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nnie小姐的手机信号消失,但定位系统显示仍在沛新市。”John小心翼翼地看向眼前的赫维托。
可容纳两万人的Lowell体育馆内座无虚席,两位总统选举候选人正在“面对面”交锋,这也将是今年最后一次辩论。
体育馆共设三层,其中有可容纳100多人的夹层,属于贵宾席。现场两个党派的阵营分别高举属于自己支持者的旗帜海报,高声呐喊,人声鼎沸。
夹层在舞台的两边,侧边上方,设有舒适的沙发还有茶几,俯瞰舞台的视野位置绝佳。
赫维托站在贵宾席的位置,隔着防弹玻璃看向辩论席上的两位候选人。
这是他第一次选择其中一方阵营。
目前M国总统竞选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最终的竞选者HudsonVera和MaudAurora分别支持不同的党派。
Hudson是□□阵营,他反对性别自由、支持世界和平。
Maud是□□阵营,他支持性变、完全开放边境。
从某种程度上,Hudson代表了newmoney,他背后的支持者在新传媒、新能源、新兴科技产业有着非常杰出的贡献。
而Maud则代表了oldmoney,他背后的财团在一定程度上掌控着M国近半个世纪的经济运转。
想要推翻旧统治,迎接新统治,那么以赫维托为代表所支持的HudsonVera面临着诸多的挑战。
对于结果,谁都无法预料。
因为这是两股势力的角逐,想搞暗箱操作?那得看对方同不同意。
在此之前,John一直以为赫维托会选择支持Maud。因为M国的动荡与否从来不是赫维托关心的,时局越是动荡,对于他这个商人来说,越能从中牟利。
Hudson讨厌战争,他曾在公开演讲上慷慨激昂地批判过战争对全人类带来的悲痛。他倡导世界和平,希望M国的经济可以正面增长,希望大街上的流浪汉全部有家可归。他反对暴力,对犯罪零容忍,更加反对变性。
Hudson说过,自由是相对的。如果没有接受过基础教育的人来谈自由,那等同于对放养的羊群谈自由,这是非常危险的。
John没想到,赫维托会公开支持Hudson。
但John知道,Bonnie小姐很讨厌枪支。她讨厌大街上的流浪汉、讨厌随时可能发生的暴乱、讨厌政府的不作为、讨厌M国现在的政策。
或许,赫维托的改变与Bonnie小姐有关。
所以有关Bonnie小姐的消息,John会斟酌后告知赫维托。
很显然,今天带来的这个消息并不能让赫维托开心。
听到John的话,赫维托缓缓转过身来,他今日穿着非常正式,一身纯手工定制三件套西装,无论是领带还是搭配的袖扣,皆是考究。
深蓝色的领带上绣有暗色花纹,泛着矜贵质感。这是周之莓为赫维托选的一个款式,她叮嘱他一定要搭黑色西装,这样在颜色上才会更协调。
周之莓甚至还会打非常复杂的Eldredge结,据说这是她在一次秀场上学来的。
清晨的阳光洒进卧室,周之莓光着脚站在羊绒地毯上,用领带勾着赫维托的脖子,仿佛一种驯服野兽的姿势,而他不得不低头来配合她的动作。
她一直没有机会帮人打领带,便拿他来练手,对于结果十分满意。
Eldredge结的系法费时费力,赫维托从未尝试过,因为他不会在这种事情上面浪费时间。但在周之莓软如无骨的双手下,赫维托像是一匹被驯服的野兽,垂眸看向她,耐着性子等她打完。
赫维托闻言看向John,那双从始至终波澜不惊的眼眸里终于有了暗涌般,沉声问:“发生了什么事?”
