肉剐干了剐骨头,
骨头砸开了熬油;
死了还不如一条狗,
罢下了官家的税收。
讨饭要馍上口外,
口外比口里更坏;
到外头没个好穿戴,
在家里揭不开锅盖。
杨小平歌里的寓意很清楚,越是艰难越要生存下去,越困难越要挺起腰杆子来!
祁富贵突然间抓住了杨小平的手,他说:“好!好!唱得好!”
我祁富贵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我祁富贵有老百姓的拥护,有那么一大批亲手提拔的科级以上干部做后盾,他于江波、程忠杰肯定是奈何不了我的。对!要挺起腰杆子来跟他们斗争。还有,省里还有不少领导支持着我祁富贵,衣环球这张王牌还在我手里握着,他们花了衣环球那么多钱,还不在关键时刻保护我?……
“好!现在首要的事儿是要争取主动!”祁富贵险些喊出声来。他让小平把手机递给了他,他拨通了市纪委副书记的电话,他命令道:“通知全体纪委干部,包括各区县。市纪委常委一个都不准缺席。晚上十点半准时开会。”
在晚上的反腐倡廉专题工作会议上,祁富贵大谈特谈了反腐工作的重要性,还义愤填膺地列举了近期查处的大大小小的贪官们走向犯罪道路的事例。
说实在话,参加会议的全体人员,都被祁富贵讲话的气度所打动。他们纷纷在心里猜测,或许祁富贵又要往上升了。不然,他为啥要在深更半夜开这样一个会呢?
……
就在这次会议后不久,祁富贵被正式逮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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