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命接班人 第五十八章

    「卢书记，事情就是这样的，您能帮我吗？」

    帅宁向卢平讲述经过，请求他敦促县公安局立即派人过来就地进行尸检，以确定死亡原因和死亡时间，再对嫌疑人皮飞跃实施拘捕审讯。

    卢平认为她处置得当，提醒：「嫌犯既然想嫁祸，说不定会利用新闻舆论，你最好提前防范。」

    帅宁欣喜：「你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我已经派崔助理回东兴找媒体了，赶在那边下手前把这事对外曝光。卢书记，我们想问题这么默契，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啊。」

    卢平笑了笑，问：「你料理完那边的事后还回鹊州吗？」

    看样子想继续先前未完的约会，帅宁也巴不得马上吃到嘴，但鱼儿一咬钩就不能急着拉线，得来一段张弛有度的收放才能确保他不脱钩，于是反过来钓胃口。

    「上海那边还有很多事等着我，明天必须回去了。过几天抽时间再见吧。」

    卢平反应很稳：「那你多保重，我们下次再聊。」

    帅宁猜他大概也想着来日方长，这小子天赋不错，倘若放飞自我定是个情场高手，不过最终玩不过姐。

    一般人对待感情普遍认真，因人生势单力薄，需要寻找可靠的伴侣和依托，并且承担不起频繁更换对象的成本。有钱人则不同，财大势大，玩的就是心跳，投入的资源也往往九牛一毛。

    若要比喻，就像穷人努力存钱想买一件好衣服，千挑万选相中买下，从此珍而重之舍不得丢弃。有钱人出手阔绰，名贵服饰随便买，穿一两次腻了就扔，完全不会投入真情。

    帅宁就是这么一个有钱任性的主，将男欢女爱当做欲望游戏，虽不能用「拔□□无情」形容，性质也本同末异了。

    她放下手机，想找地方打个盹，见叶茹薇走进办公室，奇道：「你怎么还在这儿？不是让你跟崔助理一块儿去东兴吗？」

    叶茹薇明白老板想撮合她和前男友，干笑道：「那些事他一个人足够应付，您身边得有个助手，我还是留下来比较好。」

    帅宁严肃端详她两秒，展颜而笑：「你不想跟崔明智复合了？」

    叶茹薇耳根烧成火炭，估计崔明智正向她传递怨念，抬手拨下耳后的发丝遮挡，尴尬道：「我现在只想专心工作，等事业有了起色再考虑其他的。」

    帅宁偏私小助理，但欣赏她这番见解，深深点头：「我支持你的决定，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别听什么金钱是万恶之本，你有过亲身经历，应该知道没钱才是万恶之本。女人的安全感从来不是男人给的，即便是那些幸福的家庭主妇也是因为掌控了家里的经济大权。你有能力和好的发展平台，性格也讨喜，只要事业成功，我保证今后和你相好的男人拿鞭子也赶不走。」

    金钱是爱情的支柱，正如金钱是战争的支柱。

    叶茹薇深有体会，现在她甚至感谢这场大挫折带给她的坚强和清醒，身为女人想要保持尊严，自强不可或缺。

    促进她觉醒的还有眼前这位女老板，很感谢她为自己的工作提供了上升空间，刚才还在提醒崔明智专心工作，别三心二意误了宁总交代的差事。

    她开车回莲米村，从自家取来一套干净被褥，在工地办公室搭了个行军床供帅宁小憩，铺床时趁便帮朋友打听消息。

    「宁总，西城领地什么时候开盘呢？我有个同学想买咱们的房子，问过我好几次了。」

    说到开盘，帅宁心里正打着小算盘。周边房价涨势正好，若能拖一两个月再开盘，西城领地的标价还能定得更高，但最近住建部一再下达严查楼市乱象的通知，高压政策下开发商捂盘风险太大，她还得仔细研究。

