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早上一上班,兰霞就来到了苗知春办公室的门口。她敲了敲门,里面没有人回应,兰霞以为苗知春还没有到,因为她知道老苗很少正点上班,她拧了一下门把手,没想到门却开了。
兰霞推开门一看,只见苗知春坐在办公桌后面的椅子里,正在和唐明皇脑袋挨着脑袋地看着什么东西。
“干什么呢,鬼鬼祟祟的。”老太太喊了一嗓子。
苗知春和唐明皇被吓了一跳,慌慌张张地把什么东西塞进了抽屉里。
“是不是在看少儿不宜的东西?”老太太笑着说。
“要是看少儿不宜的东西,也不用背着你啊。”苗知春说道。都是老同志了,他跟兰霞说话很随便的。唐明皇趁机像耗子一样溜出了苗知春的办公室。
“无事不登三宝殿,大清早的,你又来骚扰我干什么?是不是又有什么事求我来了?”苗知春问道。
“不是我有事求你,是我替黄希瑞来求你了。”兰霞说道,“黄希瑞因为买虾打架的事,被派出所抓了,这事你知道吧?”
“唐明皇跟我说了,怎么的,还要让我去保他出来不成?”
“还用得着你保?人家杜念基当时就把老黄弄出来了。这件事在省行传得沸沸扬扬,可把老黄的面子丢尽了。”
苗知春不屑一顾地“嘁”了一声:“那怨得着谁啊?他为老不尊,跟一个小商贩打到了一起,真给我们商贸银行丢尽了脸面。”
兰霞说:“丢脸也是丢你的脸。你说说,人家老黄老实巴交的,你非得把人家的招待费削减掉十万元去,弄得老黄馋嘴巴舌地自己去买虾吃。如果招待费不少,老黄也不用自己去买虾吃,如果他不自己去买虾吃,也不会和人家打起来。说到头来,这都是你那十万元招待费闹的。”兰霞提副行长比苗知春早了好几年,在省行是老字辈,私下里跟苗知春说话从来都是“针尖对麦芒”,不讲客气的。
“嘿嘿嘿,依你这话的意思,这事儿倒怨起我来了?”
兰霞说道:“到底怨不怨你,我也不跟你理论了。要是依我的话,你快点儿把那十万元的招待费给老黄算了。有那十万元,你也富不到哪儿去;没那十万元,你也穷不到哪儿去。你说你何苦来的呢?”
“总行虽然有‘工会主席享受同级副职’的说法,但是至今我也没有看到过文件。他一个工会主席,为什么非要和别的副行长享受一样的待遇?”
兰霞耐心地说道:“待遇不待遇的是另一码事,老黄也是快六十岁的人了,他端共产党的饭碗还能端几年?他想吃点儿虾,你就让他吃呗,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啊。”
“我看你们俩是有点儿同命相怜啊。”苗知春白了兰霞一眼。
“同命相怜怎么了?咱们都有老的那一天,都有退休的那一天,尊重老同志,爱护老干部是我们党一贯提倡的嘛。你可别弄得等到你退休那一天,没有人搭理你了。”
“好吧好吧,就依你的吧,再给他加上十万元钱,总行了吧?”苗知春只好缴械投降了。
“看来我的面子还值十万块钱啊。”兰霞笑了。
“说句实在话,你那张老脸还真就不值几个钱儿,倒是我们姐弟俩的感情谁也舍不得扔下。”
“去你的,跟姐姐也敢乱开玩笑了?!”兰霞笑着站起身,走出苗知春的办公室。
兰霞刚出去,唐明皇就又像小偷一样走了进来。他的办公室就在苗知春的旁边,这也是特意安排的,以便他可以随时服侍在苗知春的左右。
“这老太太,大清早的不在家抱孙子,跑你这里来做什么?”唐明皇问道。
“替黄希瑞打抱不平来了,替他多要了十万元的招待费。”苗知春丧气地说。
“哦。”唐明皇沉吟了一下说道:“他们要就给他们吧,咱们也不指望那十万块钱活着,这点儿小事儿,犯不着跟他们计较。”
其实苗知春根本没把刚才的事放在心上,他又迫不及待地从抽屉里拿出了那一沓照片,赞许地说道:“别说,你小子还真有点儿眼光,你选的这些女孩子,还真都是我喜欢的。”
唐明皇不无得意地说:“这些女孩子不仅美貌迷人,而且温顺娴淑,多才多艺,心灵手巧,堪称佳丽啊。”
在唐明皇的积极筹备下,省商贸银行与市服装设计学院合作的扶助贫困学生活动已经拉开帷幕。唐明皇经过几轮精挑细选之后,初步确定了这二十个女学生作为重点扶助对象,今天一大早,他就把这些女学生的照片拿来给苗知春过目,请他钦定。
苗知春经过一番十分认真的遴选之后,拿出了一张照片,仔细地端详着照片上的女孩子,过了好半天,终于说道:“这个不错,我很有感觉。”
唐明皇接过照片,翻过来,见背面写着:“童颜22岁模特专业大四毕业分配无去向”。他一拍手,兴奋地说道:“巧了,这个孩子家庭很困难,母亲下岗,父亲长年重病卧床。我面试她的时候,她还向我哭诉她家庭的不幸呢!”