John所认识的赫维托从不会杞人忧天,哪怕身中子弹,他也懒得去想会不会死。
或许对赫维托来说,死并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但是现在,赫维托明显有点慌。
事实上,赫维托看起来依旧一副运筹帷幄的模样,只不过阴霾的低气压将他整个人笼罩,仿佛一只嗜血的猛兽,随时会扑上来咬人一口。
John把知道的告诉赫维托:“Bonnie小姐今早和同事吵了一架,手机被摔坏。”
赫维托眯了眯眼,眉眼之中蕴藏着瘆人的冰冷。
“手机被Bonnie小姐拿去维修……”John不知是否要继续讲下去,因为关于手机里的秘密或许已经被发现。
赫维托似乎并不在意,他转而问John:“Eva最近在干什么?”
Eva是赫维托第五个姐姐,也是目前Augus家族中最有能力的一个女性。她今年三十五周岁,是十分典型的白人长相,身高一米七五,金发碧眼。
五年前,Eva嫁给了一个犹太人。这不仅是一段家族联姻的佳话,更是政治与商业届联姻的佳话。
在犹太人丈夫的庇护下,Eva现在依旧过着名媛般的生活。
三年前,赫维托肩上的那枚子弹正是拜Eva所赐。Eva想杀了赫维托这个弟弟并非一两天,明明是血脉相连,她却恨他恨得牙痒痒。原因无他,赫维托是家族的耻辱,他的出生就是最低贱的、被唾弃的。更别提他后来所做的事情,将几位哥哥赶尽杀绝。
这也更加证明了Eva的判断没错,赫维托就是一匹喂不熟的恶犬。
而今赫维托的势力越来越大,Eva想要动手是难上加难。
John如实对赫维托说:“Eva同她的丈夫公开支持□□阵营,目前正在各大洲集资演讲拉选票。”
换言之,Eva现在并没有精力来管赫维托身边的人。
John猜到赫维托在想什么。
最近一段时间,Bonnie小姐频繁出入赫维托的住所,恐怕早已经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要找到赫维托身上的弱点很难,但如果是赫维托身边的人,或许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装在周之莓手机上的定位系统和监听系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能让赫维托第一时间知道她的动态。哪怕她被绑架,他也能第一时间定位到她的位置。
这几年,赫维托一直将周之莓保护得很好。他们见面的次数不多,每次见面的地点也并不固定。
可他似乎有点太贪心了,贪恋着朝夕相处、耳鬓厮磨。所以也在所难免的,会让别人知道周之莓的存在。
赫维托问John:“我做错了吗?”
John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他琢磨不透赫维托这个问题究竟指的是什么。
但John比谁都清楚,赫维托需要Bonnie小姐留在他身边。
从来不会倡导世界和平的赫维托,第一次选择支持竞选者。或许M国的这片土地变得国泰民安,会让周之莓改变以往的态度。
*
沛新市这场雪从中午开始下起,不到四个小时的时间,整座城市仿佛被包裹在白色的绸带中。
风中飘摇的雪花似烟非烟,似雾非雾,以至于让周之莓有些分不清是梦还是真。
那只粉红色的手机静静地躺在桌面上,屏幕依旧还是暗着的。后来周之莓阻止了Saul继续修理手机,因为她不可能再去使用这只手机了。
不过Saul告诉周之莓,只要她带着这款手机,无论是关机状态还是开机状态都能被定位。但至少关机状态下不会被监听通话记录和聊天记录,毕竟没有消息往来。
周之莓一个人安安静静地想了很多,倒也没闲着,手上麻木地画着设计稿图。
笔记在纸上发出“刷刷刷”的声响,效率快得有些匪夷所思。事实上,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在乱涂乱画什么。
手机是赫维托半年前送给她的,也就是说,这半年时间里他对她的一切了如指掌。
他知道她点了什么口味的奶茶、知道她私底下和李美娜调侃某个男星的胸肌饱满、知道她为什么不在工作室而是摄影棚……
如果是这样的话,赫维托应该也会看到她和“陈”的信息往来。尚且不论他是否能够看得懂中文,但现在翻译软件和人工智能那么发达,随随便便就能读取她的信息,这不是难事。
可是,赫维托却没有任何表示,甚至待她比以往更加和煦。
周之莓顿时毛骨悚然。
所以,这段时间她以为的甜蜜温馨,不过都是假象而已。
她在演戏,他又何尝不是?
