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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绾 正文 和光而不污(29)

所属书籍: 折绾

    和光而不污(29)

    折绾出了门,刚刚引她进来的婆子已经笑吟吟等在门口了。婆子姓升,早年还得折夫人的重用,但生性秉直,喜欢打抱不平,慢慢的就落了下乘,如今只在后门当差。

    今日跑前门来,还是她得知折绾要来,思虑万千之后才决定过来巴结。

    头一回做这种谄媚的事情,她不是很豁得出去脸面,做得也不熟练,万幸七姑娘还是跟从前一般和善,见了她还记得她腿脚不好,风湿病重。

    她快步走过去,宽慰道:“七姑奶奶放心,李姨娘这病虽然凶险,但好得也快,想来不会有什么后患。只是病去如抽丝,还得好好将养着。”

    折绾刚见过李姨娘,实在是笑不出来,只轻声回她:“姨娘在家里,还需要您看顾着些。”

    升妈妈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您出嫁三月,倒是练就了一副火眼金睛。”

    她确实是想提出在折家多照看李姨娘以此在折绾这里得些情意。

    折绾拍拍她的手,“是不是遇见了什么难处?”

    升妈妈眼睛一红,“小孙子摔断了腿,大夫说再不接就该瘸了……家里能筹的银子都筹了。”

    本是要向夫人求个恩赐,但去了正院,却被夫人身边的妈妈挡了回来:“小少爷病了,夫人哪里有心思管你的破事。”

    升妈妈只好另想办法,但又别无他法。如今是真到了山穷水尽处的,不然也不敢在折家冒险来巴结七姑奶奶。

    折绾:“你是什么样子的人,我还不清楚么?平日里,素膳在您那里吃了不少东西,您可一句话也没有多说。”

    但上辈子升妈妈并没有来找过她。

    她恍惚一瞬,从袖子里面拿出一张五十两银子的银票,“你别嫌少,这是我和素膳两人开铺子赚的,是我们的心意。若是少了,你就去桂渊街上第三条巷子里找素膳。”

    然后笑了笑,“叫你家其他人去,你自己别去,被人瞧见了不好。”

    不然嫡母就会让她不好过了。

    升妈妈因她这一句话酸涩起来,“您自己也过得不好,却还担心老奴的处境。”

    折绾将银子塞在她的手上,柔和道:“我如今过得好了,素膳也不用再偷偷摸摸去您那边要吃的。”

    她擡头看看前面的拱门——出了这个拱门,便出了院子。她停下来,对升妈妈道:“就送到这里吧,咱们分开走。”

    升妈妈羞愧得很,但还要在折家继续活着,只能停下来,“七姑奶奶,您的大恩大德,以后老奴必定相还。”

    折绾宽慰她:“孩子病好了就行,其他的不用多想。你当初帮我们的时候,也没想着要回报。”

    她踏出了拱门。

    蝉月带着文月墨月跟在她后面一块走,又有人引着她们去了正院。刚进去,便见嫡母已经坐在那里等了。

    她笑着坐下来,“母亲。”

    折夫人冷笑连连,但也给她面子,将其他人都挥退出去,这才道:“你如今翅膀是真硬了。”

    折绾端起茶喝了一口,笑盈盈的看过去:“母亲,我有按照你的吩咐去做的。”

    “川哥儿已经被接了回来,刕鹤春对他不好,我也尽心尽力的去劝。”

    她放下茶杯,茶杯碰在桌子上,轻轻响一声,“刕鹤春脾气坏得很,我也教不好,便让他请个教书先生回来。他说已经请了名师,只等着过年的时候带着川哥儿过去拜年,若是孩子资质好,便能定下名分。”

    这事情最后没成。

    折绾上辈子没有跟着去,只记得刕鹤春带着川哥儿和升哥儿出门之后,赵氏和宋玥娘便担心得厉害,午膳也吃得少。

    因她多吃了几口菜,赵氏阴阳怪气:“不是你亲生的,果然是不担心。”

