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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绾 正文 得无念,得无名(13)

所属书籍: 折绾

    得无念,得无名(13)

    素兰带回来的妇人姓黄,女儿原先姓宋的,如今也跟着她姓黄了。

    娘两一来就在桂渊街买了宅子,先把家安下了。

    周掌柜听闻之后诧异,好奇问,“这也不便宜。”

    若不是家里有大笔银子,便是用去了小半个家当。她看黄娘子的样子像是后者。

    黄娘子就笑着道:“往后肯定更不便宜。”

    如今能买肯定是要买的,不买是傻子。

    她说的是一口官话,两年前跟着素兰学的,没t有一点口音。若不是脸一看就像是南边的长相,别人不会猜她是外地人。

    她还带着女儿去拜访张掌柜的父母,给张掌柜的侄儿侄女包了红封。

    张掌柜父母一脸懵。他们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回事。

    儿子还真没跟他们说。老两口万万没想到本事大的儿子竟然娶了个寡妇,还有个丧夫的女儿。

    但事情已经这般了,他们也愿意接受,便让黄娘子母女搬到张家去,黄娘子却笑着道:“他是入赘的,该去我家住。我已经买了家宅,就等他回来了。”

    张家父母:“……”

    于是连夜写信去质问儿子。黄娘子也不干涉,只一直有礼得很,给张家人人都送了礼。

    母女两个就在这边算定下来了,还跟张家其他儿子女儿走了亲戚。

    周掌柜啧啧称奇,还没开始让她做事,便已经认可了她的手段七分。

    素兰回来之后也没歇着,只好好的睡了一觉,第二天慢吞吞的吃完饭,溜达到崔娘子的卤肉铺子去看望她,然后就从她那里要了一把杀猪刀打上了徐大郎家。

    她把刀钉在桌子上,让他把从老母亲那里搜刮过去的金银首饰都还回来,有些被卖了的,她还逼着他去赎回,“那都是我给母亲从闽南寄回来的,你拿去算什么?我告诉你,赎不回来我要你好看!”

    徐二郎跟在媳妇身边兴奋得很,扛了一根扁担跃跃欲试。

    有礼的怕无赖,无赖却怕横的,徐大郎只能憋着认下,骂道:“之前是个母老虎,如今是个母土匪了。”

    素兰得意极了,跟折绾道:“闽南寨子多,不匪一点可活不下去。”

    但她也没吃什么苦,“袁姐姐在京都的时候闷不吭声,回到闽南,嚯!她家兄弟姐妹多,各个还都是好手,我跟着他们学了好多东西呢。”

    折绾认真听着,而后道了一句:“我还是想得太简单了,当初该多准备准备才行的。”

    素兰:“哪里能这么说,已经够好了,咱们背后可是靠着大树的。再者说,准备到什么时候才能完全无忧呢?”

    折绾笑着道:“是这个理,但也好在你能干,竟然真把茶叶种出来了。”

    她记得上辈子素兰没有去闽南,也没有帮她管铺子,但她卖过花。

    茗妈妈懂养花,她就拿出去卖,很是卖了些银钱,后来还是跟大房分家了。

    徐母也是跟着她和徐二郎的,只是当年素兰不敢提着刀上门,只敢使阴计,三天两头雇了人套麻袋打徐大郎一顿,打得多了,徐大郎就报了里正。

    但清官难判家务事,打人的又抓不到,他没有办法,又不甚其扰,自己主动把人送到了弟弟家里。

    素兰当时还跟她道:“少夫人,你看,横一点他们就怕了。”

    她两辈子都横。

    这般才能做出事情来。折绾见她兴致高昂的说着闽南的事情,道:“快喝些水吧,不着急一时半会说完,中午在我这里用,下午咱们接着说。”

    素兰不好意思,“还要回去呢。”

    在京都留不了太久,每天都想跟家人黏在一块。她还小声道:“我家二郎缠我得很,他怕我在外头藏人。”

    折绾捂着嘴巴笑起来:“那你快些回去吧。”

    素兰给折绾带了不少的礼来。等她走了,墨月带着人将礼归在箱笼里送去库房,折绾心情好,还撒了一把钱给小丫鬟们抢。

    刕鹤春在书房教川哥儿读书,听见笑闹声打开窗,瞧见这一幕之后倒是没有生气。

    他只是将窗户又关上,看向川哥儿,“继续吧。”

    川哥儿磕磕巴巴背书。

    刕鹤春如今的性子也耐得住,等川哥儿背完了,他把书给川哥儿,“继续再看一刻钟,一刻钟之后再背给我听。”

    川哥儿接过书,脑门上汗越来越多,只能逼着自己去背,还真背好了,一刻钟后,他流畅的背了出来。

    刕鹤春没有夸他,也没有骂他,只是道:“今日就到这里,回去歇着吧。”

    川哥儿抱着书出去了。

    他路过庭院的时候,看见莹姐儿和雁雁手牵手走来,他眼神一亮,好奇道:“雁雁姐,你来了啊。阿隼哥哥呢?”

