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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的不冻港◎
生日过完两天后,周五,沈清央和同事于卓然一起去维斯开会。
“最近快忙翻了。”于卓然按着后颈说,“出外勤我竟然都觉得是休息。”
“快年底了。”
邹瑾想要业务,自然工作量增加。
于卓然说是,想了想又笑着叹口气:“不过去维斯真的挺好的,我很乐意接他们公司的需求,不加班不催DDL,虽然吹毛求疵了些,但人还是有礼貌。”
沈清央表示赞同。
实际上维斯的工作氛围极好,无论是矽谷总部还是北城的,她都去过几次。井然有序的忙碌,摒除了绝大多数无意义的形式主义,让员工的时间高效运转。
这跟徐行知的性格有关,学生时代他就不是无节制压榨自己的人,当学生会主席时他很讨厌以前那套办事规章制度,尽可能压缩到了最简。
劳逸结合是他一贯的做事理念,就算在期末周考试时,他也会抽出时间和她一起吃饭休息。
思绪转回,沈清央发现自己最近闲暇时分频繁地想到徐行知。
他送的小羊机器人就摆在卧室,优化后的Ewelyn行动更加灵活,不再像她初次见到时那样笨拙缓慢。
每次看见Ewelyn,她就会不由自主想起在圣何塞的那几天。
会议开到一半,维斯的负责人叫停。十分钟休息时间,沈清央拿上随行杯去茶水间。
手机微微震动,屏幕上跳出孟希的信息:[宝贝有空吗,有件事想问你(可怜)]?
沈清央回:[有,刚好中场休息,什么事]
孟希拨了个电话过来。
“喂?”
“喂清央。”孟希上来就问,“你哥回国了吗?”
“没有……”沈清央脱口而出,随即疑惑,“你怎么突然问他?”
“有事相求。”孟希深吸一口气,似乎是在极力压制自己的情绪,“你知道我在台里的那个死对头方宜吧,领导最近新开了一个财经访谈电台,要我们俩轮流主持,她请来了新来时代的创始人,今天明里暗里阴阳了我一天。”
沈清央恍然大悟。
“你懂吧清央。”孟希咬牙切齿,“我的开场嘉宾绝对不能输给她,否则她还不上天了。我想来想去,只有行知哥了。”
“你为什么不直接找他秘书?”
“我怕他直接拒绝嘛。”孟希苦恼,“他回国以来就没接受过媒体访谈,我问过几个同行了,都是被他秘书直接婉拒了,所以我想请你先帮我探探口风,反正只是访谈,不需要露脸的。”
沈清央思忖:“你着急吗?”
孟希:“我下下周主持。听裴亦说行知哥不在国内,他这个月能回来吗?”
“我还真不知道……”沈清央想了想,指尖无意识在手机背面轻滑,“要不我晚点问问他?”
孟希喜出望外:“好,谢谢宝贝,周末我请你吃饭!”
挂了电话,咖啡也接满。
沈清央合上盖子往外走,脑子里盘旋要怎么问徐行知时,耳边忽然传来一阵交谈声。
“徐总回来了?我刚才好像看见他了,是我眼花了吗?”
另一道男声回答:“刚回来,没看见研发部都被叫走开会了吗?”
二人边聊天边走进茶水间,沈清央与他们擦身而过,脚步微停。
其中一人打开了水龙头冲洗杯子:“徐总走了快两个月了吧,天成市场部那个陈总监明里暗里问了Ady姐好多次了……”
“哪个陈总监?”
“就是上次来开项目会的那个……”
话题扯到别处,沈清央回神,匆匆离开茶水间。
休息时间已过,工作会议继续。她打开笔记本,在间隙点开微信聊天框。
那个灰色的头像并没有给她发过信息。
在新泽西的时候,他只说了这个月回国,却没说具体是哪天。
沈清央想起他贴在她耳畔抛出的问题。
很直接,不留余地,是徐行知一贯的行事风格。
那她呢?
