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敬亭身边的女人我看不出是谁,他们两个凭栏赏景,彼此对望着谈天说笑。不说两人动作有多亲密,但是那种朦胧的感觉,夏青看到估计一定会冲进去把人扒拉开。
舒念将窗帘放下,挡住了通往花园的门,她说:“许敬亭你应该认识吧?他旁边的人,是我姑妈。”
我心里忍不住惊讶,但是想到她知道了我那些事,又不清楚她有什么目的,所以点点头,干巴巴的“哦”了一声。
舒念意外的挑了下眉,说:“你不想问点什么?”
“想问。”我说,“我想问,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舒念偏了下头,笑了笑说:“跟你倒是没什么关系,但是跟你……妈,夏青有关系。”
她这话说了等于没说,许敬亭要是出轨了,夏青可不就是有成为弃妇的可能。
然而她又说:“当年如果不是夏青横插一脚,我姑妈跟许敬亭的孩子估计比许诺还要大。”
我:“……”
敢情夏青才是小三?!转念一想,似乎也没毛病。
我说:“所以呢?”
“你比我想象的要镇定。”舒念打量我的神色,大概看不出什么来,旋即说:“我姑妈性格温顺,说不好听点是温吞内向,她吃了亏都咽自己肚子里,我这个侄女看着,是又气又心疼。”
“夏青是怎么嫁给许敬亭的,你肯定不知道,我知道以后,恨不能立刻给她几个耳光。”舒念目光定在窗帘的花纹上,狠绝又无奈,“所以我这次回来,是为了解决我姑妈的那块儿心病。”
她说:“我知道打蛇要打七寸,许敬亭虽然心里念着我姑妈,但是夏青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而当年的事陡然提起来并不会有多少可转圜的余地,所以我去查了夏青的真实背景。”
我本来还在想夏青和她姑妈当年发生了什么事,听到最后一句,心中一凛。
舒念说:“夏青的身份证上是H市人,许家当年因为她怀着孕,估计也没有留心,但是我找人查到了她的以前的籍贯,她是G市人。”
“我找人顺着她身份证的地址查过去,那个小破村子十几年前就已经拆迁了。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舒念翘了翘唇角,得意的眼神中透着亮光,很有精神气,“我们打听到夏青家的一个邻居,怎么都没想到,那人说夏青十九岁就嫁人了。”
“只是后来夏青再也没有回去过,问起她结婚的情况,又是费尽周折才拿到一个名字,她嫁给的人叫周浔生。”
我垂眼看着自己映在窗帘上的影子,轻轻的晃了一晃。
舒念说:“线索到这里基本就断了。周浔生是G大的哲学教授,几年前就过世了,没有登记在册的婚史,有人说他结过婚,有人说没听过,还有人说他有一个女儿。但是他在世时的户口本上,完全没有其他人的户口迁入或迁出记录,只有他一个人。”
我深吸了口气,勉强控制自己不落下泪来。
我出生后他们还没来得及领证,我妈就跑了,政策又不允许我跟随我爸落户。后来是他找了一个朋友帮忙,才解决了户口问题,但是我的户口,并不在我爸那一本上。
后来上学,户口又跟着迁到学校,自始至终,都跟我爸毫无关系。他活了五十年,自己的那个户口本上,始终是只身一人。
“我前两天才看过你父亲的照片。”舒念放轻了说话声,“刚才第一眼见到你就愣了一下,你跟你父亲长得挺像的,眼睛像,气质也像。”
“像吗?”我一开口声音有些低哑,咳了一下才又说,“夏青从来没有认出过我。”
舒念顿了片刻,似是安慰的对我说:“这么多年过去,忘记了也很正常,况且……她大概恨不得跟你们毫无关系,怎么会刻意去想起。”
她最后冷笑了一声,我回过神,也大概了解她的目的了:“所以你想让我帮你揭穿她?”
我以前不知道夏青和许敬亭的夫妻关系如何,所以顾虑过,可能把陈年往事掀起来,夏青也未必会受到多大损失,如今许敬亭恐怕是迫不及待的想离婚了。
舒念干脆的点头:“我查到的这些,算下来不过是只言片语,没有任何记录能证明她结过婚,还生了你,只有你和她的血缘关系。我这两天已经准备换个方法解决问题了,因为周浔生的女儿叫什么,现在在哪里,大海捞针一样,根本查不到,直到今天见到你,又无意听到你们聊天的内容。”
我果断的拒绝她说:“那你还是换个方法吧,我不会配合你。”
舒念怔了怔,不解的说:“你刚才不是也在考虑怎么撕开夏青那张皮了?在楼下她那样刁难你,你不恨吗?”
“恨。”我从善如流的点头,然后正视她说:“但是我不想被你利用。”
舒念:“……”
“我没想利用你,只是请你帮个忙。”舒念沉默了一会儿,面色坦然的说:“如果找其他办法,不如找你更快更简单,也更能让她身败名裂。”
她说的坦诚,随即又说:“如果你刚才看到,夏青来时怎样笑吟吟的冷嘲热讽我们舒家,也许会明白我为什么希望尽快解决掉她。她要是知道我姑妈也回来了,呵……估计会把她生吞活剥掉。”
“所以希望你能帮我。”
她说的表情恨恨,我本想问她当年发生了什么事,前面却有一个高大的人影转了过来。
郑易走过来,盯着我沉声说:“你走不走?”
