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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情 正文 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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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7章

    从医院离开,秦既南先带叶蓁回学校宿舍。

    她是软组织损伤,不算太严重,但暂时疼得走不了路。梁从音帮叶蓁装了几件日用品送到楼下。

    他带她回自己在学校附近的公寓,从车库一路抱到楼上,少女从医院开始,就一直沉默,恹恹的,眼周仍然泛着一层泪红。

    秦既南按指纹开门,走进去把人放沙发上,才来得及看一眼她的脚踝。

    有点红,暂时还没肿,他拆开冰袋敷上去,叶蓁下意识瑟缩往回抽腿。

    秦既南扣住她小腿,把她宽松的灰色运动裤裤腿上推,按住冰袋:“蓁蓁,别动。”

    她蹙眉咬唇,纤细雪白的小腿皮肤不自觉微绷。

    布料之下的触感又凉又滑,她不再缩,秦既南就松开了手,让她自己按着:“渴不渴,我去给你倒杯水。”

    叶蓁摇摇头,伸手拽住他,把自己埋到他怀里,声音还是闷闷的:“不渴。”

    “还是很疼吗?”

    “疼。”她委委屈屈的,“秦既南,你抱抱我。”

    少女难得一副依赖模样,秦既南手顺着她的头发,低头亲了亲她发丝,好笑道:“宝宝,怎么一生病就变娇气包。”

    她平时眼尾总是上扬的,冷淡勾人,一不舒服的时候就爱耷拉着眼,像小猫一样可可怜怜地黏着人。

    秦既南想,她这时候提出再荒谬的要求,他都能答应她。

    晚餐是云浮记的外送,叶蓁不能出门,她平时爱吃的秦既南都叫人送了过来,又额外下楼一趟,去超市提了一大包的零食回来。

    她这才发现秦既南平时住的这个公寓实在过于简单,甚至称得上冷清,几乎没有什么暖色调,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她脚动不了,宿舍里是上床下桌,只能暂时住在这里。

    胳膊上有几处磕磕巴巴的擦伤,涂了药包着纱布,不能碰水,晚上洗澡时叶蓁只能简单擦拭身体。

    一天都兵荒马乱,用热水洗脸时,叶蓁理智渐渐回笼,放在台面上的手机里有辅导员发来的慰问信息,跟她说她的体测成绩去掉八百米也有75分,如果她想申请重测,他可以帮她向院里申请。

    最后一句,辅导员特意强调:【保研的综测对体测成绩有要求,要每学年都在优秀之上,我建议你养好了伤再重测一下。】

    叶蓁擦干脸和手看到这条信息,平静回复:【不了老师,就用这个成绩吧,谢谢您。】

    她身上的白色睡裙款式简单,是她平时在宿舍最常穿的,叶蓁本来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直到秦既南来浴室把她抱出去时,她才发觉这裙子似乎有点短。

    他绕过她的膝盖,裙尾直接被抻到膝盖之上,柔软布料勾勒着少女婀娜的曲线,他掌心温度微灼,掌上是她粉色的膝盖和小腿。

    叶蓁后知后觉,被放到床上时,秦既南扣住她手腕低头,很轻地吮她的唇,和她接吻。

    凉气和热意同时涌来,空调温度开得很低,身体和气息却是热的,她细长的手指穿过男生的指缝,动情地回应,睁开眼,眸中蒙着一层雾气看着秦既南。

    乌发雪颈,她胸前呼吸起伏着,小声说:“轻点,我脚腕疼。”

    秦既南足足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

    他低身额头抵着她肩笑,笑出了声,侧脸吻她耳廓:“我还没有混蛋到那个份上,只是亲一下,你好好睡觉。”

    叶蓁耳垂几乎要滴血,她推开他背过身,秦既南心情很好地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晚安。”

    说着他起身要走,叶蓁疑惑地坐起来:“你去哪?”

    秦既南回头:“我去客房睡。”

    他把她带回来,让她睡他房间,然后自己去客房睡。

    叶蓁觉得荒唐,她怀里抱着被子,愣了两秒后,垂眼说“哦”。

    秦既南微顿,转身坐到她身边:“哦是什么意思?”

    叶蓁屈膝,双手交叠搭在膝盖上,慢吞吞道:“是觉得,你还挺正人君子的。”?

