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姐的手臂被划开一道口子,而与此同时她的脚已经踹到了那人身上。她这一脚全力而发,又是疼痛之下,那人竟被踢的倒飞了出去。他也甚是机警,一落地就想跑,可还哪里跑的了,随即就被莲姐的两个随从给按到了那儿。一个随从恼恨他伤了莲姐,一脚踹在他膝盖处,就听嘎的一声响,那人惨叫一声,摔倒在地。
“怎么样,伤的重不重?”安姐来到莲姐身边,一看就倒吸了口气,现在天还冷,莲姐穿的也厚实。但她为了好看,穿的就是个棉褙子而不是小棉袄,外面披的大氅也没能挡着手臂,所以这一刀下的极深。血就像不要钱似的往外冒,安姐连忙叫道,“谁会止血?快点过来,快去找郎中啊!”
立刻就有一人过来,点了莲姐几处穴道,看样子倒是有点用,可那血还在一个劲儿的流。安姐急的跺脚,想用手帕给她捂上,又怕不干净感染了,好在这条街上就有药铺。苏家已经有人过去了。
“没有事。”莲姐摆摆手,“安儿,看你这么为我焦急,我真是再流点血也值了。”
“你这时候就别说混账话了!”安姐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莲姐笑了笑,“你认识那人?”
“不认识,就是在牢里见过。”袭击莲姐的,正是在牢里说过话的狗蛋,因为当时就他一个人还能出言调侃,所以她不免有些印象。虽然她不知道这狗蛋是要做什么,但一个在牢里呆过的人这么急速的往莲姐身边凑,总不是什么好事,所以才会出言提醒,却不想还是晚了,“一开始只是觉得他有些面熟,要是早想起来,也不会有这事!”
莲姐皱了下眉,那边狗蛋已抱着腿大声道:“苏连,你不要以为你做的事没人知道,这江宁的冤孽有一半要算到你身上!”
莲姐脸一变,那边已有人一脚将狗蛋踢翻:“闭上你的狗嘴,我家大公子也是你随便能说的?”
这一脚正踢在那狗蛋的下颌处,他瞪着眼,再说不出一个字,只是喉咙里发出呵呵的声音。莲姐想要说什么,而那边已有人扯着郎中跑了过来。那郎中一见这伤也吸了口气:“这刀划的有些太深了,我现在手里没东西,只能暂时先处理一下。苏公子还要同我回一趟铺子。”
莲姐经常在这一条街上走动,那郎中虽没和她打过交道也是认识她的,因此非常慎重。
莲姐点点头,转身又道:“安儿,你就先回去吧,我这儿没什么事的。”
安姐白了她一眼:“你这是什么话,我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先回去?别说别的了,咱们快同这位先生回铺子里吧。敢问这位先生贵姓?连哥这伤是否要紧?以后会不会留疤?有没有什么好的处理手段?”
“不敢,在下姓谢。”那郎中先恭敬的行了个礼才开口,不过他虽然说着话却没耽误他手上的动作,只见他从药箱中拿出一个瓶子,然后就在莲姐的胳膊上撒了一些粉末。在安姐的眼中,那些粉末甚是可疑,不过却很有效,原本还往下滴血的地方慢慢竟都不滴了。
“苏公子这伤不在要害上,但伤的有些深,想是要留些疤的……不过据说北方有一些很灵效的祛疤药物,所以想是将来还能去掉。”后面那一句明显安慰的成分大些。安姐皱了下眉,莲姐却毫不在意:“男子汉大丈夫有点疤算什么,我这脸上都有了,也不在乎这胳膊了。”
一堆人都不知道说什么。总算这时候捕快赶到了,一见这捕快苏家这边立刻有人迎了上去,莲姐道:“安儿,同你商量件事。”
“什么?”
“你看那人,明显是冲着我来的。我们想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先不交给衙门了。”
“我又不是衙门里的人,你同我说什么?”难道苏家连这么点事都做不好?