    雁雁笑盈盈的,“阿隼哥在家里跟着先生读书。”

    她是跟着姨母来串门的。

    川哥儿:“孙家姨母来了,我该去行礼的。”

    他去的时候,母亲和孙家姨母好像在说什么笑话,都笑得不行。

    他走过去,小声问好,母亲轻声道:“川哥儿,升哥儿待会肯定来,你若是想跟他一块玩,便先在这里等一会。”

    川哥儿点头。

    他努力正襟危坐,莹姐儿没一会儿就旋风一样跑进来抱着茶壶就咕噜咕噜的喝,折绾笑盈盈看着,“慢些,快不成样子了。”

    莹姐儿:“我就跳了三百下!”

    川哥儿才进来没多久!他道:“这么快啊?”

    莹姐儿:“这要多久啊。”

    雁雁跳得少些,跳了二百五十下。她可惜的道:“绊了一下脚。”

    折绾:“也不要紧,你气息稳得很。”

    莹姐儿喝完了水,好奇问,“大伯母,你刚刚和孙姨母在笑什么?”

    川哥儿也好奇的看过去。折绾就又忍不住笑起来,“哦——你们孙家姨母成老夫人了。”

    孙三娘掩面笑个不停,前俯后仰的。

    孩子们都大了,她们其实早该改称呼的。但是一家没变,其他家也不好变,不然就是乱了套。

    但一家改了,其他人家就要改,也免得乱了套。京都隐形的规矩多得很。

    前几日辅国公家的夫人终于带头改了称呼。她的年岁算来是最大的,改在先头也是情理之中,于是勋国公府的大儿子便回来了,急急切切的要孙三娘和勋国公也改了。

    折绾都不知道他家大儿子着急什么。孙三娘小声道:“还不是为着能在外头行得开?大少爷和大爷,大爷挺起来是能做主的。”

    折绾嗤然,“我听闻他如今遭人嫌弃。”

    孙三娘慢悠悠摇扇子,“是啊,在外头打着勋国公府的名头招摇撞骗呢,我是不管的,他爹也不管——心疼着呢,觉得把他分出去了。”

    折绾顿了顿,打听,“招摇撞骗?”

    孙三娘:“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只是听见国公爷骂他。我去的时候,他们已经不说了。”

    折绾:“那你别插手。”

    孙三娘:“我插手做什么?我乐得清闲自在。”

    又问折绾,“你家这个——你怎么想?”

    折绾:“我也乐得清闲自在。”

    刕鹤春如今已经沉默多了。他的嘴巴不再是那么碎,也不再每天都点评别人,他拿着陛下送他的书翻来覆去的领悟,试图找到一条解救自己的道路。

    折绾唏嘘,“我总算是清净一些了。”

    刕鹤春听闻要改称呼的事情,果然也没有说什么长篇大论,而是道:“我知晓了。”

    他只感慨了一句:“我到底是年岁大了。”

    他今年三十岁了。三十岁,别人都是乘风破浪,他却是幽禁在家。

    他竟然有些看开了些。

    “我有些同僚四十多的时候就没了,我也说不得哪天突然就彻底闭了眼睛。”

    如此想来,竟然只有十几年活头。

    折绾便见他越发沉默起来,有一日从外头回来的时候,发现他竟然带着孩子们在烤鱼吃。

    他还递了一条鱼来,“你尝尝,我第一次烤。”

    折绾不吃,“你自己吃吧,我今日喝茶喝饱了。”

    刕鹤春坐在那里一边烤鱼一边垂头问:“你们的茶怎么样了?”

    折绾:“快到了,只要到了码头,一切便顺理成章。”

    里头有给陛下的龙凤团茶,有给达官显贵的青瓷套茶,还有给普通百姓家喝的散茶。

    可以见得,只要这一批茶叶大卖,闽南的地就能彻底贵起来,要是再能把销路做好,那闽南就彻底起来了。

    折绾记得后头是开了海禁的,往西北小国也送了许多去。

    当时茶叶才是真正的大卖起来,如今算不得什么。

    她就等着那时候呢。

    她笑意盈盈的跟孩子们道:“你们吃烤鱼要喝茶么?”

