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霓虹灯色下,男人的面孔英俊,气质斐然到让人过目难忘。
钟云森一眼就认出了眼前人,正是不久之前在医院自称叶蓁前男友的人。
彼时她也承认了。
他下意识看向叶蓁,她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定定地盯着车里人,这么仔细看着,钟云森才恍然发现,她的嘴唇好像有些肿。
联想到什么,恍惚一盆冷水从钟云森头顶兜头浇下。
“不用了。”片刻的功夫,叶蓁拒绝。
她的声音有点冷,程锦揉揉眼:“蓁蓁,你在跟谁说话啊?”
视线清晰了些,程锦看到眼前人,她有些不可置信,又揉了揉眼。
直到秦既南支着脸,好心提醒:“你没看错。”
“学长……?”
“需要我送你们吗?”
“啊……”程锦头脑发懵,张大嘴巴。
叶蓁很轻地皱眉:“阿锦,我们的代驾到了。”
“代驾……啊……好。”程锦还是晕晕乎乎的。
叶蓁扶着她,转头跟钟云森说:“云森,那我们先走了。”
钟云森仿佛这时才回过神来,沉默几秒,点了点头:“好,注意安全。”
叶蓁半拖半搀把程锦带走。
大小姐还不忘挥手跟那两个男人道别:“云森再见,学长再见~”
上车时,叶蓁瞥了一眼后视镜,那辆奔驰仍然停在原地,搭在车窗上的那只手懒懒地滑动着砂轮,火光在夜色中忽明忽暗。
不知车内人在看什么,等什么-
把程锦送到程家,交给保姆之后,叶蓁独自打车回家,到家时,已经快接近十一点。
她累得脱了鞋,没直接去洗漱,把自己扔到沙发上躺着。
客厅灯也没开,唯一的光线是落地窗投进的斑驳霓虹,叶蓁横着手臂遮住眼,尽力让自己忽视心里的烦乱。
秦既南没喝醉,她知道的,她也可以不去的。
什么人情亏欠,他想见她,有一万种借口。
再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能这样,不能重蹈覆辙,在他抱住她,吻上来的那一刻,头脑瞬间变成一片空白。
秦既南的气息落下来,就是让她战栗的熟悉,控制不住想回应,想纠缠。
叶蓁紧紧闭上睫毛。
她就知道,就知道会是这样。
从同学聚会上重逢的那一面,从秦既南要送她去医院的那一句话,她又变回当年的少女叶蓁,永远无法真正推开他。
烦。
聚会上叶蓁没喝一口酒,在外人面前她一直很克制,现在觉得心乱,她起身离开沙发,赤着脚走到岛台,开了一瓶红酒。
借着月光,叶蓁用海马刀割开封口,就在这时玄关处忽然传来开门声,接着客厅亮起灯,梁从音走进来,看到她惊讶:“蓁蓁,你在家啊,怎么不开灯?”
“忘了开。”叶蓁弯腰找杯子。
“你怎么了?”梁从音脱下外套走过来。
叶蓁摇摇头,倒酒,喝掉半杯,盯着深红色的液体出神。
这一点稀薄的酒精度,和秦既南喝的完全不一样,葡萄酒太甜了,他捏着她下巴吻上来时,她尝到他口中的烈酒,辛辣,像是白兰地。
梁从音观察她的神情,在高脚椅上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难得见你情绪这么不稳定的时候,能让你头疼的人不多,我猜猜,听说秦既南前段时间回国了。”
“果然是。”梁从音丝毫不意外。
叶蓁默认。
她愿意聊些心事的人不多,梁从音算其中一个,或许是因为父母辈的恩怨,又或许是因为有差不多的际遇,叶蓁喝了两杯葡萄酒,头脑略微昏沉之际,她抵着额,抛出问题:
“阿音,如果沈如澈现在来见你,你会见他吗?”