    后来川哥儿没被看上,刕鹤春还发了大脾气,吓得川哥儿一晚上没睡,她安慰了一宿,第二天天明才哄得他睡了过去。

    又过了几年,宋玥娘不知道从哪里听闻那位老先生本是对升哥儿很是满意,只是堂兄弟两个,又是一块去的,只要一个做弟子不好,怕坏了兄弟之间的感情,便连升哥儿也没有收。

    这话值得去查证真伪,但宋玥娘却已经认定了是川哥儿拖累的升哥儿,于是在家里闹了好几次。

    刕鹤春对三房更加厌恶了,跟她道:“宋玥娘此人斤斤计较,心肠狭小,实在不是佳妇。”

    折绾听了之后还很欢喜,觉得丈夫跟自己终于站在同一边了。

    如今想来,自己在刕鹤春的眼里也算不得佳妇,她那点沾沾自喜实在是可笑。

    她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目光缓缓的盯住嫡母,突然道:“母亲,你为什么会给长姐选刕鹤春做女婿呢?”

    折夫人本来是要兴师问罪的,谁知道折绾问了这话。听见女儿的名字,她被绕进去一瞬,而后凶狠的道:“你还有脸敢提你长姐!”

    她真是一肚子火。她自认为眼睛毒,看准了折绾翻不出风浪,即便翻出风浪来也是几年后了,到时候川哥儿已经长大,根本不怕她。

    但事情却从折绾嫁过去就变了风向,风浪从未有过停歇。

    她忍着气,“你以为你今天的富贵是怎么得来的?你长姐的命都搭在里面!”

    又来了。

    折绾索然无味,她端起茶杯,茶盖子拨弄着浮在表面的茶叶,慢吞吞道:“母亲……你给长姐吃的药,是什么药?”

    折夫人猛然擡头。

    折绾:“是一两观音土,一两香灰,一两无根水,一两梧桐叶?”

    折夫人眯起眼睛,并不说话。但折绾却明白这是让自己说中了。她就难免幽幽感慨起来,“长姐原来真的过得不好啊。”

    她以为长姐那般的人,才是刕鹤春眼里的佳妇。所以十几年来,一直想要学得几分模样。她还有个执念。

    ——是不是等她成为长姐那般的人,她就可以过得很t好了呢?

    直到去世之前,她还是这般的念头——如果是长姐在,素膳是不是不会死?

    长姐那般聪慧,不会让素膳落得这个下场。

    谁知道长姐也要被逼着喝药。

    ——喝四处泛着愚昧的药。

    屋子里,寂静无声。折夫人青筋暴起,折绾神情却越来越平缓,她轻声道:“观音土,得要送子观音庙前的庙柱土吧?”

    她不自觉的叹息了一声,不知道是叹息自己还是叹息长姐:“梧桐叶,也须是百年大树伸出来的枝叶才行,听闻是凤凰停栖过的,很有神性。”

    “那两香灰,最少得供奉着送子娘娘十年,这才显得心诚。就是最简单的无根水,也要生下六个儿子的妇人去接才行。”

    这般将这些东西搅和搅和在一块,便能一举得男了。

    折绾本以为自己已经释然了,但当这些话从她的口中说出来,她的神情又显得森然起来,“母亲,你逼长姐喝过几次呢?”

    她想,至少要有一次。

    她第一次去细细想长姐的生平,“她也不是一开始就有子嗣的。嫁给刕鹤春好几年,她都没有怀上身孕……你应该很急吧?”

    “后来宋玥娘又怀了身孕,想来就更加着急了。”

    升哥儿莹姐儿跟川哥儿是同岁。只是早几个月罢了。

    折绾闭上眼睛,很是能感受到那种绝望:“所以,所有人都在催她,催她怀孕——包括你。”

    “人着急的时候,是会被影响的。再聪明的人,看来也不例外。”

    “长姐喝了吧?喝下你为她调制的秘药。”

    折夫人手紧紧的握在扶手上,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张脸上隐隐透出惨白,实在吓人。

    折绾却依旧自顾自的道:“母亲,你实在贪心,长姐那般的人,因为要怀胎而喝下如此愚昧的药……她就已经舍弃了自己的自尊。她应当是心衰力竭了,你为什么还要她再喝下一碗呢?”