莲姐一笑:“不是让你帮忙,是给你解释一下。”
果然她这边话音刚落,那边捕快已经带着人转身离开了,见这架势,安姐也只有当做没看到。而那人,则被苏家的人直接给提到了后面。
安姐跟着莲姐到了药铺,看着她全程上了药又见苏家人派了个轿子过来接她,这才离开,而此时,已经快要天黑了。虽然已经算是习惯了轿子,但被擡着摇晃着,待下轿的时候她还有些昏昏沉沉,结果刚来到二门处,就看到舒姐在那里探头探脑的。看到她连忙迎了上来:“二姐回来了,我正说要派人去找呢。”
“有事?”
“这不是看天黑了,担心二姐吗。现在江宁虽平稳了些,却还不比早先。二姐就算身边有高人,也还是小心点好。二姐在外面用过餐没有?我酱了些牛肉,本说给二姐当零嘴的,却不想这么晚了。不如我再与二姐做些粥?我新得了一个南瓜粥的方子,做出来的又香又甜,本说给二姐当明天的早点呢。”
安姐本来是想随便应付两句就离开的,听了这话却停了下来,挥手让身边的人都退下。舒姐见她这个样子,犹豫了一下,也把自己身边的人打发了下去:“二姐可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安姐点了下头,想了想道:“你以后,离苏家那位大公子远些吧。”
舒姐脸色一变:“我怎么听不懂二姐说什么呢?”
安姐看着她:“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但这话,我只说一遍。苏家那位大公子不是个合适的人,父亲知道了也绝不会同意。我和她也就是做生意,并没有别的什么,也不会有什么。所以你不用想我是不是因为自己什么才会说这话。你信也好,不信也好,但今天我说这话,确实是为了你好。你我同是高家的女孩,不管私底下如何,在外人看来你我都是姐妹。我就算不喜欢你,是的,我不喜欢你,这一点我没有什么不敢承认的,可不管我喜不喜欢你,我都没想过要你倒霉。你自己也想想,苏家大公子那么好的条件,为什么现在还没有说定亲事?为什么身边就没几个侍妾?别给我说理由,你再想想,苏小七是不是对你说过什么?”
一开始,舒姐还想说什么,到最后只剩下惊愕的瞪着眼了。安姐看了她片刻:“总之,你好好想想吧。”
她说完向里面走去,舒姐皱着眉咬着牙。心中又是气愤又是惶恐,更有几分迷茫。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安姐这话,真不像说谎,可、可这又是什么意思?大公子能有什么不妥的?没有定亲是他眼光高,没有侍妾是他家风严谨。苏小七对她说了什么?苏小七对她说的多了!
这一夜舒姐翻来覆去就在想这些事,第二天一早就杀到了苏家,她本来是气势冲冲,想问个究竟的,但在看到莲姐的伤后什么都忘了,当下就抱着莲姐哭了起来:“你怎么又受伤了?又受伤了?这次又是为了谁?你就算是为了别人,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啊!你就算不为别人,也为我想想啊,还是我在你心中真的什么都不是,你根本就没有想到过我?”
她抱着莲姐的胳膊,泪水如同珠子似的往下滴着,哭的简直不能自已。听到她来莲姐本有些烦,她这边还有很多事要处理,这一会儿可没心思招呼她,但见她伤心成这个样子也惊异了起来,她有些沉默的看着舒姐,舒姐只是在那里流泪,哭了好一会儿才收住,但见她一脸冷漠,又哭了起来。
莲姐叹了口气:“怎么,又哭了?”
“我、我难受。”
“为什么?”
舒姐捂着脸,说不出话只是摇头。为什么难受啊?是为了莲姐的伤吗?好像是,可又好像不单单是。她只是觉得胸口憋闷的慌,说不出来的难受。莲姐看着她,慢慢的低下了头。
“你给我说实话,你这伤是不是因为我二姐弄的!”舒姐哭了好一会儿终于再次停了下来,一开口却是这么一句。莲姐惊愕的看着她,她擦了把脸,“你也别瞒我,一定是了。”
“不是。”
“一定是!”