    她带了许多回来。

    她今日是去试茶的。

    莹姐儿点头,“好啊,大伯母,我还想吃花饼。”

    折绾:“都给你们做。”

    她笑着转身走了。莹姐儿嚼着鱼笑着道:“大伯母可真忙啊。”

    然后眼睛一转,将手里的鱼放下,“大伯父,我有话跟大伯母说。”

    刕鹤春从刚刚开始就一直盯着鱼,并不擡头,闻言也只是嗯了一句,道:“去吧。”

    莹姐儿走了。她追上大伯母,小声道t:“祖母发脾气了,今日摔了一套碗筷呢。”

    折绾不用问都知晓,“又是谁叫她老夫人了?”

    莹姐儿点头,“是啊。”

    折绾:“也只有你祖母不适应这个称呼。”

    赵氏确实不高兴了很长一段时间。宋玥娘倒是看得开,“母亲,这证明孩子们都长大了。”

    赵氏:“还证明我老了!”

    宋玥娘:“这有什么,走出去谁不说咱们姐妹花?”

    赵氏这才高兴起来,“我的儿,还是你得我心意。”

    但过了一会,她又叹息道:“我确实是老了。”

    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让她心里烦得很,如今连称呼都改了。

    她道:“变得太多了,我受不住。”

    而后叹息:“我确实是老了。人越老,便越想留住从前,这些日子,我倒是有些想念我娘家兄长。”

    宋玥娘:“母亲的娘家如今在云州吧?”

    赵氏点头。

    她回忆道:“我家以前在京都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但是从我阿兄开始,便没落了。后来兄长举家去了云州做官,便再没见过。”

    她说着说着哭起来,“兄长这些年一直在三品的位置上一直没有进过,他也不愿意动弹了,偏偏底下的小子都没有用,没有一个读书出来的,我家没有爵位,便更加艰难。”

    这段日子,她想到这个就难受,跟宋玥娘道:“你父亲敢对我非打即骂,就是因着我娘家不好了。幸而我还生下了鹤春和鹤悯,不然怕是要被休了去。”

    宋玥娘宽慰,“三品官呢,多少人都梦寐以求的位置。”

    她是真心疼婆母的,“亲兄妹几十年不见,真是不容易。”

    赵氏叹息:“有什么不容易的,大家不都是这般过来的么?”

    便又想起小时候,“当时家里的兄弟姐妹都要让着我,我是祖母养大的,谁敢骂我,祖母就骂谁。”

    祖母虽然跟她没有血缘关系,但是真心疼爱她。后来母亲还说,“我只替你祖母生了一个你。”

    她想起这些就哭,宋玥娘就道:“母亲,你要是实在想念得很,便写了信请赵家的少爷姑娘们来住一段时间吧?”

    赵氏停了眼泪,“这也行。”

    她真写信去了,急急忙忙叫人送信。

    刕鹤春知晓此事之后道:“母亲肯定会后悔的。”

    年岁大了,她似乎是忘记了她之前对娘家兄弟的抱怨。

    刕鹤春就记得她对自己和三弟抱怨过舅舅不中用,“要他做什么都做不了,我只能去求你父亲,你父亲便看不起我。”

    他叹息,“舅舅不一定会理她。”

    他突然想到了越王。

    越王说,他很早就远离了自己。但自己却不知晓。就好比母亲,舅舅一开始就不愿意跟母亲来往,宁愿放弃英国公府这门亲戚,这么多年一直不冷不淡的,并不走动。

    但母亲却不知道,还以为舅舅跟她很好。这次还写信让人家送子女来。

    他站起来走到窗户边,对着外头的蔷薇花道了一句,“我是不是像了母亲?”

    他转身,想问一问折绾,却发现她手里握着笔,正在垂头写着什么,根本没注意到他。

    他沉默起来,径直出了门。外头,莹姐儿在跳百索,川哥儿和升哥儿在一块喂鱼。

    川哥儿喜欢喂鱼。上回鸿鹄肚皮翻白之后,他是已经没有气力管后续的,但川哥儿却跟升哥儿一块把鸿鹄葬了,还有模有样的写了一块碑:爱鱼鸿鹄之墓。

    刕鹤春就觉得这个孩子还没有长大。他还什么都不懂呢。

    如今他跟升哥儿能一块玩,将来呢?