    折夫人嘴唇颤抖着,面目狰狞,看着是想要破口大骂的,但因折绾说的是自己最宝贵的女儿,所以她连骂也不敢张口,生怕说出了什么不好的话来扰了阿琰的魂灵。

    折绾却垂下头,思索着一般道:“因为你还想让她第一胎就生个儿子。”

    “为什么呢?是因为觉得,她若是生下一个女儿,就比不过宋玥娘了吧——”

    她突然之间就明白了为什么嫡母一定要她那么快就掌中馈。她之前想着,大多是让赵氏和宋玥娘记恨她,这样从此以后,她就在英国公府孤立无援,若是碰见事情,就必须要求助折家,求助她。但今日想想,嫡母还有一半的打算是要她抢了宋玥娘的中馈。

    她恨宋玥娘。再就是赵氏。赵氏一直教养着川哥儿,她也很看不惯吧?所以逼着她,以李姨娘的病一直逼她,逼她把川哥儿和中馈都接过来。

    折绾深深呼出一口气,将茶杯往后面一推,只觉得长姐是个笑话,自己也是个笑话。

    她问:“母亲,你知道长姐离世之前很是痛苦吗?”

    折夫人眼睛通红,身子都开始抖落起来,可见是极度在忍耐自己。折绾便静静的等着她,等了好一会儿,她回过神来,发现在这一段静寂的时间里,她的脑子里面是空的,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了些什么。

    她只是有种恍惚感,直到外头的风雪吹了进来,吹得她瑟缩了一会,她才又道了一句:“母亲,原来你知道长姐有多痛苦啊。”

    ……

    折绾冒着风雪赶去了花草铺子。素膳和素兰两个正围在一起算账,两人都是算账的好手,却还是怕自己算错了任何一个数,素膳拨弄完最后一个算盘珠子后心满意足的停下来,刚擡起头,就瞧见外头停了姑娘的马车。

    她连忙扔掉算盘往外走,“姑娘,你怎么又回来了?”

    折绾拉着她的手又连忙往里头走,“冷,进去说。”

    等进了屋子,她笑着道:“我走到半路,还没回国公府呢,便听说姨娘病了,于是赶紧回折家看了看。”

    素膳紧张起来,“姨娘怎么又病了?”

    她忙着铺子里的事情,根本没来得及管姨娘。她不免后悔和愧疚,“咱们赚了银子,应当先给姨娘送些过去的。”

    折绾:“我都给了的,给了五十两。”

    她坐下来:“我回去瞧了瞧,发现她根本病得不重,就跟从前一般,是老病了。”

    素膳心里软软酸酸的,“姑娘,姨娘真是受苦了。”

    她和姑娘都出来了,只留下姨娘一人在折家,肯定是受了夫人折磨的。她一想到折夫人,又马上紧张起来,“姑娘,姨娘病了的事情是哪个跟你说的?”

    折绾:“是赵氏身边的罗妈妈——今日母亲自己来国公府里跟赵氏说的。”

    素膳的脸就红了起来,“怎么这样呢?国公夫人本来就嫌弃您是庶出。”

    若是姑娘因此回了折家看姨娘,国公夫人不就更嫌弃姑娘了吗?

    折绾便拉着素膳一个人去了里间。她就知晓素膳会这样,所以才会特意回来一趟!

    素膳以前就一边心疼李姨娘,一边又怕国公府的人因为李姨娘而看不起她,为了这个矛盾的念头,她自己苛责自己,认为自己良心坏了,好多年后都没有释怀,所以姨娘后来骗她,害她,她还道:“就当我和姨娘扯平了。”

    扯平什么扯平!折绾不愿意素膳再回去管姨娘的任何事情。

    李姨娘生的是她,不是素膳,素膳根本不用尽孝。

    她吸口气擡头看素膳,果然,素膳眼睛也红通通了,道:“姑娘,夫人是故意的。她就是故意来这一趟让你难堪的。”

    折绾就安慰她:“我哪里会不知道啊。但我想,这也不是我应该羞愧的吧。”

    她笑着替素膳擦眼泪,“出身不好,哪里是我们能够选择的?嫁给刕鹤春也不是我们自己选的。”

    “娶我的时候,她们就该知晓我的身份。母亲要我来照顾川哥儿,是看中了我这个人心地良善,没有坏心,否则她怎么敢把我嫁过来?我要是良心坏了,学得一招两招的,川哥儿还能有口气在?刕鹤春他们也是,把我娶进英国公府,也是有他们的考虑,他们都顾及川哥儿,顾及他们自己——”

    她轻柔着道:“素膳,我嫁进来,是他们都思虑好的。我的长处,好处,他们都享受了,若是再因为我的短处而嫌弃我,那是他们的错,不是我们的错。”

    “我们有什么错?”