“真不是。”
舒姐狐疑的看着她:“真不是?”
莲姐摇摇头。舒姐道:“那是怎么得的?”
“你该走了。”
“什么?”
“以后也不要再来了。”
舒姐的脸一下变的惨白,她瞪着眼,不停的倒吸着气:“还说不是?她昨天对我说的话你今天就对我说?还说不是!你们以为我是傻瓜吗?你过去不知道,现在还不知道她的身份吗?她是订了亲的人!与她结亲的就是朱将军!现在就在上海!你知不知道得罪他的下场?你还想到上海做生意?真让他知道了你命都没有了!你和她是根本不可能的,她说的话你为什么要这么听?”
莲姐没有说话,舒姐过了好一会才又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想听实话?”
舒姐看着她用力的点了下头。
“那好,实话就是我不想再玩了。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不过是觉得这很有意思。但安儿昨天提醒了我,既然我和你是不可能的,也没有必要再玩这个游戏,毕竟我还是很尊敬高老爷的,也同安儿关系默契,实在没必要因为你而把关系弄僵了。你这样的姑娘对我来说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所以,你实在不必要放在心上,我也不会把你放在心上。”
随着他的话,舒姐的脸色越来越白,眼神越来越凶,到最后抓着她的胳膊,用力的咬了一口。莲姐没想到她会这么做,一个没忍住啊的一下就叫出了声:“松手,不松口,你快给我松口啊!”
虽然这么叫着,她手下却没有用力。舒姐擡起头,深深的看着她,然后蓦地转过身向外走去。那边丫头想拦着她又不知该不该拦,就这么一犹豫就让她走了出去。在她身后,是抱着胳膊跳脚的莲姐。
“大公子你这又是何必呢。”小池见她这个样子有些无奈又有些手足无措的说。
“别说风凉话了,快帮我叫郎中啊!看看看看,都出血了呢。”
小池也不敢怠慢,连忙打发人出去传话了。而那边的莲姐则平静了下来,她看着重新冒出血迹的胳膊,慢慢的摇了下头,玩大了呢……不过,这种被人真心喜欢的感觉也真不坏啊。就是,安姐恐怕又该说她了,不过这次她可有话说了!
她不知道安姐现在正在想她的事,昨天太晚,她又太累,就没有多想。但今天早上吃饭的时候突然就觉得不太对。于是又让人到牢房里去问了一些事情,然后越想越不对。
“姐姐,姐姐……”
她正拿着笔在纸上比划,一个小豆丁迈着两条小短腿一边叫着一边向这边跑来。外面的思烟连忙拦住:“留哥儿,姑娘正忙着呢。”
“姐姐,姐姐……”还不到两岁的留哥知道什么,只是一个劲儿的叫着。他会发出的音还不多,但能叫出来已经都很清楚了。安姐放下笔来到外面,他立刻向她伸出手,她只有笑着将他抱过来,“你来找姐姐了?来找姐姐做什么呢?”
留哥用力的点着头,也不知道在表达什么意思。
“还能是什么,想你了吗?”杨氏说着走了进来,“说起来也是在一个院子里,你却不是出来就是把自己闷在屋里,你弟弟想见见你都难。”
“姨娘,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安姐苦笑道,杨氏看了她一眼,挥手让思烟等人下去,“好了,你别觉得我是打扰你,我是有正经话要对你说呢。”
“什么?”
“南安王那边来信了,想明年就把你同二公子的事办了。”
安姐张大了嘴,杨氏叹了口气:“我是舍不得,可到明年你也过了十六了,夫人的孝期也该过了,实在也不好拖了。”
安姐继续保持惊讶状,杨氏继续道:“所以啊,你也别光顾着忙,也该考虑考虑你的嫁妆了。”
安姐的嘴张了几次,最后终于憋出一句:“不是要到明年吗?”
杨氏瞪了她一眼:“所以才是考虑啊,要不哪还有考虑的时间!”