    将来他还能承爵位么?

    他跟升哥儿之间,因为父亲不同,到底还是会不同的。

    他站在廊下静默,看向外头的天,总觉得夏日里还没有来,已经有秋日的萧索之气了。

    莹姐儿已经跳完五百个绳了。她擦擦汗,想要进屋,但是大伯父站在那里,她就不敢进了。

    她只能绕到后头窗户去,伸出一个头来,“大伯母!”

    折绾擡起头,好笑道:“你怎么在那里?”

    莹姐儿指指门口。

    折绾一瞧,嗬,好一个门神。

    折绾出来站在门口,刕鹤春还以为她要做什么,便见莹姐儿从后头钻了出来。

    折绾牵着她进门了。

    刕鹤春不明所以,继续站着。川哥儿和升哥儿不敢动弹,最后慢慢的挪走了。

    升哥儿还似模似样的说了一句,“母亲叫我回去吃饭了。”

    川哥儿小声:“我跟你一块去吧?我也饿了。”

    刕鹤春便总算明白过来,孩子们都不愿意凑近他。

    他叹气一声,只觉得秋意更加萧瑟了。

    里头,莹姐儿正问折绾,“到时候赵家会来人么?”

    她还没见过远房亲戚呢。母亲已经开始布置客房了,道:“到时候你多几个玩伴。”

    折绾却记得上辈子没人来过。她不知道赵氏写信没有,但赵家的人肯定是没有来的。

    她只掐着时间算,算袁夫人要什么才能到京都。

    她进宫的时候跟太后说,“我梦里都是她们装着一大船的茶叶进京,所有人都去看,我就跟他们说,这是我的茶叶。”

    太后哈哈大笑,还道:“丹崖今日也要进宫,你陪着我再坐会,等她来了,你们一块说说话,再一块出宫去。”

    玉丹崖去年跟状元郎成亲了。成亲一年还没有怀上孩子,她自己不急,状元郎的母亲倒是急,又不敢多说,不敢给儿子的房里塞妾室,只敢拐弯抹角的提醒丹崖。

    玉丹崖一生气就往太后的宫里跑,来得倒是勤快些了。

    太后:“果然她跟夫婿闹脾气了才想得起我。”

    玉丹崖来了就跟太后说婆家人的无耻,“打我嫁妆的主意呢,哼,我是谁,我怕她?我便直接跟我夫婿说了,让他去跟他娘说,好好说一说这是个什么道理。”

    太后:“你别怕,不行我与你出面说一说。”

    玉丹崖,“我才不怕呢,再者说,哪里要劳动您老人家。我娘家就在那里,谁敢欺负我?”

    她家夫婿也是个聪慧的,知道一门心思压着婆母,还跟婆母道:“母亲想要儿子早逝就直接说吧。”

    婆母就惊讶问:“这是什么道理?”

    夫婿:“自然是死了我,人家就能再嫁个人去。”

    他道:“母亲以为我算是什么东西?”

    玉丹崖听得高兴。她是喜欢夫婿的,也是真心爱慕他的。但她也知晓他要是不对自己好,这日子就过不好。

    “我难道还要委曲求全?”

    太后:“就是这个道理!”

    玉丹崖自小到大就没有受过气,她道:“我来您这里一趟,她就要害怕上好多天。”

    但因是婆母,“官大一级压死人”,下回还敢暗戳戳的挑衅自己,真的好烦啊。

    太后:“你就聪慧些,暗暗的挑衅回去。”

    折绾一直笑盈盈的听着,下半晌两人一块回家,刚出了宫门,状元郎已经等在宫门口了。

    玉丹崖就欢喜起来,不好意思的道:“姑母,我们要分开走了。”

    折绾:“嗯,好啊。”

    玉丹崖心虚:“姑母,本就是咱们一块走的——要不,咱们还是一块吧?”

    折绾笑起来,“不——你有你等的人,我也有我等的人。我正好要去码头。”

    码头前面有一家铺子是她买下来的,她这几日常常去那里坐。

    玉丹崖:“姑母等谁?”

    折绾笑起来:“你猜?””

    玉丹崖猜不着。但折绾当天却真的等到了。

    五月中旬,袁夫人带着茶叶到了京都。

    京都的茶市热闹起来,陛下也夸了龙凤团茶,道:“真是与众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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