那她现在要怎么做?
继续维持这个假象吗?
“嘶”的一声,笔尖过于用力而划破纸张,拉回周之莓游走的思绪。
与此同时,Gosse的声音在周之莓耳边响起:“看起来不错。”
周之莓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一惊。
Gosse伸手按了按周之莓的肩膀安抚:“抱歉。我刚才喊过你的名字,可是你太过投入了。”
“有什么事吗?”周之莓深吸了一口气。
“是关于Alger的事情。但在此之前,我想先看看你刚才设计的图稿。”
不等周之莓回答,Gosse直接拿起了周之莓桌上随意乱放的图稿。
一共有五张,全是一个系列的男装。偏向阴暗系的色调,仿佛被钉在绞刑架上的囚徒,这些服饰的创作十分大胆,布料少得可怜,显得狂野不羁,却又被深深束缚。
从某种角度来说,创作者笔下的作品也代表了她这段时间的心境。
Gosse盯着图稿缓缓点头,继而擡起头看着周之莓:“很有趣,那么灵感是什么呢?是被Alger气到了?”
周之莓摇摇头:“我没有必要跟一个神志不清的人计较。”
她现在心里有更琢磨不透的事情。
“你要是这么想的话,我很开心。不过工作室已经对Alger做出了处罚的决定,他今年的奖金全没了。”
周之莓一脸淡漠地接受这个结果。
事实上,工作室的这点工资完全不够她一个月的房租,她也没觉得这是多么大的处罚。
这几年,周之莓账户上绝大多数的钱都是从赫维托手中获取的。算了算,加上之前给的一千万美金,全部换算成人民币的话,她现在差不多有两个小目标。
当务之急,离开赫维托才是她要加快推进的事情。
可是,赫维托会这么轻易就让她离开吗?
Gosse看周之莓的神色比刚才舒展了一些,跟着笑了笑:“你还挺好哄的。”
周之莓并不关心Gosse是否会错意,反正她能自洽就行。
越是这个时候,她越是要稳住,不能慌了阵脚。
“晚上我要参加一个Party,需要女伴,能否赏脸?”Gosse在尝试邀请周之莓。
换成以往,周之莓大概想都不想直接就拒绝了,她讨厌麻烦。但她现在答应了下来,因为她想解决一个更大的麻烦。
有关手机的事情,周之莓只能按兵不动,她不可能也不可以去找赫维托对峙。把狗逼急了,谁晓得他会不会狂犬病发作上前咬她一口。
另外除了手机之外,周之莓不确定赫维托是否还在她身边安插了其他人。
她想过现在立刻离开这个鬼地方,离开赫维托。可别等她前脚刚收拾了东西准备走,后脚就被他抓住。
Gosse得到周之莓肯定的答复后扬扬眉,很高兴的样子:“服装由我来提供,相信我,一定会非常适合你。”
“好吧。”
不能否认,Gosse对这个东方女孩有一些好感,从第一次见面起,他就被周之莓吸引。为此,Gosse果断“甩了”远在法国的女朋友,更准确的说,是好几个女朋友。
密集的创作和高压的工作环境,让Gosse有大量的需求。但他一直直面自己的性需求,从没有固定的女朋友。
在时尚圈,Gosse能接触到的女性大多十分高质量,有名媛、影星、名模等。和Gosse交往过的所有异性对他都有着颇高的评价,他不仅床品好,待人也大方,甚至还会给足情绪价值。分手的时候,Gosse也不会吝啬给予对方补偿。所以哪怕他心血来潮吃回头草,对方也很乐意送上门。
Gosse了解过周之莓,知道她并没有男朋友。当然,即便她有男朋友,他也会竞争。毕竟男未婚女未嫁,谁都有机会。
如果周之莓早一些认识Gosse,或许他会是个不错的选择。
但Gosse无论如何给不了周之莓两个小目标。
*
这场晚会亦如周之莓想象中那般无聊。
她特地没有带手机,如此一来,赫维托不会定位到她的行踪。