微微的窒热感涌在心口,像完全融化的棉花糖,闷不透风地黏住心脏,让人无从下手剥离。
六点钟,维斯的人陆续下班。于卓然合上电脑,打了个外勤卡,转头问沈清央:“一起走吗?我送你。”
“不用。”沈清央将电脑包和咖啡杯装进随身托特包,笑道,“我约了人,你先走吧。”
“男朋友?”于卓然半真半假地开玩笑。
她没否认也没承认。
于卓然心里叹气,知道自己是没机会了,同事这么久,他多少也有自知之明,于是整理好心情笑说:“行,那我先走了。”
“再见。”
洗手间内洗了手,沈清央倾身照镜,前段时间在深圳因为天气潮热冒出来的痘痘已经消得差不多了。她上班一向是淡妆,一天工作下来,几乎什么也不剩了。
取出口红补了薄薄的一层豆沙色,她转身上24楼。
刚出电梯,遇到岑川。
“沈律。”岑川见到她,微微惊讶,自然而然切换成了得体的称呼。
“岑秘书。”沈清央目光看向他身后的办公室,“徐总在吗?”
“在。”岑川迟疑片刻,微颔首,“您稍等。”
他拨了内线电话,随后帮沈清央开门。
徐行知的办公室,她上次痛经时来过一次。
棕色沙发仍然靠在墙边,办公桌后的男人在翻看材料,时不时跟电话里的人交谈几句。
沈清央等在门边。
没多久徐行知摘下耳机,擡眸,语气淡淡:“不知道坐下等吗?”
“不敢。”
“还有你不敢的。”
沈清央穿了件黑色衬衫裙,托特包压得肩膀微疼,她取下来抱着:“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徐行知视线从她雪白手腕仍旧坠着的那条红玉髓手链上滑过:“上午。”
“哦。”
她垂眸:“我都不知道。”
他平声:“你问了吗?”
没有。沈清央轻抿唇:“你加班吗,要不要回家吃饭。”
“不回。”
“那……”
温温缓缓的音色,落在徐行知耳边:“我请你吃饭?”
他动作一顿,搁下钢笔:“你有事找我?”
“没有。”沈清央否认。
安静了片刻,徐行知合上手里文件:“今晚有应酬,没空。”
沈清央眼里的光微灭,不过也能理解他刚回来有事要忙,于是点点头:“那我先走——”
“站住。”
徐行知从身后叫住她。
沈清央回头,见他关了阅读灯起身,西服外套搭在臂间:“一起去。”
到了地方,沈清央才明白为什么徐行知要带她来。
她记性好,见过的人过目不忘,一眼认出包厢里正在和别人谈笑风生的女人是几个月之前见过的,天成实业的陈总监。
当时她在这位陈小姐的面前冒充徐行知女友。
“行知。”另外有位三十多岁的男人走过来喊徐行知的名字,眼神微妙地在沈清央身上转过一圈,“这是?”
徐行知偏头给她介绍:“星启的关总。”
关柏言。沈清央脑海中立刻冒出这个名字,还没等她开口,那位陈总监走过来,扬声笑道:“好久不见徐总,刚回国就要带女朋友一起过来,真是半刻也舍不得分开啊。”
听到女朋友三个字,关柏言极有兴致地一挑眉。
“不知道徐总女朋友还记得我吗,我们见过的。”陈总监妆容精致,隐隐约约透出凌人气势。
徐行知扣住身旁人的手。
“记得。”沈清央和颜悦色,顺着男人的温热指缝合拢,“陈总监,您好,我姓沈。”
陈总监目光掠过二人相扣的手心,笑容不咸不淡:“沈小姐好记性。”
沈清央依旧维持着淡笑。
包厢陆续来人,一一打过招呼落座。沈清央坐在徐行知旁边,看见他纤尘不染的袖口,边说话,修长手指一边解着银色袖扣,慢条斯理微卷。
她收回目光,喝了一口服务生倒的寒菊茶。
后面便是推杯换盏的酒局,徐行知应付这种场合一向游刃有余,带女伴的不止他一个人,于是也就没有人来好奇沈清央的身份。
她安然品尝美食,只不过那位陈总监比她想象中更有毅力,端着红酒杯来找她。
“沈小姐和徐总在一起多久了?”