梁从音一直说自己和沈如澈之间没有感情,可叶蓁一直记得见沈如澈的第一面,少年在宿舍楼下等着,单穿一件白色毛衣,她小跑过去,把外套披在他身上,责怪他不好好穿衣服。
不喜欢,怎么会有嗔怪呢。
窗外月光寂寂,听到这个问题,梁从音神色变也没变,平静笑了一下。
她轻轻擡手,细口玻璃杯碰撞,清脆一声,她说:“早就见过了。”
叶蓁怔然。
早该知道,各人有各人的痴怨。
那晚多喝了几杯酒,叶蓁身体酸痛了好几天,她对酒精的代谢迟缓,喝一点,要用好几天才能遗忘。
没多久,彻底到了年末,元旦三天假,她和表姐一起回了北城。
跨年夜,小姨带着丈夫和女儿也从南城飞了过来。孟书远定的餐厅,一家人一起吃饭。
叶蓁和妈妈的关系已经缓和了很多,孟书华来的时候,叶蓁起身给她拉开椅子,喊了一声妈。
孟书华淡淡看她,没答,落座之后才问:“最近工作怎么样?”
“挺好的。”
母女俩只说了这两句话,坐在一起,叶蓁发现妈妈头上长了白发。
她还是那么一丝不茍地挽着头发,戴着眼镜,端庄肃穆。两个人坐在一起,疏离得不像母女。
但这样,比之前几年的闭门不见,叶蓁觉得已经好很多了。
包厢里气氛有些沉闷,直到嘟嘟进来,才变得欢快起来。
小姨的女儿嘟嘟今年快六岁,冰雪可爱,她进门,先扑进叶蓁的怀里:“姐姐好久没来看嘟嘟了。”
孟颜伸手过来捏小姑娘的脸:“小没良心的,我不是你姐姐吗?”
“当然是。”嘟嘟露出白白的牙齿,伸手爬到孟颜怀里,“颜颜姐姐对嘟嘟最好了。”
孟颜被可爱得心花怒放:“嘟嘟真乖,想要什么新年礼物,姐姐给你买。”
孟书云和丈夫落后半步进来,听到这话忍不住扶额:“她就会拿好听话哄你们两个,也不知道谁教的她。”
嘟嘟对妈妈扒了个鬼脸。
小姑娘古灵精怪的把大家都逗乐了,孟书远瞥了一眼女儿,别有深意道:“嘟嘟是可爱,也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有一个嘟嘟这样的外孙女。”
孟颜一听这话头都大了:“爸,你以前不是说你不管我结婚的事吗,怎么年纪越大越糊涂了。”
孟书远头疼:“我是说过你自己做主,但你倒是做一个主啊,过了年你都快三十了吧,你还给我——”
“好好好。”孟颜堵住她爸话头,“我明年一定结婚,您放心。”
“颜颜谈恋爱了?”孟书云偏头问。
“没有我也绑一个男的回来给我爸当女婿。”孟颜振振有词。
叶蓁被呛到,咳着笑出声,低头小声揶揄:“是我上次见到的那个工程师吗?”
孟颜瞪了她一眼。
孟颜这些年谈了不少恋爱,但大都无疾而终,新鲜感过了,她就跟对方分手,没有丝毫留恋。
这次这个工程师,已经超过半年了,打破历史记录,叶蓁觉得挺新奇。
饭吃到一半,嘟嘟在包厢里坐不住,拉着叶蓁的衣袖要她带她出去买奶酪棒。
叶蓁看小姨的脸色,小姨纵容地摇摇头,无奈道:“去吧,她可能觉得包厢里闷。”
“好,那走吧。”叶蓁弯腰捏捏嘟嘟的脸。
北城不比南城,夜里风大,叶蓁把小姑娘的围巾帽子都带好,才牵着她的手带她出去。
餐厅附近就有便利店,嘟嘟仰头在货架前挑自己想吃的零食,她指顶层一包饼干:“姐姐,我想吃那个。”
叶蓁擡手取下来,翻看配料:“我看看配料有没有坚果哦。”
嘟嘟坚果过敏,所以吃东西都要小心。
就在叶蓁仔细查看的时候,嘟嘟从她身边跑去另一层货架,她出声提醒:“嘟嘟,别乱跑——”
已经晚了,小姑娘迎面撞上刚进门的男人。
“欢迎光临”的机械女声和小丫头捂着额头的“哎呦”撞到一起。
“慢点。”男人声音沉稳含笑。
叶蓁匆匆放下饼干绕过去,见那一身西装英俊持重的男人俯身扶住小姑娘,柔声问:“没撞疼吧。”
嘟嘟摇摇头,细声细气:“对不起叔叔。”
“没关系,下次要小心。”男人笑着直起身。
看清他面容的那一刻,叶蓁愣住,小姑娘跑回她身边,贴着她的胳膊:“姐姐,嘟嘟不是故意的。”
见过三次面,叶蓁仍然不知如何称呼眼前的男人。
倒是秦廷礼看到她,笑了笑:“这么巧。”
“秦先生。”叶蓁只能这么称道,“小姑娘调皮,真是抱歉。”
秦廷礼倒是没在意,目光落到嘟嘟身上:“这是你妹妹?”