Gosse比想象中要贴心许多,似乎怕她会无聊,他全程陪伴在她的身边。
周之莓少见的有些焦虑,在这样一个场合,她没有带手机,没有可以打发时间和无聊的工具,只能像个提线木偶般在Gosse的身边看着他社交。
一个晚上,周之莓都在走神。她身穿由Gosse亲手设计的绝美礼服,是一条带有东方韵味的露肩长裙,长裙名为绽放,以新中式风格为画布,运用了中国风的刺绣花瓣、油画印花等元素,双侧手臂上更是将丝带延展开垂落在地上,形成了独特的灵动韵味。
无疑,周之莓美得像是一朵上盛开的花朵,绚烂耀眼。可她的脸上始终没有太多的表情,越是这样,愈发显得这朵花的娴静高贵。
Gosse很一向很满意自己设计的作品,这幅作品穿在周之莓的身上,更像是为她量身定制,这简直天衣无缝。
“Bonnie,你简直美得不可思议!”Gosse将周之莓带到阳台,给她递上一杯香槟。
外面的积雪足够堆起一个小小的雪人了。
整个沛新市彻底被银装包裹,仍有雪在下,大片大片飘落下来,在灯光下如鹅毛般轻盈。
周之莓穿得少,站在带有暖气的室内倒是不觉得冷,可来到阳台上时明显一个哆嗦。
Gosse将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下来披在周之莓肩上,带有他身上的体温和气息。
周之莓对Gosse道了声谢谢。
Gosse举着酒杯碰了一下周之莓手上的酒杯:“应该是我感谢你来陪我参加这个无聊的宴会。”
“的确有够无聊的,所以,现在能走了吗?”
“你想走了?”
“难道你不想?”周之莓邀请Gosse逃离这个无聊的宴会,于是她拽着他的手腕,主动带他离开。
Gosse跟随周之莓的脚步,愈发觉得眼前的人有趣了。
有黑色的长发拂过Gosse的脸颊,带来一阵清香,像是逃出牢笼般,他们在冰天雪地里私奔,浪漫得不可思议。
可没多久,周之莓的脚步停下,仿佛受到惊吓的动物般,缓缓放开了Gosse的手。
Gosse不明所以,顺着周之莓的视线望过去。
不远处,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路灯下的车旁,像邪恶的魔,又像嗜血的鬼。
他手上戴着一副皮质手套,似乎有闲情伸手接一片雪花在掌心,再看着雪花慢慢消融成水珠。
赫维托仍穿着那件三件套的黑色西装,只不过宽大的肩膀上染上了几片银白,就连黑色的发梢上也染了白。
他缓缓擡起脚步朝周之莓走过去,与此同时,站在他身边的几个保镖也寸步不离。
“Bonnie,你准备去哪儿?”赫维托沉沉地低唤她的名字。
随着赫维托的走近,骇人的气势也在逼近。
周之莓毛骨悚然,她猜得没错,不止是手机,赫维托还有其他监视她的方法。
他完全知道她在哪里,哪怕她前一秒逃到了机场,下一秒他已经出现在飞机上。
周之莓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后背撞在Gosse的胸膛上。
与此同时,赫维托停下脚步,盯着她肩上那件碍眼的男士西装外套。
他的脸色似乎比这个夜晚更加阴沉,身上自带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冰冷,毫无血色的白皙脸庞上布满了肃杀。
Gosse自然感受到来者不善,下意识伸手搭在周之莓的肩膀上,安抚着问她:“需要帮忙吗?”
帮不了的。
周之莓太清楚Gosse在赫维托面前有多么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