“是吗?”苗知春说道,随后用审视的目光盯视着唐明皇,半开玩笑地问道:“你没有先替我试一试她的货色吧?”
唐明皇听了,故意装作大惊失色的样子,躬身答道:“臣不敢,犯上作乱,欺君之罪,可是要杀头的啊。”
苗知春笑了:“料你小子也不敢。”
唐明皇赶紧接着说:“到时候,领导您可以验明正身嘛。”
苗知春就说:“只要你老老实实办好这件事,那排名后五位的,就赏给你了。”
唐明皇听罢,不经意地冷笑了一下说:“我可不敢享受领导您那样的艳福啊。”
随后,苗知春又仔细地挑出另外两个同样很有感觉的女孩子的照片,确定了市服装设计学院学生风采大赛前三名的人选,对唐明皇吩咐道:“其他的,你去定吧。”
10
早上一上班,林文国就气急败坏地冲进了杜念基的办公室,说:“老板,派出所的刘所长按照我们的指示去调取诚信大酒店的录像资料,没想到,那里一月二十七日的录像资料已经被人销毁了!”
“销毁了?这怎么可能?”杜念基惊讶地从椅子里站了起来。
“这里面肯定有问题,一定是有人从中作梗。”
“刘所长现在在哪里?”杜念基问。
“他还在诚信大酒店那里。早上他刚发现录像资料被销毁了,就给我打了电话。我让他等在那里,等待我们进一步的指示。”
杜念基立即让林文国拨通了刘所长的手机,问道:“刘所长,怎么偏偏一月二十七日的资料就没有了呢?”
电话里刘所长也说:“是啊,这件事我也觉得很蹊跷。二十六日、二十五日、二十八日、二十九日的录像资料都在,偏偏就是二十七日的录像资料没有了,你说怪不怪?”
“所以你一定要调查清楚,不行就上一点儿手段嘛!”杜念基向刘所长下达了命令。
“杜行长,我那新房贷款的事情,没有问题了吧?”
杜念基听了这话,不耐烦地提高了嗓音:“贷款的问题你就放心吧。既然是我杜念基答应的事,我一定会为你办妥的。所以,我希望你刘所长答应的事,也一定要为我杜念基办妥!”
“好!杜行长,请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查个水落石出!”刘所长说道。
“我等你的电话,一有消息,马上告诉我。”
“是!”
杜念基放下电话,递给林文国一根烟,两个人默默地抽着,等待着刘所长那面的消息。
过了大约十分钟,林文国的手机终于响了起来,杜念基接听了电话:“怎么个情况?”
“杜行长,情况是这样:二月十五日那天,有检察院的人拿着介绍信,调取了一月二十七日那天的录像资料,他们将资料拷贝出来后,就要求诚信大酒店的人把那天的录像资料全部删除了。”刘所长说。
“检察院?检察院的人为什么要调取录像?为什么要删除录像?”杜念基不解地问。
“那我就不知道了。这事儿你得想办法找人去问检察院的人,我没有办法搞定他们。”刘所长如实说道。
杜念基想了想接着问:“调取和删除录像的,是市检察院的人,还是省检察院的人?”
“你等等。”刘所长说,电话里七嘴八舌地嚷嚷了半天,过了一会儿,刘所长回答道:“是省检察院职务犯罪预防处的人来调取的录像资料。”
“哦……”杜念基沉吟着放下了电话。
过了一会儿,杜念基对愣在一旁的林文国说:“你去忙吧,我再考虑考虑这件事。”
林文国低着头走了出去。杜念基陷入了沉思。
检察院职务犯罪预防处这个名字,杜念基是听说过的,近年来,随着各行各业职务犯罪的形势越来越严峻,很多省级人民检察院都设置了这样的内设部门,他们和反贪局协调工作,查处职务犯罪和贪污受贿,力度越来越大,其名声甚至不在反贪局之下。
省检察院职务犯罪预防处如果到诚信大酒店去调取录像资料,而且调取的录像资料涉及到孔连明这样一名省商贸银行的副厅局级干部,崔检察长是不可能不知道的。因为崔明姬的关系,使得崔检察长同省商贸银行之间产生了非常微妙的关系,因此,调取录像资料的秘密行动甚至有可能是在他的直接授意之下进行的!那么他的目的是什么呢?他调取录像资料后又删除了原来存档的资料,这是为什么呢?在这件事情中,崔明姬起到了什么样的角色?她是否有什么目的?虽然自己在同崔检察长和崔明姬一起吃饭的时候,崔检察长对苗知春和鲍达表现出了不屑一顾的态度,但是,他们之间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关系呢?这都是一团迷雾一样的问题。
更为重要的是,如果这些迷雾一样的问题没有得到合理的回答和解释,而诚信大酒店的录像资料又被删除掉了,那么自己的秘密调查行动无疑是不会有什么下文了。就这样不了了之?还是想办法在崔检察长和崔明姬那里寻找突破口?如果跟检察院那里的关系没有处理好,一旦开罪了崔检察长,那必将后患无穷;如果跟崔明姬的关系没有处理好,一旦自己的秘密行动走漏了风声,那必将打草惊蛇!
唉!到底应该怎么办呢?杜念基禁不住懊恼地骂了一句:“操他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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