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鲍达回到家里,厨房里冷锅冷灶的,显然妻子林茵还没有做饭。鲍达并不在意,中午跟杜念基喝了不少酒,现在他一点儿胃口都没有,等会儿饿了,泡一盒方便面算了。
林茵正坐在钢琴前,弹奏着一首曲子,鲍达叫不出什么名字,只觉得很好听。他走上前去摸了摸林茵的头,问道:“你吃饭了吗?”
“刚才喝了一盒酸奶,吃了两个山竹。”林茵头也不抬地说,完全沉浸在音乐的陶醉之中。鲍达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走进自己的书房。
林茵原名叫林丽红,比鲍达小十五岁,是一名小有名气的演员。林丽红二十二岁刚出道的时候,和制片人一起到商贸银行为一个电视剧拉赞助,鲍达当时就被她的美貌迷住了,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把这个小女子搞到手。
为了显示银行家的风采,鲍达在是否给她们赞助的问题上采取了变通的办法:商贸银行如果向外单位提供赞助,审批的手续很严格,难度相当大,于是鲍达就指示下面的城区支行向林丽红所在的影视剧制作公司发放了200万元的贷款。鲍达心里当然知道,这笔贷款是不可能收回来的,权当是他提供给林丽红的赞助了。
款子发放到影视剧制作公司后,制片人也没有食言,就让林丽红在电视剧里担当了女一号。没想到林丽红凭借这部电视剧一炮走红,成了家喻户晓的女明星,成名后,林丽红就把自己比较俗气的名字改成“林茵”。
二十三岁的林茵领略了金钱的魅力,也领略了鲍达这位掌管着无数金钱的银行家的魅力,不久两个人就走到了一起。那时,鲍达已经是一个十五岁男孩的父亲了,经过旷日持久的离婚大战,鲍达离开了前妻和儿子鲍淳鑫,净身出户,终于和自己心爱的人走到了一起。两个人结婚那一年,林茵二十八岁,鲍达已经四十三岁了。这一对儿老夫少妻经过整整五年的苦恋,终于如愿以偿。
所以鲍达一直觉得自己是真心地爱着林茵的,否则绝不会放弃那么多的利益,割舍掉那么多的感情。同时,林茵对鲍达的感情也是比较真挚的,鲍达不仅身居高位,而且仪表堂堂,这就使两个人之间年龄的差距不再成为问题。林茵自从结识鲍达之后,就同时结识了幸运和名气,她接二连三地在各类电视剧和小制作的电影中扮演角色,广大观众对她还是比较认可的。因为没有生养过孩子,而且一直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如今三十三岁的林茵一点儿也不显老,还能够经常在青春偶像剧里扮演主角,这已经使她感到很满意了。
总的来说,鲍达和名角林茵的生活还是比较幸福的。
幸福之一:两个人婚后没有要孩子,这是婚前林茵向鲍达提出的一个条件,鲍达当时就毫不犹豫地接受了,心想,这样也能使自己一心一意地抚养自己和前妻生养的孩子,不管是经济上还是感情上都不用再分心了,这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儿——离婚时虽然儿子鲍淳鑫判给了前妻,但是他在鲍达的心中仍然占据着相当大的分量。因为没有了孩子及其所带来的生活负担和烦恼,所以鲍达和林茵的二人世界还是平静而温馨的。
幸福之二:林茵小有才气,琴棋书画,只会弹琴,诗词歌赋,只会唱歌,但是把弹琴和唱歌加到一起,就是浪漫得不得了的事情了。为此,鲍达给她添置了名牌钢琴和高档音响。他这项投资竟然意想不到地取得了小小的收获,这一两年,林茵有几次被各地的演出公司邀请去参加这样那样的晚会,唱上一两首流行歌曲,拿回一两万的演出费,数目虽然不多,但聊胜于无,更给林茵增加了不少的乐趣。有时,林茵弹琴,鲍达唱上一两首《把根留住》、《恋曲1990》什么的,倒真应了那句“夫唱妇随”的老话儿了。
幸福之三:林茵虽然不善厨艺,但是她几乎不吃主食,这是演艺人员的通病。与此同时,鲍达作为省行的副行长,在外面应酬的机会极多,也几乎不在家里吃饭。两个人在吃的方面达成了默契,他们家的厨房就很少冒烟了。家居的卫生清洁工作,可以委托家政服务公司来做,这样两个人就避免了干家务活这样的干扰和纷争,因此维持了比较好的夫妻关系。有时两个人争着擦一擦花瓶,摆一摆书籍,反而增加了夫妻之间的感情交流,使干家务这样在别人家来说是比较麻烦和恼人的事情,在他们家也成了“最浪漫的事”。