    她告诉素膳,也告诉很多年前的自己,“我们进来之前,就是一张白纸,他们要我马上在纸上画满锦绣山河图而彰显他们身份贵重,配得上这国公府邸,可这怎么可能呢?”

    “我才嫁进来多久啊——我就是嫁进来十年,十五年,我也依旧是庶女,他们嫌弃我,我难道还要嫌弃自己吗?”

    素膳听得怔怔,折绾就给她下重药,“我们对母亲和国公府的人感恩戴德,惶恐害怕,是因为我们都觉得靠着他们,我们才过上了好日子。可是素膳,你看,我们也不笨的,我们这才几个月,就赚了这么多银子了。”

    素膳像是听进去了一些,但还是喃喃道:“可是,我们是依靠着国公府才能赚下这些银子……”

    折绾:“我们也给他们好处了!难道这不应该吗?”

    身处低位的时候,明明自己已经付出很多了,可还是会为上位者的一点两点恩德而心有不安,甚至感恩戴德。

    可这明明就是她们应得的。

    折绾定定的对素膳道:“只要我们自己相信自己,不嫌弃自己,管其他人怎么想呢?素膳,咱们就是想的太多了,其实不要紧的,不过是回去看了一趟生母,这有什么的?这也值得去说道?”

    “这要是个明白人,是要说我孝心可嘉的。”

    素膳就被说得心动起来,“是啊,若是宋家大少夫人和勋国公夫人在,她们肯定会夸您孝心好的。”

    折绾舒了一口气。这性子,其实是能扭转过来的。

    她由衷的高兴笑着说,“还有啊素膳,若是姨娘身边的人来找你拿银子,你也别上当。我给她银子了,她是不会来找你要的。定然是别人打着她的主意。”

    “再者说,姨娘还有私房银子呢,你也是知晓的。”

    素膳点头:“我记住了,姑娘。”

    折绾就站起来要走了,“我就是怕你知晓姨娘生病的事情害怕,所以才来告诉你一声。t”

    但素膳听了是一回事,认可她说的话也是一回事,心里害怕惶恐还是一回事。她想着跟折绾回去,“姑娘,我陪你一起回国公府吧?”

    要是真有事情,有她在姑娘的身边好歹能帮帮姑娘。

    折绾:“也行,那你把事情交给素兰。”

    素膳就急匆匆的走了。也不知道她跟素兰说了些什么,直到折绾要离去,素兰都是她一副恨不得替她回去受苦的模样。

    蝉月不明就里,好笑道:“素兰姑娘,不行你跟着我们回去?”

    素兰:“不!我要为少夫人守好这个铺子。”

    折绾半路上还在闷笑。素膳瞧着她笑,不知不觉的就开始松快了起来,擦了擦不存在的汗水,开始嘀嘀咕咕的抱怨起来:“这一天天的,真是折腾人,我还有一个铺子的活要做呢。”

    姨娘一直有小病,只要好好养着就不要紧,干什么要亲自来一趟折腾姑娘?

    等下了马车,她又不可避免的惶恐起来。勇敢和怯弱,一阵一阵的。

    折绾刚进门,就见罗妈妈等在那边,赶紧过来道:“少夫人,夫人请您回来之后就过去一趟。”

    素膳肉眼可见的变了脸色。折绾捏了捏她的手,转身道:“蝉月先带着其他人回去,素膳陪着我就好了。”

    素膳:“是!”

    折绾一边走一边问罗妈妈:“今日雪大,路滑,妈妈回来的时候没事吧?”

    罗妈妈:“哎哟,少夫人还记挂着老奴呢!”