“嗯。”嘟嘟好奇地点了点头,“叔叔,你认识我姐姐吗?”
小姑娘大眼睛亮晶晶的,睫毛忽闪忽闪,脸上的婴儿肥软糯可爱,虽然才五六岁,五官精致已见雏形。
秦廷礼笑容微淡,他走上前,弯腰温声问:“你妈妈是叫孟书云吗?”
嘟嘟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叶蓁把她拉到身后。
嘟嘟探出个小脑袋,还是好奇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秦先生,”叶蓁说,“我们先走了。”
她说着牵起嘟嘟的手离开便利店,嘟嘟莫名其妙:“姐姐,我们还没买棒棒糖呢。”
“换一家买,乖。”
“为什么呀,姐姐不喜欢那个叔叔吗?”
“等等——”
叶蓁走到便利店门前最后一阶阶梯时,身后男人叫住她。
她顿住,秦廷礼走下来,便利店前停着一辆很低调的黑色轿车,他拉开车门,摘下了车前挂着的吊坠。
秦廷礼递过来,叶蓁才看清那是一枚翡翠观音。
即便在夜色里,也看得出翡翠质地极好,光泽通透,应当是价值连城的玻璃种。
他半蹲,想把那枚观音戴到嘟嘟身上,叶蓁回神,连忙制止:“不行。”
秦廷礼说:“这本来就是她妈妈的东西。”
“那也不可以。”叶蓁蹙眉,“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替我小姨做主。”
秦廷礼很淡地笑了下,红线绕观音,他干脆掰开嘟嘟的手,放到小姑娘白嫩掌心。
嘟嘟一脸好奇地摸了摸。
“那你也不能替你小姨拒绝。”秦廷礼温和道,“长者赠,不可辞。你不妨带回去问问你小姨,若是她不收,自然会还给我。”
叶蓁哑口无言。
秦廷礼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再无多言,上车离开。
叶蓁叹口气,看了一眼那观音像,领着嘟嘟回去。
饭局结束时,她才落后半步,把东西拿给小姨看。
孟书云摩挲那枚翡翠,静默良久,淡淡道:“观音保平安旺事业,既然都收下了,那就给嘟嘟戴吧。”
“小姨……”叶蓁欲言又止。
孟书云蹲下,慢条斯理地给女儿戴上,理平,微笑:“没关系,一枚玉观音而已,亏欠不了什么。”
话已至此,叶蓁也没法多言。
晚上,她跟孟书华回家,小姨一家则去舅舅家住。
卧室还和以前一样,叶蓁先去了书房,擦了擦爸爸的遗像,轻声跟照片说新年快乐。
孟书华站在门外,叶蓁回头看到妈妈,她并未跟她说话,母女俩在昏暗的光芒中对视。
几年前她们在这间书房里的争吵还历历在目。
良久,叶蓁动了动唇:“妈,早点睡。”
第二天是元旦,公历新年,难得放松的假期,孟颜开车带着嘟嘟来接叶蓁去逛街。
说是逛街,其实是带着嘟嘟玩,上午先去了动物园,小孩子的好奇心和精力实在太旺盛,叶蓁和孟颜轮流陪着她跑来跑去,中午时去了商场里的一家店吃饭,孟颜实在跑不动了,哄着嘟嘟:“下午就在商场里玩,给你买新衣服好不好。”
嘟嘟咬着吸管乖乖点头。
于是吃完饭,三人就在商场里慢悠悠逛着店铺。
嘟嘟长得可爱,穿什么衣服都好看,叶蓁和孟颜忍不住给她买了好几身衣服,手里的袋子都快拎不下了,三人路过一家女装专柜,孟颜眼尖,瞥到一件裙子:“诶,这个好看。”
叶蓁顺着瞥过去,见是一件新中式旗袍风格的黑色针织裙,剪裁蛮有特点。
“去试试。”孟颜推她进去,“你穿肯定好看。”
“表姐,你自己不试。”叶蓁无奈。
“这件适合你不适合我嘛。”孟颜和她咬耳朵,“而且我实在走累了,她们这有沙发,你去试,我坐着歇会儿。”
叶蓁被迫拿着衣服进了试衣间,她刚走,留在孟颜那儿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嘟嘟嘴里含着棒棒糖,咦了一声,指尖点屏幕:“有人给姐姐打电话,这个字是,秦……秦……”
听到一个秦字,孟颜看过去。
嘟嘟小手一滑,误接起了电话。
小姑娘瞪大眼睛,把手机递给孟颜,孟颜却把手机贴到她耳边,让她说话。
电话那头,秦既南喊了两声叶蓁,疑惑时,耳边传来一道奶声奶声的小女孩声:“你好,我姐姐不在。”
“你姐姐?你是谁?”