幸福之四:两个人在“性福”方面也还是比较默契的。除了刚认识那几年两个人维持了一段时间比较火爆的性生活之外,这些年对“房中之事”也渐趋平淡了。林茵坚信过多的房事会导致未老先衰,也就委婉地劝戒鲍达要有所收敛。再加上鲍达也是四十八岁的年纪了,“日”久天长,难免生厌,也就由她去了。按照两个人之间订立的不成文的协议,林茵保证每周向鲍达提供一次机会,如果有外出拍戏和演出的情况,则顺延至下一周。这样一来,经常外出的林茵就常常形成“小别胜新婚”的情况,反而使本来日趋平淡的夫妻生活增添了些微的亮色,这也是让鲍达感到还算满意的地方。
总而言之,鲍行长把老夫少妻之间所有不尽如人意的地方都转化成了尽善尽美,小日子过得倒也舒坦。
苗知春对鲍达的生活状态不以为然,他撇着嘴对鲍达说:“你别尽过着这种世外桃源的生活,不关心世事,最后成了‘不知有汉,无论魏晋’的隐士。”
如今,鲍姓隐士真有点儿隐居不住了,本来省行第一副行长陆殿成被总行调到泰信资产公司后,鲍达满以为自己会顺理成章地成为第一副行长,没想到总行来了个“盖帽儿”,生生地调过来一个杜念基,排在了他的前面,真是让鲍达气不打一处来。看来这个杜行长还满有两下子的,今天中午一斤多白酒下肚,他竟然脸不变色心不跳,连鲍达都不敢向他挑衅了。
喝了一肚子的酒,真是劳神伤力,鲍达在书房的床上躺了下来,今晚不是“每周一歌”的日子,鲍达就不想再跟林茵同床,免得胡思乱想,难以入睡。
6
接风的宴席已经撤掉,杜念基开始了日常的工作。首先从业务报表入手,熟悉省分行的各项工作。看过报表之后,他的心情不禁有些沉重。报表显示,省分行的信贷资产质量不容乐观,全省不良资产比率高达百分之二十四,这在其他省分行是很少见的事情。杜念基皱着眉头想:以后随着时间的推移,是不是还会有更多的不良资产浮出水面,也未可知啊。看来,工作只能慢慢做了。
中午在食堂吃完午饭,杜念基信步来到自己主管的信贷管理处。这家省分行的办公楼有这样一点好处,几位行领导的办公室都不在同一楼层,这样大家反倒方便些,免去了低头不见抬头见,互相监视的嫌疑。
信贷管理处几间办公室的门都关着,杜念基听到其中一扇门里面有打扑克的声音,就推门走了进去。见四个小伙子头凑着头玩得正火热听见有人进来也顾不上抬头。杜念基只好笑着说道:“嗬,战斗挺激烈啊!”
四个人这才抬起头,其中一个人认出了新来的杜行长,急忙站起身,惊讶地大声嚷道:“啊啊,是杜行长啊,快请坐,快请坐!”
杜念基就在牌桌旁坐了下来,指了指几个人笑着说:“你们也坐嘛。”
几个小伙子十分机灵,争着给杜念基倒茶。
杜念基指着认出自己的小伙子问:“你叫什么名字?”
其中一个小伙子说:“这是我们处一科的科长杨晓峰。”
“一科?就是工业企业信贷管理科喽?”
“是的是的。”杨晓涛答道。他是科长,可能是在杜念基来省分行的全行见面会上见到杜念基的。
杜念基又问了问其他几个人的姓名,他心里知道,今后自己的工作恐怕就要从这几个小伙子开始了。
几个年轻人第一次见到新来的主管行长,不禁有些拘谨,搓着手坐在那里,不知所措。
杜念基就说道:“我们也别干坐着,大家一起玩嘛。你们玩的是什么?”
杨晓峰说:“我们在玩‘红十’。”
“‘红十’好啊,我们就接着玩‘红十’吧!”杜念基饶有兴趣地说。
“杜行长,我们还是玩‘升级’吧,别玩‘红十’了。”杨晓涛有些难为情地说。
杜念基知道他的意思,“红十”也叫“诈十”,摸到红色十的就是一家,可以双方亮出红十打,也可以暗着打。如果是暗着打,就不免互相诈来诈去,都想猜测到谁手里有红十,别人也好集中火力,实施重点攻击,这样就显得有些有失恭敬。尤其杜念基是新上任的主管行长,跟大家还不太熟,他们当然不敢随意造次了。
“‘升级’有什么意思,我们就玩‘红十’吧,来吧来吧。”杜念基有意说道。
杨晓涛听了,又试探着说:“杜行长,我们玩‘红十’,输了可是要钻桌子的。”
“钻桌子怕什么?你看我身材这么苗条,就是常年钻桌子练出来的。”
一席话说得几个人笑了起来,于是玩起了“红十”。没想到杜念基第一把就摸到了两个红十,结果手气不好,被四个人抓了个正着,就痛痛快快地钻了两圈桌子。
四个人见行长如此随和,也就放松了下来,大家热火朝天地玩起了“诈十”。接下来杜念基就毫不手软了,他连蒙带骗,连哄带诈,直打得几个人翻不过身来。杨晓涛身材略胖些,扑克玩得很臭,不停地被大家按着钻桌子。
杜念基就笑着说:“晓涛你应该被评为卫生标兵,中午休息时间还不忘为大家扫地、擦桌子,连桌子底儿都擦得很干净呢!”几个人就哄笑了起来。
眼看着下午上班的时间到了,办公室里却没回来几个人。杜念基心想也就是这么回事了,信贷管理处在行里长期得不到重视,人心涣散,大家也就只好打打扑克,钻钻桌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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