    「这个我还要开会商讨，反正快了，让你同学关注我们的官网等消息吧。」

    凌晨4点，县公安局的刑警和法医来到莲叶村工地，三十分钟的尸检确定丁老头是因疾病自然死亡，死亡时间在昨天下午6点前后，与祝奇伟的证词相符。

    刑警根据冠宇地产提供的监控视频去白莲村逮捕了涉嫌偷尸的皮发达，不怕他百般抵赖，进了县公安局的审讯室必会老实招供。

    崔明智联系了几位元媒体记者，收到帅宁发来的各项快讯后连夜加工成数篇报导上网发表，内容都围绕「白莲村流氓偷尸抛尸」这一猎奇主题，避开与冠宇地产有关的资讯。

    第二天果真出现帅宁和卢平预判的情况，一路记者来到「锦绣山居」工地，说他们接到爆料，昨夜有一老者不慎跌入工地内的蓄水池溺亡。

    齐云出来接待，告知他们：「昨晚是有个当地的流氓把白莲村一位刚刚病死的孤寡老人偷出来扔到这附近，结果没过多久就被举报，已经叫员警抓回县城审问了。」

    记者吃惊：「您确定吗？那老者真是病死的？」

    齐云说法医已在镇医院停尸房做过尸检，让他们打电话向县公安局求证。

    一番精准辞令将关系撇得干干净净，记者再强行吃瓜就涉及污蔑了。

    崔明智在上海与老板会合，于「Silver摸on」的包厢内总结这场漂亮的防守反击战。

    帅宁全程运筹帷幄，本次却颇觉侥幸。

    「皮发达这伙人智商还是有的，你想这次假如不是那民工带妓、女去蓄水池边打炮，最早到天亮才会发现尸体。假如祝奇伟他爸没把叶茹薇送他的衣服拿给丁老头装殓，我没带着叶工去现场，肯定不能那么快认出死者是谁。照警方的办案流程，第二天验尸，然后出动排查，在乡里贴认尸告示，二十天内能查清死者身份都算神速，到时再去指控皮飞跃也没这么顺利了。再说不等尸检报告出来，皮家联系的记者就到了，肯定会照表面现象报导，说工地淹死了人。假消息传播速度可比辟谣速度快得多，必然会妨害锦绣山居未来的销售。」

    崔明智照她的话一琢磨也暗暗后怕，骂这伙坏蛋阴损歹毒，现如今皮飞跃极其同伙犯了盗尸罪，行为又有诬陷意图，数罪并罚起码得判个六七年，活该他们一家赔了夫人又折兵。

    帅宁也笑皮家自作孽不可活，照此预测气数将尽，是时候推动她剿匪的终极计画了。

    「12月白莲村的村委会就该换届选举了，上次交代的事你理好方案了吗？」

    崔明智正想做汇报，说他已制定了一个策划草案，帮助祝奇伟竞选，可对这位参选人的实力有疑问。

    「祝老师正直能干，但根基太浅，我怕村里人不买他的帐。」

    帅宁说：「他老爸以前当过村支书，也算有政治背景，脾气是直了点，交际方面欠圆滑。但这都不是问题，我们可以替他弥补。你要相信有姐这个伯乐在，他就是头毛驴，姐也能让他日行千里。」

    崔明智自谓也是头被她慧眼发掘的小毛驴，相信老板的高瞻远瞩，调出竞选方案请其参详。

    帅宁想先布置另一事项——延迟西城领地的开盘时间。

    过去开发商捂盘有合法途径，政府规定领到预售证一定期限内必须开盘，否则视做违规处理。后来一些不急着资金回笼的开发商也不着急领预售证了，市场价格达不到预期，大楼封顶也不开盘。

    针对这一现象，东兴市委年初下达了新政策，凡建筑封顶的楼盘必须申办预售证，不主动申办的由政府上、门、服、务，并在办、证后一个月内开盘。违规者将按相关审批程式，暂停办理其在建工程抵押和新专案报建手续，暂停其参与东兴土地市场招拍挂，禁止其在东兴拿地。

    此项规定适用于周边区县，西城领地的预售证8月底就下来了，按规定9月内必须开盘。但照目前的楼市走向，只要再等一两个月，标价能抬高到一万八一平，那是一笔不菲的现金增益，谁不心动呢？

    依帅宁的意思，盘铁定要捂，又不能影响冠宇地产在东兴的其他业务，左思右想还得出奇招。

    这奇招真叫一个旗杆上扎鸡毛，胆子不小，听得崔明智背心发凉。

    「宁总，放火这种事会不会太过分了？」

    帅宁知道他这种按部就班的人不敢接招，阐明要点替他找勇气。

    「找块空地搭间小仓库，扔点不值钱的材料进去，半夜火一点，马上打119，不伤人也不用破多少财。隔天就申请安全停工整顿，少说能搞出一个月的时间差。」

    多捂盘一个月就能捞回一两亿的利润，计画可操作性强，风险小回报大，不干是傻子。

    建筑行业猫腻多，流传着各种坑人骗术和黑钱手段，崔明智混迹数年并不陌生，觉得老板这招仔细分析就是一般的诈术，远远谈不上邪恶。

    次日奉命出发，到鹊州工地低调地搭了间临时工棚，放置几袋水泥一堆火砖，夜里亲自拎着一只装满汽油的中号可乐瓶溜进去，麻利地将油泼在塑胶板做的墙壁上，躲到几米外掷出一根燃烧的长火柴。

    橘红的火焰像一袭披风飞速罩住工棚，火星哔哔啵啵飞向夜空，宛如撒下一阵金钱雨。此刻献祭一座工棚，明天将收获一座金山。

    伟大的作家马克吐温曾说过：「狂热的欲望会诱出危险的行动，干出荒谬的坏事。」

    崔明智生平第一次干「坏事」，心里的火景更胜眼前。良知示意他这么做有悖道德，理智又在鼓励他：这是个完美无缺的赚钱高招，利己还不损人。

    现实世界没有黑白，只有利益与欲念融合的混沌，是非曲直都取决于个人立场，天使来到凡间羽翼也会染上尘埃，何况是人？

    工棚很快倒塌，热浪逼得他倒退十余步，捏着鼻子躲避刺人的有害气体，播打119后奔向民工居住点高声呼救。

    消防队到达时大火已被扑灭，崔明智已向工地负责人说明是他抽烟时不小心点着了那间工棚。人们知道他是帅宁的爱将，现场又未有人员和重大财物损伤，全没当回事，配合消防队做完笔录便各自散去。