“我是她妹妹。”
秦既南笑了。
他放缓声:“那你姐姐去哪了,能让她接电话吗?”
“她在试衣服,没办法接,你有什么事可以跟嘟嘟说。”嘟嘟认真地说。
孟颜在一旁乐了,给小姑娘比了个大拇指。
秦既南含着调侃的笑意:“你叫嘟嘟?”
“对啊。”
“你和姐姐在逛街吗?”
嘟嘟点点头:“嗯。”
“你们在哪儿逛街?”秦既南耐心套话。
“唔……”嘟嘟迷茫地看向孟颜。
孟颜用口型比划,嘟嘟似懂非懂:“哦……我们在北城……”
“北城啊,好巧,哥哥也在,过去接你们好不好?”
小姑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求助孟颜,孟颜不让她挂电话,在手机上打出商场名字让她照着读。
嘟嘟磕磕绊绊念出商场的名字。
秦既南听得勾起唇,心情很好:“嘟嘟,记得跟姐姐说,我过去找她。”
话音还没落,电话里骤然变成忙音。
另一边,刚从试衣间出来的叶蓁和嘟嘟大眼瞪小眼。
嘟嘟眨眨水灵灵的大眼睛,莫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姐姐,电话里的哥哥说他过来找你……”
叶蓁扶额,看向真正的罪魁祸首:“表姐。”
“不能怪我,嘟嘟接的电话。”
叶蓁都懒得戳穿她。
“你看我就说这件衣服适合你吧。”孟颜起身推着叶蓁到镜子前,镜中女人黑裙雪肤,美色过甚,孟颜伸手跟店员要了剪刀,干脆利落地剪掉吊牌,“你还怪我,我还没说你瞒着我呢,你和他又——”
“没有。”叶蓁打断。
“好好好,你说没有就没有。”孟颜看透,扶着她的肩膀,“不过人都来了,你总不至于不见吧,蓁蓁,人生短短几十年,别这么为难自己。”
叶蓁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沉默。
她也许瞒得过别人,但作为至亲的孟颜,所有心事不必言说,她都看在眼里。
秦既南到时,给她打了电话。
孟颜已经开车带着嘟嘟回家,日落时分,车流不息,秦既南拉开副驾驶的门:“嘟嘟呢?”
叶蓁看了他一眼。男人穿得很正式,衬衣和西装外是驳领黑色大衣,立于北城凛冽的寒风中,清贵之感跃然。
他像是从什么正式的场合而来,还未来得及收回那股事情繁冗的疲惫感。
叶蓁看他,他也看她,他鬼使神差伸手来理她围巾上缠绕的流苏,长指慢慢,帮她解着。
叶蓁没躲开,垂眼平声道:“表姐带她回家了,你找我什么事?”
“没什么事,没想到你在北城。”秦既南声音很淡,全部的注意力放在围巾流苏上,费了一会儿功夫才解开。
叶蓁看着他的手指,一如既往的修长干净,左手一枚戒指冷然。
“好了。”秦既南松开手。
她围巾染上一抹冷而克制的松木香。
“吃晚饭吗?”他问。
“秦既南。”叶蓁在原地不动。
静默两秒,秦既南平静地笑了下:“你要是吃过了,那我们就去别的地方转转,或者,开车送你回去。”
叶蓁心里又无理由窜上一股闷,不可避免语气不好:“你找我到底干什么?”
