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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情 正文 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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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章

    雨连续下了一整个周末。

    A大像被诅咒了一般,年年新生舞会当天都下雨,今年确定日子前大家还特地看了天气预报,结果仍然是天公不作美。

    望着淅淅沥沥毫无停止预兆的雨帘,学生会众人纷纷叹了口气,开始认命地将原本搭在室外的邀请台往室内搬。

    学校礼堂很大,这届舞会赞助足够,处处布置都显得比往年气派,女生化妆间在后台,上次叶蓁一行人在luna工作室试的衣服已经被送过来,化妆间内处处充斥着脂粉与香水的细腻甜香。

    主席团一个叫蒋青的女生自告奋勇充当了化妆师,抱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化妆箱来,打开之后琳琅满目的彩妆点燃化妆间内一阵“哇”声。

    就连程锦都觉得新奇,手指伸过去东戳戳西碰碰,顺道调侃蒋青:“可以啊,不愧是专业的。”

    “那当然。”蒋青一撩头发。

    她是个不大不小的美妆博主,名校生的身份加上长得漂亮,很容易便在互联网博得一波关注。

    “我先给谁化?”蒋青逡巡一圈,随即看到那个让自己手痒许久的人,她轻拍叶蓁的肩膀,“叶蓁,你要我给你化妆吗?”

    叶蓁正在翻阅确认着手里刚打印出来的花名册,闻言回眸:“我都可以,先给其他人化吧,如果时间来得及再麻烦你帮我一下。”

    “来得及来得及。”蒋青盯着眼前这张素面朝天仍然明媚生香的脸颊,跃跃欲试,“那你要等我哦。”

    叶蓁不明白蒋青为什么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微微弯唇点了点头。

    在等待的时间里,她又去把花名册打印了两份,放在入口处的签到台上,待会儿她和另外三个女同学就要在那里检查邀请函,并且每人发一个金属胸针。

    胸针是舞会的纪念品周边,A大校徽印在海蓝色的反面,正面则刻着线条花形,有荷花紫藤玉兰等等类型,都是校园内随处可见的花类。

    叶蓁去后台搬金属徽章,手还没碰到箱子,有个男生连忙从旁边堆积的杂物里跨过来:“诶,我来吧,箱子上都是灰。”

    “没关系。”叶蓁已经搬起来。

    那人挠挠头,对上她的视线,有些慌张地移开:“重吗?”

    “不重。”叶蓁微微颔首,随后又补了一句:“谢谢你。”

    “不客气。”男生尴尬地搓搓手,还想说什么,出口处忽然传来沈清央的声音,“蓁蓁,你在里面吗?”

    “我在。”叶蓁抱着箱子走出黑暗的地带,看见东张西望的沈清央,“找我有事吗学姐?”

    “不是我找你,蒋青在四处找你,说要给你化妆。”沈清央笑着说。

    “好,我把胸针放过去就去。”

    “等一下。”沈清央喊住她,视线在叶蓁脸颊上扫过,低头从自己贴身的包里掏出了一对蝴蝶耳坠,“这个给你,戴上肯定好看。”

    叶蓁微怔,随即抿抿唇:“学姐,我没有耳洞。”

    初高中的时候学校里很多女同学会打耳洞,可孟书华管教严,她从不敢做这种逾矩的事。

    “看出来啦。”沈清央笑着靠近,伸手给她戴上,眨了眨眼,“放心,这个是耳夹款,软垫,不会痛的。”

    一小块重量坠上耳垂。

    叶蓁下意识偏头,在侧面玻璃墙中看到自己的倒影,耳下轻晃的蝴蝶振翅欲飞,鲜活生动。

    和她看别人戴的一样漂亮。

    叶蓁失神两三秒,旋即回头:“谢谢学姐,今晚之后我还给你。”

    沈清央不以为然摆摆手:“这有什么好还的,你喜欢就好,送你啦。”

    她说着转身离开,叶蓁把胸针放在签到台上,擡手摸了摸冰凉的蝴蝶金属。

    回到化妆间,蒋青已经等候多时,看到她连忙把人拉过来:“叶蓁,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抱歉,我去找了点儿东西。”

    “没关系。”蒋青很兴奋,调出自己手机上的图片,“你看看,你想化哪个,这都是我精心挑选过的,保证你化上之后美翻了。”

    她一张张划过的图片妆容皆是浓墨重彩,叶蓁张了张嘴,程锦靠在她身后,先一步指了一张:“这个吧,我觉得这个好看。”

    “我也喜欢这个蝴蝶彩绘的!”蒋青抚掌,“刚好叶蓁今天还戴了蝴蝶耳坠,相得益彰。”

    二人一拍即合,叶蓁放弃挣扎,干脆靠在椅背上闭眼任由折腾。

    蒋青的手指很凉,有时用海绵,有时用刷子,在她脸上涂涂抹抹。

    思绪飘忽到快要睡着的时候,叶蓁被二人喊醒。

    她缓缓睁眼,在镜中第一眼看见了目瞪口呆的程锦。

    “好美啊。”程锦呆滞许久,才回过神,“真的有人类能好看成这样吗?”

