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九则没有急着赶路,他在路上慢慢开着车,隔会儿就要招惹一下薛铃,直惹得薛铃嗷叫一嗓子,或者打他一下,他才高兴。
重逢以来,他一共也就装了三秒钟,就是喊铃姐那三秒,然后就懒得装了,一整个旧疾复发,原形毕露。
薛铃被他搞得烦不胜烦,想要安安静静在副驾驶上坐一会儿都不行,甚至有点怀念前几天还没坦白的时候。
那会儿闻九则开车就是沉默开车,偶尔对着她自言自语几句,也不一定非要她回应,多清净啊,现在就烦人多了。
而且就闻九则这不专心开车的状态,要不是这会儿的路上除了他们根本没别的车,分分钟就要出车祸。
再次被闻九则惹火的薛铃忍不下去了,她在写字板上写字,把板子戳得咔咔响。
“不要吵我了!你专心开车!!”
闻九则看一眼她写的字,忽然打了个呵欠。
他靠在驾驶座的椅背上,一只手懒散地搭着方向盘,说:“太困了,你没事吼我两声,可以提神醒脑。”
说话间,他猛转了一下方向盘,车子绕过一辆横挡了大半街道的大车。
这一下车轮压到马路下面,车身震了震,差点陷进马路下的沟里,又被闻九则开了出来,重新回到路上。
薛铃埋头写字没注意路况,被他突然急转弯那一下,吓得差点重新出现心跳,一转眼看他那提不起劲的死样,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准备开着车带她去殉情。
闻九则末世前开车还好,至少会遵守交通规则,但末世三年,他什么烂路没开过。
坑坑洼洼的荒田、长满荆棘的山路、或者是平房的楼顶……就算不是路他也能开过去。
面对眼前这种正常的,没有丧尸和人跑出来又没有其他车抢道,路面没有很大破损的情况,很容易就把车开得像是飞机。
眼下因为薛铃在副驾驶,这已经是闻九则收敛过后。
之前那两个月,跟着表弟戴英他们的车队,都是戴英在给他当司机,就是因为戴英受不了他开的车。
薛铃思考过后,将写字板递到闻九则面前。他一看:“让你来开?你学会开车了?”
薛铃:不会开。
想起来就生气,她往驾校交了钱,还没来得及去学呢!丧尸潮就爆发了!
“我可以学”她写道。
闻九则突然又不困了,他笑眯眯把车停到路边:“好啊,我教你开车。”
对于教她开车这件事,他似乎觉得比自己开车有趣很多,让薛铃坐到驾驶座,自己在旁边教她要怎么开。
他的教就是简单介绍一通,然后让薛铃直接上手试。
……就这样吗?是不是说的太简短了?而且好像说的和她从前准备学车时了解过的不太一样,少了很多步骤。
薛铃十分钟前还在副驾驶说要学开车,十分钟后就坐在驾驶座上被迫上路,发青的双手僵硬地抓着方向盘。
闻九则在旁边怂恿:“没事,放心大胆地往前开。”
薛铃试着按照他刚才的简略教程,一步步去做,做一步就看一眼闻九则。
他还是笑眯眯的,也不提醒她有没有做错,那个表情看得薛铃忐忑起来。
有种在驾校学车的感觉,据说驾校的教练都很暴躁,很会骂人。
薛铃有点担心自己要是失误了,旁边闻九则会嘲讽。
但他没有,不管是车子启动不了、还是车子开一下停一下、车子猛地冲出去、斜斜往马路下冲,他都是一句:“不要怕,继续开。”
在他“继续开继续开”的声音中,薛铃成功把车子开到马路下面的田里去了,压倒了一大片人高的野草。
闻九则乐不可支地把车子从田里重新开回马路上,又把驾驶座让给薛铃。
“多开一会儿就熟练了,来吧。”
薛铃认认真真学车,很快就开得有模有样。但看到她暗红的眼睛紧张地盯着前面的路,专心到忘记周围一切的模样,闻九则就不由伸出手抓了抓她的后脑勺。
薛铃很想让教练别打扰司机,但眼睛不敢从前面的路上挪开,就不爽地表演了一个丧尸龇牙。
前面街上有好几辆废弃的车,估计是从前发生过车祸,挤成一团,只留出容一辆车通过的距离。
为了不让车子被两边的废弃车辆剐蹭到,薛铃格外小心。
好不容易快通过这个路段,薛铃才要放松,突然一个人影从车后出现,冲上马路。
薛铃下意识打了一下方向盘,车子避开人影嘎一下往旁边冲,刹车不及撞上了一辆废弃大车。
撞上那一瞬,薛铃眼前一黑,她的脑袋被闻九则按进怀里。
还好闻九则这辆车改装过,只有车前盖撞扁了一些。
薛铃从闻九则怀里挣扎出来,看见他没事,又去看路上那个人影。
不是活人,是个丧尸,之前在废弃的车子后方,听到声音才蹿上了马路。
闻九则往怀里看,还以为薛铃被吓着了,刚摸到她的脑袋,薛铃就把他往旁边一推。
她推开车门下去了,被她推得猝不及防倒在副驾驶上的闻九则,看到她怒气冲冲去到那个丧尸面前,一脚把他踹倒。
闻九则:“……”
丧尸只对活人有反应,面对同类,它无动于衷,被薛铃冲过去一顿连揍带踹,最后滚进了路边的沟里。
薛铃学车的第一天,闻九则发现,她好像有那个路怒症。
因为接下来的路上,但凡他手贱碰薛铃一下,打扰了她开车,她就会发出怒吼。
薛铃:不是爱听丧尸叫吗,让你听个够!