沈清央装模作样想了想:“两三年?记不太清了。”
“这么久,怎么没有人知道?”她奇怪,“维斯也没有人提起过。”
沈清央端起红酒抿了一口,笑笑。
上学的时候爱慕徐行知的女生如过江之鲫,他样样都是优秀的,唯独一点不好,便是对所有人一视同仁,温和平静,从无特别怜香惜玉的时刻。
A大最不乏家世成绩样貌都出色的女生,从小众星捧月,心高气傲地长大,徐行知的存在,很难不挑起人的征服欲。
好在她那时和他只是地下恋,不至于成为众矢之的。
沈清央放下酒杯,服务生上了每人一份的甜品,她挖了一口,用徐行知之前的说法搪塞:“陈总监忘了,我之前在南京工作,刚来北城不久。”
陈总监笑容一僵,显然回想起了。
甜品放入口中,柠檬冰格里填了芒果的夹心,沈清央微顿,手在桌子下面轻轻扯了一下徐行知。
他偏头,声线被酒浸过:“怎么了?”
“你的甜品给我吧。”
徐行知随手递了过去。
他的动作太过自然,连原因都不问,那位陈总监至此无话可说,勉强维持笑容离开。
后半程,沈清央得以清净吃饭,这家商宴餐厅味道不错,很合她的口味。
只有关柏言偶尔递过来几眼,饶有兴致的眼神,见她微笑回应,他不由得扬眉。
这姑娘长得实在不错,于一群笑靥如花的娇艳中,更显得眉眼清丽动人,更别说言谈身姿,很挑起男人难以言喻的审美心。
他捏着酒杯跟徐行知啧了一声:“难怪你不把嘉莹看在眼里,这位沈小姐看上去的确让人很难忘……”
九点多,饭局结束。
徐行知与关柏言简单聊了几句道别,走出去,降温的风凉浸浸拂面。
往停车位上走去时,沈清央瞥见侧门广场边有一家奶茶店,她停步:“我想去买杯奶茶。”
徐行知擡手示意她随意。
奶茶店生意很不错,沈清央排了几分钟的队才买到,等待制作的功夫里,她回头逡巡徐行知的身影。
簌簌夜风中,男人靠在车门边等她,西服敞着,华灯逆着树叶罅隙落下,映得那眉眼清晰又深邃。
他低头点烟,难掩疲倦。
她想起来他才坐了一天的飞机刚回来。
片刻失神,手上已经接过做好的奶茶,沈清央没要打包袋,走过去插上吸管递给徐行知:“蜂蜜水。”
清清润润的声线,徐行知擡眼,视线里落进一截雪白手腕,接着是白皙的脸,淡红的唇,月光下盈盈如玉。
她穿着一件剪裁精良的衬衫裙,其实也未必有多精良,只是穿在她身上显得漂亮。
几分漫怠:“你喝吧。”
“解酒的。”
“我知道。”徐行知身体姿态放松,“太甜了。”
“应该还好。”沈清央说,“我喝过这家,不是特别甜。”
他夹着烟,神色淡淡,不置可否。
他不喝,沈清央自己尝了一口,真的还好,应当在他的忍受范围内。
“那你要什么?”她问,“解酒药。”
他偏头轻掸烟灰:“不用。”
话落到地上,凝成微妙的沉默。
下一秒,徐行知怀里忽然扑进个人。
他下意识搂住她的腰,如画般的眉眼晃到眼前,沈清央仰头:“你不想理我,就直说。”
她席间喝过红酒,混着蜂蜜水,呼吸之间倾吐热热甜香,徐行知无言盯了几秒。
夜色里四目相对,沈清央轻声:“Ewelyn我收到了,好可爱。你是给它做了升级吗,我觉得它行动似乎更敏捷了……”
掌心扣着纤细一握,徐行知低头,嗓音喑哑:“你知道我不想听这些。”
沈清央眼睫微颤,她知道他想听什么,然而距离太近,酒气交织间皮肤温度上升,她鬼迷心窍:“哥,我能先亲你一下吗?”