    “你夸我还是骂我呢?”他似笑非笑地勾起她下巴。

    叶蓁擡睫瞥他,而后不吭声。

    秦既南捉过她的手,放到他身上向下,低头吻她耳廓,声音喑哑:“宝宝,你让我怎么跟你一起睡?”

    叶蓁被惊到,下意识想缩回来,又被他紧紧攥着,她面红耳赤:“你,那你去客房睡吧。”

    秦既南却不肯放过她了,锢着她低头亲了好久,直到两个人都气喘吁吁才放开。

    “睡吧。”他摩挲她指节,呼吸湿重,“有事给我打电话。”

    那几天叶蓁脚踝没好,都住在秦既南公寓里,孟颜打电话来问,她叫她别担心。

    秦既南平时作息并不规律,通宵写论文和项目是常有的事,叶蓁来这里住了一段时间,硬生生把他作息逼规律了。

    他舍不得她一个人吃早饭,顶着黑眼圈起来陪她,没课的上午叶蓁在沙发上背单词,秦既南在身边搂着她,困困倦倦地就会睡过去。

    一两次之后,秦既南不得不和她一样早睡早起。

    差不多一周,叶蓁的脚踝恢复,她胳膊上的伤结痂,斑驳交杂不好看,搞得她在夏天穿起长袖。

    周五晚上,秦既南有晚课要上,叶蓁自己待得无聊,就换鞋下楼在公寓附近散步。

    沿途有一家花店,她被吸引走进去,挑了几支花让店主用透明袋子装起来。

    想到公寓里没有花瓶,叶蓁又顺手买了只白花瓶。

    用剪刀修掉枝叶,叶蓁随手把花插在花瓶里,放在入户玄关上,花色温暖,点缀得房间霎时添了几分温暖色彩。

    她很满意,欣赏一会儿后,拍了张照片发给秦既南。

    秦既南晚上是实验课,下课晚,回到公寓已经十点多,一开门,几支秀致的花静静地开在手边,细口白色长花瓶相得益彰,格外优美。

    和她发过来的照片一模一样。

    客厅里灯没开,秦既南轻轻地推开主卧门,里面也是昏暗的,只余一盏床头灯,床边掉了一本书,书页随着他开门带来的风翕落。

    被子凸起一小团。

    他走过去捡起书,微微扬眉,和手里的东西一起放到床头,低头看到少女侧脸睡着,呼吸明显,紧闭的睫毛微颤。

    她耳朵都是红的,秦既南勾唇,用指侧刮她耳下,叶蓁很快受不了,痒得蜷缩,翻身在他手指上咬了一口。

    “小骗子。”秦既南连人带被子一起抱。

    叶蓁在他怀里笑得肩膀微抖,淡黄灯光中她眼睛很亮:“你怎么发现的?”

    “书页还是热的。”他低眸捏她鼻尖,“还吓得都掉地上了。”

    “没有啊。”叶蓁扭头去看,“我丢床头柜上的,是自己掉下去的吧……唔……”

    她话没说完,被人捏着下巴回吻。

    刚洗过澡,她皮肤发间都是香气,是他浴室里洗浴用品的味道,原本清冽的香气用在她身上,平白无故变成暖的。

    好神奇,就连被子都沾染上了少女体香。

    秦既南亲她亲得有点上瘾,没太收着力道,指腹在她皮肤上压下指痕,叶蓁呼吸被扰乱,情不自禁地用手搂住男生的脖子。

    她倒在他身上,二人齐齐陷入柔软的被子里,吻过一圈之后,秦既南向下握住她的脚踝,声音低哑:“还疼吗?”

    叶蓁摇摇头。

    她用鼻尖蹭蹭他,秦既南气息陡然变重,他按她的唇,克制着想起来另一件事:“给你带了夜宵,先起来吃。”

    “闻到了,是甜豆花对不对。”他推开卧室门时叶蓁就闻到豆花的香气了。

    “不吃吗?”秦既南低头捏她耳朵。

    “吃。”叶蓁搂紧他的腰,“但是想等一会儿。”

    “嗯?”卧室昏暗,让人说话都不由自主带上低语意味。

    叶蓁仰头,如瀑黑发及腰,她碰碰他的唇,软软的,“想再跟你待一会儿。”

    她甚少这么直接表达爱意,秦既南怔了一瞬,额头贴上少女额头,轻笑:“原来我在蓁蓁心里比甜豆花重要。”

    她和他厮磨,贴得很近,纤细手指在他掌心打着圈小声说话:“秦既南,你知道我今天看书时想什么吗?”