    次日专案经理乔南德闻知消息，深感蹊跷，见面便拉着崔明智说「悄悄话」。

    「崔助理，昨晚幸好没出大事故啊。你大老远来替宁总视察工地，半夜还加班，实在太辛苦了，肯定是身体太疲惫才酿成失误。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上面不问我们也不提，你看怎么样？」

    崔明智猜他已瞧出端倪，装傻道：「我确实是不小心，没造成大损失真得感谢老天保佑。今早已向宁总做过汇报检讨了，她说稍后有重要指示，你注意等消息吧。」

    中午乔南德接到帅宁电话，命他进行安全自检，向相关部门申报停工整顿，乔南德一拍脑门醒悟过来，联想起大、跃、进时的口号「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崔明智见没人追究火灾原因，心理包袱稍稍减轻，下午在酒店收拾行李准备返程，三点多接到叶茹薇来电。

    「昨晚的火灾怎么回事？火是你故意放的吧？」

    叶茹薇的声音犹如成熟的笋尖，质感突然坚硬，正好扎中崔明智的心病。

    「你、你怎么知道？」

    他待她一片赤诚，过去鲜有谎言，陡遇诘问，立马坦白。

    「你又不抽烟，怎么会半夜三更去工地扔烟头。是宁总让你这么做的吗？为什么不劝阻她？」

    叶茹薇表现出更强的侵略性，猛然将他逼进墙角。

    崔明智支吾欲辩，她先明示愤怒的根源：「乔南德和东兴分公司的财务经理蔡杰是好朋友，蔡杰又是那边总经理王开阳的同学，王开阳是万董的亲信，你说乔南德会是谁的人？你在他眼皮底下干这种事，他能不起疑？八成会报告给万董，趁机拿捏宁总，这些事你都没考虑过？」

    崔明智一跤摔进冰狱，跌坐在床，捂着脑门苦叫：「这、这些情况我事先都不知道啊！」

    据叶茹薇说乔南德是到鹊州做项目后与蔡杰结识并交好的，她也是近期才看出迹象，原想这两天找机会通过崔明智报告帅宁，不料这么快出现突发状况。

    乔南德去年在上海总公司入职，资历深能力强，上任时帅宁还专门调查过，确定此人和总公司里万洪波的部众没牵连，谁能想到他会跟东兴分公司的财务经理做基友？

    冠宇地产员工众多，人际关系复杂。崔明智作为总经理助理并未参与人事工作，也没专门点亮特务技能，不可能时刻掌握每个人的新动向，再说帅宁也没想到这一点啊。

    叶茹薇的指责更确切了。

    「宁总又不是神仙，是人总会有疏漏，你作为秘书就是帮她查缺补漏的，她想不到的地方你得提醒她，怎么能不带脑子一味顺从？」

    「我、我以为……」

    「你以为凡事靠着宁总就万事大吉了，只会做她的传话筒，像机器人接收发报。崔明智，工作这么多年，你的长进在哪里？一个大男人为什么总那么多依赖心？一有靠山就放弃独立思考，叫人怎么信赖？」

    叶茹薇公私分明，私事忍气吞声，公事锱铢必较。她对帅宁抱有重大期望，不愿她平地失足，在旁枝末节上栽跟头。一时冲动，往常对崔明智积累的不满膨胀成啤酒气泡，不受控制地漫涌而出，责骂完毕，自己也傻了。

    崔明智心碎做土豆泥，眼泪也已滴做沙拉酱。

    他知道叶茹薇对他忍让多年，但当这些「真情告白」传入耳中，依然是无法承受之痛。

    「我知道了，薇薇，我立刻向宁总汇报，别担心，我们会处理好的。」

    他忍住哽咽挂线，没来得及拨号，房门响起咚咚声。

    「谁啊？」

    「崔先生，我是酒店经理，麻烦开门，我想跟您核对一下顾客资讯。」

    这家酒店与冠宇地产签署了长期协议，历来由公司行政部负责对接，崔明智来鹊州都在这儿落脚，还没碰到过这种事。

    有刚才那通电话做前情提示，他的直觉升至警戒状态，先从猫眼张望，外面站着的中年男人确是这儿的经理，但当他开门，视野里赫然多出两名穿警服的男青年。

    左边那个矮胖的先开口：「请问是崔明智先生吗？」

    崔明智心慌点头，那胖警官翻开警员证举到他跟前：「我们是鹊州大学路派出所的，今天上午接到群众举报，说你涉嫌故意在大学路西城领地社区工地纵火，请跟我们回派出所协助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