    “那当然,我的手艺不是白练的。”蒋青得意洋洋的同时也十分艳羡,“但主要还是叶蓁长得实在太好看了,骨相皮相和五官都无可挑剔,标准的画布。”

    镜中少女头发随意地挽在脑后,几缕乌黑发丝垂落雪白颊边,红唇艳艳,原就动人的眉眼又加精心修饰,眼尾上挑,更显出几分惊心动魄的美色。

    最夺目的,当属眼下的深蓝蝴蝶,分明是贴上去的贴纸,看起来却似乎是从雪色肌肤上长出来的一般,美得淡漠又病态。

    “能跟你录个视频吗?”蒋青不由自主咽了下口水,说话声音都轻了几分,“我想发到我的账号上,如果你介意的话就算了。”

    “不介意。”叶蓁很淡地笑,眉色璀璨,“该我谢谢你。”

    “能给你化妆是我的荣幸。”蒋青迫不及待地掏出手机,两眼放光,“这条视频肯定会爆的呜呜呜呜。”

    叶蓁配合蒋青拍了很多条视频,她耐心好,始终没有怨言,把蒋青感动得无以复加。

    刚拍完视频,搁在化妆桌上的手机突然响起铃声,叶蓁伸手去拿,看到屏幕上的来电人,笑容顷刻之间变得有些淡。

    “我去接个电话。”她对蒋青和程锦说。

    “好。”二人正忙着变换各种角度拍照,闻言对她灿烂一笑。

    走出化妆间,叶蓁脸上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礼堂内来来往往很多人在忙碌着进行最后的布置,她越过吵闹人群,穿过礼堂后门,来到外面的走廊才接起电话。

    “妈。”

    “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

    “刚才在忙,和同学一起。”叶蓁垂眸。

    “又是什么活动?”孟书华声音冷冷。

    “新生舞会。”

    “这些无聊的活动参加做什么,浪费时间。”孟书华说,“有这时间你不如去图书馆多看几本法学相关的专业书,像你爸一样。”

    “嗯。”她低淡地应了一声。

    外面下着细雨,廊下斜风夹雨丝飘过,叶蓁已经换上黑色的礼服裙,最经典简单的无袖款式,收腰裙摆过膝,面料柔泽有光,与她肌肤黑白两色,格外雅致动人。

    她擡手抱臂,掌心一边无意识摩挲着被风吹出鸡皮疙瘩的裸-露小臂,一边听着孟书华讲话。

    “你小姨明天来北城出差,晚上一起吃饭,不要迟到了。”

    “知道了。”叶蓁轻声回答。

    话音刚落,那边撂下电话,手机听筒中传来嘟嘟声。孟书华打电话一向干净利落,有事说事,从不像程锦的妈妈那样嘘寒问暖左右关心。

    握着手机的右手滑下,叶蓁擡眸,望着细雨绵绵,淡淡吐出一口冷气。

    走廊顶部冷光灯打在她平静侧脸上,她盯着雨帘出神,完全没听到身后脚步声。

    直到肩上一沉,陌生的温暖感包裹裸-露肩臂,叶蓁转身,猝不及防撞进一双深邃桃花眸中。

    秦既南掌心隔着一层衣服面料按在她肩上,他在她身侧低眸皱眉:“不冷吗?”

    叶蓁一怔,张了张嘴,下意识朝他身后看去,后门半开半合,礼堂中喧闹人群被尽数隔绝在门后。

    “不冷。”她说着擡手想拉下身上他的外套。

    “撒谎。”秦既南鼻腔中懒洋洋哼出一声笑,径直把衣服给她披得更紧,“叶蓁,你拿我当傻子看吗?”

    他知道她怕冷,叶蓁沉默片刻,放弃挣扎。

    秦既南做事不讲道理,她早已领教过多次。

    何况今天在下雨,他好似不喜欢下雨天,逢上下雨天便情绪淡淡,带着点沉郁。

    他给她披的是一款休闲风格纹夹克,自己身上只剩一件白衬衫,领口两颗袖子散开,叶蓁第一次见秦既南穿这样的衣服,只是漫不经心地站在那,通身矜贵感凛然。

    让她切切实实认识到,眼前人的确是秦家后代。

    秦既南偏头,忽然笑了:“我脸上有东西吗?”