到底是有点效果的,到后面,闻九则老实多了,还抱着胳膊在车上眯了会儿。
等到薛铃开够了,车子才在一处城乡结合部附近停下来。
闻九则下车,拿上工具,对着瘪下去的车前盖敲敲打打修车。想到薛铃在路上那个样子,他就忍不住笑。
薛铃感觉心累得很,抱着膝盖坐在旁边缓一缓,看闻九则发神经一样,修着车动不动停下来笑一阵,不知道在笑什么东西。
难道车子差点被撞坏,很好笑吗?
忙到很晚,闻九则才开始吃他的晚饭,又是一些压缩饼干之类方便食用又能很快填饱肚子的东西。
薛铃看他每天都吃这些,怀疑这样吃究竟能不能补充所需的营养。
仔细看看,闻九则的侧脸是不是太瘦了?
“这附近应该是被清理过的,今天晚上睡外面?车里太闷热了。”闻九则很快吃完,收拾好,对薛铃说。
他从车顶行李架上拿下来一个东西,展开了薛铃才发现那是个折叠架子床。
放在车子旁边展开,铺上垫子就可以躺上去。
丧尸不用睡觉,但可以有个舒服地方躺一趟,对于心灵也是一种休息。
薛铃走过去,躺在闻九则旁边。
闻九则这几天都没有休息好,今天就睡得很快,薛铃听到他微沉的呼吸声,还听到……蚊子嗡嗡的叫声。
野外,这个季节当然少不了蚊子。
丧尸不招蚊子咬,所以这些蚊子全都去招呼闻九则了。
薛铃想起以前,她和闻九则晚上出门散步,她是容易招蚊子体质,走在闻九则旁边,蚊子不咬闻九则全咬她。
现在,哈哈哈哈哈哈风水轮流转!
又找到一个当丧尸的好处,没有蚊子咬!
听到旁边闻九则啪地在手臂上打蚊子,薛铃幸灾乐祸地笑:“吼吼吼!”
薛铃发出的声音很轻,迷迷糊糊的闻九则搂了搂她,梦游般问:“又被蚊子咬了?你回车上睡……”
他没说完,突然清醒了。沉默了一会儿才揉揉额头说:“忘了,现在不会有蚊子咬你了。”
薛铃:“……”
气氛变得悲伤,突然笑不出来。
闻九则说了这么一句话,却很快又睡着了。
这个便携简易床架子也不是很大,闻九则的脚一不小心就能垂到地上。
但他仍然睡得很熟,后半夜被蚊子怎么叮都没醒,甚至都懒得伸手去打。
他看起来已经习惯在了在各种不舒服的恶劣环境下入睡。
在微微亮起的晨光中,薛铃看到他的脸颊上停了一只花腿蚊子。
她伸手想去打,手伸出去,看到自己发青的手背上一条条暗红色的血管纹路,还有尖尖的发黑指甲。
犹豫停顿的片刻,那只蚊子飞走了,薛铃又慢慢把手放回去。
新的一天,他们没急着走,准备去附近那个城乡结合部看看。
那里现在已经没有活人了,看得出来平时也很少有人路过,面对着街的房屋都蒙着一层灰。
这里有民房改建的食宿店,大部分招待的客人都是从前路上运货大车的司机,附近有修车补轮胎的店,还有规模不大的小超市和小卖铺,充满乡土又质朴的感觉。
超市小卖铺这些地方,肯定都是早已被人抢空了的,连货架都被打烂了。
闻九则和薛铃没去这些地方看,很有经验的闻九则挑了个远离主街的两层小楼。
这一条街上只有这个屋子大门紧闭,不像其他屋子被砸开了大门。
很明显,这里面肯定关着丧尸。
“这间屋子估计没被人翻过,要不要去看看?”闻九则问。
薛铃点头。
闻九则腰上插着枪,拿着工具去撬锁,正准备开门,衣服被身后的薛铃拉了拉。
闻九则回头。
薛铃指指门外一处,让他站过去。
闻九则依言站到她指的地方:“什么?”
薛铃指指自己,又指指屋里,表达出自己上,让他在门口等着的意思,接着一推门就进去了。
闻九则站在门口听着里面丧尸的叫声,探头看见薛铃抓着客厅里一只丧尸的衣服,把它推进厕所关起来。
他蹲在薛铃指的地方玩短刀,心说,也是吃上软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