    “三体吗?”他刚才进来时从地下捡到的。

    叶蓁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靠着他肩膀说:“我在想,如果世界真的毁灭就好了。”

    “为什么?”秦既南撚着她柔嫩指尖。

    “这样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她说。

    秦既南动作停住。

    他擡睫,四目相对,昏茫光线里,少女神色不似作假。

    她真的这么喜欢他,喜欢得一点儿不比他少。

    秦既南收紧掌心,和少女十指紧紧相扣。

    “蓁蓁。”他郑重地吻她的额头,情深温柔,“我们毕业就结婚好不好。”-

    考试月一晃而过,最后一门考试结束的当天下午,秦既南直接买了一张飞江远市的机票。

    江南烟雨,潮湿闷热,有了上一次的记忆,他轻车熟路地走进古城街上的一家银饰店。

    店内正要关门打烊,孟怀安戴着眼镜在工作台前敲敲打打,忽然听见店门口有人清清朗朗地喊他:“老人家。”

    他回头,扶扶镜框仔细地打量了一眼来人,而后慈祥地笑了:“你来的不巧,我要关门回家了。”

    “您不急。”秦既南三两步走过去,非常自来熟地拎起茶壶倒茶恭敬递上,“看在我是回头客的份上,您不妨先接下我的单,明天再做也成。”

    孟怀安慢悠悠地吹着茶面,睨他一眼:“小子,什么要的这么急。”

    “戒指。”

    “什么戒指。”

    他轻快地答:“求婚戒指。”

    孟怀安眯起了眼,神色打量:“我瞧你家里像不缺钱的样子,什么样的珠宝钻石买不到,犯得着来我这个小店做求婚戒指。”

    秦既南摇摇头,半真半假地说:“那不一样,我女朋友就中意您的手艺,我只想要一对素戒,内圈分别刻上我们的姓氏就行。”

    孟怀安抿一口茶:“只要素戒?”

    “对。”秦既南及时为他添茶,笑道,“女戒刻秦,男戒刻叶,老先生,辛苦您用心。”

    叶蓁最后一门考试比秦既南晚一天,考完的中午,寝室四人一起去校外吃了顿火锅庆祝解放。

    梁从音和唐雪莹都因为要实习申请了留校,只有程锦一人要回南城,她喝了点儿酒,嘟嘟囔囔地难过:“你们都在这,就我自己在南城,你们三个孤立我,我再也不要跟你们玩了。”

    她跌跌撞撞的,叶蓁扶她都扶不稳,顺口安慰:“我也要回家,不是你自己。”

    “你家也在北城……”程锦瘪嘴。

    叶蓁和其他二人相视无奈地笑,合力把程锦扶回了宿舍。

    回到寝室,叶蓁歇了一会儿之后,接到舅舅的电话,说快到她宿舍楼下。

    舅舅来接她,叶蓁马不停蹄起来收拾行李,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无非是带一些必用品回家,其他的放在寝室就好。

    她拉着行李箱下楼,舅舅站在车旁边等她,叶蓁小跑过去:“舅舅!”

    “诶。”孟书远笑着应了,接过行李箱,拨开她眼前碎发,“慢点。”

    “表姐过来了吗?”叶蓁探头。

    “你表姐上班呢,哪能像以前一样跟着一起来。”孟书远把她的行李箱放进后备箱,而后说,“不过你妈妈过来了,快上车吧。”

    叶蓁的笑容顿时微僵。

    孟书华果然在车里,坐在后排,叶蓁上车规矩坐下,喊了一声妈。

    孟书华偏头看她,眼镜折射着比平时还要冷的光。

    不知为何,叶蓁心头一沉。

    车上三人都没说话,一路开到小区单元楼下,下车时,孟书远摸了摸叶蓁的头,神色似乎有些复杂,最后,他只是很轻地叹了一口气,和颜悦色跟她们说上楼吧。

    叶蓁跟在孟书华身后,进电梯,按电梯,上楼,孟书华用钥匙打开门,门在身后合上,孟书华在客厅餐桌坐下,往玻璃杯里倒了一杯水。

    叶蓁握着行李箱拉杆的手指微微用力,低着头想往里走,刚迈开一步,玻璃杯狠狠砸到她面前,碎片和水一起飞溅。

    她下意识转身扭头,害怕玻璃片溅到自己眼睛。

    屋内气压低得像要让人喘不过气。

    孟书华冷冷看她:“去书房跪下。”