    “没有。”叶蓁回神垂睫,颈上蝴蝶耳坠随着动作轻晃,羽毛般勾人目光。

    冷白颊边深蓝蝴蝶栩栩如生。

    秦既南盯两秒,忽然伸手,指尖鬼使神差地掠过她白生生耳垂下的金属蝴蝶。

    冷冰冰的。

    他这动作突如其来,叶蓁一愣,猛地偏头,蝴蝶晃动的幅度更大,边缘擦着秦既南的指腹刮过,她眼里浮现恼意:“秦既南!”

    压低了嗓音的愠怒,叶蓁的耳垂骤然变得殷红,连带着脸上蝴蝶都活过来了一般,秦既南微顿片刻,收回手,唇角染笑:“抱歉——”

    话还没说完,叶蓁扯下自己身上的外套,不轻不重砸回他怀里。

    秦既南微愣,随后笑了下,回眸:“叶蓁——”

    少女已经走出两步,冷着脸转身,一袭素色黑裙仍然美得倾国倾城,口气也冷冷的:“谢谢你的外套,我回去了。”-

    礼堂里人来人往,热气聚集,比室外走廊暖和很多。

    叶蓁神色仍然不虞,路上遇见来找她的程锦:“蓁蓁,你去哪儿了,我们要去签到台了。”

    “去接了个电话。”叶蓁缓和口气,垂下眼皮,“走吧。”

    “好。”程锦随之咦了一声,疑惑地看向叶蓁耳朵,“你耳朵怎么这么红,是耳夹痛吗?”

    “嗯?”叶蓁顺着她的话擡手摸耳朵,指下肌肤余温未消,她顿了顿,淡声说,“可能是风吹的,外面有些冷。”

    “今天是有点,四月了还这么冷,不愧是北方。”程锦不疑有他,嘟囔了几句便拉着叶蓁去签到台。

    她们的任务主要是负责参加新生舞会的同学入场签到,并给每人发一枚纪念徽章。

    因为来参加的有各个学院的同学还有老师,所以全程必须保持大方礼貌的仪态和笑容。

    站了没半小时,程锦已经开始腿酸,她看向身旁的人,叶蓁面色和身形仍然沉静从容,只是这样平淡地站着,看上去极为养眼。

    “蓁蓁。”程锦挪到她身侧,小声,“你累吗?”

    肩膀处靠来重量,叶蓁偏头,见大小姐哭丧着一张脸,极淡地弯了下唇:“要不你去休息一会儿,这儿有我就可以。”

    “不行。”程锦很有原则地摇摇头,挺直腰,“我还不至于这都不能坚持。”

    叶蓁笑着看了她一眼,二人又聊了几句天,门外雨逐渐下大,天色暗沉沉的,不过七点多,夜色已经浓得像化不开的幕布。

    雨中驶来一辆黑色的车,停在礼堂一侧,司机下车,弓腰撑伞,挡在副驾驶车门顶部。

    程锦一手搭着叶蓁的肩,看到这幅画面,忍不住吐槽:“这谁啊,架子这么大。”

    话音刚落,一截落着粉色纱裙的小腿出现在眼前,紧接着是精致的皮质镶钻手袋,和它的主人一样,在夜雨中亮得刺眼。

    年轻女孩微擡着下巴的面孔精致倨傲,看清她眉眼的那一刻,叶蓁轻轻皱眉。

    竟然是那天在舅舅香水店和她抢香水的女孩。

    “桑宁?”耳边程锦叫出了她的名字。

    “谁?”叶蓁侧眸。

    “舞协的桑宁。”程锦努努下巴,“你不知道她吗,在学校挺有名的,据说是……秦既南的青梅竹马。”

    叶蓁去翻花名册的动作一顿。

    片刻,她平静开口:“哪个学院的。”

    “我们院的。”程锦说,“她性格傲得要死,平时都不拿正眼看人的。”

    叶蓁找到管院名单,寥寥几个还未签到的空格里,轻而易举找到桑宁的名字。

    她默不作声地盯两秒,听到高跟鞋靠近,擡头把花名册和笔递了过去。

    桑宁显然也认出了她,神色一愣,脱口而出:“是你——”

    “同学,请在这里签到。”叶蓁神色不变,同时取出一枚徽章放到她面前。

    桑宁的面色十分不好看,她又看了叶蓁一眼,碍于是在礼堂门口,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弯腰签字。

    程锦惊讶,在桑宁走之后,迫不及待问道:“你们怎么认识的,怎么看起来像结仇的样子。”

