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敬亭在前面正好跳转马头回看我,上一秒他嘴上还带着悠闲地笑,下一秒就被我惊到了,立刻下马疾步过来接我。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我眼看着自己歪着身子要掉下去,却因为一只脚卡进马镫,整个身子倒吊着扎下去,我失声痛叫着,却毫无办法,眼看着自己的脑袋撞到圆木上去——
有人一只手施力拽起我胳膊,另一只手顺势穿过我另一侧腋下,把我悬空抱了起来。
郑易低沉冷静的声音响在我耳侧,“试着挪动右脚,把脚从马镫里伸出来。”
刚才那一刻,我以为自己的脑袋马上就要摔在圆木上了,千钧之际被人救起来,登时心中满是后怕的恐惧,尤其混乱中我感觉到脚钻心的痛,一开口就是浓郁的哭腔,“我动不了……我不会……”
耳边的声音温和又沉稳,“把脚背绷起来,然后往后退,呦呦,听话。”
他抱高我的两只手抖了两下,我着急又害怕,担心他抱不住我又掉下去,下意识的按照他的话动了几下卡住的右脚,还不知道有没有出来,郑易已经快速的把我抱到了他的马上。
我刚坐上去,许诺那匹小母马就惊慌失措的飞奔了出去。
许敬亭跑过来,声音里充满焦急,“周小姐你怎么样?”
“哎呦哎呦,你没事吧?”郑皓他们赶过来,一叠声的问我。
然而我流着泪都看不清他们的表情,甚至说不出话来。
“我先带她去医务室。”郑易的声音响在我头顶上,听不出什么情绪。
他策马掉头往马场附近的医务室赶,一路骑得飞快,我心有余悸的侧身坐在他前面,一边哭一边担心再次摔下去,“能不能……不骑马了?”
“什么?”郑易大概是没听清,低头问我。
我说:“我想下去……”
“很快就到,我在呢。”郑易箍着我的手就又紧了紧,“摔不下去,别哭了。”
到了马场的综合楼前,他先下马,又伸手把我抱下来,抱着我往医务室走,一边走一边垂眼看我,低声说:“别哭了,哭一路了。”
我其实已经快收住了,被他一说,眼泪登时又刷的掉出一串,此刻清醒了点,在他面前哭我也觉得很不好意思,只好带着哭腔辩解说:“……你要不说话,我也不哭,都怪你!”
郑易无语的叹了口气,“好,怪我。”
医务室的医生许是接到了郑皓他们的电话,在走廊里正好遇到他们来接我们。
医生说:“我先给你看看情况,如果骨折了得赶紧去医院。”
我从小怕疼,一听他说骨折,顿时觉得自己脚上更疼了,连郑易帮我脱靴子的时候都忍不住往后缩。
整个脚脖子都肿了起来,脚踝骨上被磨破了一片,往外渗着几滴血珠。
医生慢慢伸手捏我的脚脖子,他捏一下我喊一声疼。
郑易在旁边听的直皱眉,“要不干脆去医院。”
那医生又让我试着转动脚踝,我一开始不敢,他就强行握着我脚左右动,我嗷嗷叫了几声,发现除了钝痛,倒是没有那种钻心的疼了。
医生站起来吁了口气说:“还好,扭了一下,不严重,我拿个冰袋先给你冷敷一会儿,回去养两个星期就好了。”
郑易有些不相信,“没有骨折?”
医生笑道:“没有,有马靴护着,扭伤也不算很严重,擦破的地方看着吓人而已,小姑娘皮肤嫩。”
郑易看我的眼神顿时充满了复杂的情绪,其中鄙视占了将近一半。
“你干什么这么看着我?”我说话还带着鼻音,嚎了半天结果脚并没有折,一时显得有点雷声大雨点小,只好引导他换位思考,“……是真的疼啊,不信你摔一下试试。”
郑易哼笑,“那也不会像你这么娇气,擦破点皮哭的跟要死过去一样。”
我想起自己刚才马上撞到圆木的那一幕,心想可不就是差点死过去,但外人看来,我也只是有惊无险,没什么大碍。
当然,现在回想这一路当着郑易的面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确实挺丢人的,尤其是他一直比较嫌弃我,这会儿更是挂着一副“浪费感情白担心一场”的戏谑神色。
我梗着脖子说:“我痛觉神经比较敏感不可以吗?娇气点怎么了,谁还不是个小公主咋地。”
“就是。”那医生笑着折回来,手里拿着根消毒棉签,往我磨破的伤口上一按。
医务室顿时回荡起我杀猪一样的叫声……
医生一边给我消毒,一边调侃:“哟,这痛觉神经还真挺敏感的。”
“是吧,这酒精蛰的好疼……”我倒抽着凉气赶紧顺杆爬,百忙中送给郑易一个“我没说错吧”的眼神。
郑易抱着胳膊无视我,跟上药的医生说:“麻烦您轻点,我怕她真疼死,还得帮她收尸。”
我:“……”
上完药后我这脚是没办法再把靴子穿上了,郑易建议我一只脚跳着走路,我差点再次哭出来。他只好去问医生有没有轮椅。
没想到这个医生是真的幽默,他诧异的问郑易:“有你在,还需要轮椅吗?”