舒念看了他一眼,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沉默着没说话。
“不走,你先走吧,一会儿郑皓会送我回去。”我还没跟她说完,更何况他这硬邦邦的语气,让人也不是很愿意跟他走。
谁知他说:“我有话跟你说,关于你近百亿的资产。”
说完他就转身走了。
我虽然想听舒念讲那些八卦,但是显然更关心自己那增速无比快的巨额财产问题,只好冲舒念示意,准备屁颠屁颠跟上去。
舒念却叫住我:“夏青这事,我改天再找你?”
我其实不太想再跟她多说,于是敷衍的点点头赶紧走了。
*
郑易刚才明明说要谈我的100亿,这会儿开着车,却一言不发。
我提醒他:“我的100亿怎么了?”
“谁的100亿?”昏黄的光影交织着在他脸上闪过,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路况,“你什么时候有100亿?”
我:“……”
“你说的啊,你刚才还说要跟我谈100亿的事!”我怒道,“你说到年底结算的时候,我就有100亿了!”
郑易轻飘飘的瞥了我一眼,“一年60%多的收益,你当我是印钞机?我刚才说的是将近百亿,你现在的60亿四舍五入一下,不就是百亿?”
“……”我有点傻眼:“你还会玩文字游戏了?”
郑易伸手开了音乐,一个男声缓缓唱到:“该配合你演出的我演视而不见……”
我:“…………”
郑易说:“跟你找人弹琴,只弹一段,有什么区别?五线谱你会认吗?”
我有点生气。
诚然,他刚才当众说出我的巨额资产时,确实把夏青脸都打肿了,我也爽到了,而且过后别人追究,也没什么可说的。但是一想到我百亿富豪的头衔全都是泡沫,顿时十分失望。
郑易将音乐声调低,说:“实打实的100亿,今年很难,明年没有问题。”
我没有理他。
他这两天阴晴不定的,本来就得罪了我好几次,不是教育我就是甩我脸色,我是看在他帮我说话,又帮我赚钱的份上才原谅他的。现在,他已经没有值得我原谅的地方了。
到了车库我提着裙子先下车,也没有等他,他锁好车大步追上来,挤进电梯里皱眉问我:“你今天怎么回事?”
我心里其实正烦,抱着胳膊没好气的说:“你怎么不先说说自己怎么回事?旧情人回来,情绪是不是十分不稳定?”
郑易神色异动,凝眸看我:“你听谁说的?”
“说什么?旧情人?满世界的人都在说。”
许诺和萱萱那会儿站在我和Aaron身边,也看见郑易刚到场跟舒念碰头,她们还议论了几句,许诺显然是知道他们曾经的恋爱关系。
但是想想刚才郑易去找我时,舒念平静的神色,看起来像是郎有意妾无情?
我说:“你要挽回跟前女友的感情我没有意见,但是以后能不能别把爱而不得的怒火发泄到我身上?”
郑易神色微变:“舒念跟你说了什么?”
我斜着眼睛瞅了他一眼:“你怎么不想想自己干什么了?”
电梯到了,我率先出去,眼前人影却一晃,郑易一手横在了我跟前,拄着墙拦住了我。
“说清楚。”
我看一眼脑袋边上的结实的手臂,抬头看他:“你是想壁咚我吗?”
郑易有些头疼的样子,“什么叫把怒火发泄到你身上?”
我难以置信的看他:“你没跟我发火?昨天晚上电梯里,横眉竖目的不是你?我跟你打个招呼,你跟黑脸张飞一样,我惹你了?”
“昨天晚上?”郑易怔了下。
我哼了一声:“何止昨天晚上?不说远的就说近的,下午我跟郑皓出去的时候,你什么态度?每次我跟郑皓玩,你都没好气,还有我跟那个Aaron,我俩琴瑟和鸣的演奏一曲,你站在最前面黑着个脸,什么意思?”
郑易拧眉,“琴瑟和鸣是这么用的吗?”
“我就这么用,用着贴切!”我指了下他脸说,“你看,你最近就老黑着这样一张脸,我说琴瑟和鸣怎么了?郑易,说真的,我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你是不是因为跟舒念不能旧情复燃,所以看到别人一对一对的出现,心里就难受的慌?”
郑易沉着脸垂眼盯着我。
我说:“你是不是特别嫉妒我们一男一女在一起?我跟你讲,你这表现得太明显了,我虽然没谈过恋爱,但是我都感觉到你那颗躁动的心了,你……唔……”
眼前暗了一暗,我睁大眼看着跟前黑着脸的人,仿佛刚才他低头贴上我嘴唇的那一下是错觉。
然而那触觉却又清晰无比,湿润而柔软,碰触时,就像有人轻轻电了我一下,四肢百骸都传过来一阵麻意。
郑易说:“我嫉妒谁,现在你清楚了?”
我茫然的看着他,好像点了点头,又好像摇了摇头。
过了半晌,我终于迟缓的反应了过来:“你刚才亲了我?”
郑易“嗯”了一声。
我继续问他:“为什么?”
郑易:“……”
郑易黑着脸,开了自己家门,然后咣当一声,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