    叶蓁揉揉额头,尽量简化地给程锦描述了那天在香水店发生的事。

    “她也太无理取闹了,还好那是舅舅的店。”程锦冷哼一声,“刚才就不该好声好气地跟她说话,什么人啊这是。”

    “不过蓁蓁,我好感动哦,因为你送我的那瓶香水我真的很喜欢,香味很特别。”

    “你喜欢就好。”叶蓁说。

    八点钟,礼堂内新生舞会正式开始,叶蓁几人也收了签到台,关上礼堂大门。

    站了一个多小时,腿上发酸,程锦去卫生间补妆,叶蓁则找了个角落沙发坐着休息。

    人群都集中在礼堂前方,自助式餐点,爵士乐缓缓流淌,国标领舞队的人率先在舞台中央跳着舞。

    热闹的气氛逐渐被点燃,很快,大家都成双成对邀请舞伴跳起舞来。

    叶蓁端了一杯西柚汁,一边慢慢喝着,一边弯腰去轻轻揉发酸的小腿肌肉。

    脚下是一双高跟皮靴,也是luna送过来的,说是搭配裙子,她没穿过高跟鞋,难免有些不适应。

    西柚汁刚喝了两口,就有男生来邀请她跳舞。

    叶蓁婉拒。

    没一会儿,又来了一个。

    她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刚准备开口,鼻尖忽然飘来清苦的尼古丁混合松木香,身侧沙发微微陷落,秦既南懒洋洋地落座她身旁。

    他手臂松松搭着她身后沙发座,漫不经心擡眸,对她面前的男生说:“看不出来吗,她不想去。”

    那人面色尴尬,原地站了几秒,擡脚离开。

    “秦既南。”叶蓁皱眉。

    他视线从她骨肉匀停的脚踝和小腿离开,没头没尾地问了句:“累吗?”

    叶蓁盯他两秒,缓缓移开目光,端起西柚汁轻抿一口。

    酸酸甜甜的气泡水,格外爽口。

    身侧人懒散笑了一声,慢悠悠道:“你没发现自己丢了什么吗?”

    叶蓁微顿,放下玻璃杯,垂眸。

    她不动声色地扫视过自己全身,擡睫时,视线里出现秦既南骨节明晰的手,掌心躺着一枚蝴蝶耳坠。

    下意识摸上自己左耳,空空荡荡。

    “谢谢。”叶蓁伸手去捏。

    她落了个空,秦既南在她伸手前掌心合拢,而后倾身,拨开她耳边碎发,亲手帮她戴上那枚蝴蝶耳坠。

    清冽气息瞬间拉近,男生一呼一吸之间咫尺温热,叶蓁瞬间僵住。

    他的指腹也热,然而金属蝴蝶冰冷,一冷一热齐齐剐蹭耳垂肌肤。

    “好了。”

    眨眼功夫,秦既南退开。

    窒息感转瞬即逝。

    叶蓁心跳缓慢滞动,不过顷刻间,她仿佛被极端地断氧又供回。

    秦既南还靠在她身边,盯着那枚蝴蝶耳坠,男生脸颊骨骼分明,离得近了,影影绰绰光打在他脸上,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动心感。

    像夜幕与昼日之交,天边悬着的一轮落日,懒散又漫不经心。

    叶蓁偏头,去握那杯西柚汁,指骨微微泛白。

    “叶蓁。”那人还在身后喊她的名字,嗓音慵懒,“带你去个地方好不好?”

    “不去。”她口吻冷淡。

    秦既南撑着脸,桃花眼上扬:“你不觉得这儿很吵吗?”

    “秦既南。”叶蓁回头,面色不好地盯他几秒,干脆起身离开。

    没走两步,手腕被人从身后拉回,男生掌心宽大温热,秦既南几乎是在碰到她肌肤的第一秒就轻轻皱了皱眉。

    “怎么这么怕冷。”他语气显得无奈,脱下外套,披上她肩。

    叶蓁瞪着他。

    舞乐叠起,礼堂中交织着衣香鬓影,秦既南在人潮之外的角落俯身,轻轻勾唇:“别这么看着我,我只是想让你安静会儿。”

    叶蓁沉默,掌心蜷缩握拳,良久,才开口:“秦既南,别人都在这儿,你知不知道规矩。”

    “规矩?”他笑出声,嗓音懒散,“你还记得昨天上课时教授放的电影,斯凯勒太太刚上船时对琳内特说什么吗?”

    叶蓁睫毛翕颤。

    她当然记得。

    她印象深刻。

    斯凯勒太太说——

    规矩,就是用来打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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