我和郑易:“……”
医生一本正经的说:“轮椅前两天被一个摔伤的客人借走了,还没有还回来。我看你高高大大的,建议你怎么把她抱来的,再怎么抱回去。”
我纠结了两秒,张开双手,欣然准备迎接郑易的拥抱。
郑易难得的,一脸无奈地抬头望了望天。
其实等他真把我抱起来的时候,我的老脸是有点热的。毕竟我现在人没什么大问题,脑子又很清醒,如果郑易拒绝抱我,我跳着走也是勉强可以的。
这会儿被他架势隆重的抱着,鼻间还都是他混了薄荷和木质气息的须后水味道,不能不说有点羞涩和紧张。
刚才容峥打了电话过来,郑易说没大碍,他们就在楼前等我们。从二楼出去还要经过一段长长的走廊,我说双手勾着他脖颈,没话找话的低声问他:“你累不累?”
“你说呢?”郑易低头看我,几寸远的距离,我清晰的看到了他漆黑光亮的眸子中倒映出的我的脸。
他说:“你太沉了。”
我:“……”
我热着脸生气的说:“你这么大了还没有女朋友,一定是因为你不会说话!”
他反而垂眼看着我,低笑出声来。
容峥、郑皓他们都在,还有许敬亭一家。
我和郑易一出来,许敬亭率先迎过来,说:“呦呦没事吧?伤到脚了?严不严重?”
郑易敛了表情沉声说没事,穿过他们围上来的人,把我放到了车里。
许敬亭弯腰跟我确认:“要不要再去医院检查一遍?”
“不用了,没有很严重。”我这会儿心思能转了,问他,“许叔叔,马鞍为什么会突然松开了?”
许敬亭顿时有些尴尬,歉然的说:“是我不好,带你上马前没有检查马身的装备,马鞍的肚带松了,跑的过程中颠开了。”
“可是您女儿骑的时候怎么就没事呢?”
许诺就站在许敬亭后面,听到这立刻色变说:“周呦呦你什么意思?难道你认为是我在捣鬼吗?”
我茫然的看她,弱声说:“我说你捣鬼了吗?你怎么这么激动?”
“你!”许诺顿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许敬亭厉声斥了她一句,神色愈发尴尬,“都怪我,刚才竭力劝你试骑,没想到会出现这种事。”
他说的诚恳,我反而不好追问,毕竟他教我骑马是出于好意,我再多说容易有翻脸不认人之嫌,只好摆手说:“没事,幸好郑易救的及时,只是扭伤。”
许敬亭又自责的说:“你掉下来的时候我没有及时发现。”
郑易在旁边出声:“没什么大碍,就是受了惊吓,我先送她回去了。”
许敬亭点点头,又拽着脸色不怎么好看的许诺,跟我们告辞后目送我们离开。
回去的路上,容峥开车,郑皓也跟着坐在副驾。
“马场的人,问过了?”郑易避开我的伤口,把冰袋敷在我脚脖子上。
容峥说:“许诺这匹马的驯养人员说,带给许诺骑的时候肯定是检查好的,想也知道,他们不可能出这种纰漏。”
郑皓转头对我说:“我去调了监控,许诺和许敬亭下马找你的地方树太多,正好是死角,看不见树下的情况。许叔叔说你去换衣服后他骑马跑了一圈,没注意那匹母马的情况。”
“难道是许诺不乐意给你骑马,故意使坏?”他抛出个问题,然后挠了挠头,“我看她不像,她凑过来的时候一脸懵逼的,郑易抱你出来还特别不高兴来着。”
容峥和郑易都没有说话。
我点点头,看刚才许诺那急于辩解的样子,也觉得不是她。
郑易说:“别心事重重的了,自认倒霉吧。”
“我是不信肚带会自己松开,但还真没什么办法去查,这就是一桩无头悬案啊!”容峥附和着说,“呦呦妹妹,你也别太难过了,人这运气是有限的,你中了大奖,偶尔倒点小霉,也是合情合理滴。”
郑皓警觉的问:“嗯?中什么大奖?”
郑易说容峥:“中点奖就活该倒霉?你少说两句没用的。”
“嘿郑易,我发现你演了一出英雄救美后,怎么浑身都泛起圣母的光辉了呢?”
我听着他们说话,心里却是透心凉。
怎么会是悬案,可能你们不清楚,我却是知道谁还有这个动机,是那个被我气得不轻的、刚刚站在外围没有凑过来的、比自己女儿还要强烈的想要郑易做女婿的人。
这其实很奇怪,但是没关系,你既然看我跟郑易在一起不顺眼,那我以后就准备气死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