    她受用得很,“没事没事,咱们这般的人,能被主子差遣是福气。”

    折绾笑了笑没说话,倒是罗妈妈说了一路。直到进了山海院,她还没有说尽兴,只能讪讪退下:少夫人性子实在是温和,她说着说着就愿意把自己的烦心事说出来,倒是忘记了主仆之分。

    折绾则带着素膳进了堂庭,大大方方的坐下来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母亲,三弟妹。”

    她这般好像游玩了一趟回来,倒是让赵氏和宋玥娘对视一眼,不好开口说第一句话了。

    赵氏顿了顿,“你姨娘……”

    折绾笑着道:“是小毛病,已经好了。还要多谢母亲送去的人参。”

    赵氏撇嘴,正要说几句阴阳怪气的话,就听见折绾冲着玥娘道:“三弟妹,你知晓莫先生吗?”

    宋玥娘一顿,脑海里面冒出一个人名:“是荆州的那位莫老先生?”

    折绾点了点头,“川哥儿和升哥儿也该请个启蒙先生了吧?”

    宋玥娘顿时神色莫变起来。她自然也想为升哥儿宴请名师。但听闻这位老先生非常看重孩子的姿质,所以准备过了年就回去请嫂嫂在莫老先生面前说说好话。

    莫家跟玉家是有转折亲的。

    但她一直把这件事情放在心里,谁也没有说——她才不傻!说了就要让川哥儿跟升哥儿一块去。莫老先生收下一个孩子做徒弟的机会大还是收下两个的机会大,这点小账她还是算得清的。

    她肚子里面清楚,赵氏却不知道——这事情刕鹤春也没有跟她说过。

    她看看折绾,再看看玥娘,神色晦暗不明。

    折绾:“母亲,莫老先生是荆州名家,不若就请了他来教导川哥儿和升哥儿吧?两兄弟在一块读书,日后感情也好。”

    她说完就站起来,“我今日还没来得及看川哥儿的课业,还要赶回去。”

    赵氏不情不愿的道:“川哥儿在我这里呢。”

    折绾眉眼不动,温和道:“多谢母亲照看,我现在带川哥儿回去吧。”

    很快,于妈妈就带着川哥儿过来了。赵氏泪眼模糊,拉着川哥儿的手,“不行就跟祖母睡吧?”

    川哥儿一板一眼:“祖母,川哥儿还要回去读书的。等川哥儿长大了,再好好孝敬祖母。”

    赵氏就瞪眼看向于妈妈和折绾,“这么小的孩子,你们也教得出这般的话。”

    折绾:“于妈妈教的?”

    于妈妈脸色都青了,连忙摆手,倒是川哥儿道:“是孙儿自己这般想的。父亲说了,男儿郎自小就要早点自立,好好读书,这般将来才能成为人杰。”

    赵氏就心疼得哟,一口一个心肝,“别听你父亲的,他懂什么!他小时候我怎么没有这么教过他?”

    折绾一直静静的等在一边,等到赵氏松手让川哥儿走的时候,她才带着素膳往前走。

    赵氏眼巴巴看着一群人在雪地里面越走越远,这才伤心的道:“还是后娘,只管领着她的宝贝丫鬟往前面走,都没有看我们川哥儿一眼。但心还算是好的,知晓劝导鹤春给川哥儿找个好先生——”

    她在川哥儿身边也是放了婆子的,知晓她为着川哥儿跟儿子对着干过。

    婆子道:“大少夫人也是厉害的,自己平日里闷不吭声的,但川哥儿受了骂,她就好几次提醒大少爷要耐心些,别骂人,还要找个启蒙先生好。”

    赵氏叹息,“她啊,也就这点好处了。”

    不然娶她做什么呢?

    然后扭过头就去瞪玥娘,“你老实说,你是不是想要给升哥儿一个人请莫老先生做西席先生呢?”

    宋玥娘讪讪笑,“母亲,你听我解释啊。”

    赵氏不听,“我平日里待你不好哇?我有什么事情都跟你说,你却连这么大的事情也不告诉我!”

    宋玥娘,“我也不是坏心……”

    赵氏:“你就是不愿意让川哥儿一块去!但你瞧瞧,鹤春就是顾及川哥儿和升哥儿兄弟情的,他就是打算带两个人去的。”

    宋玥娘也自知理亏,但还是嘴硬,“我根本没有那种意思!”