    叶蓁张了张嘴,惊魂未定地喘着气,闻言擡头,在触及到孟书华的目光后,她松开手,依言走进书房,在爸爸遗像面前跪下。

    书房背阴,落日半分都照不进来,沉暗冰冷。

    孟书华走到她背后:“告诉我,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

    一句话,彻底杂碎了叶蓁的所有幻想,她嘴唇颤抖:“妈。”

    “原来你还记得我这个妈。”孟书华语气平冷,“我养的好女儿,你擡头,看看你爸,他每天都在看着你,你恐怕早就忘了他是怎么死的了吧。”

    “妈……”

    “不要喊我妈。”孟书华长长的影子落在她身旁,“现在打电话,和他断了。”

    “妈!”叶蓁猛地扭头,眼眶通红。

    孟书华低头看她,一字一句:“现在,打电话,分手。”

    “我不要……”她嘴唇颤抖到发白,拼命摇头,“妈,不关秦既南的事,是他二叔,爸爸的事是他二叔做的,和他无关,和他无关的……”

    “啪!”

    一记耳光甩到叶蓁脸上,她脸上登时起了红印。

    孟书华的手和声音都在发颤:“闭嘴!我不想从你嘴里听到一个秦字。”

    脸上是火辣辣的痛,叶蓁低头,眼泪一颗颗砸在地上。

    “叶蓁,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孟书华重重地喘着气,她死死地扶着桌角,“那是你亲生父亲,你今天告诉我,你要和害死他的杀人凶手在一起。”

    “他不是……”

    “你闭嘴!”孟书华拎起她的衣服,手指颤颤巍巍指向架上的遗像,“你爸爸当年,不过是一个律师,不过是接了一个案子不肯撤诉,秦家的人为了他们的集团名誉,不惜找人开车撞你爸爸,你今天在这里告诉我,你要和姓秦的在一起。”

    叶蓁摇着头,满脸都是眼泪。

    “我给你两个选择。”孟书华眼眶里布满血丝,不留一丝余地,“要么,你和姓秦的断了。要么,你和我断绝母女关系。”

    “你自己选吧。”

    平地惊雷般的话语砸下,叶蓁猛然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孟书华。

    “妈……”

    孟书华撑着桌角慢慢站直身,面容隐匿在阴影中:“你就在这儿跪着,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出来。”

    书房门“砰”地一声被砸上,窗外透进沉沉暮色,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压得人喘不过气。

    叶蓁在书房从天黑跪到了天亮。

    她仰头,在黑暗中看爸爸的遗像,爸爸沉默着,她也沉默着,看着看着,原本已经干涸的眼眶又流出泪来。

    从小到大,她有许多不明白的事,不明白妈妈为什么不对她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可以像别的小朋友一样开心,不明白为什么无论她做到多好,都得不到妈妈的一句表扬。

    她喜欢吃甜,妈妈说爸爸喜欢吃苦瓜;她喜欢数学,妈妈说爸爸高中学文科;她想学金融,妈妈说爸爸学的是法。

    她喜欢什么不重要,要和爸爸一模一样才重要。

    十一月七日,是爸爸的忌日,也是她的生日。

    孟书华从来只记得前者。

    她从来没有和妈妈一起过过生日。

    叶蓁像被抽走灵魂,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夜色变深,天光又慢慢变亮,她好冷,膝盖麻木到像没有知觉,骨头缝中渗着空荡荡的寒。

    太阳照进书房,她机械地擡了一下手,遮住刺眼阳光。

    而后,扶着桌子慢慢起身,过程中,差点踉跄摔倒。

    推开书房的门,孟书华坐在客厅里。

    叶蓁不知道她是不是坐了一夜。

    不过都不重要了。

    母女俩对视,死寂一般的平静。

    叶蓁轻声开口,嗓音嘶哑:“妈妈,我只想问您一个问题。”

    “在您眼里,我究竟是您的女儿,还是爸爸的遗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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