“不干什么,你怎么不信。”他无奈笑了下,上前一步伸手揽住她后背。
她还没反应过来,他低头,下巴抵着她围巾,气息倦热:“只是想和你吃晚饭。”
叶蓁心口的闷转为颤抖,闭了闭眼,在他的拥抱里,指尖都有点发热。
秦既南驱车,去的餐厅,是云浮记。
分开的这些年里,叶蓁在各地出差,从未再踏足过这间餐厅。
五六年时间,城市日新月异,云浮记菜单上的品种也换了一遭,叶蓁指尖滑过好几页,再没看到当年她最爱吃的巧克力茶酥。
她眼里的光泯灭,合上菜单,让秦既南随便点。
秦既南和服务生简单说了几句,点菜时,叶蓁偏头看向墙壁上挂着的中世纪油画,出着神,并未听清他说什么。
菜品口味和以前不大一样,但还是很好,有一盅芋头老鸭汤很入味,清淡而不寡淡,叶蓁多喝了几口。
一顿饭,比他们在南城的那顿法餐吃得多。
吃完离开时,服务生送上一份打包好的木盒,掀开来看,里面整齐摆放的茶酥形状精致一如当年。
叶蓁意外停步。
服务生笑着说:“叶小姐,您试一下,以前做这款点心的主厨已经离职,这是我们的新主厨尝试做的。”
她愣了下:“谢谢。”
身旁和她并肩的秦既南替她接过,微微颔首。
“……你让人做的?”
秦既南掀开盖子:“要尝尝吗?”
叶蓁盯着他的眼睛。
秦既南盖上:“那就带回去吃吧。”
他说着低头看了眼腕表,偏头对她说:“时间还早,附近好像有场音乐会,要去听吗?”
他说这话时和她对视,好像只是单纯询问她要不要去。
陪着嘟嘟逛了一天,叶蓁的小腿其实隐隐酸痛,她不想走路,他恰好请她吃饭听音乐会。
叶蓁没学过钢琴之类的乐器,她听交响乐,只是单纯地听。
她记得秦既南什么都会一点,但他对此兴趣索然,大学时有一次晚上散步路过操场,有人在弹吉他表白,她多看了一眼,他瞥了下,搂住她的腰说:“你想听什么,我弹给你听。”
“你会吉他?”她那时惊讶。
他不以为意道:“差不多都学过。”
元旦假期的国家大剧院人不算少,环形座位结构,下沉式舞台,内部气势恢宏,二人进去时已经暗了灯,唯余舞台中央橙黄色聚光灯,落在演奏者们的身上。
几乎座无虚席,他们的座位在一楼正面,最佳的位置,黑暗里,秦既南忽然牵上她的手。
叶蓁条件反射挣扎,他握得更紧,带着她在黑暗里摸索到位置坐下。
“秦既南。”她低声。
他偏头,松开她的手,气息靠得很近,笑了下:“怕你走丢。”
管弦声声声入耳。
叶蓁手心冒了一层汗,她低头看票根上的信息,乐团的名字好长一串,古典派,她只看了一眼就懒得再细纠,丢在一旁。
皮质座椅宽大柔软,四周陷入黑暗,叶蓁看着台上,权当放松休息。
音乐声如云里雾里,听了一会儿,她偏头看一眼,带她来的人已经撑着额头阖眼。
他胳膊抵着扶手,还是和在医院那次一样,靠向她的方向。
她还以为他真心想来听。
叶蓁伸手,轻轻推了推秦既南,她碰到他胳膊时他便醒来,下意识攥住她的手。
“秦既南。”她蹙着眉,压低声线。
这一声轻得像低喃,秦既南睁开眼,在黑暗里和她对视,鼻尖飘着幽微的玫瑰暖香。
“蓁蓁。”他出声唤她。
叶蓁微僵。
秦既南倾身靠近,在空灵飘渺的小提琴声中,抵住她侧额。
温热呼吸清晰落在她颈间耳畔。
叶蓁被挑动的神经瞬间绷起。
她手上失力收紧,他指节顶开她的指缝,挤进去,十指交握,令人心颤的温存。
“你别这样。”叶蓁喉咙发紧。
秦既南却垂首,吻落在她耳后,呼吸之间温度游入她肌肤,仿佛万分留恋她身上的香气。
“蓁蓁。”他嗓音也像蒙了雾,“我确认一下,你不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