    赵氏红着眼睛,“我哪里不知道你的心思,你就是见不得川哥儿好。”

    这话就严重了,宋玥娘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说痛快了才好,“我只是觉得要先去求求我嫂嫂才行。莫家跟玉家有亲,还可以上门说说,咱们家可没有,我也是怕先说出来惹你担心,到时候咱们一通打算最后没成,我倒是还好,你不得生气?”

    赵氏此时哪里还听得进去:“你就是想顾着你自己的孩子。可怜川哥儿——”

    宋玥娘才不要听她哭呢!她站起来就走,“我反正没坏心!”

    等回了三房的院子,她趴在床上哭,“都怪折绾,她多什么嘴啊!”

    ……

    直到一路回到苍云阁,素膳紧梆梆的身子才慢慢的松缓开。她刚刚一直绷着精神,结果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素膳坐下来,喝了一口折绾递过来的水,这才问:“就这样?”

    自然是这般!

    折绾:“能有什么事情?还能打我一巴掌,让我还那些人参啊?”

    丢个莫老先生的事情,足够两婆媳闹一天的矛盾了,就不会想着来找她的麻烦。

    素膳还是有些回不过神来。折绾就让她静静的想,自己坐到另外一边的凳子上拿出笔墨纸砚画花样子。素膳想的出神,她画的出神。

    她在十几年后画过一些花样子。在当时看来可能是不新颖的,但现在看来却很是新鲜。她就想把这些花样子画出来做成一本册子,而后再投些银子做成衣。

    当初一共买了三个铺子,一个做了花草铺子,一个干脆做鲜花饼铺子,最后一个卖成衣挺好。

    花草铺子和鲜花饼做的是富贵人家的生意,但成衣铺子就能做点普通人家的生意了。

    到时候买衣裳送些花,买花也送些花样子,想来应该可以带动些生意。

    她想的出神,素膳出声的时候她没听清楚,缓了缓才道:“什么?”

    素膳后知后觉:“姑娘,你说的对,其实这事情也没什么可怕的。我看国公夫人也没有说什么。”

    折绾悄声道:“她嘴巴是没有说什么,但是眼睛骂得可脏了!”

    素膳先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明白过后瞬间脸色愤愤,“她有什么可骂的!您只是回去看望病了的生母。我刚刚仔细想过了,若是宋家大少夫人是你的婆母,必定会关切的问你姨娘有没有事情。”

    她还想了好多啊,“姑娘,你说——自古以来,咱们读的那些书里面的皇帝也不是各个都是嫡子吧?”

    “他们登基之后,还有人敢把他们看成庶子吗?他们的生母病了,还能有人怪罪他们的母亲是妾室?”

    折绾听得怔了怔,而后捂住嘴巴笑起来,“素膳啊!”

    这丫头胆子小的时候跟个老鼠似的,胆子大的时候,倒是还敢提起皇帝了。这哪能一概而论呢?

    素膳正激动,半点也没有觉察到不对,还跟折绾道:“姑娘,也是大少爷没用。您想,若是您嫁的是皇帝,哪里还有人敢置喙你的t生母是妾室啊。”

    折绾就笑得不行,“是啊,都是他们不好。”

    能这样想一想,心里也是痛快的。能说出这样的话出来,可见素膳本来的胆子也不小。

    只是素膳到底是年岁小,过了一会儿,也不知道她想了什么,又凑到折绾耳边道:“姑娘,我刚刚的话,你可别当真!我那都是瞎话!你也别说出去,即便是宋家大少夫人和勋国公夫人,你也别说。”

    折绾一本正经的保证,憋笑道:“我不说!”

    晚上两人躺在床上睡觉,素膳又问起折绾回折府的事情,“夫人没有给你气受吗?”

    折绾:“没给。”

    素膳不信,“我一听就知道她是故意的,她肯定是给你气受了。”

    折绾:“好吧好吧——她是给了一点点,但是我也给她回去了。”

    素膳这回是真不信了,“你还能给回去?”