一阵风吹过,徐行知指间垂着的火星明明灭灭。
她踮脚,凑上来吻住他的唇,人好似在海底,随着心口的翕动冒出一连串的泡泡。
如瀑长发被夜风卷起,露出光滑纤长的脖颈。
沈清央贴上柔软的唇,她以前吻技还可以,是被徐行知教出来的。但时隔五年,难免生疏。
好在他没有抗拒,任由她舌尖探入含吮他的唇,但也不做回应。
她身体微热,因为紧张心跳得厉害,脑袋仰得有些累,正准备撤回来时,徐行知忽然掐了烟,俯首扣住她后脑勺。
霎那间变了味道的亲吻。
他参与回应,温柔濡湿的小打小闹顷刻化为热烈的,情色意味极浓的掠夺。她被亲得喘不过来气,极度缺氧时分,毫无章法地抓住他的领带。
身体紧紧贴着他的胸膛。
徐行知腾出一只手来拢住她纤细五指,带着她长指穿梭,扯掉了原本挺括规整的领带。
路边闪过汽车引擎声,以及行人结伴的交谈。
开阔地带,即便有树荫也不够隐秘,在后面轿车亮起雪白车灯时,沈清央喘息着把脸埋在了徐行知怀里。
听到他蓬勃心跳和微重的呼吸。
闹市区,真是疯了。
她觉得周围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打量着他们。
徐行知单手环着她的背,慢条斯理地说:“的确不是特别甜。”
她一懵,随即意识到他说的是蜂蜜水。
方才手脚发软,好在没有失控到滑掉手里的蜂蜜水。
沈清央控制呼吸,微绷住脸:“那你也别想喝了,我已经喝过了。”
徐行知喉间逸出一声笑。
气氛有些缓解,不再像刚才那样令人窒息的沉默。沈清央闻声擡头,睫毛轻眨:“我现在能说话了吗?”
他平声:“我什么时候封住你的嘴了吗?”
她顿了下,整理思绪,慢慢开口:“虽然你说不想问了,但我还是想解释一下。哥,我和你不一样,那是你的家,不是我的,那个时候……我不敢。何况我刚来家里的前几年,周围邻居的八卦流言就没有断过。”
若真计较,不过是人家闲暇时的玩笑,何况谁人能不被背后说。
“我说这些,不是想辩解。只是想跟你说,是我不好,做事太冲动了。”
不是不知道他对她好,年少时的徐行知和所有天之骄子一样心高气傲,爱人也热烈,恨不得亲手为她铺好未来。
就算不知道他彼时的绝境,她也辜负了他。
沈清央的声音越说越闷。
她想了很多,她一直在想。
如果只有亏欠,她可以慢慢还,可是她逐渐察觉,盘踞压抑在心底的不止是亏欠。
徐行知神情慢慢淡下来,俯眼:“现在呢?”
“现在……”影影绰绰的槐树下,沈清央低声:“我发现,我好像还是喜欢你。”
风声忽地安静。
月光朦胧里,徐行知一动不动。
良久,缓缓靠向车身。
夜幕深重,沈清央看不清他的神情,在惴惴不安的心跳声中,她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
阴影里的男人终于开口,极慢的语速:“然后呢?”
要她给出海边问题的答案。
沈清央抿唇:“一定要直接结婚吗,我觉得太快了,我们能不能先试试……恋爱?”
“不行。”他一口回绝,嗓音懒散。
沈清央一滞,绕绕手里滑凉的暗纹领带:“徐行知,你现在特别像那种一点利都不肯让的资本家。”
二人离得很近,北城十月生寒,上弦月轻飘飘泊入她眸中,像唯一的不冻港。
须臾沉寂。
徐行知唇角微仰,手臂用力,将纤瘦身躯往怀里带了带。
他深深看她:“哪个员工像你一样,在A和B之间选C?”
察觉到他极低声线下的温柔,沈清央眉眼稍动,擡手勾住他的脖颈,温腻脸颊贴过去:
“哥哥,那你让让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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