    折绾就笑吟吟的道:“自然了。”,她一只手撑着脑袋:“素膳,你要知道,我们有软肋,她也是有软肋的。”

    ……

    刕鹤春晚间冒着风雪回来,本是要去折绾那边的睡的,结果却见苍云阁已经熄灯了。他拧眉,问松亭:“现下是什么时辰了?”

    松亭:“戌时初。”

    刕鹤春:“大少夫人不是亥时才睡吗?”

    松亭:“是……奴才也不是很清楚。”

    他迟疑道:“要去苍云阁吗?也许少夫人还没有睡着。”

    刕鹤春摆了摆手,“不用了。”

    他也不是一定要去那边睡。于是又睡了一晚上书房,第二天沐休,他去找折绾说莫老先生的事情,“你跟母亲说此事了?”

    折绾嗯了一声,“是,母亲看起来很是高兴。”

    刕鹤春想起昨天一回来母亲就叫他过去说的话,头疼道:“母亲哪里懂这些。她就知道莫先生好,便一定要我将莫先生请回来,但人家哪里是我能请就能请的,京都贵胄这么多……”

    他虽然得陛下喜欢,但比英国公府厉害的多了去,他不一定能抢赢其他人。还是要看川哥儿的能力。

    他是准备先斩后奏的,“我就是怕母亲不断追着问这种事情。”

    折绾却道:“你是怕川哥儿没选上你没面子吧?”

    所以才先不说,若是成了是好事,不成也好像是小事一件。总比大张旗鼓的去做,最后没有成好。

    刕鹤春脸色僵硬了一瞬,而后道:“可能吧。”

    这回竟然没有恼羞成怒,而是说:“你也知晓母亲的性子,听风就是雨的,哪里能提前说。”

    还有川哥儿。他大张旗鼓的过去,川哥儿那个性子怕是早就被吓住了。

    折绾却看着他似有所思,只觉得自己对他又看透了几分,她问,“那要是川哥儿没有选上,你会大发雷霆吗?”

    刕鹤春:“不会!”

    折绾嗤笑一声。

    他对自己一点数都没有。

    刕鹤春这时候才有一点恼羞成怒,“我生气做什么!”

    折绾一句话不回。就等着他到时候因为今天说的话而不好大发雷霆,改为暗自生闷气。

    她转过去又梳头,让蝉月给自己梳个利落的发髻。

    刕鹤春稀奇:“你这是又要去见勋国公夫人?你们去做什么要这么一副打扮?”

    折绾:“玉姐姐带着我们去看赌马。”

    刕鹤春:“嗬!还看赌马。”

    这意味不明的语气!折绾看也没看他,任由他在那里讥讽。

    但刕鹤春却要出门了。即便是沐休日,他也是不得空的。他太忙了,又得出门去见同僚,去之前还跟折绾道:“我今日还约了明家人吃饭呢。”

    折绾总算来了兴致,“哦?那你可知晓怎么问他诚意伯家的事情?”

    刕鹤春:“我还用你教?”

    自然是看学问,才能,人品。

    折绾:“先问问他有没有外室,再看他房里有多少人。这般的事情最好先问清楚——还有啊,有没有庶出子是最重要的。”

    刕鹤春:“……问这些做什么?”

    哪个男人屋子里面没有点人呢?也就他对这些事情不在乎,所以不愿意在房里添置人了。

    折绾:“叫你打听就打听!”

    刕鹤春摸了摸鼻子,也没生气,“你吵嚷什么,我又没说不问!”

    本是要转身走的,然后又没忍住,回身道了一句:“你这脾气也太大了!过年的时候咱们还要去给各家拜年,你收收这个性子,免得在外面叫人笑话。”

    折绾冷笑了一声。等刕鹤春走后,她先去给赵氏请安,但赵氏也没见她,说是病了。四姑娘偷偷给她报信,“不仅母亲病了,三嫂嫂也病了。”

    折绾笑出声,“是吗?那实在是太巧了。”

    她也给四姑娘报信,“三弟妹的屋子里面又扫出一堆碟碟罐罐。”

    四姑娘笑了起来,然后感慨道:“这么多年,她和母亲闹翻了还是第一次见。”

    折绾:“我也是第一回。”

    从前都是她们两个联起手来对付她,但她还是第一次给她们两个添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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